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笔落下,温久双手结印,站在阵眼,以己身为媒,发动阵法。 若是放在最初的最初,他当然愿意拼尽全力,只换取师尊一次顺心满意,只要是师尊想做的事情,他便会助师尊达成。 如今,他却只希望师尊留下来。 无论是作为活人,鬼魂,灵体,留下来就好。 败了更好。若是师尊败了,失去一切,身体和精神都溃不成军、崩塌得彻底,那也好,当然是好的……他会成为师尊最需要、最离不开的那一个。 他的师尊……站得太高、太远了,像是从未败过。 所以他永远、永远都无法得到师尊。 滚滚响雷犹如龙吼,殷妄之的身体一次次承受雷劫,魂魄破裂后再次凝聚。劈在天地的雷劫,不同于修者渡劫时的雷劫,那是真正的大刀阔斧,是能够改变时空的巨刃,却一次次劈在了殷妄之身上。 大不了魂飞魄散,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师尊消失在面前。 若是能死,他希望自己死得其所,死在师尊的前面。 展笑天不肯离去,“师尊,没有人值得您做到这个地步……哪怕是整个三界加起来,也不值您一条命,我们……他们……都不值。” 他说到最后,已然无法再维持清晰的神智,“若您是因为我们,有了丝毫的损伤,求您停下来,我们不要了……若是为了拯救三界,为了什么天选之子的名头冒险,导致您最后无法再回来,那徒儿只好让整个三界为您殉葬。” 话已至此,他也不愿乌鸦嘴,可如今的情况看来,保住师尊的可能性,才是微乎其微的。 他的师尊,凭什么要以身殉道,这一切活该是反过来才对! 结界之内,系统忍不住叫了起来,通知余笙,三个主角的黑化度全部爆表,若再不挽回,三天内,便是三界的末日。 余笙:……不好意思我正忙着分裂,没什么空哄人了。 他打趣地回应道:三个徒弟啊,好歹都是主角,这么大人了,也该学会自己哄自己了。 系统无话可说,余笙又问他,若是任务彻底失败,还弄巧成拙了,会有什么后果。 系统:你是问自己的后果,还是他们的? 系统:这次若是搞砸了,这个世界就只能自生自灭了,任务可以重启,世界线无法重来。 系统:不过,不知怎么回事,我这里显示的任务成功几率还不低,和现状不太一样,应该是还有什么希望和办法,没被你发现。 余笙沉默了。 伞状的法器还在旋转着,他闭着眼睛,也不太清楚自己什么情况,啥时候才能分裂好,但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就不是能轻易喊停的。 但了解到外界那三个徒儿的情况时……说不心疼,是假的。 余笙:我不知道……他们会突然走极端。 不知道法器发动时,会牵动天地,惊动天道。 不知道事先没说清楚,就会被徒弟们误会成自己要用命换什么东西。 可他现在一动不能动,更不能说话,体内的灵力也不能随便动用。 余笙:算了,后果如何,还是先别告诉我了,知道了也没用。 一道道雷终于劈下。 九道落在殷妄之身上,他终于支撑不住,阴气无法凝聚,向悬崖坠落下来。 又是九道,劈在温久的阵法上,九道过后,他终于也支撑不住,彻底维持不住人形,化作莹白色的兽形,趴伏在阵眼上。 最后九道,朝着余笙的结界劈来,被展笑天挥剑抵挡,最后鲜血淋漓地倒下,剑灵也扔然在战。 拂尘碎了,金光瞬间炸开,将那可怖的雷一齐淹没。 余笙便是在这样的一瞬间感觉到了天旋地转,浑身剧痛不已,没过多久便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时,身处异地,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我这是……成功了? 还是,失败? 余笙试着联系系统,却丁点回应都没有得到。 他又试着联系‘自己’,想确认究竟成功分裂了没有,过了很久,才收到了些回音。 这感觉很是奇妙,说不清道不明,又有些别扭,就像是灵魂里还住了另外的人,随时能沟通,但不沟通,又察觉不到彼此的存在,又像是突然从独生子,变成了灵犀相同的三胞胎。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余笙才弄清楚了现状。 成功,的确是成功了。 只不过,三个他因为那些雷,不巧落在了不同的地方,相隔甚远。 一个他在人界,一个他在鬼界,最后一个他在灵界,而且谁都没找到系统。 但副作用,也的确如系统所说的那样来了,来得迅猛异常。 人界的他,正巧也是保留了肉身的那个,但是成了聋人。 鬼界的他,是个飘来飘去的鬼魂,不巧成了哑巴。 灵界的他,是个人形的灵体,结果天生眼盲。 更糟糕的是…… 三界如今的情况,似乎和余笙想的不太一样。 没有灾乱,没有人心惶惶,没有被三界崖的雷劫吓到的修士。 一切都和平安稳得不正常。第50章 没有标题 分裂后的副作用, 总体来说还在余笙的接受范围内。 如果同时变得又聋又哑又瞎, 他大概会直接变成废人,倍受打击, 此时问题平均分在了三个分身上面, 反而让事态缓和了些。
他是修者,不是凡人,一种感官失去了也不会死, 就算是有人来打架, 大概也能靠境界压制保命。 然后三个余笙们, 忽然就发现好像不太行。 一开始只是觉得四周环境有点陌生, 想先离开, 就近寻找城镇、大路,再打听主角们的下落。 余笙一直觉得,向自己这种水平的人, 是不需要考虑迷路与否的问题, 想去哪儿, 记个大概的东南西北,然后闷头飞飞飞就是了。 既然能一日千里, 又何必担心迷路。 结果今天,却真的迷路了…… 一日千里也没有了。 他,余笙, 三个余笙,修为突然跌了不止一个度! 准确来说,是每个他的修为境界, 都跌到了原本水平的三成左右。 人界的余笙一阵头疼,他是还有个拂尘没错,但这样一来,再见到主角的时候就麻烦了,万一那三个又打起来,他可该怎么劝架? 修为术法什么的,又不是加减法那么简单,不存在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情况,不如说是一个诸葛亮横扫一群臭皮匠。 他再次于识海中呼唤系统,想要寻求一些帮助。 还是三只一起敲系统的那种。 这一次,系统居然没再继续沉寂,而是模模糊糊地冒了出来,发来一段仿佛信号被干扰的消息。 系统:……时空……过去…… 余笙:什么? 太多字眼变得模糊,无论用听的还是看的都难以辨认,余笙反反复复确认了半天,才勉强分辨出系统的意思。 练成完整的话就是:三界崖时空紊乱,与法器副作用产生共鸣,将你送到了过去。 至于这个过去,自然是在三个主角徒弟坠崖之前。 人界的余笙眼睛突然就是一亮。 那感情好啊!这是不是说明他能见到小时候的徒儿们了?! 脑补总是令人快乐的,然而下一刻余笙就又愁苦了起来。这里如果真的是过去,那他就不能轻举妄动了,万一因为他的无心之举让主角们崩坏得更厉害了,那就麻烦了。 最重要的是他这张脸,并不适合与主角们正面对上,万一被记住了,更麻烦。 若是寻常的那些小说主角们突然穿越到过去,一定会试着改变历史吧? 余笙摇了摇头,心道天真,他可完全不想冒这个风险,还不如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一直到未来的自己分裂完毕那时候再出现,假装无事发生。 嗯……思来想去,这似乎是最为稳妥的方式。 相比之下,就连呼叫系统,寻找穿回去的办法,都成了不够保险的对策。 他有耐心,他可以等,可以守着,甚至不介意用这些时间把自己的三个分身们修炼一番,恢复之前的修为境界。 似乎是因为时空的bug,系统反反复复地试图和余笙重新连接,一直都不太成功,总带着点模模糊糊的干扰效果,余笙干脆给屏蔽了,打算等系统完全好起来再说。 做好决定的余笙们在这一刻仍然无比团结,互相知会了一声便各自开始找地方隐居。 这可是他最擅长的事了。 人界的余笙打量了一番四周地势,哪儿人烟稀少哪儿荒凉就往哪儿走,顺便还打听了一下现在的年份。 虽然系统失灵了,但他识海中的东西还在,参照那些关于主角们的原著,能推算出故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而后余笙便发现,他所在的时间点真的太靠前了,直接是原著的故事尚未开始的时候。
这个发现也让他松了口气,故事没开始,也就是说明三个主角尚未在三界内变得很活跃,没有今天遇到个挫折明天遭遇个陷害,也没有今天升级明天打脸,压根没有存在感。没有存在感,就意味着会正面碰上的概率很低很低。 即便如此,余笙也很想再多一层保障,给自己加个幻术,改变一下容貌,将危险降到最低。 可惜现在修为大打折扣,平日里手到擒来的事,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有些麻烦了。不是办不到,而是很难轻轻松松就维持很长时间,不露破绽还稳定。 他走到一条河边,对着水面看了看自己倒影,果然是和原先一样的,没有像三主角一样分裂了就帅得各有千秋。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余笙叹气,若是法器的话,倒有很多方便变模样的,但他因为完全用不到,从未收集过或是用积分买过…… 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余笙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很快遇到了新的问题。 修为倒退,境界跌落,最直接可怕的后果,不是幻术不好施展、也不是踏云飞行多么困难,而是,肚子饿。 胃部一阵阵的难受,余笙纳闷了好久才想了起来,他现在不是已经辟谷的修者了,而是个不吃饭就会饿死渴死的普通修士。 然而深山老林里,他已经走了很深、很远,哪里还有什么吃的? 余笙四处环顾,于心中再次叹气。好在鬼界的那个自己不需要吃喝,只要有鬼界阴气滋养就没事,至于灵界更是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没有野果,也懒得打猎,他干脆闻着香气找到了一些野花,分辨出没有毒的那些,挑准了含苞待放的一些,直接揪下来,嘬饮里面的花蜜。 甜丝丝的,带着花香,虽然不容易管饱,却很是令人享受。现下又正值温暖的春夏,花儿漫山遍野,哪里都是。 余笙一路摘花,也吃了一路的各式花蜜,碰到些能认出来,可以做点心的花,还会摘几片柔嫩的花瓣当零嘴嚼了咽下,有的味道像百合,有的像菜叶子。 他吃得起劲,饿肚子的时候丝毫不想怜惜那些花儿的美丽,中途本来碰到一串可食用红果,结果被酸得脸都皱了,狂吃了十几朵花的花蜜才缓过劲儿来,再也不碰野果了。 第一天,就被他这么凑合过去,到了夜里想从空间取出软垫去山洞睡觉,却发现空间也不能用了。 无奈之下,只好挑了一棵自带驱虫的香气,干干净净的树,爬上去对着月亮打坐调息。等到第二天太阳快要升起时,才重新睁眼。 正是山间露水重的时候,余笙跳下树来,正好口渴,便开始搜集花叶间的露水喝。 余笙虽然境界下跌了,心境却依然很稳,倒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多苦,更是自得其乐,新鲜得很。 喝着喝着露水,山间便起了雾,稍微远些的地方便看不清了,余笙也并未在意。他好歹也是有保命的法器,有拂尘在手,寻常的飞禽走兽,毒虫毒蛇,还不至于能害了他的性命。 这地方也不像是还会有别人在。 而意外,就在他快要解渴喝够了时候发生。 余笙正披散着头发,赤足走在林间,因灵气和法衣护体,周身没有沾染上丁点尘污,脚下更是看似踩在地面,实际步伐轻盈,连枯叶都不曾踩碎。 他发现了一颗很好的树,花瓣上的露珠很干净,枝叶也很低,伸手去够,便能令其伏地些,让露珠一颗颗滚落。大部分都掉进了他手心临时用叶子做的小盘子里,又有几颗要从别处坠落了,余笙心下一急,直接仰头凑了过去,迅速用嘴巴接住了。 微微吐露的粉色舌尖将那三滴露珠一接、一卷,带入口中,竟是染上了花香。余笙舔了舔嘴唇,满意地浮出些微笑意。 然后他便察觉到了一股视线。 他以为是有山间野兽靠近,迅速警觉了些,手指一松,那一枝花束便向上弹了回去,‘啪’地与树上其它枝叶拍打在一处,在余笙头顶下了一场比叹息还短暂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