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现在这副吊儿郎当、混不吝的样子。 秦政恍然不觉,向后靠在椅背上,舔了舔嘴角的奶盖,向小赵露出一口白牙的笑了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小赵想问问秦政到底怎么了,可别人感情里的事,她已经说太多了。 女人心思敏感,小赵就没有再问。 可即使小赵问了,秦政也不会回答她什么—— 人肯定会变的,一辈子当个傻逼也需要天赋。 秦政原本有那个天赋,但从端木寒靖的高二到高三,再到大一的年纪,一天一天地磨过去,一年一年地耗到现在,现在就没太有了。 他现在还是对打球比较感兴趣,其他的,他想不了太多。 秦政从前就不会在这些事上花太多心思思考。 现在依旧不会。 无论裴子青,还是谁。 都随便。 话说明白了,要走走,不走就赶,赶不走再逼他,也随意。 只要能打球、打游戏、学数学,秦政对其他的选择不怎么在意。 夏天热,秦政临走前又顺了一个冰激凌,螺旋的奶油卷卷,冒着冷白气。 秦政握着冰激凌刚出门,在门口看见一条小黑狗,小黑狗主人不知道去哪了,在奶茶店门口拴着,小黑狗一看见他,摇着胖尾巴“昂昂昂”地叫。 秦政蹲下去,不假思索地开始朝小黑狗叫“汪汪汪汪!” 小黑狗被他一连串嚎得一哆嗦,胖尾巴也不摇了,扭头就往后跑,可它被拴着,不一会儿便勒住了脖子在原地空刨。 秦政有点儿愧疚,把冰激凌伸出去,伸到小黑狗鼻子底下“汪汪汪!” “昂!”小黑狗嗅了一下,扭过头换了个方向刨,连理都不理秦政手里的冰激凌。 冰激凌化得快,一会儿就滴滴答答化到了秦政手上。 黏黏腻腻,带着奶油的甜味儿。 秦政站起身,面色如常,把冰激凌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掏出纸巾把从手指淌到手背的那一行稀奶油一点点擦干净了,纸巾也扔进垃圾桶,才转身向街上走。
刚走两步,手机响了。 是裴子青。 临走前,秦政自认该说的话都说明白了。 他只有一个恋人,现在分了。 以后没别的了。 秦政皱了皱眉毛,接通“裴子青?” “秦政,我……我们再聊聊好吗?”裴子青听起来有点可怜的乞求意味,像在求秦政心软,“聊什么都好,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也可以和我说……” 一旦话说出来,裴子青就只能求着秦政了。 他已经走不回去了。 不然就放弃,两个人断绝往来。 上个让他说话的还是楚东辰。 那哥们儿高考考得还行,无论世界真假,生活得都应该还不错。 秦政一时恍惚,像回答楚东辰求他哭出来的时候一样,回答裴子青“我没什么,你别想太多。” “秦政……” 但接着秦政就想起来裴子青不是楚东辰,楚东辰是真为他难过,裴子青还对他有别的想法。他既然不想再找一个新恋人,就不会拖累裴子青,像吊着人家似的。 他会把话全部说明白。 这算他对裴子青应该负的责任。 可其实到现在,该说明白的话秦政都说明白了。 没一句骗过裴子青。 那能怎么办呢? “裴子青,”秦政叹了口气,“我们认识五六年,你知道我一直很心软。” “我知道的。” 秦政“所以你也知道我心软,才来求我,对吗?因为我心软,所以看不得朋友不好,朋友来求我的事,我都会答应。” 裴子青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的确如此。 秦政很促狭地笑了一声;“行,你之前不是和我说,高中的时候你会梦见和我做吗?和我讲讲,你梦里我们怎么做的,可以吗?” 手机那端呼吸声骤地重了,秦政猜裴子青现在肯定脸很红,想打他,犹豫该不该说。 秦政笑着催他“说啊,梦都梦见了,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裴子青有点嘶哑道“你……你这让我怎么说?” “比如……”秦政认真想了想,“你先亲的我还是我先亲的你,你衣服是我脱的还是你自己脱的,我主不主动,我跟你什么姿势,我操你还是你操我。” 秦政说得这么不知羞耻,裴子青好半晌反应不过来没说话。 “说啊,不是你找我聊天吗?” 被逼得紧了,裴子青很压抑地慢慢一句一句回答他,声音很低“我先亲的你……我脱的你衣服,你也很喜欢我……”停了一下,急促地呼吸着,一个字一个字向外磨,“我们……我们在床上,我抱着你……” “我在上面。” 裴子青总归没法说得像秦政那么粗鲁。 “哦,”秦政舌尖顶了顶上颚,问,“你要愿意在下面,我们试试?” 裴子青愣住了,没说话。 秦政把他说的一条条都重复出来一遍“你先亲我,给我脱衣服,主动点缠着你,抱你或者被你抱着……都行,被人上难受,你要喜欢奉献……你要能忍受住被我上,我今晚去你家找你。” 裴子青感受不到高兴,他怔怔地握着手机,问“你怎么了?” 秦政吊儿郎当地笑了“我心软,你求我,一遍我说不行,两遍三遍我不可能总这样。我也不是青楼名伶,上人一次多少钱,你想跟我做,我就去找你呗。” 裴子青嘴唇在抖,说不出话。 隔着手机,秦政看不见他,继续道“我二十一,你二十二,都年轻,一直忍着干嘛?原地成佛吗?” “我现在去买套,今晚几点?” 裴子青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心底一点点冷下来“我不需要你这么糟践自己。” 他挂断了电话。 秦政愣了一下—— 糟践自己? 他这他妈不是在糟践裴子青吗? 秦政笑了笑,把手机丢回书包里。 刚刚走出一个街口,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 男人一看,显然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像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挺高,很瘦,披着件上上上上个世纪隐居道士会披的鹤氅,夏天三十几摄氏度,倒不见他流汗。长发,束在脑后,鬓前留了长长两缕,竟然也没汗湿。 皮肤小麦色,模样三十上下。长得还行,就是看上去像是国家打假打封建迷信老年诈骗的重点关注对象。 秦政从小看西游记,看见他第一眼下意识以为他要到马路中间作法求雨。 男人看上去神色不虞,秦政从他跟前走过去,被拉住了,他声音很喑哑“你是秦政?” 秦政倒吸一口气,眯眼低声问“鹿力大仙?” 男人显然也看过西游记,一巴掌摁在秦政脑门儿上,怒斥“你他妈才鹿力大仙!跟老子走一趟!” 鹿力大仙,法力无边。 秦政被鹿力大仙一巴掌拍得差点一屁股倒在地上,可怜巴巴道“叔叔,我没钱,也不接客。” 鹿力大仙气得差点把这小子就地正法。第74章 现实世界(3) 鹿力大仙不是老年诈骗犯, 他是个真道士。 秦政被鹿力大仙卷走了。 不知道鹿力大仙用了什么道门秘术, 秦政站在原地,鹿力大仙在他身边施法,眼前景色一直在换, 秦政认不出他去哪了,只能看出来景色换着换着,人迹愈来愈少。 秦政被卷走了没先说话,倒是鹿力大仙皱起眉毛把秦政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像要看清楚秦政是人是鬼一样。 秦政被他盯得发毛, 往后退了一步“大仙,你看我干嘛?” 鹿力大仙又一把把秦政捞回他身边,不悦道“别瞎动!” “你就是秦政?” 这话鹿力大仙问秦政第二遍了,让秦政恍恍惚惚产生了他这辈子是上古神兽投胎转生成的拯救世界唯一奇才的错觉,小心翼翼问“我是,怎么了吗?” 鹿力大仙还皱着眉毛,像看怪物一样, 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他妈就是那个让魏寅庄每天哭哭啼啼以泪洗面、你一提分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天天想给你生孩子的高中生?”
秦政“……” “我真不信……”鹿力大仙摇了摇头, 打量完秦政一遍又开始打量第二遍,仿佛不把秦政看个对穿、把皮肉底下骨头什么模样都看清楚就不肯放弃,“魏寅庄那人就算哪天死了,我也不信他会雨里哭风里追雪里跪, 求你让他生个孩子。” 秦政“……你听谁说的?” “在我元神里面不肯走的一个东西, 它说它叫04。” “……”秦政吸了口气, “然后?它找你干嘛?” 鹿力大仙想起这事, 气笑了“它让我把你带魏寅庄那儿去。” 秦政也笑了“让我去他那儿干嘛?” “它让你去陪他。” 依照经验来看,秦政知道他现在说话04能听见,于是道“他不哭哭啼啼、以泪洗面地跟着我了,也不雨里哭风里追雪里跪求我让他生孩子了,他现在不想见到我,我去找他,不是很为难他,也为难我自己吗?” 秦政这么一大长串屁话,鹿力大仙还在细细琢磨话里在说了些什么,秦政又道“既然说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时候我在上高中,我现在高中毕业了,大学也毕业了,我找他能干嘛呢?” 鹿力大仙显然没琢磨出什么,拧紧了两条眉毛,和秦政上话不搭下话地聊“04说,魏寅庄在骗你,他其实很喜欢你,也不讨厌你……” 可传04的话传着传着,传到一半,鹿力大仙很不赞同地半路插进了自己的观点“其实我觉得不可能,姓魏的不可能喜欢你……我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他,他这种人不可能喜欢任何人。” 说着说着,好像04在那里激烈反抗,鹿力大仙眉头一皱“别吱哇乱叫的,我说话呢……小朋友,你知道魏寅庄是什么人吗?” 秦政坦然道“不知道。” 鹿力大仙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冷笑“他是修道人里命格最煞的一个,命中要在天道登顶。他如果不听命,就得死,因为天底下的人精鬼怪跟他命格相仿的只能活下一个。魏寅庄一条路走到现在,如今快走到顶了,喜欢上谁,上赶着去死吗?” “他从没和我说过。” “那你以为他能把你当成什么?” 秦政没说话,没什么表情。 但04好像闹起来了,鹿力大仙神色暴躁起来,恶狠狠道,“魏寅庄认为自己能护住他?那你他妈逼着老子把这小子带去找魏寅庄干嘛??老子安安分分种花种草一百多年了,难不成你认为我打得过魏寅庄要杀的那个东西??鬼魇你以为是……”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不知道04又跟他说了什么,鹿力大仙骤地安静如鸡,深呼吸一口气,咬紧牙,哭似的笑着说“祖宗,我现在就带他去找那个姓魏的,你别这样。” 秦政笑了笑,像浑然不在意大仙刚才说的话“04刚才在跟你说什么?” 04是跟03一样的系统,能逼得鹿力大仙叫祖宗—— 大概只一个可能。 “你知道04是个什么东西??”鹿力大仙暴躁中浮现出一丝绝望,“它哪来的?为什么能把人带去别的世界?” “你最好别去。” “难道老子不想去就真的不会去???”鹿力大仙露出崩溃,“老子又没参透世界法则,老子他妈能怎么办???” “去了是其次,你还会回来。但你需要做一些很奇怪的事。” “什、什么事?” 秦政如实回答“变成另外一个人,天天生孩子出车祸。” “……” 鹿力大仙吓得一哆嗦,竹筒倒豆似的,再不敢瞎他妈发表观点“04要我跟你说,魏寅庄这次要过的劫数提前了一百多年,他怕自己能去找你的时候人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不想让你等他,所以故意骗你装作厌恶你,他其实……” 鹿力大仙又很不认可地拧紧了眉毛,但他继续复述04的话“他很喜欢你,你留下的小纸条他都一直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