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你也练不出这样的兵。”云起漠然道:“武功不堪入目,连我半招都接不住; “兵法一塌糊涂,连最基本的知己知彼都做不到; “军阵一窍不通,好端端的困龙阵,被你玩成了小孩子过家家; “临战指挥更是惨不忍睹,七八百人对阵七个人,还一败涂地; “统领骑兵,却连骑术都拿不出手…… “若大潜官兵,都是你这幅模样,大潜早就亡了!” “今日之战,随便来个老兵指挥,我们几个也只能落荒而逃,结果在你手里,却成了这般模样。”云起道:“你还敢说你的统领之位,不是掏银子买来的!” 徐林看着周围士兵怀疑的目光,气的几乎吐血,怒道:“云起你别血口喷人!” 他的副统领之位,来的的确不怎么光明正大,但他的本事,哪有云起说的那么一无是处?否则潜帝怎么可能让他待在这个位置? 他承认自己的武功不如云起,连他一招都接不住,可整个禁卫军,有几个能完完整整的接住他一招? 至于兵法和战阵方面,徐林更是有苦难言。 他知道云起的武功很高,也知道这样的布阵很荒唐,可问题是,他摆出这样的阵势,只是为了给云起一个下马威,根本没准备动手,谁知道云起竟然说打就打? 用这样一个纯粹为了抖威风、涨气势的“军阵”来对敌,不一败涂地才怪,可他总不能开口辩解,说我这么大动干戈,其实就想吓你一跳,没想真动手,所以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你要不信的话,等我摆开阵势,再打一次? 徐林心中一片苦涩,今天这个丑,出的实在太大了,便是没有云起这番话,他也人心尽失,有了这番话……他不仅副统领之位不保,只怕日后,也再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他信了那个人的话,知道这位风光无限的上一任国师大人,这次是真的要栽了,陛下下达命令时的脸色,也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应了这件事,借着传旨的机会,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先替那人小小的出口气…… 可谁能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竟然会闹成这样。 如今的情形,就算那个人手眼通天,也保他不住。这不是谁输谁赢的问题,而是他的能力被彻底否定——在潜帝这样的君主面前,无能两个字,就是最大的罪过。 只听云起道:“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该问问你身边的人。 “你问问他们,这辈子可打曾过这么窝囊的仗? “真是丢人现眼!” 所谓主辱臣死,按说徐林被云起如此羞辱,这些军士应该义愤填膺,冲上来同他拼命才是,但这会儿,却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反而将愤怒的目光射向徐林。 一方面是云起以七人之力,破他们七百阵势,已经将他们打的心服口服,一方面是云起的话,他们实在无力反驳,而最重要的一点,却是这位云公子还有一重身份——军神定国公之子,下一任的定国公! 以他的身份,在军事这一块儿,别说一个禁卫副统领,就算禁卫统领,也一样骂的着! 云起不再理徐林,转向另一人,道:“这些兵是你练出来的?” 那人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惭愧!” 云起摇头,道:“战阵练得还不错,称得上如臂使指,可惜过于死板,机变不足,一被近身就手足无措。” “末将知错,多谢云公子指点。” 云起“嗯”了一声,道:“陛下让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那人看了一眼徐林,道:“徐副统领带着陛下手令前来调兵,下官等皆听命行事,并不知道此行目的。” 言下之意,他连要对付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冒犯云起,和他完全没关系。 云起再次看向徐林,问道:“陛下说什么?” 徐林冷笑一声,不语。 云起摇头失笑,调转马头,道:“我们走吧。” 他只听说有拒不接旨的大臣,还没听过有拿乔不肯传旨的钦差——还不如直接拿剑抹脖子算了呢,至少不必连累家人。 青一几个笑嘻嘻的跟着调转马头,叫道:“喂,前面的,还不让道?” 挡在前路的士兵慌忙让开一个缺口,云起几人还没走到缺口,就听见徐林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陛下有旨,令云公子立刻返京,入宫见驾!” 云起“嗯”了一声:“知道了。” 青二嗤笑一声,道:“徐将军啊,陛下让你传个话而已,你装的什么大尾巴狼?害的我们还以为遇到了一群外强中干的山匪呢!冒犯之处,恕罪啊恕罪!” 青一不耐烦道:“废什么话呢,走了!” 青二笑嘻嘻道:“亏的我们之前十里相送,依依惜别,连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谁知道一转头,公子又要回京了,啊呀!真是浪费感情!” 又道:“公子爷啊,您下次再走,就自个儿悄悄的吧,咱们可不送了!” 青一没好气道:“你先给我悄悄的吧!” 这件事的诡异之处,不信这小子没看出来,还插什么科,打什么诨呢! 皇上请公子入宫,派的不是秦毅或张成,就已经很诡异了,而这位副统领,更是来者不善……他的态度,是不是也代表了潜帝的态度?第75章 宫门外, 七个人一同下马,云起随手将缰绳扔给青一。 青一几个忧心忡忡:“公子,我们陪你一起进去吧!” 云起翻个白眼:没听说进皇宫还能带小厮的,他也知道这几个是担心他, 但若真是当今天子在皇宫给他摆鸿门宴,加这几个小厮有什么用?
道:“想多了吧你们。” 青二不满道:“公子!” 云起道:“行了, 你们别操心我了, 自己找地方歇着吧!” 不再说话,扔下青一几人,走向宫门。 门口张成早已等候多时, 笑着迎上来:“云公子您终于来了!” 云起笑道:“怎么, 嫌我走的慢啊?” 张成道:“奴才哪敢啊!只是徐统领已经回来复命多时了, 奴才想着云公子和他应该是前后脚,就赶紧到这儿来候着了——谁知道晚了这么久。” 这是在暗示徐林已经在潜帝面前告过他一状了?云起领情, 笑道:“没办法, 我穷不是?买不起好马啊……回头张公公送我一匹?” 张成哭丧着脸道:“奴才倒是想送, 可秦将军那匹宝马驹儿就在您那呢,珠玉在前, 别的马还怎么拿的出手啊?” 云起道:“小气就是小气, 还忒多借口,你也说了那还是匹马驹呢,不能骑不说,还得我天天侍候。真不考虑送我一匹?” 张成一拍大腿,咬牙道:“得!既然云公子不嫌弃, 那奴才就算倾家荡产,也给您寻匹好马来!” 他在潜帝身边当差多年,向来只有别人上赶着送他东西的份,敢追在他屁股后面要东西的,这还是头一个。 云起笑道:“那我就先谢了啊!” 张成笑道:“不过奴才的东西可也不能白送,回头您得再给奴才画张符补偿一下才行。” 云起满不在乎道:“这个容易,不过招财进宝符我暂时还没学会,等学会了第一个送你。” “别!”张成道:“奴才不要什么招财进宝,奴才……” 左右看了眼,凑到云起耳边低语了一句。 云起瞪大了眼:“你认真的?” 张成严肃点头:“很认真!” 云起无语,招手道:“你过来,你过来!让我一把掐死你,再给你多烧点纸钱,保证你下辈子多子多福……要不要?” 张成道:“云公子,不行就不行呗,怎么还兴恼羞成怒的?您这可不地道。” 云起翻了个白眼:到底谁不地道啊?他的符就算再灵,也没办法让太监生出儿子来好吧! 只听张成道:“云公子,奴才还真不是故意闹您,是真想求您这事儿……” 他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道:“奴才今年已经四十有九了……云公子有所不知,像奴才这样的不全人,一上了年纪,就老的特别快,还一身的病。 “奴才这辈子是没指望能有个亲生骨肉了,可也不想老年凄惶,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所以托人去家乡,寻了几个同姓的孤儿,想挑一个做为养子。 “只是儿子这种东西,尤其不是亲生的儿子,多了反而生怨。所以奴才想请云公子帮奴才掌掌眼,挑个儿子……也不求将来能有多大的出息,只要老实本分,不是那白眼狼就行!” 云起颔首,道:“帮公公看看没问题,不过人的性格并非天生,更多与成长经历有关。就算本性不错,也要细心教养才行,不宠溺、不苛待,还要教其读书明理、明辨是非,孩子才不会长歪。” 提到长歪,张成自然而然想到几位皇子,深有同感道:“云公子放心,老奴收养子,是想以后有个靠没错,可也是真想有个儿子——奴才早就想好了,等挑定了人,奴才一定拿他当亲儿子养,绝不让他长歪!” 云起失笑,又问:“这些孩子可在京城?” 张成道:“在,在,昨儿刚到。” 云起道:“那就这两日,张公公什么时候,就找人来知会一声。”他是闲人一个,随时随地都有时间,眼前这位却忙的很,得将就他才行。 张成自是千恩万谢。 身为太监,最担心的问题莫过于‘老了怎么办?’ 无儿无女,无依无靠,到了动弹不得的时候,谁在床前端茶递水,把屎把尿? 或者就那样躺在无人的角落安静等死,待尸体臭了烂了,才被人发现,拖到乱坟岗里扔了喂了野狗,连下辈子托生都找不到路。 是以宫里上了年纪的太监,总要收些个徒弟、义子什么的,好为将来打算。只是在太监这个心里和身体都扭曲的群体中,有情有义之人少,凉薄自私之人多,就算收了义子,待他掏心掏肺,最后却被抛弃甚至被反咬一口的,不胜其数。 所以张成才会让云起帮他掌掌眼,别看他现在看似位高权重,若不早做打算,最后的下场未必就比别人好。 张成带云起去了御书房不远的一处偏殿,让人上茶上点心,道:“云公子您先坐会儿,奴才这就去禀告。” 去了最大的一桩心事,张成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还没靠近御书房,就看见外面的侍卫站的远远的,心下一动,停下脚步,低声问道:“谁在里面?” 侍卫低声答道:“是长公主殿下来了。”
张成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却不进门,低眉敛目的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都是你推荐的好人才!朕的八百精锐禁卫军,竟然被七个小孩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朕还指望他们来护卫朕的安危?”潜帝拍着桌子怒吼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丢人现眼的东西!朕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长公主皱眉道:“皇兄这样说也未免太偏颇了,徐林只是去传旨的,谁能想到云起会忽然动手?骑兵的优势,原就不在近身搏杀上,云起在他们靠近停马之后出手,自然占尽先手!若他们光明正大来一场,未必……” 潜帝怒笑道:“光明正大?你是说,让朕的八百骑兵,和云起七个小家伙,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公平’对决?安平,你是不是觉得朕还不够丢人的?” 长公主沉着脸,不再说话。 潜帝不耐烦道:“行了,那个徐林,朕也懒得治他的罪了,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朕不想再看见他。” 又道:“安平,你到底是女人,军务上的事见识有限,难免会看走了眼……你以后就在家安心相夫教子吧,少操这些闲心。” 这是警告她,不准再参与朝政? 长公主阴沉着脸,沉默片刻后道:“我知道皇兄对我私自授意徐林给云起一个难看,有所不满,但我为什么这么做,难道皇兄不明白?” 潜帝淡淡道:“朕需要明白什么?” 长公主声音高了起来,怒道:“云起他做过什么事,难道皇兄真的不记得了? “他断了齐玉的胳膊,我忍了! “他落井下石,害的我倾家荡产,我忍了! “我堂堂一国长公主,这么忍气吞声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是云卿唯一的骨血! “可原来他根本不是!既然如此,我凭什么忍他?他一个冒名顶替的小杂种……” “闭嘴!”潜帝一声爆喝打断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