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展笑天还在一旁毫无下限地帮腔,“是啊,鬼王,你看开点,我其实对你这个鬼本身没有什么意见的。” 仿佛他刚才那句话真的是余笙所说,想要和其他徒弟一起前行,热心善良地投入了这个集体。 有那么一瞬间,心思简单的殷妄之差点就真的信了。 但他毕竟是鬼王,是一界之主,他有他的尊严和骄傲,绝不会轻易被带走话题的重点,他方才想反问的分明不是—— 余笙:“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鬼王:“……今天。” 他要收回前面的话。 他信了。 就算不信,之前的重点应该是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反正在师尊的眼里,另外两个碍眼的家伙就是要跟着的,就是甩不掉的。 但他觉得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师尊,”殷妄之郑重地盯着余笙,“鬼界阴气重,两个师弟去了那里,难免会感觉不适,实力也不会如在其它地方一般强盛。” 余笙点头,“说得有道理。” 然后转头,“到时候你们若是需要,就和我一起进到这个玲珑螺中避一避吧。” 殷妄之:“嘶……” 展笑天:“多谢师尊!” 温久也是颤了一下,忽然回神,刚想说话,就被殷妄之怼了回去,“玲珑螺中灵气充裕,但少有生气,倒是对温师弟没什么用处了。” 其中‘温师弟’三个字,还咬得特别重,仿佛要将这三个字碾碎一般。 若是放在以往,余笙倒是乐得让他们分散些,生怕哪天打得你死我活、还要被牵连进去。 此时,他倒是真有点担心了,若是温久不跟着去,他就少了许多让徒儿们彼此熟悉、好好相处,以便发现彼此的人格魅力的机会。 好在温久已经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师尊,虽然我进去了对自身没有什么好处,但我还是希望能为您种些喜欢的灵果、蔬菜,让您的洞府周围不至于只剩杂草枯枝……若是实在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只让无意识的分灵进去。” 余笙顺势心疼了他一把,“我怎么能这么欺负你?你若是想来,人跟着来就好了,本来这螺中存放的也是你们都熟悉的地方,我没什么好避讳的。你都是为了我好,想必你师兄们也会心疼你、理解你的。” 想必会心疼理解温久的两个师兄:…… 说完这些,余笙就丁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他们留下,直接将手中捧着的玲珑螺转身放在殷妄之怀里,然后就一头钻了进去。 法器虽然功用各异,使用的方式倒是差不多,余笙搜集各类宝贝搜集惯了,愣是第一次就找准了入口,一眨眼就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洞府前面。里面乍一看起来倒是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就是风水地气都变了,像是人界一般灵气充裕,似乎是殷妄之在得到玲珑螺之后就已经收集起来的。 乐观点想,这个玲珑螺还是不错的,余笙已经能看到自己未来动不动就缩进壳里的美好旅程。 法器之外,三个主角六目相对,片刻□□味十足的互相打量后,险些又开始的冲突被余笙一个千里传音打断。 ——徒儿们要好好相处,此去山高水远,一路上你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谆谆教导,余音绕梁。 于是□□味就这么被一股神奇的力量驱散了,三人默不作声地各显神通,一起离开了三界崖,朝着鬼界的方向飞去。 三界崖这个地方比较神奇,按照空间,是位于三界交汇处的,但若是要从三界崖离开,去往其它界,却是人界最近,其次鬼界,最后才是灵界,只因这三处的边界不太一样。 是以三人出崖后,还是需要些时间,才能真正从不属于三界任何之一的边缘地带,抵达鬼界。 与短途、近地的悬浮不同,长途飞行,展笑天是御剑的,轻松惬意,直接就能坐在上面,鬼王是鬼,自己就能飘很快,温久则是直接在身后分化出一对薄翼,御风而行。 飞着飞着,展笑天就凑到了中间去,小声询问玲珑螺内可能听到外界声响,得到个否定答案后,便顿时更放松了, “温圣主,恭喜啊。” 温久不带温度地看他,“多谢。” 展笑天这几日憋得惨了,总算能喘口气把心里话说出来,直言道,“你是不是以为,师尊就喜欢持家能干、温柔贤惠的?” 温久微微皱眉,毫不留情回怼,“师尊若是不喜欢,难不成要喜欢除了卖惨装乖什么都不会的?” 殷妄之少见地也微微皱眉,师尊喜欢的类型,他还真没仔细思考过。 展笑天哈哈大笑,“真是笑话,以师尊的能耐、地位,身边何曾缺过温柔会照顾人的修士?你可把自己看得真高。” 温久摇头,这样的话已经无法动摇他了,师尊说过,会接受他喜欢他,和他会做什么、有多大价值没有关系,不过这样好听的话,他才懒得与这两个师兄说,只想自己一个人回味。 殷妄之见状,也想起了师尊方才替温久说话的模样,心下不爽,“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温久不以为然,他向来就不是高兴太早的那个,这话从此时的鬼王嘴里说出,只令他想笑。 展笑天从来是对温久积怨最大,看他一副从容样子就来气,更别提这两日以来,又是白团子又是各种小计俩让他吃足了亏,此时更是不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可你也别忘了,师尊可是特意变幻了模样,化作老人,你这点小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根本不会给你占便宜的机会的!” 温久一侧头,表情无波,“我打小主意对师尊好又如何,师尊是老还是少,又有什么区别?” 殷妄之震惊地看着他,占便宜吃豆腐的时候,竟然不在乎老少?! “虽然你看东西和我们不一样……”展笑天也被顿时噎住,愣是被惊得忘了吵嘴,说话都带了点颤音,“没想到,你竟连这个也毫不在意的,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温久……算你狠!” 温久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又怎么你了?” 殷妄之不可置信地看他,插话道,“世间修者无数,驻颜者无数,长寿者更众,可我从不知道,对灵体来说,还可以如此……嗯。” 温久:??? 展笑天突然恢复坚定,“我不信!我不信面对老爷爷的时候你也能动情!就算你看不到外貌美丑,也有天目,能看出大概的,你耳朵也不聋,触觉又不是没有了,师尊的幻术可是五感一起骗的!” 温久飞行的轨迹突然一晃,比他们两个都要震惊十倍地瞪大了双眼,“你、你们竟然……对师尊动情!?一直以来想着的都是那档子关系?!” 展笑天表情一白,愣住了,“啊?” 殷妄之首先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到大事不妙,“你不是?”第26章 首发晋江 展笑天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比如他不小心多嘴、阴错阳差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然后被鬼王鄙视嘲讽了一番, 他可能就会认为鬼王之前是故意装傻、特意不让他知道温久没开窍这件事, 就是为了此时此刻能看他出丑丢脸, 然后用这个黑历史让他一百年抬不起头。 同理于犬类半夜睡觉不小心被起夜的人类绊到, 会单纯的认为这个人类为了猝不及防地踢他一脚,特意在凌晨时分抹黑爬起来。 所以在展笑天瞪过来的时候,殷妄之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凶回去,而是一阵脑壳疼, 非常不耐烦地瞥过去一眼,没好气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然后就一甩手加速离去, 前面就是真正的鬼界, 殷妄之一个猛冲, 就将那两人甩在了后面,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糟心的情敌也远远甩开。 温久此时正是拨开云雾见月明、浑身都是劲儿的亢奋时刻,刚刚顿悟,只觉身轻心亮, 前途宽广再不迷惘, 再也没了前两日动不动就陷入沉思、一受刺激就入(死)定(机)的迟钝。他见殷妄之捧着玲珑螺一跑, 当机立断就冲了上去。 展笑天见那俩人突然飞得快了, 虽然不明所以, 但也从坐在剑上改为跳了上去站着, 脚下灵力倾注, 也加速追赶。 殷妄之回头一看, 自己好心给他俩留出拌嘴空间,却被不识好人心了,更是觉得糟心又头疼,本能地不想被追赶上来,暗自又加了几分力,飞得更快些。 就像是连锁反应那样,三人你追我赶、越飞越快,越快越飞……直接化作了天空中的三色流星,本该慢悠悠花费半天的路程,愣是活生生被他们缩短得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展笑天还没有接受现实,追到了温久就抓着人问,“不可能,如果你之前不清楚对师尊的感情,又为何要处处与我作对?” 温久很是坦然道,“大概是本能吧。” 展笑天:“那你还试图算计过鬼王??” 温久:“本能啊。” 展笑天:“你甚至还特意在师尊面前说我们的坏话!还拿我准备了那么久的点心给师尊借花献佛,甚至处心积虑地假扮灵宠黏在师尊身边又怎么解释!?” 温久:“没什么解释,因为想做就做了,我觉得这大概就是直觉和本能吧。” 展笑天怒道:“你除了本能就没别的可说了吗?!” 温久歪了歪头,似乎认真思考起来,“想亲近师尊,并且觉得师尊其它的徒弟很碍眼,于是想方设法独占师尊,这不也是你们在做的事吗?这一切只能说明我对师尊的感情足够纯粹,已经成为了我潜意识的一部分……” 展笑天听不下去了,受足了刺激掉头就跑。 温久望着他的背影,不急不缓地跟上,温雅平静的面容上,缓缓浮现出暗藏锋芒的笑容。 视线一侧,又发觉殷妄之正戒备十足地盯着他,仿佛正盯着什么稀奇而可怖的怪物,阴冷的气息让人想忽视都难。 两人一个常年笑面,一个常年冷面,偏偏都是喜欢拿一种表情当面具示人的,冷不丁一个眼神,便仿佛交锋过了一回合,温久的表情很快冷淡下来,笑得渗人,“之前是我没弄清状况,为敌人做嫁衣的这等事,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殷妄之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之前回崖时,他能得到机会潜入师尊梦境,就已经起过疑心,还好奇过温久怎会如此能忍,为了引走展笑天,不惜助他一力,这样一个情敌,怕是越到后面越棘手。 可现在真相大白,原来温久并非能隐忍到非人地步的情敌,只是之前没开窍。他却依然笑不出来,这样一个心思叵测的温久,连没开窍的时候就能有如此多的手段、本事来争宠,今日开窍之后,怕是要变得更难对付。 相比之下,展笑天那样的二愣子情敌,当真可爱多了,虽然戏多了些,好歹气头上来了还能打一顿。 殷妄之是个行动派,此时被温久弄得烦闷焦躁,打又和温久打不起来,那家伙就知道弄一堆逃遁防守、滥用阵法的招数,不爽,干脆就赶了一段距离,打算找展笑天打架去。 名副其实的被甲欺负了,所以要打乙一顿。 反正那个傻狗打到最后就会忘记问他为啥打架了。 余笙正在玲珑螺中午觉睡得香甜,突然就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就从螺里出来了,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冷不丁地出现在一刀一剑即将相撞的正中央。 打斗正酣、刀剑相向的两人同时面上一慌,急忙收力,却因箭已出弦、来不及反悔了,再这样下去,重伤的定会是站在中间困到睁不开眼睛还伸懒腰的师尊!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但对于实力超群,就连手心手背都能玩出花样的三人来说,却异样地漫长,温久也察觉到突然的异变,连忙出手想要保护师尊,但同时也心知自己与那两人相隔太远了。 剑尖、刀尖不断靠近,甚至削断了几根白色发丝,在三人两个都脸色煞白、一个再次吓到掉色的瞬间,近百年前师尊突然在他们眼前死亡的一幕如走马灯般闪回,眼见着就要与可怕的现实重叠! 直到余笙的发丝被剑气削断、袖口也出现一道裂口,还差一寸就要被穿心而过时,那个懒腰终于伸完了,动作迅速地侧了个身,周身猛然迸发出一道金光,拂尘的须子也活蛇般伸长、化作两股,击打在那两柄刺来的利刃之上。 许是精力都集中在了别处,金光迸发之时,那年迈的老者模样隐隐淡去,一道眉目清秀、面容如画的少年人虚影浮现在余笙身后斜上方,墨发披散、气势如虹。 下一瞬,只听‘叮’、‘当’两声,犹如金属相撞,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火花传出,余笙一个旋身,仍是稳稳站在正中间,身上丁点伤口没有,而展笑天与殷妄之二人,则是一身冷汗地换了个位置,被偏离方向的武器带了出去,擦着余笙的身侧击中了对面的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