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别闹,你这小手一挥水袖翻飞的能把我整个人都挡上。” 试衣间外传来两声敲门声,小姑娘在外面说:“小哥你会不会弄啊?用不用我帮忙?” 我蹲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进来教教我吧。” 云玉有点尴尬地整理衣服:“更衣之事怎可……” 我说:“没事儿,就是让她教教我这衣服怎么弄,回头还是我帮你穿的——哎你给我理理头发,都让你给弄乱了。” 他哦了一声,刚把手放我头上,那小姑娘就推门进来了,刚推开一条缝就小声地“哎呀”了一声退了回去,在外面小声说:“你们好了没?” 我莫名其妙:“好了啊。” 她静了静,红着一张小脸进来,眼睛四处乱瞟,我更加莫名其妙了:“姐姐你怎么了?” 她低低地嘤了一声,说:“没事。” ……这都什么毛病。 她继续嘤嘤嘤:“这是什么绝美爱情,我搞到真的了噫呜呜噫。”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我的心情就像我的头发一样乱七八糟:“来,姐姐,您先告诉我这条布它应该怎么围在身上,我不会弄啊这个。” 她连声说好的好的,红着脸教完我又红着脸走了,走之前还扔给我一句:“你们继续。” 我:“……” 行吧。 云玉还直眉愣眼地问:“她让我们继续什么?” 我更直眉愣眼:“继续搞基。” 云玉:“……” 好不容易把这衣服弄完了,小姑娘跑过来跟我说:“您要一个配套的头套或者发包吗?还是可以自己梳发髻戴冠?” 我说:“这么好看啊——我要那个仙女的。” 小姑娘乐了:“那个飞仙髻是吧,我给您拿过来,哎,您戴那个要再配条齐胸襦裙吗,这俩搭配,特仙儿。” 我摆摆手:“别了吧,我这么好看的一个仙女,风一吹领子一漏,嚯,一胸口护心毛,油黑锃亮还打卷儿,简直了,美极了。” 云玉无奈地笑着摇头,我把那飞仙髻安在头顶:“哎别说,还挺衬我脸型,”转身冲云玉做了个敦煌飞天反弹琵琶的造型,“飞天小女警!” 那小姑娘笑得都不行了,云玉也笑,把飞仙髻从我头上拿下来:“你干什么?” 我说:“干嘛啊,我觉得挺好看的,给我小外甥女买一个,她可喜欢这些了,天天拿那种长的晾衣架挂着我姐的丝巾别在头顶上扮演小仙女呢,还问我舅舅舅舅我好看吗,我说好看是好看,关键你一个仙女头上为嘛还长犄角呢……哎,你别笑,我说真的,小女孩好像都特别喜欢这么玩,原先和我家住对门儿的那个小女孩天天找我玩,说什么就要跟我玩过家家,她演嫦娥我演牛郎,这都哪跟哪啊,那段时间她一口一个夫君相公官人的,给我妈都乐坏了。” 我说着说着感觉有点不对劲——云玉一开始还是笑着的,后来慢慢不笑了。 笑容渐渐消失.jpg。 那个小姑娘看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已经走了,我凑过去,弯腰手撑在膝盖上仰头端详他:“怎么了?有小情绪了啊?” 他偏头垂着眼睛不看我,勉强笑了笑,说:“没事。” 我跨了一步,追着他的正脸说:“哎呦你这吃的哪门子陈年飞醋啊,小孩儿的事,哎我跟你说,你那个心眼儿,”我拿手捏着比了条缝往他面前送,“你看,就这么大,再大没有了。”
他看了看我,说:“我心里……” 我说:“啊?” 他好像脱口而出,又咽回去了,我等半天也没动静,啧了一声:“你这厮说话为甚吞吞吐吐,叫洒家好不舒爽。” 云玉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凑到我耳边低声道:“我心里恐怕是一点缝隙都没有的。” 他的脸离我很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双眸溪水一样清澈,我的整个人都映入他的眼中。 他用那样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一瞬间读懂了他不肯宣之于口的一切。 我心里被你塞得满满当当,哪里还能有一点缝隙呢。 妈……妈的。 是个王者。 我飞天小女警输了!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压抑至极的低鸣,我们俩双双看去,只见那个小店主用手捂着嘴,脸红红的,眼睛直冒绿光,直勾勾地看着我们,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看见我们看她连连摆手:“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我…… 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汉服店。我脸上挂不住,转过去跟云玉说:“你看这一身儿,你有印象吗?” 他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低声道:“这是何世?” 我说:“魏晋南北朝。云玉,我通过某种很玄学的途径知道你应该是这个朝代的人,而那距离现在,有一千多年了。” 一千年。 镜中人一身青衣,像未杀青的竹简,没有戴冠,披散着墨发,端的是一派温文尔雅,飒拓风流。 可是人间早就换了。 他道:“我竟全都忘了……”
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勾了他的肩膀,说:“没事儿,好歹你也是游荡人间一千多年的陈年老鬼了,老年痴呆是很正常的事,咱们回家道上我就给你买报纸撕着玩。” 他笑了笑,抬手握了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又说笑什么,没有正经。” 俩人都前尘尽忘,脑袋里一团浆糊,那能怎么办啊。 我看着镜子里青衣墨发的他和T恤牛仔的我,心想,只能粘得瓷实一点了吧。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这更太长了我拖了两天也没写完呜呜呜呜汉服店小姐姐:妈的好配的两个男的,就是那个穿白T恤的帅哥好像从敦煌来的,壁画多。 ???我签约啦~ ☆、第 15 章 我们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商圈大楼繁弦急管霓虹闪烁,周边一趟儿的酒吧,我们像俩遛弯的老头一样溜溜达达地从酒吧门口走过,丝毫没有进去看看的想法,我大学那会儿被朋友带着去蹦过几次迪,被鼓点音浪吵得脑仁生疼,里面的人都跟磕了药似的,我还不幸被个不知道男女的小黄毛掐了屁股,从此以后对这种娱乐活动敬而远之,云玉压根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十丈软红尘万花穿身过,还挺好奇地扭头往里看,结果正好瞧见一对儿边勾着脖子拥吻边往外走的男女,看这干柴烈火的架势就差给酒吧门口摆张行军床了,云玉当时就受刺激了,眼睛一瞪大步流星拂袖而去,我手里还拎着东西,一溜小跑才跟上他,气喘吁吁地问他:“您干吗呀?您要起飞呀?” 他一张小白脸拉得像长白山那么长,半天,憋出来一句:“……有辱斯文。” 我扑哧一乐:“是,是,太有辱斯文了,光天化日的,都拉去浸猪笼。” 他还是非常匪夷所思地拧着眉,内心不知道怎么鞭挞人家呢,我拿手肘碰了碰他:“行了,您这封建传统糟粕的活化石就看开点,改革春风吹满地了,这红男绿女二十多岁的打个啵也没啥,当然这一对儿是喝大了,画风有点辣眼睛是真的,行啦走吧走吧……哎我先接个电话。” 我一看来电显示,心说,哦豁,完蛋。 是我的一个女上司,这姐姐不喜欢灌鸡汤不喜欢转发养生朋友圈,也不爱潜规则像我这样阳光帅气的小鲜肉,工作认真严谨又负责,待人像春风一样温暖,唯一一个爱好就是爱给我们这群刚进公司的小孩介绍对象。我妈都没急我谈恋爱的事,这姐姐忒上心,以前我也没什么,关键现在…… 我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云玉不甚在意,老神在在地闲庭信步,我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捂着电话走远了几步,云玉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杨姐……没没没,没跟小姑娘约会呢,跟一男的……周六晚上啊,恐怕不行啊杨姐,我得加班,对对,一堆事儿……加班表上没我是因为我在家加班啊,懒得去公司……我没找借口,我能诓您吗……不是,我没毛病,我不一直走阳刚路线的吗我能有什么毛病……哎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最近事业瓶颈期,老是挨呲儿,实在是没心思谈爱,成家立业那不是得先成家后立业吗,我这事业萎靡不振怎么好意思拖累人家小姑娘和我一起吃糠咽菜呢,处对象的事过几年再说吧,谢谢您了啊,您太费心了……哎好好,回见回见。” 我把电话挂了,长舒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云玉,忽然觉得不对——我这么心虚干什么?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云玉,说:“你不想说点什么吗?你这一言不发的,我有点慌。” 云玉偏了偏头,一头长发挡住了脸,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应该说点什么吗?” 我:“不,你别就一堆头发对着我,跟个大墩布似的,我这不是没去吗……” 墩布蓦地开口打断了我:“你的事我何尝有权置喙。” 我:“你别生气啊,我……” 他又扔一句:“随便你。” 我脸一僵,片刻之后回他:“行,随便我是吧,爱置不置,不置拉倒,我明儿就跟小姑娘约会去!一晚上七个!我定七个闹钟半夜闹钟响了我换着酒店睡,套儿我想买红的买红的想买黄的买黄的,谁跟你在这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走了!” 我扭身就走。 灵体就这点不好,他走路你听不见声,我想走得潇洒一点都不行,还得装着看红绿灯看车看牌匾瞟他跟上了没有……不是我婆婆妈妈,关键这要是一赌气走丢了,报警我都没法报,他要是想的话监控录像都找不着他,人家给自行车打气的时候别再把他给打进去。 反正我俩出去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回来的时候气氛就无比尴尬,其实这一路走回来我气都消得差不多了,问题是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当时在气什么,但就是气了,一着急话也说出来撂那了,他也明显是不高兴了,我现在也拉不下脸来哄,就干脆都一句话不说,走了这一路晚上吃的东西都消化得不剩什么了,我进屋就去厨房里打算随便做点什么填填肚子,翻了翻冰箱,发现一根胡萝卜,两根腊肠,几个鸡蛋和剩的米饭,就想把这些一锅烩了做炒饭,回头一看云玉,这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我们家巴西龟发呆。 巴西龟把脑袋伸出壳回之以凛然对视。 这都什么事儿。 我叹了口气,开始切腊肠,切完腊肠切胡萝卜,边切边想,妈的这一晚该怎么过,怎么就这样了,正切胡萝卜丁的时候,忽然感觉后背一凉—— 某人从后面别别扭扭地抱住了我。 云玉脑门抵着我的后背,两只手扣着我的腰,声音闷闷的:“米饭最后放。” 我静了静,笑了。 我说:“哦。” 半晌,我又说:“我知道。好歹也是一个人在外面过了这么多年的。” 他没说话,也不动,就挂在我身上,过了一会儿,说:“原来做饭这件事,你也不需要我。” 我顿了顿,说:“需要啊,特需要,我自己做的饭也就我能吃,狗都不乐意吃。你看,你来这段时间我都胖了,我还得靠你养呢。” 云玉没再搭茬,过半天,说:“我今晚不是……我……” 我在那里特别有耐心地一刀一刀地切胡萝卜,等他把话说完。他期期艾艾半天,泄了气,说:“说到底我还是做不到心无芥蒂。” 我说:“嗨,这又不是开奥运会呢,谁能做到我家大门常打开啊。” 他还是在我背后,声音幽幽地:“我……我不能让你和一个鬼魂纠缠不清,我不能毁了你,可我又控制不住。你看,我一边为自己辩白,一边又这样死缠烂打……”他默了默,说,“我觉得这样无耻。” 我笑了:“云大仙您可太光风霁月了,这种情节搁一般厉鬼身上都直接玩囚禁play了,又不是没有法力,就你还在这儿否定与自我否定呢。” 他说:“我断然不会如此。” 我被他一本正经文绉绉的语气逗得直乐:“行吧,帮我打个鸡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