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市花钱如流水,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就算之前的一千块还在,她大概也迟早沦落到流落街头的地步。
找了家宾馆,最不上档次的那种,甚至连身份证都不需要。她要了点热水,泡了包感冒冲剂,一觉天亮。
醒来时,一脑门的汗。屋子里窗户虽大开着,却还是热的像蒸笼,从头到脚的闷。
她洗了把脸,搭公交出去找租房。
她从市里开始找,最好距离会所近些,这样以后工作也更方便。但问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找到她能承受价位的。
就算是三四平米的小房间,一张单人床床一张桌子,也得一月一千起租,还押一付一。
潘婧只能放弃,转而在更偏僻的地方找房子。
那种破落的街区,尤其是一步三晃的楼栋,价格可就真的低了不少。潘婧货比三家,最后以五百的价格拿下一间单间,还只需要交两百的押金。
解决完住房问题,潘婧瞬间就觉得神清气爽。剩下四百,她决定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
把牙膏牙刷毛巾被褥之类的买齐,又花了两三百,至于吃的,她买了几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囫囵咽下去。
租的房子在五楼。潘婧咬着牙把东西搬上去,搬一楼歇一次,最后在嗓子干的要冒烟的时候终于踢开了门。
喝完晚上的药,又接了盆水擦身子。她畏热,这么一个来回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偏偏身上还到处是伤口,擦也不敢仔细擦,稍有不仔细的时候就痛的冒冷汗。
躺在床上时,数完剩下的钱,还剩一百零七。七块带在身上,剩下零钱凑成的一百块锁在抽屉里。她今天回来路过一家杂货铺,特意买了一把锁回来。
半夜的时候,潘婧被饿醒。
屋里关的密不透风,还发着一股子霉味儿。其实她刚进来就闻到了,但现在习惯一些,便觉得不是问题。
从口袋里翻出一只馒头。明明下午还是软乎乎白生生的模样,现在却已经发干变黄了,外面结了一层壳,摸上去跟人身上的死皮一样。
潘婧将外面的掰下,就点水化开,喂进嘴里。
一块钱一个的大馒头,她还真舍不得浪费一丁点儿。
花了三天功夫,终于把伤养的差不多了。手臂上曾经密集的伤口,如今已经变成了淡粉色的浅淡疤痕,如果不留心看并不太看的出来。
至于背上的,她摸了一下,结了一层厚厚的痂,这几天有些发痒。
因为没有手机,所以她专门买了闹钟回来,定了个第二天早晨五点半的闹钟。
她住的地方离会所很远,光是公交转车就得来两趟,路上花费的时间,如果运气好不堵车的话,就是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如果运气不好,两个半小时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会所之后,潘婧直奔十五楼。
璐姐今天换了身衣服。墨绿色的低领裙子,长度只到膝盖上十五厘米。黑色的腰封,勒出一截儿细巧的腰来。应该是起的太早还没睡好,这会儿正一边抽烟一边哈欠连天。
看到她进来,也只是眼皮子略微抬了一下:“早啊。”
说完上下打量她一眼:“就穿这?”蓝T恤配黑裤子,活脱脱劳动妇女刚进城。
潘婧推门进来,说:“还没来得及买别的。”她不敢说钱没有了,毕竟自己已经欠她够多,不敢再有别的要求。
气氛有些冷,潘婧缩了缩脖子:“我伤差不多好了。”
陈璐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摆了摆左手:“过来我瞧瞧。”
潘婧走过来,将胳膊抬起来给她看。
浅浅的指甲长的伤疤,无伤大雅。
“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伤口?”陈璐问。
“背上还有一个。”潘婧轻声回答。
“大么?”
“还行,结痂了。”
“衣服撩起来,我看看。”陈璐似笑非笑,但说话的语气却容不得人拒绝。
潘婧转了个身,背对向她,将衣服下摆撩起来。
蜈蚣样子的伤口,当初应该是缝了针的,看上去有些可怖。
陈璐看了几眼,帮她把衣服放下。同时从桌下拉出一把凳子,敲了敲:“先坐。”
等潘婧坐下了,她才慢悠悠开口——
“我这儿没什么规矩,但有几点先跟你讲清楚。”
“第一,我们不拖欠工资,该是你的,立马会给你。但□□分成,我六你四。别觉得亏,我比起别家还算不错的。”
“第二,这种事情终究上不得台面,平时给我低调点儿,别在外面宣传,要是传出去了……我后面的靠山,比你想象的都大的很。”
她翘起二郎腿。
潘婧点点头,所有她说的她都听的明明白白。
“这一个星期,你先从服务员干起,不用出台,最多陪客户喝喝酒唱唱歌,偶尔被摸腿了也别给我拉马脸,想做的多了去了,不缺你一个。”
这几句话,陈璐倒是多了几分商人的样子。
“去吧。”陈璐掸了掸烟灰。
刚走几步,又被叫住。陈璐勾唇冷笑:“就这样去?客人都得被你吓跑。”
潘婧站住,有些手足无措。
她刚找到住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捯饬自己,剩下的钱也不够了,她不敢随便花,还想饱饱肚子。
“去五楼找小张,她会带你去化妆。记得跟化妆的人说,就说我说的,去繁从简。”
“还有,”她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个大礼盒放在桌上,“这些是生意伙伴给我送的护肤品还有化妆品,你看着用,十九岁的人三十岁的脸,看得我要吐。”
话虽说的不中听,潘婧却愣住。她没去拿桌上的盒子,只是看着她,说:“我不能要。”
“给你你就拿着。”陈璐斜着眼,“不值几个钱。”
潘婧还是倔着,没动。
“早点把脸保养好了给我赚钱,我从来不做没回报的事情。”陈璐伸出右手将盒子往前推了推,“拿着!”
拿着盒子到五楼,小张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了。见她下来,直接转身给她带路。
会所很大,房间一间挨着一间。而且装修豪华,配置完善,是豪门纨绔的销金窟。
尽头的房间,算是化妆室。
来这儿的姑娘,和潘婧不一样,大多是见多了奢侈生活的人,因为习惯了金钱堆砌来的虚荣浪漫,享受惯了众人的追捧与喜爱,便很难再过普通人的生活。那么自然,很少人还不会替自己化妆。
所以,化妆室里人寥寥。
只有几张桌前,坐着几位年轻姑娘。但看服装神情,也比潘婧这般缩头缩脑的样子来的有气势。
“坐这儿吧。”化妆师指了指化妆镜前的椅子。
潘婧坐下,然后想起之前陈璐说的话,道:“璐姐说要去繁从简。”
化妆师道了声“好”。
潘婧对这些往脸上糊弄的东西一窍不通,她只是尽量按他说的动作来,不给他添麻烦。
她最享受的时刻就是最后一切大功告成的时候,自己不再是之前人群中暗淡平庸的那个,她变得明艳照人,光彩夺目。
谁不是虚荣的呢。
自从人生重来,她就再也不拒绝任何改变。
“不错。”化妆师吴越自己也欣赏了好几眼,最后颇为自豪地放下口红,“好看。”
他是男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女人。前段时间会所也来了一个姑娘,身材高挑,前凸后翘,本来打算约一约的,现在突然想换个人选了。
人美不自知便是最美。偏偏那姑娘将自身的美貌看的太高,少了几分趣味。倒是眼前这个,羞羞怯怯,不多话性格也好,长相更是比那位更是高上一筹。
最重要的,是还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没培养起更强烈的物质欲望,只要多陪一陪,说点甜言蜜语,稍稍花点钱就能上手。
美滋滋。
“什么时候进来的?”吴越本就长得帅,加上会打扮,衣品好,走在路上也是大把姑娘回头看,这下噙了抹浅笑,更是迷死个人。
“刚来。”潘婧说。
“叫什么名字啊?”
“潘婧。”
“多大了?”吴越扶她起来,左手虚虚搭在潘婧的手腕上。
“十九。”潘婧本来心里还紧张,但吴越笑得暖,惹的她心情也稍微平和了些。
吴越心里更高兴,年纪还这么小,说不定还是个雏。
虽说经验丰富有经验丰富的好,平时为爱鼓掌方便还爽,但碰上个清纯妹子也难免血脉喷张。
“我叫吴越,二十四。”吴越一边说着,脸上的笑更加富有技巧,直要从脸上开出一朵花儿来,“平时要是遇上什么麻烦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好。”潘婧心下觉得,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
第五章
换上天蓝色统一制服,潘婧走出门。
五楼的走廊上,已经站了十几个跟她差不多装扮的女孩儿。有直发有卷发,样貌都不错。
潘婧站在后面排好队,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女孩儿。
管事的经理是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黑西装,黑框眼镜,嘴唇紧抿朝下,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主。潘婧看了几眼,赶在经理看过来的瞬间低下头。
“你们都是新来的,我不喜欢多嘴,就说几句。”经理推了推眼镜,“我们这儿最重要的就是服务态度,不管是什么,客人想玩什么就尽管陪她玩,都给我笑,笑出花儿来!”
“如果有什么你们自己摆不平的,我们自有人帮你们处理,但如果给我惹出什么事来,通通给我扒了衣服滚出去!”
她说话的时候语调阴沉,再加上表情和眼神,在场的没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全都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潘婧跟着大家一起回答。
解散后,每个人都给分配到了不同的楼层。潘婧分在八楼,一上楼就端了个酒水盘子,里面是刚切好的水果,还有不知道多少年的拉菲红酒。
“送到850。”柜台的人说。
潘婧“哦”了一声,一路看着门牌号走过去。
因为是按顺序写的门牌号,所以找到房间并不难。潘婧端着盘子,听到里面一声盖过一声的音浪,心下忐忑。
但到底是咬了咬牙,推开门。
没有人注意到她。
房间里温度很低,冷气应该是开到了十四五度,她手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感冒还没好,她现在对冷气格外敏感。
四五个人,都是年轻人的样貌,而且还有两个长得好的。
潘婧没敢细看,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大致得出这个结论。
印象里放着歌,声音不大,用来渲染气氛。
当初潘婧竟然还以为是一家KTV,想来也真是脑子进水了。
四五个人每个人都揽着两个姑娘,巧笑低语,温柔的能掐出水儿来。潘婧低着头,将盘子里的水果拿出来。新切好的西瓜,摆放的整整齐齐,还有葡萄桃子一类。一整瓶红酒。
潘婧也不多话,摆完就准备默默离开。才迈出一小步,就听到有人开口:“等一下。”
潘婧的腿像灌了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