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乔郁绵比较特别,几乎没有私人时间和空间,他们没什么机会独处,只有每天中午这难能可贵的一个半小时,哪怕是短短十分钟,他也不愿再分享给别人。
乔郁绵睡着睡着,自然地翻了个身,薄薄的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
安嘉鱼也跟着闭上了眼睛,顺势一揽,继续他们短暂又珍贵的午休时刻。
作者有话说:
多说几句。我知道很多人更期待看两个人的重圆,嫌少年时剧情太多了。
但是,看楔子部分应该能了解,这两个人的六年并不是你单身,而我也恰巧单身,所以我们再续前缘。也不是我路过很多人发现他们都没你好所以我后悔了。更不是你现在变得更吸引我了,所以我们再试试。
而是六年中不曾停止的想念与爱意,是非你不可,是我不接受失去了你。
所以这不可能是轻飘飘的一笔带过,说他们只是在一起过。那样单薄的前情故事撑不起着六年的分别,且根本不合理。
所以请给他们一些耐心,破镜重圆不是一个噱头,一个标签,更不是走个过场,而是两个情感充沛的年轻人,懵懂,青涩,矫情,却深刻地爱过,又失去彼此的痛苦。经历了这一切,他们才成为他们。
第40章
高二的会考先于期末考两周。
物化生,政史地六门,不分文理。他们高一读完就已经分科,对于绝大部分人,捡起整整一年没碰过的小三科都是痛不欲生的挑战,尽管老师不停地强调,只要写满了就会让你过。
可实验的学生从来不把“过”当做目标,要考就要拿个A,毕竟这个成绩是要印在毕业证上跟着走一辈子的。
于是一进入五月,每天都有一部分人自发留下上自习,一边复习会考,一边准备期末考。
乔郁绵也跟李彗纭打好了招呼,每天坐最晚一班九点四十的公交离校。背后少了一双眼睛,学习效率反而变高。
“诺,笔记。”安嘉鱼下了课送来整理好的政史地三门笔记本,“只看高光部分就行,你记性好,背一背应该就能拿个A了。我就惨了……”
乔郁绵将笔记摊开在桌面上,字不多,但干净清晰,重点一目了然。
“先去吃饭吧。”他活动了一下久坐变僵硬的后颈和肩膀,“你们物化生应该发了几套会考模拟卷吧?基本就从那些题里出,没什么难度。”
“那是你不知道我物理有多差……”
吃完饭回教室的时候,乔郁绵发现自己座位旁围了一圈人,十几双略显贪婪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摊开的历史笔记。
“啊,小乔回来了。”前座双手合十哀求道,“这个笔记能给我复印一份吗?还有地理和政治也是……”
他指了指身边的人:“问他吧。”
安嘉鱼从上个学期开始,基本就是半个一班人,大家早已习惯这张面孔随时出现在后门,甚至教室里,所以也没人拘谨客气:“我也想要一份可以么?”
“可以啊。你们印完记得还给他就行。”笔记的主人摊摊手。
第二天下午,安嘉鱼直接拎了书包过来坐到乔郁绵身边,掏出会考模拟卷,安安静静做了十五分钟之后咚得一声,脑袋磕在卷面上。
乔郁绵吓了一跳,摘下耳机低声问:“怎么了?”
安嘉鱼张开嘴巴,比了个“不会”的口型。
他抽过卷子看了看,都是没什么难度的基础题型,于是找了一张干净的稿纸,迅速把每一道题的解题步骤都清清楚楚写了一遍,和试卷钉在一起,顺便夹了张便利贴:自己看一遍,看不明白的圈一下,我做完作业给你讲。
安嘉鱼摘掉纸条,翻看了一下满满当当的稿纸,而后伸出一根手指敲敲他的手腕。
乔郁绵眼不离题,只轻轻附耳过去,而后忽然被亲了耳朵,在他听来是啵的一声巨响,吓得他一激灵,赶忙抬头确认没被什么人看到。
他坐在最后一排,大家都泡在各自的题海中,没人注意这个角落里发生了什么。
再看安嘉鱼,已经没事人一样开始跟物理卷子死磕。
乔郁绵哭笑不得地松口气。
“黑灯瞎火的你别送我了。”九点二十,乔郁绵停在校门口。
安嘉鱼却率先走出去:“就因为黑灯瞎火才送你。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你不怕啊?”
“……不怕……附近挺安全的。而且你从车站走回去不也是一个人么。”他无奈跟上去。
“我好歹比你多吃了一年饭呢。看看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安嘉鱼若无其事圈住他的手腕,“太细了,明显缺乏锻炼。”
初夏的夜,晚风带潮热,安嘉鱼体温高,怕手心出汗只小心翼翼用指头勾着他,乔郁绵觉得没必要,他的手几乎不会出汗,于是干脆扣住那几根手指,纠正道:“九个月。”
安嘉鱼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握紧了手:“行行行九个月。真是一点便宜不给占。”
怕错过末班,他们不敢走得太慢,提前到了车站,站在路灯正下方。灰白色光笼罩着他们,也笼罩着飞虫和太阳下看不到的尘埃。
“高三每天都要多上两节晚自习。”安嘉鱼问,“到时候你也留下自习吗?”
“嗯。怎么?”乔郁绵转头。
“能多……没怎么。挺好的。”安嘉鱼冲他笑笑,眸中微弱的月色闪动,开心得莫名其妙。
乔郁绵忽然意识到他那句没出口的话应该是:能多跟你待一会儿。
别的同学谈恋爱只要躲开老师的目光,私下里牵手拥抱,甚至接吻,被其他人发现左不过就是几声流氓哨加几句调侃,大家见怪不怪。
但他跟安嘉鱼是不同的,他们要避开所有的目光,撑死也只有自习课能贴一贴胳膊肘或者膝盖,暗地里交换一个眼神,能放肆的地方只有那间宿舍。
又或者,现在也可以啊。
乔郁绵抬起抄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扳安嘉鱼的下巴,贴了贴他的嘴唇,低声说:“放假我也想办法过来……唔……”
显然,对方并没管他在说什么,一把将他按到候车亭的玻璃板上,吃掉了他嘴里的每一个字,连带着那只空余的手都不安分,低低撑在他腰腹上,力度不轻不重,叫人心痒难耐,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皮肤开始罕见地发热。
安嘉鱼是极度容易上头的类型,火势渐旺,乔郁绵心呼不妙,伸手捏他后颈,不想却被对方当做鼓励,动作一顿,进攻更猛烈。
好在寂静的夜里,行车声格外刺耳。公交车由远及近,乔郁绵趁安嘉鱼被吓到的刹那转开脸,用力拎着他后领把两个人撕开:“别贴着……车来了。”
他匆匆上车,微微猫着腰跟司机师傅打了招呼,迅速挪到窗边坐下,探半颗头出去。
安嘉鱼默默蹲在那盏路灯下,脑袋埋在抱着膝盖的臂弯里,只留一只手在半空摇晃,算是跟他道别。
活该。他边笑边弓着背做深呼吸。
会考前一天的下午两点,老师正站在黑板前讲评试卷,窗外忽然狂风大作,他们眼见着淡蓝的天忽然昏黄,眨眼又变成浓烈的橙红。
“别看了,沙尘暴。”老师极富技巧地用粉笔搓了搓黑板,听得人后槽牙一酸,瞬间把一双双盯着窗外的眼睛叫了回来,他看了看时间,仁慈地放下了试卷,“马上打铃了,你们下楼梯脚步轻一点,没关窗户的赶紧回宿舍去把窗关了吧,不然今晚没法住人了。”
乔郁绵摸到钥匙拿不准要不要去替安嘉鱼关个窗子。为了给月季通风,他每天中午离开之前都会确保窗子是敞开的,安嘉鱼心大,也不知道记不记得。
算了,去吧。
很快能见度就变得很低,空旷的校园弥漫着一股末世感,他独自回到宿舍,果然,窗子还开着,卷子资料被吹散一地。
他蹬掉鞋子快步走到窗边先关掉窗子,又趴在地上收拢满地的学习资料,琴谱。小家伙在挠笼门,似乎受了惊吓,乔郁绵替它打开门,摊开手捧着它轻抚一会儿的功夫,安嘉鱼冒冒失失冲进来,看到Joe的一刻松了口气:“我还担心它吓坏了。”
“没事。”乔郁绵想把龙猫塞回去,可小家伙赖在他手上,两只小爪子抱着他的手指不肯松。
“啧。”安嘉鱼咂咂嘴,玩笑道,“舍不得你了。”也不知道是吃哪边的醋。
自习课的时候,教室里反常地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手机震动声,不少人去走廊尽头低声打电话,几乎都是家人的叮嘱,记得关门关窗,小心坠落物什么的。
乔郁绵看到短信推送,沙尘暴预警上升到橙色,至少要持续三天。
可明天要会考了,能见度这么低,也不知道交通状况会怎样,明早赶不及怎么办?
“不然你今晚别走了,不方便,也不安全。”安嘉鱼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俯身对他耳语。
作者有话说:
嘴咧那么开,一定是你想歪。
第41章
乔郁绵时隔半年多再次在这里过夜。
宿舍的主人怕热,空调常常整夜不关,虽说更喜欢夏夜的自然风,但借住者当然要入乡随俗,他穿着安嘉鱼的睡衣,缩在空调毯里依旧觉得有点凉。
浴室里哗哗水声戛然而止,没一会儿安嘉鱼只穿一条睡裤顶一头湿漉漉的卷发跑出来,发尾没擦干的水珠沿着背部皮肤划出闪亮的水线,一些啪嗒啪嗒将地板敲击出声。他扒开冰箱门咕嘟咕嘟灌了半瓶子冰水长舒一口气又冲回去,随后门缝里传出吹风机嗡嗡的噪音,待他再次出现,从头到脚的皮肤都在泛红。
“夏天吹头发真是地狱。”安嘉鱼捞过桌边的遥控器,对着空调嘀嘀按了两声,刚要躺上床,就跟把自己裹成蚕蛹的乔郁绵对上了眼,而后又默默抓回遥控器,把温度调回去。
“不用。”乔郁绵看他热得想吐舌头实在不忍,“我有被子就行了。”
“调太低了容易冻感冒。”安嘉鱼连着毯子将他一起抱住,“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可以聊天。再不然你背一背题给我听,太平天国运动,来。”
乔郁绵从被子里奋力伸出一条胳膊,越过安嘉鱼的肩膀摸到桌角的手机,十一点而已,这个时间他应该坐在椅子上再学一会儿,可这间宿舍让他有些打不起精神,那,就背题吧。
“1851-1864年。金田起义标志运动兴起,永安建制标志初步建立政权。1853定都天京,早期以《天朝田亩制度》为革命纲领……”他依次踩过每一个得分点。
“张口就来可以啊……”安嘉鱼拍拍他后背以资鼓励,“那,秦朝中央集权制度的形成?”
“秦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他们离的很近,所以乔郁绵懒懒躺着,只微微震动声带发出低语,对方就能听得很清楚,他用了安嘉鱼的牙膏,沐浴露和洗发水,浑身上下都是混合水果的味道,这甜味有些孩子气。
五分钟里,他再次精准踩点,安嘉鱼松了胳膊,一双眼睛近在咫尺地盯着他显现出疑惑:“历史你才看了几个小时,过目不忘吗?”
“这些高一就学过了。我历史高一93,地理92,政治83。”乔郁绵觉得他目光太亮,干脆闭上眼睛,“如果学文的话,大概比现在要好过一些吧。”
“那你干嘛学理啊……学文说不定我们还能在一个班啊……”
“是啊。”乔郁绵把头埋进被子里,“能学文就好了。可是不行。我妈接受不了。”
“她……你就不能……抗争一下吗?也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不能永远为她活着啊……”安嘉鱼有些激动。
我很想抗争。
乔郁绵安静地躲在毯子里,这句话却说不出口。他知道安嘉鱼理解不了,他们的家庭环境天差地别,他违抗不了倾尽全部心力财力将他养育长大的那个人。当一个人把你当做唯一的生存动力时,你不敢也不忍让她伤心失望。在血缘和家人面前乔郁眠别无选择。
但是再撑一撑就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他隔着被子往对方的胸前贴了贴,吹了空调,那人的皮肤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小乔?”安嘉鱼像是察觉到他的无奈,没有继续说下去,“闷在被子里干嘛,出来,继续背题。”
“嗯。背什么……”
“明清加强君主专制的措施……”安嘉鱼轻轻拽下挡在他面前的毯子。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成一股均匀绵长的呼吸轻轻扑在皮肤上,安嘉鱼睁开眼睛:“乔郁绵?”
……背题这么管用的嘛?
薛定谔的失眠……
他摸了摸乔郁绵抓在毯子边缘处的几根手指,冰块似的,想了想干脆将空调关掉。
乔郁绵一觉到天亮,五点二十分,灰黄的窗外隐约透出憧憧楼宇轮廓。
歪头一看,安嘉鱼的睡衣掀到肋骨,露出平坦的腹,正跟着呼吸节奏一鼓一鼓,看起来弹性十足。他摇摇头,替他将衣服盖回去,又抹了一把那纤巧鼻尖的细汗。
沙尘暴的橙色预警持续两天,尾随会考结束降至黄色。
周五放学的时候出现了大片晚霞,像被稀释的水彩,粉蓝紫红晕染。
周六是安嘉鱼的生日,他们坐在教学楼天台,安嘉鱼随口邀请乔郁绵跟他回家:“你不是自称安蓁老师的粉丝吗。她回来了,要不要亲自问她要签名?”
乔郁绵摇摇头:“我不去了,你们音乐家的party。”是音乐家的聚会,也是家人的聚会,他出现不方便,“下周一回来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