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锦:“……” 黎锦打算等一等包子笑,自己裁了一截儿竹叶纸,磨墨后写了点东西。 如果少年过来看,一定会发现,黎锦这时候写的居然是‘陈情书’。 里面的内容,绝大部分是少年嫁过来之后做的各种事情。 剩下的一部分,还有村里人对少年不屑和排挤的态度。 ——少年的努力根本没有得到相对应的收获。 最后直到黎锦拿着锄头和菜籽出门,都没再赢得包子一个笑容。 看来秦慕文的观察能力真的十分逆天,包子只有吃饱了才笑。 现在下午六点左右,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日头也落了,没中午那么热,正好是种菜籽的好时机。 黎锦先用脚步丈量了自家田地,再按照一定的距离种下菜籽。 最后,挑水过来灌溉。 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去,他正好种了三分之一的地。 黎锦觉得种菜倒没什么难的,但挑水真的很累人。尤其他的肩膀自从拉架子车之后,就没缓和过。 每天背着竹篓来回走两个时辰他尚且能忍,这直接挑两桶水,真的让他有点吃不消。 不过想想这菜地三天左右就可以种完,之后只需要固定时间来浇水,就没这么累了。 黎锦想,估计到那时,他也就习惯干农活了。 现在这身体还是太细皮嫩肉了一点。 他把水桶放到家里,自己则拿着晾干了的‘陈情书’去了村长家。 村长这会儿正坐在门口收拾自己的烟袋子,他看到黎锦过来,脸上挂了笑容:“黎锦啊,来找我吗?” 黎锦说:“是,黎锦有件事,想求村长帮忙。” 村长把他邀进屋,说:“算一算你今年九月就出孝了,可是为了明年二月的童生试?” 童生试的考生再考县试的时候,需要四名村里人和一名秀才保举,方可参加考试。 这个保举,就是要用人格担保考生一切信息属实,并且不能考试作弊。 如果考生犯了错被抓住,那保举人也得连坐。 这要是放在以前,村里人指不定没人愿意给黎锦保举。 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黎锦开口,多的是人想保举他呢。 村长想,黎锦第一个来找的他,他就一定得给黎锦保举了。 这孩子浪子回头,那可是金不换嘞! 黎锦摇头:“考试报名在明年元月,到时候必定得麻烦村长。 但现在黎锦要说的,是关于我夫郎的事情。” 村长想,黎锦宠起夫郎来可是要命,衣服自己去河边洗的、地也是自己种,听说他好像还做饭给夫郎吃呢…… 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要跟自己说的。 黎锦说:“我以前对夫郎做过不少混帐事,我现在想着好好弥补他。 可我今天从学堂回来,发现有三个哥儿把我夫郎欺负哭,我觉得,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夫郎的好,我希望村子里的人可以接纳他。” 村长这也当了不少年,处理过不少邻里间琐碎又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算是两婆娘打架,也断然没有自家男人给出头的。 他知道,男人一方面觉得丢人,另一方面觉得这俩女人也掀不出大波浪,所以懒得管。 只是没想到,到了黎锦这里,他居然主动跟自己提这件事。 村子狭小,确实有些排外。黎锦这个想法,是真的切身实地为夫郎考虑了。 黎锦说:“村长,我也不是要您难办,我自己带了陈情书。 但我在村子里说话并没有权威,所以,我想把这件事跟您商量一下……” 黎锦最近再怎么好,他也只是个未到弱冠的少年郎。 想要摆脱大家对少年根深蒂固的偏见,还是得靠村长。 况且这陈情书上写的清清楚楚,那些话就连村长都看不下去了。 真不知道,这些分明自己也很可怜的哥儿,是如何说出如此歹毒戳人心窝子的话语。 他沉思一下,说:“那这张陈情书我就收下了,等到你高中秀才,我在和你一道出面,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秀才并不是那么容易考,整个镇子连带周围八个村子,一共只有三名秀才。 村长这么说,是给黎锦一些压力,但也是十分看好黎锦。 他也希望自己村子里可以飞出金凤凰啊! 黎锦站起身来,对村长一揖到底,“多谢村长。” 说实在的,黎锦也单单是想帮少年讨个公道。 以后日子还漫长,少年又不是他的金丝雀,一辈子不出房门。为了避免以后少年还要被欺负,他只能杀鸡儆猴。 等到黎锦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亮起了灯。 少年看到他进门,才微微弯曲一直绷紧的背。 黎锦收拾了换洗衣服,拿着去洗澡,回来后,包子在少年怀里笑得无比开心。 少年专门卡着时间,给包子喂饱,“这下他就会对着爹爹笑了。” 结果黎锦刚把包子抱起来,小包子的脸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黎锦:“……” 秦慕文:“???”第23章 黎锦又抱着小包子逗了几下,这孩子始终绷着脸,结果黎锦刚把他还到秦慕文怀里,包子一下子就笑了。 秦慕文:“???” 黎锦心里倒没什么不平衡的,他作为大夫,知道这纯粹是刚出生婴儿恋母……不,恋阿爹的本能反应。 但像他家崽这么不给他面子的,真的还头一回见。 黎锦笑着把湿发拢在脑后,说:“这翻脸挺快。” 明显是一句揶揄的话,他说完就准备练字了。 之前写那一篇‘陈情书’,黎锦自觉有些冲动,但他并不后悔。 无论怎样,恶语中伤人,是那些哥儿的不对。
再说了,就算到时候让他们来道歉,这也根本不会影响到那些人的正常生活。 最多,就是让他们知道,秦慕文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高攀得起的对象了。 就凭着这件事,黎锦此次童生试也不能懈怠,得拼了命的学习。 于是,他提笔开始重新誊写《圣谕广训》。 这会儿虽然天黑了,但距离睡觉还早。包子也睡饱吃饱,在少年怀里撒娇。 少年看到包子如此不给爹爹面子,担心黎锦会生气。 故此,他有些忐忑的看着黎锦的背影,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少年能看出来,黎锦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的,但包子这孩子,真不知道哪个才是家里的老大,居然如此大胆的对待爹爹…… 还不等少年想出个所以然来,黎锦已经腾写完一遍《圣谕广训》。 他拿着纸卷到了床边。 眉目清俊,鼻梁高挺,说:“来,爹爹得给念《圣谕广训》,听完后得知道孝敬爹爹。” 秦慕文:“……” 黎锦话是这么说,目光注视的人却是少年,他嘴唇一开一合,不像大部分人读书那么缓慢。 语调抑扬顿挫,声音如山间清泉,每句话中停顿的恰到好处,就算没看过这本书的人,也能大致听懂些皮毛。 秦慕文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听阿锦念书听到脸颊微红。 黎锦的睫毛挺长,但却不卷翘,随着他垂眸的动作,遮住微黄的烛光,显地他眼眸愈发深邃。 黎锦念了三遍,包子已经睡熟了。 他摇摇头,自己再去誊抄一遍。毕竟明儿得当场默写,他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九了,犯了错真丢不起这个脸。 秦慕文这下彻底放下心来,阿锦没有因为包子的举动有任何不满。 他悄悄下床,把油灯的灯芯挑的亮一点。 他发现了,黎锦这人看似会做些家务,比如洗衣做饭,但却在很多事情上不慎注意。 比如这油灯点的久了,灯芯会软在灯油里,就没之前那么亮堂。 黎锦会因此皱皱眉头,却不知道只要挑一挑灯芯,灯就会重新明亮起来。 少年做完这些,自己退回床上,靠坐在床内侧,看着黎锦。 等黎锦自己默写出来《圣谕广训》,少年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黎锦净了手,把他挪进被窝里,自己也脱去外衣,陷入好梦。 = 少年自从行动利索之后,早上黎锦醒来喂孩子,他就去做早饭。 吃完饭,黎锦说:“今日还早,你那些荷包和手帕是镇上哪家的,我给你送过去。” 少年当即把地址告诉黎锦:“镇上新搬来的一家富商,姓陈。府邸在西街那边。” 黎锦想,古代有名望的人都会在加一个门匾,写上x府。 如果位高权重的人,还会写上镇国公府、相府等等。 这样也便于找人。 黎锦说:“正巧我的学堂也在那边,我识得路。” = 黎锦发现,从村子里到镇上的这段路,走多了,也就越走越快。 他今日到先生门前,才八点刚过。当然,这也跟他起来的早有关。 好巧不巧,先生府邸隔壁第二家就是陈府。 黎锦没进正门,而是找到丫鬟小斯平日出入的正门,敲了敲门。 出乎他的预料,来开门的居然是位华服小公子。 那人长相富贵,略微有些胖,偏偏穿着月白色的绸缎衣服,于是更显胖了。 “你找谁?” 黎锦微微施了一礼,说:“内子之前接了贵府的针线活,这次来特意送还缝好的荷包。” 小公子名叫陈西然,听到黎锦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面前这人分明穿着读书人的长袍,身上也透露着一股书生气,这样的人怎么会让家人做针线活? 在陈西然眼里,读书人大都比较有钱。他最近接触的镇子上几个少年,个个儿随手一掏就是几两银子。 那都够农村一家人几个月的吃食了。 “你说的荷包呢?我得看到荷包,才能放你进来。” 黎锦解开背篓,把盖在上面的竹叶纸和抄好的《圣谕广训》拿起来,才露出底下的荷包。 那小公子拿起一个荷包,看到上面绣的确实是陈府,这才退后一步,让黎锦进来。 他随口招呼一个男人,说:“荷包和手帕,给钱。” 然后也不管黎锦,让趴在假山后的两个小子继续写东西。 “你们快点写,宋先生马上就要上课了,上课前得检查!” 黎锦闻言挑了挑眉,宋先生……难不成这人是宋先生新收的弟子? 不过他也没多想,拿了二十四文,道谢后就走。 昨天宋先生虽然给他讲了《圣谕广训》的主旨内容,但他却在晚上自己读书的时候,发现其中还是有些东西自己不能理解。 既然最近在讲这篇,那还是一次性吃透了最好。 今儿依然是宋先生的儿子开的门,那小孩子见到黎锦,说:“黎锦哥,你来的好早。” 然后把黎锦带入书房,好巧不巧,宋先生也在这里练字。 他抬头看到黎锦后,又继续练字,说:“《圣谕广训》背熟了?” 黎锦应答:“学生背熟了。” “那你背一遍听听。” 从古到今,先生喜欢考弟子的习惯,从来都没变过。 黎锦从头开始背,语速均匀,停顿得当,刚背到一半,宋先生就打断了:“第七章第二段,开始背。” 黎锦想,幸好自己大致的理解了这篇的内容,这才记忆的比较深刻。 他几乎没有停顿,就接上了第七章第二段。 宋先生见他背完,又道:“第五章第四段。” “第六章第六段。” 最后,黎锦背完,宋先生一幅字正好写完。 他大笑:“孺子可教!” 黎锦背的口干舌燥:“先生过誉了。” 宋先生又说:“一晚上能背到这个地步,可见你下了功夫的。”
他起身从书架上抽出另一本书,递给黎锦。 “这是我当年考秀才,做了标注的《圣谕广训》,里面有我老师和我的心得体会,你先看,看完哪里不懂,下课我给你讲。” 黎锦急忙双手接过道谢。原来昨天宋先生要自己背诵,是对自己的考验啊。 虽然他没看出来这是考验,但作为一个严肃认真的医学生,他还是把这些都背下来了。 没想到,先生居然直接就给了自己这样的厚礼。 黎锦把上面的笔记细细的誊写在自己纸上,之前几个不懂的地方,也都豁然开朗。 不过,这本书上的注解明显分为两种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