方皓说:“好啊。”
陈嘉予好不容易抓到了人,便把礼物从一个角落拿出来递给他——方皓一看,巨大的盒子,便知道他破费了。
“哎……”他拆开了一层,看到里面的logo,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铂富的半自动家用意式咖啡机。是银色的大家伙,很沉,很占地方,也很讲究。是可以磨豆可以打奶泡的最新款,具体多少钱方皓不知道,反正肯定是不便宜。
陈嘉予在他身边解释说:“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就从我知道的入手了。”
方皓看着他眼睛说:“谢谢嘉哥。”
陈嘉予也没回避,看着他道:“嗯。”
“以后……不用请我喝咖啡了,哈哈。”方皓开了句玩笑。
陈嘉予也笑着接:“17左也关闭了,我也贿赂不起你啦。”
第36章 生日(3)
因为有了这个机场跑道样式的蛋糕,周其琛突然灵机一动,说今天是方皓生日,就玩儿个游戏叫“不听管制的”。他解释了一下游戏规则,原理类似于大家高中大学出操站队时会玩儿的小游戏,就是相反指令,说站起来要坐下,说向前一步要向后一步。只不过在这个版本里面,是由方皓来指挥飞机,他说上升,拿飞机的人就要下降,说左转300要右转060,谁错罚谁喝酒。如果一轮下来所有人都做对了,就是方皓喝。
在场几个飞行员一听,这有意思,正好方皓家里一柜子的航空器模型,就一人拿着一个飞机模型,一字排开,把蛋糕当成跑道,由方皓在桌首发指令。陈嘉予拿了777,郑晓旭是747,郎峰和周其琛这两个空客飞行自然是拿了空客的。
方皓也乐得参与这个游戏,给每个人按照他们所在的公司取了代号,航班号就直接按飞机型号,然后就开始了。
“国航777,左转航向090离场。”陈嘉予拿着模型就是一个右转270。
“国航747,上升到2000,右转。”郑晓旭赶紧下降左转。
方皓看来郎峰一眼,要玩儿就玩儿真的,随即用英语指挥他道:“KLM 330, climb to 2500 and maintain, left turn, fly heading 120.” (KLM 330,爬升到2500保持,左转航向120。)郎峰第一步下降是做对了,第二步转向的时候就忘了相反指令这件事,当场被罚喝酒。
几轮下来,自然是发明游戏的周其琛玩儿的最溜,陈嘉予出人意料地也还不错,而郎峰最听话,第一反应就是服从指令,所以出了好几次错,每次大家都会起哄,他也就乖乖喝酒,席间笑成一片。因为他实在是游戏黑洞,几乎每隔一轮都出错,方皓倒是从头到尾没怎么挨罚。
陈嘉予默默看着方皓,他手里面被周其琛塞了个空的香槟瓶子当做话筒,看起来是十分好笑,可这人大概是把游戏当真了,颇有一种平时工作的时候的认真状态在指挥,每次发完指令他下意识地在脑子里面核对飞行员的动作。只不过他也得把自己的指令反过来核对,所以他一认真思考,眉头就皱起来了,不时还咬一下香槟的瓶口。
他正看着呢,方皓骤然抬起头,对上了自己的眼神,一丝不苟地发指令:“国航777,继续爬升,左转。”陈嘉予专注看他一分神,手里面就转错了,喝了游戏开始以来第一杯酒。
所有喝酒游戏都有个真谛,就是越简单的游戏,喝多了也会玩儿不好,玩儿的不好就喝得更多。方皓指挥了几分钟就换人了,换楚怡柔来,又过了几分钟,郎峰的第二杯酒也要见底了。
几个管制换着班上,最后郎峰很识时务地申请退出了,他说再这样下去他可能撑不过半个小时。
方皓就招呼着大家先坐下吃蛋糕。在场的人也都几杯酒入肚了,都起哄说,谁吃到飞机谁未来一年先滑出,气氛特别热闹。
方皓叉着蛋糕,侧过头对着陈嘉予小声说:“一看你就是不听话。”大概是说他这个游戏玩的这么好,指不定平时都想什么呢。
陈嘉予指了指周其琛:“最不听话的是这位。”
方皓也笑笑。
郎峰实在是短时间内喝得太多,就站起来要去卫生间,等他走出去一会儿了,周其琛也站起来,正好把刚出卫生间的郎峰堵在门口。
周其琛觉得有些话没说明白,他心里有点不痛快,借着酒劲儿就说了:“所以你其实一直不知道我是谁。”
郎峰刚刚洗过手,正拿一块厨房纸慢条斯理地擦手,说:“嗯,你也没发过照片什么的。”
周其琛又问他:“那怎么不约出来见一下啊,见见不就知道了。”
郎峰觉得很冤枉:“你……不是说不约吗。”
卫生间旁边就是客卧的入口,周其琛靠在门框上,这走廊空间逼仄,他们离得也挺近,气氛是有点暧昧,可他挺享受这种暧昧。他也不着急,解释说:“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我误会了。”
郎峰看着他,问询似的目光:“那现在呢?”
周其琛说:“现在误会解除了。”
郎峰从头到尾也没搞清楚他到底误会了什么,但是他懂了这句话里的意思,于是擦干了手,挺坦然地说:“那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郎峰。”说着他很绅士地,先伸出了自己的手。
周其琛看着他看自己的眼神,这回他确定了,这眼神里面是有东西。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来握,可鬼使神差地,下一秒他一用力,握手就变成拉手,周其琛拉着他,肩膀一顶就把客卧的门顶开了,他把郎峰也顺势拉进来了。
郎峰意想不到,看着他的目光从惊愕,到接受,再到坦然。他没拒绝。周其琛的身体贴上他的,把他推靠在墙壁上亲吻。客卧的门轻轻关上了,郎峰就跟他在门后无声地接吻。从这个角度,客厅里没人能看到,只有些微的光线通过门缝透进来。
一吻结束后,周其琛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很应景地说:“那我们得好好认识一下。”他全身的血已经流到下半身了,几乎是立刻就硬了,他顺着郎峰的飞行制服往下面摸,解开两颗扣子,顺着他平坦的小腹摸到下身,他很可喜地发现对方也有反应。
郎峰在他咫尺之间喘息急促,耳朵也有点红,一句话也没说,但他很配合,手也摸上他大腿紧实的肌肉。
周其琛觉得面对面不得劲,又搂着郎峰的肩膀转了一百八十度,这次是把他按贴在墙壁上,手越过他的肩膀,顺着解开的扣子抚摸他胸膛。他下巴在郎峰的肩头亲密地放着,荷航的四道杠就在他眼前,亮得晃眼。
周其琛一向也是沉得住气的人,平常天王老子也降不住他,所以他都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这么着急——如果上天准许,他想三秒就把郎峰的制服给扒掉。但是,这身衣服在他身上又那么好看。他黑色头发黑色眼睛,五官英俊挺拔,此刻闭着眼睛不出声的样子,实在是太迷人了。
可就在他把郎峰的所有扣子都解开的时候,对方突然出声制止了:“停,等一下。”
郎峰睁开眼睛,自己转过身来。
周其琛也松开了手,以为他是顾虑在方皓家,于是说:“这个是客卧。你要是介意的话……”他歪了歪头,提议道:“回我家?”一般他不会约在自己家,尤其是对对方不知根知底的。但是,对方是郎峰,他想都没想,就问出口了。
“不是。”郎峰说。
周其琛继续给他选择:“你住酒店?那去你那儿?”
郎峰还是摇摇头,又把扣子一个个扣回去。他衣衫不整,头发也有点凌乱,但仍然是认真的表情,努力解释道:“这样好像……就是,我不这样的。”
周其琛有点愕然,他明明也享受,却要忍着自己的欲望,不想上床,所以很直接地问他:“你信教吗,为什么那么多条条框框的。”
他话音刚落,眼睛顺着他脖子往下一扫,就看见郎峰颈间一个很细小的金色十字架项链,刚刚在解他扣子的过程中已经掉落在背心外面了。原来他真信。他一下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操……我不是……”
郎峰被他说得脸红,他只得解释说:“不是因为这个,要真是百分百原教旨主义,那我就该下地狱了吗不是。我就是,单纯觉得,互相了解会比较享受。”他说的一脸正义凛然。
周其琛和他的恋爱哲学,或者说性爱哲学从根本上就不一样,但是他也不想反驳他。他只觉得自己是酒精使然,实在是太冲动了。
他垂下了眼睛,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喘息,收敛了锋芒,叹口气对郎峰说:“那好吧。”
郎峰张开嘴还想说点什么,可对于周其琛来说,眼前人的诱惑太大,他一秒钟也不想在屋子里面多待了,就先打开门走出去了。走出去的那一刹那,他只是跟方皓对上了眼睛,其他人都没往这边看。
凌晨两点一过,大家喝酒喝得又饿了,陈嘉予就说看看有什么吃的东西,站起来就往方皓的冰箱走过去。
“你别……”被人看冰箱的内容就好像被偷看了底裤似的,其实能看出好多生活习惯来,方皓挺不好意思的,赶紧走上前去阻止,可是已经晚了,陈嘉予打开了冰箱开始扫荡。
里面塞了好多的啤酒,应该是为今天的聚会准备的,吃的东西只有一些基本的蔬菜和大块的鸡胸肉,确实贫瘠。不过陈嘉予没说什么,倒是在冰箱底层发现了个好东西,他定睛一看,是一包鸡爪。
他把鸡爪拿出来,方皓想起来了,说:“哦,我妈快递到我家,说明天来做的。”
陈嘉予跟他商量:“跟阿姨说一声我们今天给吃了,成吗。”
方皓后知后觉地说:“哦,你要做啊。”
陈嘉予嗯了一声,然后划开了包装就开始收拾鸡爪,先给鸡爪洗净去指尖,然后拿出姜切片,冷水下锅,加入料酒和姜片煮开。
此时,大部分人已经散去了,周其琛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一堆人看着陈嘉予在厨房闪转腾挪,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可他此刻有点没心情吃饭,因为对他来说,真正的山珍海味早就在他眼前飘走了,就在十几分钟前方皓家的客卧。所以,他就申请先走一步。陈嘉予问他需不需要再等一下一起走,周其琛很有深意地笑说不用。
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十几个饥饿的灵魂吃上了可能是这辈子最奢侈的酒后小食,豉汁凤爪。
楚怡柔也喝得有点醉了,靠在郑晓旭的肩头说:“嘉哥太贤惠了,你要学习一下。”
方皓也饿了,一盘凤爪被扫荡而空。陈嘉予自己做的菜,可他一个也没吃,但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方皓狼吞虎咽似的架势,倒是特别满足。
在周其琛走之后,郎峰不一会儿也从客卧出来了,跟着剩下的人吃了几个凤爪,然后也走了。他刚刚出来门的时候早就整理好了衣服,应该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对。
大家接连告辞,最后楚怡柔也被郑晓旭半抱半扶着走了,就剩陈嘉予和方皓。陈嘉予说自己在厨房造的一片自己要留下来收拾,倒也是名正言顺。
聒噪了一晚上的客厅,突然如掉针般安静,只剩下方皓收拾的瓶瓶罐罐碰撞声,还有陈嘉予冲碗的水流声。
方皓收了几个瓶子以后,觉得有点晕,他知道自己也喝得挺多了,就放弃了收拾,而是走到了厨房来。他也没敢走太近,而是在吧台旁边坐下了。
看他过来是想说话,陈嘉予便甩了甩手,转过身来撑着厨房的洗碗台,先开口了:“这个秋天,误打误撞认识了你,我觉得挺幸运的。”因为人多很热,他深蓝色的衬衫已经解开了两扣,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神深邃。
他这话说的很直接,方皓反应了一下,又顿了几秒,目光从他眼睛上面移开了。他慢慢开口说:“咱俩能成朋友,还是挺好的朋友……我真的没想到。”
陈嘉予见他又搬出朋友的那一套,皱了下眉。他觉得方皓不知为何,对他有喜欢,但防备也很深。他想问明白,但是如果不把自己的情意表达清楚,这理由就是问不出来的。
所以,他只能试探性地问他:“是这样吗。”他语气很轻,意思也是,仅是朋友吗?
方皓则以为他说的是好朋友这件事,就很大度地肯定说:“是啊,真心实意。”说着他还走近了一步,走到他身边,开始把陈嘉予冲过的碗一个一个装入洗碗机里面。他这话不假,任何超过友情的感情都要建立在友情的基础上,先成为朋友,然后按序发展,在方皓看来,没有什么不对。
可这话陈嘉予听不得了,“真心实意”在他听来挺刺耳,他觉得他今天试探的额度已经用过了头。所以方皓走进了一步,他却退了一步,在烤箱上挂着的台布上擦了擦手,就先要告辞了。忍字头上一把刀,他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么时候,只知道现在似乎不是正确的时候,也不是最好的时候,具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大概是方皓不用“好朋友”来搪塞他的那个时候吧。
方皓觉得自己确实是喝多了,他觉得出陈嘉予要走是为什么,但此刻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只能嘱咐陈嘉予说:“那……慢点开。嘉哥。我不送了。”
陈嘉予嗯了一声,说他叫代驾,然后也不拖泥带水,很快地就离开了。
方皓扶着门框,看他走得这么利落,又开始后悔刚刚自己没有说什么。但他是真觉得感觉如潮水般汹涌,上来得太快了,把他冲得头晕脑胀,又措手不及。他每次都想先修整队形迎接这攻势,每次都不成功。如果他的大脑是个飞行系统的话,早就五六个警报齐响了。之前和路家伟,他最开始没那么喜欢,但是在一起两年之后,分开的时候都那么突然和难受。如今跟陈嘉予,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感觉强烈,虽然曾经说过不找圈内人,但是他脑子里的理智和情感完全搅合成一团了,分不出彼此来。这大概就是失控的感觉吧,方皓想,几千个日子的平整生活被打乱了,像飞机冲出跑道,他心跳要冲破胸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