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子实追着过来,向容奚解释:“今日有童子落水,幸吉利擅游水,及时将童子救了上来。” “见义勇为,甚好。”容奚竖大拇指。 金吉利发色愈发耀目。 “春寒水凉,饮些姜汤罢。” “郎君,阿翁已经劝他灌下一碗,哈哈。”刘子实幸灾乐祸。 金吉利立刻委屈摇首,他讨厌姜汤! 晚膳后,容奚至书房,欲将沟渠、水车、踏车等物事皆述于纸上,供沈谊参考。 却见容墨紧随自己身后。 “三弟,你已通读此书?” 他接过容墨递回的算术教材,略显惊讶。 容三郎依旧不吭声,却睁着一双大眼睛凝视容奚,表面无神,内里却似深埋炙热情绪。 容奚领他至案旁,抽出几张纸,纸上皆为算术题。 “此为三十道算题,你若皆能解开,我便予你新书。” 容墨迅速接过,躬身行礼后,迈出书房,脚步颇显几分急切。 原以为,容墨解这三十道题,至少需到明日。 未料,不过一时辰,容三郎便怀抱稿纸,至容奚书房,送上答案。 彼时,秦恪正帮容奚捏腿。 容墨似未见到秦恪,眼中唯容奚一人。 容奚通览答案,见无一处错误,心中极惊喜,笑赞道:“三弟天赋不浅,甚好。” 言罢,他即兴又出一题,虽在书册范围内,然更为复杂精妙。 容三郎得题,已无暇顾及礼节,双眸大亮,竟席地而坐,执铅笔开始答题。 案后,秦恪轻捏容奚之手,低声问:“高兴?” “嗯!”容奚狠狠点头,任谁发现好苗子,皆无法不欢喜。 见他眉目间俱为喜意,秦恪心中越发柔软,容澜之心喜,他亦随之心喜。 须臾,容墨忽停笔,迅速起身,置纸于案,请容奚过目。 容奚细细看其解题思路,愈发满意。 他起身从书架取一崭新书册,交予容墨。 “三弟,有疑惑处,皆可来寻我。若不愿说话,字条也行。” 对天才少年,容奚素来如春风般温和。 容墨接过书册,再次深深鞠躬,后抱着宝贝书册,回房间仔细研读。 数日后,暖水壶制成。 原料仅为玻璃、水银、木塞、外壳,虽看似简单,然烧制之初颇有些困难。 不过有一就有二。 窑工已知经验,技艺只会越发娴熟。 暖水壶问世,程皓先试验一番。他将滚热之水灌入壶中,塞紧木塞,静置一昼夜后,再将水倒出。 盏中之水,触之温热。 “大郎,”程皓狠拍其肩,兴奋道,“当真可以保温!” 秦恪面无表情,伸手将其粗臂挥开,冷睨他一眼,后问容奚:“无事罢?” 程某人不知轻重,澜之如何受得? 容奚尚未回答,程皓不解其意,问:“莫非大郎肩上有伤?那可真是我之过!” “程叔,我肩上无伤。”容奚无奈转移话题,“工坊不过几日便可建成,不知程叔届时如何分配工匠?” 军器监,顾名思义,军事武器制造之所。此为朝廷机密,不能轻易令外人知晓。 所选工匠,必须信得过。 “大郎且宽心,此事郡王与我早有章程,定不会让宵小作乱。”程皓肃颜回道。 容奚颔首,“既如此,便有劳程叔。” “大郎不必客套,这暖水壶送我如何?”程皓厚颜要求。 容奚展颜笑道:“本就是送予程叔的。” 他脑中灵光一闪,忽道:“程叔,军器监建造至今,皆为户部拨款,耗费财力巨大。若今后皆依赖户部,势必受制。” 他所言,亦为程皓担忧之事。 “大郎若有法子,不妨说出听听。”程皓迫不及待。 容奚见秦恪亦露兴趣,遂道:“工坊窑工皆属军器监,是否?” 两人颔首。 “既如此,暖水壶为工坊窑工所制,便可以军器监之名,与民间进行交易,以此换些钱帛,供军器监所需。” 程皓不禁望向秦恪,“郡王以为如何?” “军器监并无人擅长商贾之道,如何易于百姓?”秦恪凝眉问。 容奚笑答:“虽以军器监之名,但可委托商贾行事,得利之后,分其二成利钱,余下八成,朝廷与军器监如何分配,皆看程叔与郡王了。” 军器监想独自赚钱,朝廷必定不会允许,但若能使国库充盈,朝廷何乐而不为? 秦恪眸光极柔,扬唇笑道:“大郎所言,我定表圣上。” 程皓表示,有秦郡王在,此事无需他劳神。 作者有话要说: 容奚做梦后,见到刘子实便躲。 刘子实:(捂脸大哭)仆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呜呜呜。第41章 自玻璃问世后, 初始之时,胡玉林以为, 玻璃仅能作窗户之用。 后容奚以玻璃建造暖房, 他便知, 玻璃还有此般用处。 而如今,面前少年笑容温雅, 口中所言却令胡玉林惊异连连。 良久,他方寻回神志, 笑道:“大郎,你究竟还有多少巧思?” 少年之才,如巍峨高山般,令人只能仰望。 容奚无奈一笑, “玄石兄莫要打趣我, 方才我已阐明来意,不知玄石兄有无共谋之心?” “能与军器监共谋,是我之幸。”胡玉林眸中尽是动容, “若无大郎,我又何来福气,能为朝廷做事,且有利可得。” 他是真感动。 容奚笑道:“玄石兄言重。奚数月前初至濛山, 若无玄石兄照拂,也断不会有如今光景。” 他所言非虚。 若遇黑心商贾, 以容奚当初弱势之态,定行路艰难。然胡玉林不欺少年弱势, 不夺功绩,助容奚名扬天下,所作所为,皆显义气。 容奚亦感激于他。 “哈哈哈,”胡玉林洒然一笑,眸中情意绵绵,扬手举杯,“你我情谊,皆在盏中!” 言罢,一饮而尽。 容奚朗笑,亦豪气干云。 暖水壶之事敲定,容奚相信,凭胡玉林之能,定不负期望。 两人推杯换盏,于室畅饮。 秦恪寻至,见容奚醺醺然,正欲往胡玉林身上倚去,他急步上前,以掌心撑住容奚脑袋。 “郡王?”胡玉林摇晃起身,微微行礼。 秦恪未看他一眼,径直横抱起容奚,离开胡宅。 怀中少年并不安分,劈手拍在秦恪颊上,叫胡玉林瞧见,心中一惊,唯恐容奚惹郡王不快。 却见秦恪面露无奈笑容,眸光极宠溺。 脑中轰然炸响,胡玉林踉跄绊倒在地,目露震惊。 秦郡王待大郎,竟是那般心思?大郎呢?是否同样? 胡玉林心中震动,容奚丝毫不知。 他正枕在秦恪腿上,迷迷糊糊随马车摇晃。 “日后定不让你饮酒。”秦恪伸手在他脸上轻掐一记,半是责备半是无奈。 容奚将他挥开,翻身一滚,几欲掉下去,幸秦恪手疾眼快,急忙将他捞回怀中。 回宅后,秦恪抱他去卧房。 刚触及床榻,容奚就睁开双眸,似有水光闪烁。 “秦肆之,你怎么来了?” 他脑子尚不清醒,说着胡话,落入秦恪眼中,却可爱非常。 “接你归家。”秦恪替他脱鞋去袜,褪去外衫,将衾被捻得严严实实。 容奚迷蒙“哦”一声,复闭目沉沉睡去。 少年睫毛纤长挺翘,面如白玉,有绯红氤氲其上,唇色水润殷红,极为好看。 秦恪凝视片刻,忽俯身于他额上落下一吻,尚不觉满足,又在他唇上轻啄一记。 容奚沉浸睡梦中,犹不可知。 翌日辰时,容奚从梦中惊醒,脑袋闷疼,洗漱穿戴完毕,刘子实敲门而入。 “郎君,三郎君已在院中等候多时。” 容奚微惊,生出几分惭愧,至院中,见容墨低首伫立,手中捧书。 “三弟,书已读完?” 此书较第一本更为深奥,容墨仅花费数日,便已通读,天资确实不俗。 容墨未答,只翻开一页,书页内夹一纸条,纸条上写明疑惑之处。 见他如此好学,容奚自然不会扼杀天性,告知刘子实莫要等他一起用膳,遂引容墨至书房,耐心讲解。 他每释惑一处,容墨眸光就愈亮一分,到后来,竟直视容奚,听得极为痴迷。 释惑完毕,已是巳时。 容奚虽腹中饥饿,精神却足。难得碰上资质不俗的学生,他心情激动,在所难免。 “你回去再细细揣摩,我抽空编写题本,你届时一一作答,若无错处,我再予你新书。” 容奚温和笑道。 容墨眸光颤动,唇角牵动,似是想笑,却又收敛住。 两人相携至膳堂,刘子实捧盘至,低声关切道:“郎君,不按时用膳,伤身。” “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容奚自知理亏,连忙表态。 须臾,他忽想起某人,问:“子实,郡王何处?” 刘子实诚实答道:“郡王早膳后去工坊了。” “可有留言?” “并无留言,”刘子实见容奚眉头微蹙,小心翼翼道,“郎君,仆观郡王走时,神色似不愉。” 不愉? 容奚忽有些心虚。 他昨日醉酒,今日又忘记用早膳,依秦某人性情,定是恼他不顾身体。
“子实,替我牵马,我去工坊一趟。” 容奚吩咐完,迅速啃完葱饼,起身道:“三弟慢吃,我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言罢,急步而出。 容墨未应声,粥匙却停顿片刻。 雪泥飞奔至工坊,容奚跳下马背。 如今军器监即将竣工,监所修建完毕,格局清晰明朗。 监外有驻兵看守,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容奚乃军器监核心人士,可随意进出。 监所中心为办公处,供监令、监丞日常办公之用。 其外工坊,成八卦阵型散布,以众星拱月之态,紧密环绕监所公衙。 容奚径直入公衙,寻到程皓,却不见秦恪。 “程叔,郡王何处?” 程皓见他面色略有焦急,关切道:“发生何事?郡王辰时三刻来此,巳时初离去,我也不知他去向。” “无事,”容奚笑了笑,“昨日我已与濛山胡氏少东定契,暖水壶由胡氏易卖。” 胡氏早已因新器新物扬名,程皓亦知晓,他颔首道:“胡氏经商有道,与之共谋,定可得利。” 两人商谈片刻,公衙外忽传马蹄之声,容奚立刻起身,急步至衙外,于石阶上,抬首见秦恪。 男人面容沉肃,一身玄衣,更显其冷峻威严。 他下马后,转首见容奚,神色蓦然柔和,眉眼处俱生笑意。 容奚心中一喜,他没生气? “澜之,”秦恪与他相携入内,边行边道,“朝廷已拨款,令濛山先行试验分渠之法,若能得利,魏国各地将尽皆效仿。” 容奚闻罢,眉间俱生喜意,“甚好。” “下官求教郡王,何为分渠之法?” 程皓忙于工坊之事,并未听闻修筑沟渠一事。 容奚向他阐明,他豪迈大笑,“先有磷肥,后有分渠,大郎,若今年濛山县亩产高于往年,你当得首功!” “程叔言重,农民方为根本。”容奚自谦道。 且磷肥虽已问世,却难以推广。对农夫而言,与其耗费钱帛买磷肥,倒不如使用人畜排泄之物。 三人随后针对工匠分配事宜,进行细致商讨。 军器监核心为武器制造,外围则制造暖水壶等日常用物,作为赚取钱帛之法。 参与武器制造者,其生平及祖上八代,必须清清白白,无一丝一毫错漏之处。且匠人自身技艺,当为佼佼者。 外围工匠不必如此严格,祖上三代无违法犯罪者,便可参与制造。 朝廷依众人职位,给予相应俸禄。 这批工匠,算是隶属朝廷,为朝廷做事的公职人员。 除工匠外,军器监设采石、运输等小队,各自分工,互不干涉。 一切井然有序。 经数月,军器监仓室内已堆满各类原料,皆为日后武器制造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