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小心,结束了第一时间跟我报平安。” 挂断电话,昭凡垂下拿手机的手,头也慢慢低下去,一动不动地站着,背对路灯,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 第一次见他如此低落的样子,严啸心中有些不安。 “浩哥”如果真是警察,那这通电话应该是提前告知昭凡,自己要出一个与外界失去联系的任务。这个任务必然充满危险,所以昭凡的情绪才会突然改变。 严啸登时想起严策。 他没有母亲,与常年不在家的父亲没有多少感情,是跟着年长四岁的严策长大的。严策很多时候严厉得不近人情,将“长兄如父”的威严贯彻得淋漓尽致。小时候不懂事,他特别希望严策早些滚蛋,有多远滚多远,这样家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从此逍遥快活,自由自在,再也不会被管束。后来严策成了特种兵,家里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他又格外想念严策。得知严策经常执行危及生命的特殊任务,他更是担心得整夜睡不着觉。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严策出任务时无法跟外界联系,有时会提前告诉他。他就心神不宁地等着严策平安归来,给自己打报平安的电话。 所以昭凡刚才的反应,他完全能感同身受。 只是问题是,“浩哥”到底是昭凡的谁? 已经到了退凉的夜晚,聒噪的蝉却还不消停,“昂昂昂”叫得此起彼伏。 昭凡吁了口气,看向严啸,脸上的阴霾散了一半,但笑容显得十分勉强,“抱歉,我以为你已经进去了。” 严啸斟酌片刻,没有问“浩哥”是谁,给昭凡留足了空间,只说:“我没来过这里,也没有学生证,一个人进去可能不太好。” 昭凡点头,“走吧,一起。” 体能馆一共六层,各种器械设备应有尽有,严啸跟着昭凡去了三楼,一路上几乎没有说话。 昭凡脱掉T恤,躺在器械上,开始练腰部力量。严啸假装参观,在房间里踱了一圈,最终站上一台跑步机。 那跑步机离昭凡不算远,但也不近,由于视线没有被遮挡,跑步的时候甚至能看到昭凡因为用力而绷紧突出的腹肌与腰肌。 整个晚上,昭凡都很沉默,浑身散发着一股野蛮的狠劲,与平时展露在外的开朗热情全然不同。 显然,是那通电话让昭凡陷入烦闷。 临到体能馆快关门时,昭凡已经满身大汗,胸口与脸颊泛红,从臂力器械上下来后,蹲在地上没吭声,小幅度地喘息。 严啸这才走近,想将干毛巾搭在他肩上。 随着喘息,昭凡后背不断起伏,肩甲骨在精壮的身体上勾勒出性感的线条,背脊凹陷的走势恰到好处,汗水将腰背洗刷得光滑油亮。 严啸动作微微一顿,干毛巾落在昭凡的头上。 昭凡仍旧蹲着,扶住干毛巾侧过身,“谢了啊。” 严啸摇头,向他伸出手。 他迟疑了一会儿,“啪”一声将严啸的手握住,接着被利落地拉了起来。 两人的手上都有汗,手心贴在一起,贴得那么紧,分开时手中已经有了彼此的温度。 “回去吗?”严啸问。 大约是高强度的体能训练终于排解掉了胸中的郁气,昭凡脸色好了不少,笑起来时也不再勉强,只见他叉着腰,呼了口气,拍着胸膛道:“妈的,终于舒坦了!” 体能馆外面有个小卖部,严啸买了两支牛奶味的雪糕。昭凡汗出得多,拿过就咬掉三分之一。 严啸笑,“反恐学员吃雪糕也这么生猛?” “你吃雪糕难道是小口小口地咬?”昭凡换了件背心,一派闲适的模样。 两人在空荡荡的小路上走着,影子被路灯缩短又拉长。 吃完雪糕时,严啸终于问道:“刚才的电话……” 昭凡把雪糕棍扔进垃圾桶,“哎,不好意思啊,让你看到我暴躁的一面。别跟沈寻说,我这人吧,还是要面子的。” 严啸说:“这和面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昭凡道:“我平时在他们面前都是阳光帅气好青年,从来没暴躁过没阴郁过。不过我暴躁也暴躁不了多久,一两小时就好了。这次不凑巧,让你逮着了。” 严啸不知说什么好,“抱歉。”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道歉啊,要道歉也该我道歉。”昭凡摸了摸后脑,“内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夜风吹过,捎来些许凉意。 严啸摇头,“不会,就是有些好奇,一通电话怎么就让你暴躁上了。” 昭凡眼珠微顿,唇角往下压了压。 “没事,我不该打听你的私事。”严啸立即道:“放心,今晚的事我不跟沈寻说。” “浩哥……就我爸,”昭凡突然道:“要出任务,我心里烦,就成刚才那样了。” “你爸?”严啸着实震惊。 “嗯。”昭凡声音轻轻的,像被夜风裹挟着,眼睛半眯,看着远方,“他是警察,以前经常执行特别危险的任务。现在年纪上去了,任务有的已经交给年轻人,但偶尔他还是得带队。他一出任务,我就担心。刚才他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未来一段时间要出任务,联系不上不要担心,还往我的卡上转了五千块钱。啧,说得倒是轻巧。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猜对了。严啸想,浩哥果然是昭凡的亲人。 但他没有想到,浩哥是昭凡的父亲。 与父亲打电话,不叫“爸”,反倒取对方名字中的一个字,叫“浩哥”,那这父子关系是相当不错了。 难怪昭凡在接听的时候会自然而然流露出俏皮的表情。 严啸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对味。 “不过我也没别的办法。”昭凡耸耸肩,“他是警察,职责所在吧。” “原来你出生在警察家庭。”严啸顺着话说,“警察这个职业确实有传承性,不少家庭父亲是警察,儿子也会走上警察这条道路。” “我们家……” “嗯?” 昭凡笑了,“没什么。澡堂快没热水了,要不咱俩跑几步?” • “昭凡的父亲是警察?”深夜,沈寻被严啸叫到阳台上吹风,“这我还真不知道。” “他没有提到他母亲。”严啸说:“我听他那意思,他应该是和他父亲相依为命。” “就像你和策哥?” “不能这么比。” “那怎么比?” 严啸想了想,“你不是学生会的吗?拿不拿得到昭凡的入学登记档案?” “我不给你干这事儿。”沈寻靠着栏杆,“想知道他家庭情况,就自己去问。他愿意告诉你,自然会跟你说。如果不愿意,你偷看他的档案,就是不地道。” 严啸搓了把头发,“这倒也是。” 沈寻问:“就因为这事睡不着啊?” “刚才和他待一块儿时倒好,后来我一个人回来,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严啸说。 “什么不对?” “说不上来,就一种挺玄乎的感觉。”严啸顿了几秒,“哎,你以前遇到过‘昭’这个姓吗?” 沈寻愣了愣,摇头,“他是第一个。” “我头一回听到他的名字,还以为他叫‘什么昭凡’,‘昭凡’只是名,前面还有姓。可他就叫‘昭凡’,前面没有姓。” “‘昭’算是比较小众的姓氏吧,也不算太奇怪。” “是吗?”严啸身子前倾,双手搭在栏杆上,看向沉沉的夜色,“他还跟我说过,以前想当特种兵,因为没当上,才念了警院。” 沈寻回头,“有这回事?” “嗯。”严啸几乎是自言自语:“他这样的条件,如果真想当特种兵,并且为此努力过,不可能当不上。” “这倒是稀奇。”沈寻说:“他们反恐专业有不少与特种部队接触交流的机会,是整个警院最特殊的一个专业。我们毕业后基本上就只能当警察了,但他们不一样。” “他们还可以选择进入部队?” “对。优秀的学员在大三大四就会被挑走。昭凡如果有成为特种兵的心思,现在就该有所准备了。” “但他好像认定自己将来会成为特警。”严啸说。 “嗯,这我知道,他说过挺多次了。所以你刚才跟我说他以前想当特种兵,我才觉得奇怪。”沈寻说:“他们整个反恐专业都知道他以后会当特警。上学期有特种部队的高层过来,点名要他,他都没去。说是想当警察,不想被军队的纪律约束着。” 阳台上安静了一会儿,沈寻又说:“也许昭凡身上有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事。” 黑夜里泛出城市的光带,明灭闪烁,严啸眼中映着这片光,低喃道:“我想要了解他的全部,参与他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浩哥的全名在前面出现过,林浩成。第14章 “凡哥,配置这么高的电脑你拿来刷论坛,太浪费资源了吧?”换班时分,专门负责吹毛的张籍从楼下溜上来,赖在电脑前不走,“我就打一刻钟,一会儿老李得催了。你就行行好,让弟弟我过个瘾吧!凡哥你最帅了,人帅心美,爱慕你的姑娘小伙掉进黄河也数不清!” 昭凡快速看完《特种战神之桃色惊魂》最新一章,本来还想再认真看一遍,一瞧张籍都快急尿了,只好关掉浏览器,将电脑让出来,边活动筋骨边学李觉絮叨:“年轻人,沉迷读书多好,为什么要沉迷游戏呢?游戏害人啊。小张,我看你年纪轻轻,风姿绰约,空了去隔壁办张健身卡吧,报我的名字可以给你打九点九折。再谈个女朋友,活在现实中,逢年过节常回家看看,孝敬爸妈……” “凡哥,你复读机呢!”张籍年纪小,刚成年,没考上大学,来城里打工,温顺老实,工作也挺踏实,唯一的爱好是打游戏,是二楼这台电脑的常客。
昭凡絮叨完,见游戏已经完成载入,知道这家伙短时间内会自动屏蔽掉自己的声音,于是伸了个懒腰,准备下楼收拾收拾,准点下班。 哪想张籍眼睛盯着地图,还不忘分心问:“凡哥,你最近怎么回事啊?和我一样成网瘾青年了?以前没见你用过这台电脑啊。” “我要是网瘾青年,你和小徐岂不是已经网瘾发作以身殉国了?”昭凡已经走到门口,笑道:“打你的游戏吧,一心二用小心进去就被人‘biubiu’一下爆头。” “啊啊啊凡哥你别咒我啊!”张籍大叫起来,“你刚才明明‘biu’了两下!” “嗯,你凡哥数学不好,高考差点没及格,靠外表蒙混过关。”昭凡替他关上门,优哉游哉地向楼下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听见上方传来张籍的哀嚎,看来是真的开局不利,惨遭爆头。 昭凡自然不会原路返回送安慰,心不在焉地逗弄几只排队等待洗澡的狗子,脑中过滤着《桃色惊魂》的剧情。 张籍不算特别聪明的人,但观察倒还挺仔细,说他最近成了网瘾青年。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自打发现“狂一啸”振作起来,并且新写了一篇小说后,他就每天都想上网,要是哪一天没看到更新,就觉得这一天的事儿没做完。 这就跟睡觉前必须去放个水是一个道理,不放连觉都睡不安稳。 以前看“特种战神”系列的其他小说时可没这种感觉。 电子阅览室的电脑太破了,刷开帖子得花十分钟。 十分钟已经够他在宠物美容院的电脑上看完最新章节了。 而且去电子阅览室时多半是晚上,有时看完了老在心里琢磨——吐槽“狂一啸”异想天开也好,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也好,反正就是一想就停不下来,严重时还会影响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