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展笑天回头看那几个人,对着其中一个说道,“你的门牙不是掉了么。” 被他盯着的人先是一愣,而后满头冷汗地连连点头,“啊,是啊是啊!我忘了,不能吃瓜子,盟主,给您给您收着吧。” 他又看另一个人,“你不是胃里破了洞,不能吃东西么。” 那个人也连连冒出冷汗,干笑着拿出手心里仅有的一个瓜子,交给了盟主大人。 余笙好奇地探头看,“诶?是吗?为什么你会知道他胃里破洞——” 那人学会了抢答,“展盟主心善有人性特别关心俘虏体恤平民!我们几个他来之前都特别关照过我们最敬佩的人就是展盟主!” 余笙收回视线,微微感叹道,“这样啊……”这算是崩人设了还是没崩人设啊。 一把瓜子嗑完了,他才推推展笑天,让他继续填坑去了,毕竟是一起炸的坑,不能让殷妄之一个人都干了。 结果前脚展笑天回去填坑了,后脚殷妄之又过来了。 “师尊。” 余笙差点被瓜子呛到,喉咙里一痒就咳嗽了两声,脸都憋红了,殷妄之蹲在一旁,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轻抚, “师尊,您在紧张。” “我没有……” 殷妄之笑了。 他不笑还好,最多是冷冰冰,突然这么一笑,落在周围那群‘俘虏’的眼里,就自动带上了‘暴戾无常杀人如麻殷鬼王’的滤镜,齐刷刷吓得大气不敢出。 若不是怕了鬼王的名声,他们也不会放着更稳妥的鬼界不去,磨尖了脑袋从人界来这灵界。 余笙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嘴角有点压不住了,“真的不是紧张,是为师最近吃太饱了,脑子里胡思乱想。” 对,他会对两个徒儿有那些不该有的猜想,一定都是误会,就像把那个灵宠当成了温久一样的误会,误会嘛,别多想自然就没有了。 总之,殷妄之之前和他都喝了酒,还是粉红兔兔……咳醉光阴,那些异常的举动,都是因为醉酒才是,他不能多想。 殷妄之却凑了过来,一手支撑在他身侧,在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念道,“什么想法?师尊不说出来,又怎能断言一定是‘胡思乱想’,而非……‘明察秋毫’?” 余笙手一抖,瓜子皮掉了一地。 殷妄之依然不放过他,轻笑了一声,像个乘胜追击的将军似的不肯放过他,继续说道,“师尊若是真认定了一切只是胡思乱想,又何必特地换回这幅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余笙:不,这个你真的想多了。 现代社恐:出门戴眼镜帽子口罩耳机,仿佛做贼。 余·社恐·笙:出门变成老爷爷,美滋滋。第42章 没有标题 殷妄之盯着他, 目光像是要化作细长而执着的羽毛, 直接钻进一切隐秘的最深处,看似柔软, 却不放过任何角落。 他要将一切私密都看透, 要将掩饰和伪装都扫落开来,找寻到想要的答案后,还要用细小尖锐的末端在那里留下自己的标记, 在不可见人的角落写下一句‘本鬼王到此一游’, 不给人自欺的机会。 当真不讲理到了极点。 “我不是……”余笙一开始还想否认和解释, 他甚至还有点茫然, 幻术也好, 伪装成老人也好,都只是接近本能的应对而已,就连他自己都没有细想过原因和动机。 可被殷妄之那样的视线一盯, 本该认真思考的脑子就混乱掉了, 他想到了很多, 想到酒,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几乎可以定性为落荒而逃, 想到了该有的不该有的字眼,唯独想不到自己用幻术伪装的合理动机。 ——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知道了什么。 这样的念头闪过之后, 余笙下意识地就有些慌,也有些心虚,一瞬间被视线迷惑了, 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殷妄之所说,脑子里不该想的杂念太多。 余笙说话的嗓音小了下去,心跳声又一点点变得聒噪,“可是我自己都……” 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胡思乱想’究竟是些什么想法,又哪里能说得出口?殷妄之这个表情,又是在等待他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识海中曾在话本里余光一瞥的危险字眼一闪而过,余笙有点出神,感觉殷妄之似乎离得太近了些,风一吹,发丝都快要缠到一处去。 他闻到了淡淡的酒气,掺杂着魂生花的芬香。 紧绷的神经被香气浸染,得到了片刻的放松,余笙垂下头,避开了殷妄之的视线。 “不想让无关的人知道我重出山林罢了。” 他终于想到了最合适的答案,只是说法来得太晚,在一连串的结巴、沉默、紧张之后这样回答,在鬼王听来,难说还有几分可信度。 话语刚落地,余笙又有点后悔了——如果殷妄之继续追问‘为什么’,他可没有精力再想出更多合理解释了。 那样的话,他恐怕…… “这样。” 殷妄之却没有追问下去,见好就收地放弃了能戳穿一切的大好时机,一手轻搭在余笙的肩头,径自起身了。
“喂!你这混蛋要偷懒到什么时候!”展笑天站在坑边喊话,攥着拳头示威,“我的人都在旁边盯着呢,别想趁机对师尊动手动脚……啊!” 余笙弹出个瓜子皮,正中展笑天脑门,留下个可爱的淡红印记,面无表情地吹吹手指,抱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谁要被动手动脚了! 这种混账话竟然这样大声喊出来!! 逆徒! 展笑天蔫儿了下来,耷拉着尾巴……啊不,耷拉着佩剑回坑了。殷妄之轻笑一声,也抬手弹了一下——弹在余笙干干净净的领口。 一道轻如薄纱的黑烟冒出,离开了余笙的领口,与此同时,一道冰凉沁骨的寒气也贴着锁骨拂过,像极了殷妄之的体温。 见余笙愣了下,殷妄之临走前低声解释道,“先前不胜酒力,不小心在师尊身上残留了阴气,还望师尊莫怪。” 阴气…… 简单来说,阴气分两类,一类是存在于鬼界的,是众鬼赖以生存、修炼的本源,另一类,是来自鬼本身的,相当于有标识作用的‘气味’。 而鬼,一般只会在两类存在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阴气,一类是他们的所属物或猎物,另一类,是他们的伴侣。 至于作用,越强大的鬼残留的阴气越是霸道强烈,能够让比他更弱的众鬼自觉退散,防止自己的东西被其它鬼觊觎,另一方面,则是可以用来感知‘所有物’和‘伴侣’的所在方位。 等余笙回想起阴气会在什么情况残留,以及其作用的时候,殷妄之已经走远了。 他真是,‘不小心’留下的阴气吗…… 余笙久久不能回神,独自盘坐默念了好几遍清静经才重新冷静下来。等到再次睁眼,三个徒儿已经各自忙完了他交代的事,纷纷回来了。 展笑天身后又多跟了□□个人,据他交代,是‘填坑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有人从人界偷渡过来顺手抓了’。 那几个人面色颓然,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背,好不容易偷渡成功,就直接被三界的三个最不能惹的人撞上了,直接生擒活捉还被留了识海玄印。 与之前被抓的那些人不同,他们一见到余笙这个‘慈眉善目’、‘看起来很有权威’的老爷爷,就忍不住开始卖惨诉苦,说他们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只是想趁着最后这点时间多赚点小钱。 余笙没听懂,反问了句,“赚钱?和偷渡有什么关系?” 展笑天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上前一步代为解释道,“回禀师尊,他们说得好听,实际做的只是些倒买倒卖,低进高出的生意,灵界有许多东西到了人界就会变成宝贝,等到三界分立之后,时间越久,这些宝贝就越值钱。” 原来是进出口生意啊…… 余笙摸摸胡须,听明白了。 展笑天:“但这类行当一般需要灵界同意才能做,最近是非常时期,被允许进入灵界采集各类灵物的家族只有那么几家,这样能有效防止人界的犯人假借商户身份偷渡。其它散商得不到应允,就开始对这种歪门邪道动心思。” 按理说,展笑天已经是人界的仙盟盟主,这类事都属他说的算,完全无需对余笙这个挂牌师尊汇报,也不用征求任何其他人的看法意见,此时却仍然不厌其烦地一一说明了,种种细节,甚至无需余笙开口问,只要露出点疑惑神色,便主动解释。 丁点盟主的架子也没有,仿佛和刚才那个严肃果决、上来就夺走那些人生死大权的展大盟主是两个人。 倒更像是……在外面捕食到了猎物,将成果带回家里,叼着死兔子来讨赏的狼狗,对外是厉害凶猛的狼,对内是尾巴摇成花倒地露肚皮的狗狗。 见识过‘狼’那一面的众多偷渡犯默契地挪开视线,保护自己脆弱到不能再经受更多打击的世界观,不愿再去看人界最大大佬不为人知的一面。 余笙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大徒弟的事业心还挺强的,虽然位居高位,倒是对这类无关己身利益的小事依然了解非常,余笙微笑着点头,忽然觉得三个徒弟里,就属大徒弟的人设崩坏程度最低。 在原著之中,展笑天也是功绩显赫、日理万机型的了,迷弟迷妹哪儿哪儿都是。 余笙没有插手仙盟内部事务的意思,也明白此时的展笑天人设再崩,也不需要自己这方面的指点了,便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像那几个人希望的那样为其求情。 一抬眼,瞧见的是展笑天眼睛明亮笑容灿烂,仿佛在等夸似的表情,颇有几分当年在崖底时功法有进展之后的神态。 余笙抬手,本想摸摸头,意识到周围外人较多,最终只拍了拍肩,如他所愿夸夸,“仙盟有你,那些前辈长老们想必可以放心了。” 展笑天走近了两步,目光灼灼仍盯着他,好似还没满足,追问道,“那师尊有我,可也觉得放心了?” 余笙眨眼,“嗯?自然是放心的。” 就大徒弟搞事最少,最好哄了嘛,心思也简单,不用猜来猜去。 展笑天笑得更开,目光仍然灼热。 余笙想了想,补充一句,“这次没伤到自己,有进步了。” 他的心情似乎彻底好起来了,手背到身后,再拿出时多了一把各色各样的花花草草,递了过去,“师尊,这个给您。” 礼物? 余笙下意识接来了,捏在手里才发觉不对。 这哪里是什么寻常的花花草草,分明是‘缰绳’!连接着那些偷渡犯识海内的玄印,只要毁掉这把花,就等于要了那些人的命! 余笙一口气没喘过来,“你……?!” 那些性命又被第二个人捏着玩的犯人们,表情更是五彩纷呈。 展笑天完全没当回事,嘿嘿一笑,“这些人,原本也可以直接在外处死的,有盟主的身份压着,不会有人问责……他们惊扰到了师尊,耽误了我与师尊的时间,其实徒儿方才好几次都想杀了他们,就算现在,也对自己的意志力没什么信心,说不定睡梦中就怒气攻心夺了他们性命,仔细想想,还是先交给师尊保管比较好。”
余笙:…… 好个屁。 我又不是仙盟的人。 展笑天一手轻轻放在佩剑上,指腹在上面摩挲,下意识安抚着剑灵,声线低沉下去,“师尊对徒儿放心得太早了。” 余笙皱眉,“笑天,你担心被剑灵影响心智?” 他摇头,“师尊,这些人命是贱了些,没想到玄印彼端的‘缰绳’,实体化出来倒是漂亮,您若是觉得好看、顺眼,就代徒儿保管吧,不喜欢这种野花野草,随手丢了、烧了都可以。” 殷妄之在旁边看戏看得腻歪了,“知道是野花野草,就该早些一把火烧了做肥料,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展笑天脸色恢复了一本正经,语气平淡,“仙盟有仙盟的规矩,我不能这么做。” 殷妄之:“自相矛盾。” “如果师尊觉得他们该死,那就不算是坏了规矩,更不会触犯任何原则。”展笑天嘴角扬起,眉眼间多了股疯劲儿,看得余笙心头一跳。 他方才还觉得,展笑天人设崩坏的程度最低。 他方才还在心中欣慰,觉得展笑天作为盟主,足够冷静顾大局,会像原著里写的那样,维护人世间的是非黑白,又不缺乏一定的人情味,没有迷弟迷妹都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