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覆覆,江雁回只觉得痛的快要让人无法忍受,恨不得拿剑砍了自己那一双腿。 恍惚忙乱中江雁回似乎又听到了一声叹息,然后自己的头被轻柔地慢慢地托起,一枚药丸就这样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仿佛受到安抚,慢慢地,那钻心的痛楚如潮水般散去,江雁回才意识恍惚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 刚下过雨,花园里的杏花被风吹落了一地,只枝头上零落了几朵,开的惨淡。 本来五月转暖的天气,只不过下了场雨一夜之间温度又降了下去。 江雁回推着轮椅到了西院,却在院门口处遇到个扫地的青衣小童,见着自己便低头喊了声,“少爷。” “少爷是来找神医的吗?他刚被老爷找去了前厅。” 江雁回侧头,“前厅?” “是啊,刚去的。” 此时日光已经出来了,云光霞蔚,带了一点橙红的暖色。 大厅里 坐在上首的江枫眠,手中拿着一张大红的请柬笑得似乎十分开怀。 江雁回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左首的薛晚沉,手中拿着一盏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爹。”江雁回颔首道。 “雁回啊,来得刚好啊,你看看这个。”江枫眠将手中的请柬递给江雁回,“棠儿这个月十五出嫁,没想到爹还能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她成婚,实在是太让人高兴了。” 薛晚沉倒是知道应鸿棠,去年在试剑大会上见过,生得明艳灿烂,江湖美人榜年年榜上有名,粉丝一抓一大把,从来不乏仰慕者。 只是却很少有人真的敢去追求,一是家世太好脾气太暴怕娶回来自己管不住,二是武功太高万一吵架自己肯定打不过。 “这个月十五?”江雁回合上请柬反问道。 “是啊,不过可惜的就是苏家那小子一副病怏怏的相,看着就不精神……” 江雁回为难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的薛晚沉道,“我可是也要一起去?” “这是自然,不过我刚才跟神医说了,此次他一同随行,路上对你也好有个照应。而且马上今年的试剑大会也要举办了,你一起跟着去也能学学东西,怎么你不想去?” 薛晚沉脸上笑嘻嘻,心里却MMP。 他前几天刚为应鸿雪他爹要把他抓回栎阳开心的不得了,这次却要主动上赶着去送人头。 这次不用说,应鸿雪长姐大婚,他是绝对会回去的。 江雁回瞬间释然,连忙摇头道,“没有,肯定是要去的。” 说完还忍不住自己笑了一下,居然涌出一丝丝有淡淡的雀跃欣喜。 “好了,那就这样,我去安排一下后日便启程吧。”江枫眠说完拍了拍江雁回的肩膀便起身离开了。 薛晚沉内心纠结,出神之际就连江雁回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注意到。 “王大哥。”江雁回推着轮椅走到薛晚沉跟前,然后又连着叫了几声。 王大哥?薛晚沉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当时自己随口诹的一个姓,可以说是非常没有代入感了。 “王大哥,我以后可以叫你王大哥吗?” 语气软软糯糯的,薛晚沉表示十分受用,。 “当然可以了。”薛晚沉挥挥手,毫不在意道。 * 扬州城郊外百里左右的小县城孟姚。 正是五月,酒香满巷。 离酒肆不远处的城门官道处,缓缓驶入了一帮铁骑,分了两列马蹄溅起尘土飞扬。而每匹马的马膝处都绑着玄铁扣,马上的人个个劲装长靴。为首的少年虽然只着了一身轻装,但眉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与这闲适的江南边陲小镇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路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不由地猜测这队人马的来历。 经过酒肆门口,少年忽然勒了缰绳,直接翻身下了马。 店老板立马迎了上去,少年让人将马牵去喂食,又随后跟身旁一个着玄衣的中年男子耳语了几句。 一行人进了酒肆后,原本热闹嘈杂的酒肆瞬间安静了下来。 薛晚沉摩挲着手中茶杯的杯沿,眼睛却是看着门口的,旁边的江雁回只低头喝茶,不时地拿眼睛看向薛晚沉。 江雁回对面则坐着一个虬髯的中年壮汉,关中刀客邱断刀,江枫眠作为江湖中的老前辈,此次试剑大会要他主持大局,是以前一天便走陆路骑快马先走一步了,而薛晚沉与江雁回便走了水路。 少年对店内的气氛仿若视若无睹,直接找个空位撩起衣袍坐了下来。 小二立马上了茶。 一旁的副将问道,“是否要属下先知会一下这里的县令,这样我们找人找起来也会方便许多。毕竟在扬州,我们总还是个人生地不熟。”中年男子压低声音一边说一边给少年倒了一杯茶。 “不必。”少年声音清越,但却若有似无地夹杂着一股冷意。说完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补充道,“暂且先等等。” 中年男子看着少年的神色,不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是意味深长。 钟木叶无期。 钟木叶家在江湖中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存在,算是江湖世家但也与官场有关系,南疆通州军营里,有一半就是钟木家的私军,可以说在通州钟木叶家一手可以遮天了。 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也要去参加那什么试剑大会了。 “王大哥,你认识他们?”江雁回见他一直盯着对桌,心中好奇不由开口问道。 薛晚沉点点头,“钟木叶家,你该补课了。” 不,还是直接退学吧。第九章 说着薛晚沉便叫来了小二,拿出一点碎银子说道,“劳烦去对面的的书画绘本铺买一份这最新一周的《江湖娱乐八卦报》。” 说完转头对江雁回道,“你知不知道这次参加你大表姐婚宴的有哪些人?” “我猜其他三大家族定是都要去的,试剑大会在表姐婚礼之后,凑热闹去的自然也不会少的。”江雁回给薛晚沉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块糕点,轻声说道。 薛晚沉笑了笑,不置可否。 小二没过多久就把报纸买了过来,薛晚沉打开一看,头版头条果然是应鸿棠大婚。 #八一八应家大小姐与苏家二少的奇妙恋爱史# 薛晚沉粗略扫了一眼,讲的还挺有趣的,大概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只不过这美是苏二少罢了。 也算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俩也算性格互补吧。 入夜,客栈二楼房间里,灯火如豆。 薛晚沉撑着额头,漫不经心地盯着棋盘打了个哈欠,越下越没意思,呵。 江雁回看他心不在焉,便收了自己要落下的棋子,“不如就到这里吧。” “好啊,好啊。”薛晚沉连连点头,反正看样子自己又要输了。 薛晚沉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收棋盘,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一柄青钢剑便倏忽直直地朝着江雁回刺去,来势汹汹,眼看就要到面门了。 薛晚沉下意识扔出棋盘揽住江雁回往旁边一避,却一时忘了江雁回坐的是轮椅,结果两人都被绊倒在了地上。 此时那黑衣人已从窗外跃进,见一击不成,手腕一斜,抖抖索索地使出剑招又刺了过来。 薛晚沉心中冷笑,就这三脚猫功夫还敢过来找死送人头,正好给他上堂课,什么叫刺客的修养! 但坑爹的是,就在他欲出招的时候却发现丹田里面如泥牛入海空空如也,薛晚沉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内力被那蛊虫压制住了,此时一点也提不起来。 MMP,真是趁我病要我命。 眼看那剑就要朝江雁回刺去,薛晚沉一急,从袖中胡乱飞出一物,堪堪地挡住了黑衣人的剑势。 剑风凌厉,铮的一声,玉笛与剑器相撞嗡嗡作响,振声未绝,玉笛便应声落地。
薛晚沉来不及心疼,一个翻跳起身,腿风如急雷,直接扫他下盘。黑衣人看到玉笛后似乎惊了一惊,但手上的剑招却越来越紧,显然是想速战速决,攻势太满之下反而漏了不少破绽。 便在这时,薛晚沉左手一翻呼出一掌,朝他心口拍去。这一掌没有任何内力,轻飘飘地。但仍然将黑衣人击退了两步。 薛晚沉分神去看江雁回,见他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狼狈地趴在地上,衣袍都沾了不少灰尘。 突然,咣当一声门开了,黑衣人愣了愣,没再出手直接纵身一跃跳出了窗户。 进来的邱断刀连忙追了上去。 薛晚沉不管他们,连忙过去扶江雁回起来并把他抱回了轮椅上,顺便还替他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你怎么样?” 江雁回摇头,“王大哥,我没事。”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薛晚沉扶住自己的那只手。 薛晚沉低头,看江雁回衣袍上被自己按出的几个血指印,忙不迭地松开了手。 江雁回却抓住他的手,直接撩开了衣袖,发现手腕上缠着的一圈绷带,竟然被鲜红的血染了个透,隐约可见下面狰狞的伤口。 “这是之前受伤的,只是刚才伤口崩开了,我等下再包扎一下就好了。”薛晚沉将手移开,见他嘴唇发抖脸色发白,仿佛受到了惊吓,不由地出声安慰道。 江雁回看着他,紧闭着嘴唇眼角发红,不知怎么连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推着轮椅去取来了伤药。
一点一点轻轻地解开包扎的白布,江雁回看到露出来的伤口时仍是吓了一跳,倒不是说伤口有多深,而是伤口纵横交错密密麻麻,新伤皮肉还外翻着往外渗出点点血迹,看起来就是这两天的,而旧一点的则是已经结了痂,粗略数来竟有七八道。 这伤口,倒不像是意外受的,更像是……自己拿匕首划的,因为这些伤口实在太整齐了。 “王大哥?”江雁回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王大哥会受这样的伤。 薛晚沉装作没有听见,这伤口他也解释不了,只低头整理衣袖。待他包扎完便将手收回背在身后转移话题道,“刚才那人明显招招要取你性命,而你常年足不出户,应该得罪不了什么人,看来是冲着江家来的。” 怪不得要邱断刀一起跟着,看来江枫眠也是料到了。 作为枫眠山庄唯一的少庄主,江雁回却一点武功都没有,以后的路肯定不好走。 “那人剑法毫无章路,根本看不出来是哪门哪派。”江雁回见他不欲回答,便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玉笛,将它递还给薛晚沉。 “王大哥,这玉笛不知什么材质,居然如此坚石/更?” 与刀剑相撞,不仅没碎,通体居然连一丝裂痕都找不到。 薛晚沉连忙接过收回袖中,随口诌道,“是假的,真玉怎么可能这样都不碎。” 江雁回不疑有他,只是想到若是假的那也可以假乱真了。 邱断刀一个时辰后回来了,夜色浓重那人又一身黑衣,自然一无所获。 薛晚沉捏了捏眉心,“那大家就都洗洗睡吧。”刚才那人使的剑法杂乱中竟然隐隐可以窥见一点拂衣剑的影子。 如果真是拂衣宫的人,可拂衣宫与枫眠山庄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若不是,那这陷害的也太隐晦了,不是他自己,一般人哪里又看的出来。 第二天一早,薛晚沉起床一推开门就在走廊里撞见了昨天那人。 少年换了一身玄色衣袍,一头墨发用玉冠束起,比起昨日,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贵气。 身后照旧跟着那个副将,也换了一身寻常衣饰,看起来就像普通的主仆。 薛晚沉只装作没看到他俩,直接绕过他们下了楼。 叶无期看着前面那男人的背影,无端地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少爷。”旁边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提醒道。 他一看他家少爷这一脸恍惚的模样,就知道他又双叒叕想起了那个人,真是个狐狸精,我呸! 说起来他家少爷与那个人,真是一段说不清的孽缘。 那还是今年三月,一向不近女色的叶无期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领回来了一个姑娘,硬说是要娶她为妻。 那姑娘生得倒是娇媚可人,雪肤花貌,一双杏眼微挑。唯一说不好的就是长得太高了,他家少爷一米八,呵,那姑娘倒好,竟然比他少爷还高出一个头!并且举手投足之间妖气冲天,平时说话嗲声嗲气,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无父无母,又来历不明,只说自己是扬州人。 叶家虽说是江湖世家,但对门第之见还是有些看重的,对于这样的女子自然是看不上的,所以一直都不怎么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