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略耍赖, 拽着他不放手, “不放,就不放, 放手了你就要走了,我好不容易才蹲到你来参加我生日宴会, 你要走了这宴会还有什么意思!” 撒泼耍赖,就差要抱着藜麦大腿打滚儿了, 藜麦恨不得一脚踢开他,偏偏齐略虽然稍矮, 可藜麦却也瘦削, 真踢也踢不动。 若是真动起手来, 齐家那些人怕也要过来帮齐略, 再闹出点儿事来也不太好。 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这种不要脸的行为没辙。 两人正僵持着,齐家门口又开过来辆白色小车,副驾驶座位上车窗缓慢摇下去,露出张清秀温婉的脸庞,“略宝,你们在外面干什么?” 说话语调清甜软糯,听到耳中就像是数九寒冬刚从大雪地里进门,送到手中的一碗热气腾腾的芝麻汤圆,能舒适熨帖到人心里面去。
藜麦略愣,觉得这种说话方式和语调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他记性很不错,很快就想起是之前在学校里遇到过的,他那位表弟唐白。 果然还没有等齐略回答,后排车门打开,唐白从车里走出来,穿着件米白色的大毛领羽绒服,衣领上长长的绒毛簇拥着巴掌大小的脸,更显得整个人精致无比。 像个洋娃娃似的,白嫩精致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表哥,他怎么过来了,我记得他不是你们班上的吧,你有邀请他吗?” 他人跟语调都软软的,说的话可不怎么好听,那意思让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还以为藜麦是攀附权贵不请自来的呢,齐略正使尽浑身解数要把藜麦留下来呢。 听见这话当下就不乐意了,语气也有些硬,不太好听,“当然是我请他过来的,怎么他不是我班上的,我还不能请他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了吗?” 他语气略带不快,不过毕竟从小教养良好,甚至连声音大小都控制在正常说话的范围内,可对面唐白听到这话,却满脸错愕的望着他,仿佛齐略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犯下了滔天打错般。 圆滚滚的猫儿眼里瞬间泛起了泪花,怯懦的轻喃着,“表哥……你竟然为了他凶我?” 刚刚跟齐略说话的那位夫人也从车里下来,轻皱着秀眉,轻声软语的责备道,“略宝,你跟糖宝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兄弟感情好,你表弟也是关心你,可不能为了个外人跟他说重话哦。” 说着怜惜的把唐白拉过去,拿出张绣花帕子给他擦眼泪,又软着声音哄他,“你表哥从来都是对你最好的,可不许生气的啊,等下眼睛哭红了,就不好看了。” 唐白这这才破涕为笑,乖乖巧巧的点头,“嗯。” 那夫人满足的笑弯了眼睛,拉着他转头看齐略,“略宝,糖宝不喜欢他,他若是来送礼的,你把礼物收了就是了,也别让他进屋了。” 说着动作优雅的拿帕子沾了沾嘴角,笑容优雅温婉,看着藜麦的眼神里却透着高高在上的蔑视,“毕竟咱们这样的人家,总得有些门槛,不是说谁都能进的。” 藜麦全程就站在旁边看着,闻言也只是觉得搞笑。 当年秦封生意做得挺大的时候,也想着要进入名流圈子里,他们把市内那些豪门世家,名门望族研究了个遍,但凡家里有能拿得出手的人,他们都接触过。 这其中并没有姓唐和姓齐的。 就算十来年后跟现在有所差别,可除非这两家会在短短十来年内,遭遇什么天灾人祸,衰败得不成样子,这种几率却又很小,毕竟两家都是从商,并不从政。 剩下的就只能是这两家虽然看着有些钱,可真算起来,也就差不多跟当年中早期的秦封一样,在那些真正有些底蕴的家族眼里,就算个暴发户罢了。 ——居然也能在他跟前摆阔装样,谈什么门槛高低了。 许是他心太大,并没有觉得有被侮辱到,只是觉得好笑,当即也就嗤笑着,“夫人说的却是很有道理,毕竟也不是谁都愿意踏你们的门槛的,它隔在那里,我还嫌弃它挡路的很呢。” 说着低头看着齐略,眼神冷漠如冰霜,“放手。” 齐略可就不干了,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边跟那位夫人说话,“小姨,他是我朋友,是我请他过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的!而且小姨你不觉得,他长得跟我妈妈很像吗?我很喜欢他,就想要跟他做朋友。” 那位雍容华贵的夫人略蹙着眉,不留痕迹的上下打量着藜麦一会儿,也不说他长得像不像的问题,只是责备道,“你妈妈,我姐姐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是你们齐家唯一的孩子,这是肯定的,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就算是长得跟你妈妈有些像,那也不过是个无关的人罢了。 你表弟不喜欢他,他留在这里只会碍着你表弟的眼,惹你表弟不开心,你让他走吧。” 齐略本身也还想着拿藜麦去膈应膈应他那快要骑到他脖子上来的后妈的,现在听她一口一个你表弟的,心里那股子拧劲儿也起来了,就拽着藜麦不放手,“小姨!” 他咬着牙齿,直直的盯着她,“今天是我的生日宴会!” “我知道呀。” 唐夫人略微惊讶的看着他,又看了眼自己手里拉着的唐白,“我当然知道今天是你的成年生日宴会,可是难道你要在你的生日宴会上,让一个你表弟讨厌的人进门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太平静,太过理所当然,仿佛自己在诉说的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说完还略微皱着眉,语调轻软的责备齐略,“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齐略脸色也不太好看,“这是我的生日宴会,现在是在我家门口,凭什么我不能决定我该邀请谁到我家里去参加生日宴会?!” 他邀请藜麦过来参加生日宴会,确实也有故意使坏想要膈应下他爸和他那小后妈的意思,但也确实是有因为藜麦长得像他妈妈,觉得亲切想要跟他玩儿的意思。 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的事儿也是真的,他从小没妈,乍一见着个跟他妈长得很像的,天然就会有些许亲热感觉,想要认识这人,没什么毛病。 况且他自己家里,自己的生日宴会,凭什么还得顾忌这别人的感受,连想邀请自己朋友的权利都没有? 这其中自然梗着气儿,三处加到一起,就想也不想的跟着他小姨杠上了。 只是这其中有多少真心想邀请藜麦参加生日宴会,又有多少是负气或者单纯想利用藜麦膈应他爸和那位即将成为他后妈的姜阿姨,估计连齐略自己都说不清楚。 藜麦被他拽着胳膊不方便动手,全程在旁边看着两人交流,看那位夫人还准备不依不饶的开口跟齐略说什么,真怕他们在这里喋喋不休说个半天没完。 赶紧抢先开口说道,“你想邀请谁邀请谁,这是你的事儿,现在是我不愿意进你这门可以吗,放手,不然我动手了。” 齐略愣了下,脸上闪过几分错愕,似乎是没有想到藜麦怎么会突然开口下他的面子,随即有些委屈的看着他,“藜麦……你别这样,咱们应该一致对外的呀。” 藜麦冷笑一声,“一致对外?你可能是不知道这个词语什么意思?” 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齐略更是从小被人看着长大的,到底谁是内谁是外,藜麦又不傻,怎么可能分不清楚,若真要信了他的鬼话。 非得真拿自己不当外人,要挤挤挨挨的往他身边去,到时候落得里外不是人的,还不是藜麦自己? 这种情况又引起了藜麦些许不太好的回忆,胸口有把火蹭蹭蹭的往上冒着,烧得他格外难受,也再懒得跟他废话。 就着他拽着自己胳膊的动作,矮身,反手拽过他胳膊,直接一个过肩摔,在旁边两人惊呼和尖叫声中把人摁倒在地上。 齐略猛地被人掀翻在地,还没太反应过来,就感觉后背一阵疼,再晃过神来,已经天翻地覆,就看着别人站着自己躺着了。 背后撞击让他忍不住“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藜麦……你可真狠。” 藜麦半蹲下,曲起膝盖,禁锢住他想要挣扎着起身的动作,冷笑着,“这可不算什么,我可是先跟你打过招呼了,是你不听,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趁着旁边唐白和唐夫人惊惊慌慌喊人的时机,转身就走,走出去几步又想起来点什么,折回来把齐略抱着的,他送的装了两瓶子酒的礼物盒子从齐略手里抠出来,拎着走。 齐略想利用他去膈应人,好歹也算是往他跟前献了两天殷勤,送了许多零食,那些都快被吃光了,藜麦自然不能退回去,干脆就拿着这些礼物还礼。 到时候两清,谁也不欠谁,也就能再互相不接触,所以刚开始想的就把礼物给了齐略,自己不进他们门,不往齐略他爸面前去,也不给别人感情路子添乱。 ——藜麦从来都是信奉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事儿别来惹他,他自己也很少去惹是生非的。 大概他天生就该去读 《中庸》的。 现在被人堵在门口,被这些人话里话外的恶心一顿,他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酿的酒进了他们肚子,白白便宜了这些看不起他的人。 齐略仰躺在地上,见他去而复返,竟然是回来拿礼物的,平日里别人送的礼物他倒是不在乎的,可这节骨眼儿上,谁还能看不出来,藜麦这礼物都要拿回去。 估摸着往后就是准备老死不跟他往来的意思了,自然是不愿意把礼物交出去。 死命抱着礼物盒子不撒手,“我不给,你送我了,怎么还想要拿回去。” 藜麦冷笑着,“小朋友,我今儿就教你个乖,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拿手指抓着他胳膊上的麻经狠劲一捏,触电般的酸麻感让齐略扯着嗓子“嗷”了一声,整条胳膊瞬间脱力,不得不松开手去,眼睁睁看着藜麦把礼物盒子拿走。 回过劲儿来,又想去抓藜麦,被藜麦避开去,转身就走,再没回头看一眼,还在后面大声吼着,“藜麦你别走。” 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就想去追藜麦,可旁边两大人都看着呢,家里带过来的司机帮佣也都赶出来了,唐夫人觉得藜麦这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还会破坏略宝和糖宝的感情,就不能让他往齐略跟前凑。 赶紧带着人上去拦着齐略,软声细语的问他有没有受伤,感觉怎么样。 旁边姜夫人站在门口从头到尾看到尾,大抵也能明白藜麦转身就走的用意,暗道这孩子小小年龄倒是挺懂事儿,她这好不容易跟老齐关系稳定些,怎么可能再让个长得像齐略他妈的人往老齐跟前去。 见藜麦走了,也赶紧一脸心疼的凑过来关心齐略,一叠声的问他背上疼不疼,难不难受。 藜麦本身人高腿长,她们两这一耽搁,藜麦都走出老远,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不过藜麦走得干脆,走着走着也遇到了麻烦。 齐家这片儿都是独栋小洋楼,每栋都自带花园和院子,也就会相对距离得很宽,闹中取静互不影响,这里住着的人大多都颇有家产,出入都是自己开车或者有司机开车。 藜麦拎着盒子走了好几分钟,也没瞅见公交车站。 更糟糕的是前几天刚下过大雪,积雪堆着还没有融化,到处白茫茫一片,露在外面的草坪设计还差不多,还没有搁路标,他就站在岔路口,也还不知道左转还是右转的好。 心情恶劣的站在原地吹了半天冷风,藜麦原本没什么大火气,也被这天气冻出来几分对齐略的恼怒来,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定往后一定要离这人三丈远,坚决再不跟他接触! 他跺跺脚,准备随便选条路往外走,迎面开过来辆不显眼的黑车,平稳的停到他跟前,车窗打开,秦封胡子拉碴带着黑眼圈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费力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眶,声音里透着股子浓厚的疲惫感,“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秦封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神色憔悴,浑身疲惫,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说完见藜麦站在那不动弹,靠着车窗抬头看他,身上本来就起了褶皱的西装被他这个动作弄成一团乱麻。 他也不在乎,就盯着藜麦看,“麦子,这趟去深圳事儿太多,我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咱们先放下过去那些破事儿,你让我赶紧送你回学校,回去睡一觉行吗? 往后你再找我算账也好,在心里记我的仇也好,咱们都往后再说行吧。” 他真是疲累到极点,像是穿着铠甲的勇士,从外面征战归来,刚卸下那身坚硬无比的厚重铠甲,露出里面尚且柔软的皮肉,把自己最真切也是最不设防的一面露在藜麦面前。 仿佛笃定了藜麦不会趁人之危,给他致命一击。 又仿佛是在自己至诚至信的面前,多少的柔软疲惫都袒露的理所当然,就像是他们还是当年互相扶持着,朝着前面那丁点儿看都看不明确的光芒努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