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余笙脑子一蒙,低头瞧见眼前的酒杯,直接张嘴碰上了杯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 二徒儿,今日好大方,好乖。 果然这个酒宴是很好的,有助于拉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余笙想着想着就很开心,嘴唇边还印着一圈水痕呢,就抬头对着殷妄之笑。 殷妄之愣在原地,手一抖,酒杯就掉地了。 这回是土地,不是石砖地,倒是没碎。 余笙‘哎呀’一声,追着在地面滚动的杯子,往一旁快步走去,结果酒后失了准头,刚要低头去捡,脚尖就踢在上面,直接让酒杯弹飞发射。 放弃了,不捡了,好麻烦。 余笙望着前方摇摇头,摸出拂尘甩着玩,叹息道,“罢了罢了,随他去吧,小小杯子竟然也有如此脾气,唉,还不如不急这一时,等他停下了再慢慢寻回来。” 殷妄之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拉回了神,沉默地望着玉央子的背影。 等到余笙又转身回来,重新摸出个新的酒壶对花慢品,殷妄之瞧见他醉醺醺的模样,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澈眸子,又觉得仿佛是自己多想,方才那句,不过是调侃酒杯的醉话。 若是他师尊当真聪明,当真在拐弯抹角暗示他什么、能看清真正的局面,又怎会如此心无芥蒂、放松自然地在他眼皮底下喝醉? 又怎会像现在这样,丝毫不担忧、毫无心事般站在他身旁赏花。 可当初的当初,也是他的师尊,明知他的敌意是真、冷酷狠绝是真,也不当回事般救他、帮他,笑着说等他厉害了回来打败自己。 殷妄之心神又是一晃,今日之前有多焦躁,如今就有多冲动难耐,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朝着余笙探去。 “嗯?”余笙偏偏恰在此时回了头,明亮无暇的眼睛看向他,举起手里的酒壶,“鬼王也想再来点?” “嗯。”殷妄之手指一拢,点点头,而后手里就被塞过来同样的一个酒壶。
温久骂过他冲动,匹夫之勇,展笑天怒过他胆大妄为,不顾后果。 可一个有着匹夫之勇、胆大包天的人,又怎会只敢在梦里冲动,又生怕人梦醒后想起一切。 “前辈。” “怎么啦?” 余笙笑得淡然而不夸张,眼底醉意不减。他刻意喝了许多,就是怕太清醒的时候,便有人会有不敢说的话。 来了来了,他想着,总算到了和徒儿谈心的时刻! 求生指南,诚不欺我。 “师尊的……祭日过后,前辈可否与我切磋一番?” 看着挺凶的,交谈起来,殷妄之却是客气正经得很。 “好啊。” “一言为定。” 余笙和他碰了碰酒壶,“一言为定。” 殷妄之忽然又偏头来看他,像是还有话没说。 余笙以为他想说的是,‘我认为师尊没死。’ 结果听到的却是,“当初,我便想与师尊在这里切磋,可是没来得及,如今,只好再与前辈约定一次,了却心愿。” 余笙想起他当年被自己打断的话,有些感慨。 “为何那么想切磋?” 殷妄之嘴角勾起,“证明一些无聊的东西。” 余笙眨眨眼,心想,殷妄之这么好胜么?证明自己厉害了,出师了? 殷妄之突然凑近他,认真地看进余笙眼里,引诱道,“前辈想知道么?” 余笙刚想说话,忽然感觉脚上一沉。 低头,看到那只消失好久的白团子。 殷妄之脸色沉了下来,看着余笙捡起团子,看着他把团子抱在怀里揉捏,看着余笙露出嘿嘿傻笑。 冷冷开口,殷妄之毫不留情戳穿真相道,“前辈抱着温久的分神做什么,不觉得别扭么。” 余笙:“……?!” 作者有话要说: 余笙:竟然有人比我先掉马!第17章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白团子是温久的分神? 这只白团子不是灵宠,而是温久?? 余笙低头,忍不住又揉了一把怀里的团子。 触感极好,柔软,温暖,需要的时候还会变得毛茸茸,因为不是寻常动物,还不必担心抱得姿势不对,更不用怕一不小心就弄伤它。 豆豆眼亮晶晶的,水润润的,和余笙大眼瞪小眼。 几息过后,余笙咧嘴一笑,“怎么看都不像是温久呀,它可是连最基本的许多事都不会做。” 殷妄之见他不信,也懒得多说,只冷淡地哼了一声表达不屑,“天真。” 他始终认为眼前的人太过天真,对一切都不够防范,将一切都看得太好了,一点都不像是个修为高深莫测的人。 只是,就算是明知道对方不会信,殷妄之也不愿憋在心里,想说便说了,哪怕是只埋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那也足够。 至于会不会被玉央子认为故意陷害,因为私仇恩怨才故意栽赃?这就完全不在殷妄之的考虑范围内了,他本来就是鬼王,没这么些名望形象的包袱。 余笙看起来完全没把这种‘白团子就是温久’的说法放在心上,当玩笑一般听了就忘,该笑笑该摸头摸头,殷妄之心下微微失望,正要掉头离开眼不见心不烦,又发觉玉央子抬眼看自己的视线仍旧清澈。 他有点不懂了,明明不相信自己说的‘玩笑话’,为何又对自己的‘污蔑’毫无反应?按理说,不相信这番话的玉央子,应该反过来思考自己这样说的动机才对,思考过后,总该对自己有点不一样的看法…… 殷妄之已经准备好了被误会,甚至被劝说,像今日做过的那样,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余笙见他要走不走的样子,冲着殷妄之一眨眼,“感觉好点了吗?” 什么好点了? 殷妄之明显地一愣,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讶异过后,脸色竟然微微变化。 一股温和的药力在体内流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潜移默化地安抚着躁动的心魔,让鬼王的力量趋于稳定,阴气也是许久都没再因情绪波动意外泄露了。 他竟被提醒了才后知后觉。 余笙也有点意外,他偷偷在酒中加的料,原是以为殷妄之很快就能察觉到的,生怕对方不喜欢他这样做,才迟迟没有离开,在一旁观察着殷妄之的反应。 结果,竟然是才发现,比他预想中要晚太多了。 余笙盯着他的脸多看了几眼,确定那微微尴尬的神情,约莫是殷妄之代表性的害羞表现了,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他是巴不得能独处一会儿的,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轻易跟来。 余笙松了口气,不再进一步说破,放心地溜达走开。今天他没让温久下厨,对方便掉头去找别的事情做了,约莫是在修整那些被杂草占领了的菜园花园和林子们吧。 余笙将那白团子抱在怀里,慢悠悠走出殷妄之的视线后,眼底的酒意一点点散去,恢复了清明一片。 脑海之中,不断回忆的是过去数十年里,与白团子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 他的记忆其实很模糊,缺乏很多细节,人活了太久,许多事都懒得去记了,反正十年如一日,没什么新鲜。 等到终于在菜园找到温久,余笙的脸上又挂起浅淡的笑意。 杂草已经除得差不多了,一切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成当年的模样。 余笙安静地在一旁站着,等到温久结束了手头最后这点零碎的活儿,才和人打了招呼。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温久一愣,而后摇摇头,“我自己很快就能搞定的,前辈不必担心。” 这一点,余笙的确相信温久的实力,他像是好奇般在菜园周围转了一圈,已经有灵果结出果实了,是周期并不长的寻常灵果,功效不至于能药用,却比寻常水果口感、功效更好一层。 在温久的生气滋润下,不到一天,便有了可以食用的。余笙看向其中红彤彤圆滚滚的一个,看起来几乎是个气球,半透明的果肉像是玉石。 温久循着他目光看了过去,摘下了那一个,细心地擦净,去掉叶、梗,掰开成两半,递给余笙。 余笙笑弯了眼,不客气地接过来,松开了白团子,俩手捧着果子啃,明明才刚饱餐一顿、又喝了许多酒,却好像灵果唯独特殊,酸酸甜甜的口味再饱也能吃下去。而这个玉石般的红玉灵果,正是他餐后最喜欢的甜点,吃的时候,也习惯连同里面的籽一起吃掉,不像其他人那般喜欢去掉籽吃。 他什么都没说,但温久好像什么都懂。 懂他的习惯、他的喜好、他的口味,一切细节都照顾到了。 俩手还拿着果子在啃,果子是红色,一口咬下去,汁水沾在唇边,却更像是淡淡粉色,余笙俩手拿着红玉灵果,和温久招呼了两句别太忙太累,便继续饭后的散步溜达,一路离开。 走了几步,发现白团子没跟上来,余笙停下脚步,回头朝着温久脚边的白团子打响舌,发出逗狗狗的声音,像之前做的那样想让团子继续陪自己玩。 温久又是一愣,他脚边的团子则突然靠着后肢站起身来,像个四处张望的兔子,他不确定地开口询问, “前辈还需要让它陪着吗?” “当然呀?”余笙眼里面上都是一片茫然的空白,仿佛真的不明白温久在问什么,又为何要问,“怎么了?你要是需要帮忙的话,让我来就行了呀,它傻乎乎的,当然是宠着最好。” “没什么。”温久摇摇头,一抬手,白团子蹦跳着回到余笙脚边。 直到余笙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温久才收回视线,陷入沉思。 师尊他……猜到了? 而另一道来自白团子的视线,却是短时间内都无法收回了。 余笙回到房里时,手中的果子已经吃完,沾了手指嘴上都是甜汁,四处找水洗手。 放在以往,他大概会心无芥蒂地蹲下身,让灵宠帮他舔净手指。如今,还是坚持找到了储水缸,舀起一些洗了洗。 到如今,他才是真的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睡个午觉。 院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摇椅,阳光正是最好最暖的时候,尽管是在崖底,也能浑身暖洋洋地小憩,一旁的树木正好叶片茂密,刚好能挡住脸部,不至于晃到眼睛。 余笙躺了上去,在静谧中闭眼,没过多久就发出轻轻的鼾声。 表面上平静安详,脑海中惊涛骇浪。 余笙:系统,你在吗,在吗,在吗,好的你不在。 系统:…… 余笙:我脑子有点混乱。 系统:说说?捋捋? 余笙:一个公式。 白团子=温久。 白团子在我身边日夜陪伴数十年=温久在我身边日夜陪伴了数十年。 白团子有灵智的话,它肯定知道我就是玉央子就是那个白发老头。 所以温久知道我是谁。 系统:等式不错。 余笙继续分析:温久知道我是玉央子是他师尊,一开始就知道,但是他不说。 然后我刚才知道他知道我的马甲还装作不知了,我也在装不知道。 系统:……对啊,你为啥要装傻。 余笙:直觉。 如果温久知道我的马甲了还装不知道,那就是在替我着想。 现在我知道温久知道我的马甲了还装不知道然后我也装不知道,这样一切的平衡就不会突然被打破,殷妄之也不会就此作出任何举动。 那么如果温久知道了我知道他知道我的马甲了装不知道也跟着装不知道…… 系统:……你再这样我就要死机了。 余笙不理他,继续在脑子里梳理思路:但是殷妄之知不知道温久知道我的马甲了装不知道呢?如果不知道的话他肯定也不会知道我已经知道温久知道我的马甲了装不知道于是也跟着装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么他知不知道…… 系统:[忙碌中请稍后再拨.jpg] 余笙心中一惊:啊!我想到了,之前殷妄之和温久偷偷半夜私会……不是我乱了,半夜见面,殷妄之炸了我的坟,他显然是知道坟里没有人的!温久看上去也很淡定不惊讶,这么说殷妄之也知道我的马甲还装不知道?是温久告诉的还是他自己…… 等等,之前好像梦到过殷妄之,如果之前的梦境就是他做的手脚那么早就掉马了,之所以醒来后没有记忆是因为,殷妄之知道我的马甲了但是想装作不知道,也可能是温久不想让他戳穿,另一种可能是温久瞒着殷妄之,用其它说法骗了殷妄之让他以为师尊的尸骨不见了于是到这里来调查…… 系统:[忙碌中请稍后再拨.jpg] 余笙:那我只需要再去验证一下殷妄之知不知道我就是他师尊了?嘶……幸好刚才相信了直觉装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