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樊若兰只是很默契地笑了笑,说:“看来你生日过得不寂寞。”
方皓这会儿有点脸红,打了个太极:“那么多朋友在,当然不寂寞。”不过樊若兰意指什么,他用脚指头也明白了。
樊若兰也知道,只是更加直接地问:“昨天晚上晟杰跟我提了。什么时候给我们见见啊?”
方皓顿了一下,慢吞吞地问:“那……晟杰都说什么了。”他心理倒骂了方晟杰一句,怎么也没跟自己通口气啊,他完全不知道樊若兰手里掌握了什么信息。
“他啊,没说什么,我也想直接听你跟我说。”樊若兰道。背地里打听这种事情不地道,樊若兰三十年如一日的育儿哲学,就是建立在彼此坦诚的基础上,此刻当然也是坚持原则。
方皓叹了口气,只能实话实说:“是有点情况,不过事发有点突然……等我准备好了,再介绍给你。”
樊若兰挺满意这答案,主动说:“那等你准备好了,可以叫他一起跟我和你James叔叔一起来个双人约会。”
方皓有点惊讶,他也知道樊若兰最近几个月在读书俱乐部认识了一个美籍华人叫James,中文名叫李贺,两个人约会一段时间了,但他一直没见过这个James的真人。
“能不能先带我和晟杰来双人约会一下,我也想见啊。”方皓诚恳地说。
樊若兰笑笑,说:“看你先见到James还是我先见到你的绯闻男友。”
“……还不是男朋友。”方皓纠正她道。
正说着,樊若兰打开了冰箱,无视了一片狼藉,就问方皓:“饿不饿?我给你做个……”
他说起这事儿,方皓才想起来,说:“哦对,忘了跟你说了,我们昨天晚上喝酒喝得太饿了,就把鸡爪给做了,不好意思啊妈。”
樊若兰先是遗憾了一声,然后又抓了重点:“你们有人会做这个啊?”
“嗯,我一朋友做的。”方皓回答得模棱两可。
正说着呢,门铃又响了,方皓通过猫眼一看来人不认识,像是送快递的,可他知道自己最近没订东西。可对方确认了他的姓名手机号,自报家门是某生鲜派送公司的,方皓就给开门了。接过快递的东西一看,不正是一包新鲜的鸡爪。
方皓宿醉之后的反应是挺慢,他拿着那包鸡爪还在发愣呢,倒是樊若兰先说了:“这回不用不好意思了。”
方皓这才意识到,知道昨天把樊若兰准备好的鸡爪给提前做了吃的人还能有谁,不就是陈嘉予。
陈嘉予在公司开了一上午的会,听到手机振动,看来信人是方皓,就悄悄打开握在手里打开看了。
结果上来就是他发过来的照片,脖颈一片红,吻痕暧昧明显。他没照进去自己的脸,只有过于宽大的T恤和脖颈,反而显得更让人想入非非了。
他差点一个没拿住,把手机给摔地上。方皓怎么这么会撩人,而且还是他也不是故意撩,发过来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派头。
痕迹挺深,饶是他不是瓷白的肤色,也是够明显了。可是陈嘉予后悔吗,他自然不后悔,他发了一句:【敢做就敢当:)】这一个“做”字一语双关,他也算是撩了回去。
方皓也没跟茬,倒是另外起了一个话题:【鸡爪是你订的吧?谢谢啦。】
陈嘉予看了看外卖app,确实显示送达了,但他因为开会静音没看到。【嗯,昨天扫荡你家冰箱怪不好意思的。】
方皓心想,他昨天到家应该三点多了,睡了不到五小时爬起来上班,还能想起来给自己和樊若兰家里同城快递一袋鸡爪,真的是……
他之前也不是没发现,陈嘉予心比针尖儿还细,润物细无声的。自己一世英明,栽在他手里,也是认了。
周其琛隐约觉得,那天晚上之后,他和郎峰之间还没完。果然,过了两天,他在执飞完首尔到北京之后,把手机从飞行模式调回来,就收到郎峰的微信。对方很光明正大地问他:最近一周忙吗?
再往上一条,其实就是自己的“算了,不约”,这么看确实有点荒唐。可是,对方不尴尬,自己就也不尴尬,周其琛秉承着这个原则,很爽快地回复郎峰:老样子,还是到处飞。你呢?最近常飞北京吗?
那天晚上他们说的话统共也不超过二十句,他其实也没逮空问问他为什么总飞北京,眼下看着时机合适,就问了。
郎峰回复说他妈妈最近两年在北京做生意,所以他就申请多飞这边。他也讲了讲他主要飞的几条国际线,他的排班很规律,经常阿姆斯特丹到北京,或者阿姆斯特丹出发到欧洲某主要城市然后到北京,再同样路线回去,基本上一周就要来至少一次,多的时候能呆三天。周其琛其实挺羡慕他排班规律,再反过来看自己这边,排班乱成一锅粥,今天飞东京明天飞东南亚,经常在外地过夜,他也经常接公司统筹的电话给别人代班。不过,这倒是他自己要求的,他喜欢全世界各地飞,像刷新版图一样。他也容易多刷上小时数多挣点钱,反正他无牵无挂,没有人在家等他,他也不用像陈嘉予似的每天晚上都回家。
问清楚了以后,周其琛也就着这个话题问他:那下次在大兴遇见的时候可以一起吃个饭。他说的下次,其实不定时,也多半是客气话,为了弥补前天晚上他在方皓家不告而别的仓促和唐突。他想的是,自己和海航飞了这么久的大兴机场,之前在T1或者T3统共没碰着过郎峰几次,所以就此推测他们偶遇的机会应该很小。即使偶遇了,有这句话在,他们之间也不会尴尬。
可是郎峰却挺认真,看着这话之后回复他说:嗯,我刚想问你。
周其琛这边等着下文,结果过了两分钟,对方直接扔过来一张五颜六色的排班表,上面一堆荷兰语,但是Peking这几个字周其琛还是看得懂的。
郎峰说:下周的排班,目前都有空,你挑一天?
好家伙,周其琛心想,他们什么关系,就是亲过一口的关系,郎峰这是要跟他共享工作日历了吗。
其实郎峰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那天结束得太潦草。那天晚上,在不知道周其琛是谁的时候,他早就在陈嘉予的副驾看到了他,后来看他一直在吧台和各种人聊天,只觉得这人有意思,虽然不像是自己一般会看上的对象——郎峰的前任大体上都是满足年轻漂亮或者金发碧眼其一条件,可周其琛更成熟,也更难以捉摸。那天他拉着自己手撞进方皓家的客卧,那一刻他心跳就漏了一拍,他不了解眼前这人,可他却那么轻易被对方勾起了欲望,不仅有欲望,还有好胜心,还有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那晚之后,周其琛没跟自己说再见就走了,他没抓着人,之后也没碰见过。
周其琛拿着他的排班表,和自己的对照看了看,选了一天周四晚上,看起来郎峰飞完晚班以后会在北京待超过二十四小时的。
说定好时间以后,周其琛点开了方皓的头像,想要跟他互通有无一下,但是点进去就发现他们上次的聊天停留在陈嘉予身上。万事八卦为先,周其琛上来就问他:【你那天和嘉哥怎么样了。】
方皓过了几个小时才回复,就四个字:【……说来话长。】
周其琛猜了一下:【看来是有情况。】
方皓显然是不愿意在这里展开说,非常仓促地转移话题,反而问自己道:【你和郎峰怎么样了?】
周其琛那天也喝得挺多,他不确定方皓到底看到了多少,看到了任何事情没有,所以他简单解释道:【算是正式认识了吧,谢谢呀】
方皓看着这条信息,嘴角勾起了笑,继续发:【你俩那天在我家卫生间干啥了。】
周其琛这下知道看来他是看到了,只不过那天晚上给自己和郎峰都留了面子,谁也没告诉。
【不是卫生间,是客卧。】周其琛辩解了一句,【啥也没发生。】
他一向恶趣味,又笑着发了一条:【你家床单都没碰,不用搞卫生。】
方皓一听,这几个意思?【所以你们碰哪儿了?】
周其琛看玩笑开得有点大,赶紧严肃地说真的没有在客卧搞什么,床铺都平平整整,这就是证据。
方皓也想逗逗他,说【你嘴里没句真话,我问郎峰去了啊。】
周其琛这才如实告诉他:【你可别。我们真没干啥,就是亲了一下。】
【……】方皓一听,这可是大新闻啊,他偷着乐,心想等晚上要和陈嘉予分享一下。他不觉得陈嘉予是爱八卦的人,但是周其琛是两个人的共同好友,如今也算是共同调侃的对象。
第39章 枝头
虽然说好了第二天回京见面再说,可是在深圳的一晚上,陈嘉予就想跟方皓打电话聊了。大事之前,他喜欢提前打个腹稿准备一下,比如香港事件的新闻发布会之前就是。他恨不得拿出笔记本列举一下他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他一边酝酿情绪,一边笑自己真是沉不住气,真的是反常。好像遇到了方皓以后,他就没有正常过。后来他又想,这就是在意的感觉吧,也不全是消极的,悸动和心跳多过了得不到答案的煎熬。
昨晚到后来他也没再继续喝酒了,所以对发生的一切记得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方皓的一举一动,每一次皱眉,每一声呻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削斧刻一样印在了他脑海里。他反复掂量着他们之间交换过的那些亲密的话语,想到方皓的从容不迫和胸怀坦荡,所有的一切迹象都指明了他们现在想法和感受都挺同步,怎么都不太可能得出“我们就是睡了一次,以后相忘于江湖吧”或者“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这样的结果。
想来想去,最后他把和方皓的不到十页的微信聊天记录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然后强迫自己去睡了。
陈嘉予飞晚班十一点才收工,方皓也是小夜班零点下班,所以也挺凑巧。在停车场见面的时候,陈嘉予看到他终于不只穿衬衫了,而是穿了件领子挺高的毛衣,心里一动。
方皓还是上了他的车。到车上了,陈嘉予才敢放肆,说了他一句:“我看看,”便作势要伸手,翻下他毛衣的领子。
方皓也任他动作,喉结滚动,想要说点什么,还是忍住了。那一片红痕不见了,但是牙印儿还在。
陈嘉予笑了笑:“想跟你道个歉,不过我也不真心实意。”他把他领子又翻了回去,然后顺势轻轻捏了他后颈一把,这动作亲昵又亲密,可他做得太自然了。
方皓低下了头,挺配合地也笑笑,从陈嘉予这个角度看得到他弯起来的眉毛和眼角。他又整理了一下领子,说:“还好我不算白,要不然可得等几天了。”
陈嘉予转回目光,把车发送了,开车出停车场,才想起问方皓:“咱们去吃点什么?”
方皓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还是叫外卖到我家吧。这样……比较方便我们说话。”他说的挺正常,可陈嘉予心里琢磨开了,需要私人环境的谈话,难道方皓要拒绝吗?
可事到如此,他沉不住气也得沉住。方皓说还是馋台山小馆的家常菜,他就让方皓拿出手机念了念菜单,然后商量着选了三个菜,送到他家。
点完菜,陈嘉予想到了什么,问他:“那个鸡爪后来你们做了吗?”
方皓点头:“嗯,我妈给做了。”
“你妈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陈嘉予突然来了一句。
方皓觉得有点意思,陈嘉予多大一人了,在这种事情上也要争一争。他笑了笑说:“你做的好吃,”不想对方太得意,又补充道,“可能因为那时候我比较饿。”
快到方皓家的时候,陈嘉予在红绿灯前面停下,然后越过方皓的身体打开了副驾前面的收纳盒。
他们距离离得很近,陈嘉予的手臂擦过他膝盖,从这个角度方皓看得到他用发胶定过型的头发,甚至看得到他耳后一颗痣。那天晚上,他们肌肤相亲,可他竟然没有发现。
等他啪地一声把收纳盒关好了,方皓才看到,他把自己家的临时停车证拿出来了,放到挡风玻璃后面。
方皓:“……”
陈嘉予说:“前天忘了还给你了,正好。”他想,是正好,以后也别还了。
方皓只是笑笑,看他轻车熟路地拐进了停车楼。
外卖很快就到了,陈嘉予在中途航班的时候吃了点,所以他不太饿,但是方皓是刚刚下了八小时的班,一口饭都没吃,现在饿得很,所以他一刻钟的时间基本都在专心吃饭。直到他把筷子放下,陈嘉予知道他吃的差不多了,给他又倒了点水,然后才斟酌着开口说:“吃饱了?我们聊聊吧。”从台山小馆那一次吃饭开始,甚至比那更早,他等这番谈话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如今,吃的还是同样的台山菜,可环境从餐厅换成了方皓家的客厅,他俩之间也不是藏着掖着的“朋友”了。
方皓点点头,说:“嗯,是该聊聊了,”他解释了一句:“其实那天晚上我也不是逃避这谈话,实在是太累了,已经两点多钟,我脑子真的不转了当时。”
“我知道,”陈嘉予点头表示理解。其实今天对他来说也是挺累的一天,他飞了三班,从早十点到晚上十点多,他连续执勤十二个小时,其间六次起降,再多两个小时就要到单日上限了。可是他不介意,合适方皓的时间就是合适自己的。
想到这儿,他主动开口了:“那天晚上的话我其实没说全。这个秋天认识你挺幸运的,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言罢,他抬起眼睛,认真看着方皓,眼眸漆黑,毫无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