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褚的男女,都是十一二岁,晚一些的十三四岁,便要相看定亲的。大多人,都是十六岁便完婚了。再迟一些的,也是到十八,十九,便也应该结亲了。 像是过了二十还不婚的,要么是因为接连遇到意外事情,成不得亲。要么便是有些独特喜好了。 御南王如今二十有四。他的婚事,都要成太后的一块心病了。她这么多年看着心爱的小儿子清心寡欲地过活着,都耐不住想到—— 她的孩儿,怕不是有什么隐疾在身? 所幸现在知道了他只是心有属意,不是隐疾在身。区区龙阳之好,自然是要比得了隐疾好的多了。 太后的担忧无人知晓,御南王自被催婚起,便已是在这儿坐不下去了。加上皇帝今日还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一直给他挖坑跳,因此御南王只又待了半响,便急匆匆地告别了太后,气咻咻地拉着皇帝走了。 皇帝任他扯着袖子,给一路拉到外边。御南王瞪着他道:“你生的什么坏心思,今日一直与我过不去!” 皇帝眨眨眼,拍拍弟弟的肩膀,道:“朕不也是担心你,你年岁都这般大了,连花楼都不怎么去,可不就叫人觉得………” 他眼睛往御南王腹下一瞟,御南王便像是炸了毛的猫,他好生忍了忍,才忍下了打他一顿的念头,气道:“算了——你应也知道我进宫来是为的什么,他在哪儿呢?” 皇帝哼笑一声,打量了他数眼,想了想,打了个手势叫暗卫们都离得远些,方才凑近了御南王,在他耳边道:“你实话与我说,你说的那心上人——是不是就是那暗卫?” 御南王顿时一顿,他也未曾遮掩,只应道:“你看出来了?” 皇帝道:“当真是他?” 御南王道:“当真是。” 皇帝顿时叹了口气,御南王挑着眉毛看他,道:“我可是将他都借给了你,你快些用,我过段时日,便自己过来带他回去。” 皇帝叹着气应了,他心中可惜,却也未曾表现出来。确定了心中所想,便也唤了鬼无情过来,叫弟弟好好看看。 鬼无情被皇帝唤到一边,顿时又被诸多眼神儿扎穿了。他本来还有几粒糖豆未曾吃完,也只一块儿嚼了,舌尖都甜的发腻。 皇帝道:“无情来得真真快。” 他回头看一眼弟弟,没在说什么,只转道又回了太后殿里,留他们两个一齐说话了。 鬼无情心里很纳闷。 在他看来,御南王应是对他很是看不顺眼才对。此刻被皇帝留着,与御南王独处,心中也是十分警惕。 御南王一对着他,就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他细细把鬼无情如今的模样打量一番,道:“看来你在皇兄这儿,倒是过得很好。” 鬼无情听着他阴晴不定的开场白,心里一缩,麻溜地就跪下了。 规规矩矩应道:“属下不敢。” ——属下不敢。 就这么一句,两人之间的能说的话,瞬间便被堵死了。 御南王被哽的难受,顿了顿,又勉强找了话题,道:“你跪什么跪,本王又没有要罚你——” 鬼无情被他整的更加纳闷儿,他顿了顿,便有规规矩矩地站起了身,道:“多谢主子。” ——话又给堵死了! 御南王艰难地寻找话题:“你的面具,也是皇兄给的?” 鬼无情谨慎应道:“是陛下赏赐。” 御南王:“不错。摘了给本王看看。” 鬼无情生出疑惑来,心道他怎么又看上这面具了。他跟在御南王身边许多年,以往也不曾见他有喜爱面具的倾向——还是说御南王实则有些兄控倾向,因为看他不顺眼,见皇帝赐了东西与他,觉得心里不舒服,便想要借着机会拿走? 想是这么想,动作上鬼无情还是极麻利的,他解了面具,恭敬递过去。 却不想御南王只捉住了他的手。 鬼无情疑惑抬眼:“?” 御南王捏着他的手掌,抽出了那面具,道:“你未休息好么,怎看着没精打采?” ——其实半点儿没精打采都没有,只是因为鬼无情实在是太苍白了些,眼下的青黑便变得分外明显。而就算如此,他也依旧是沉稳而锋利的,眼底都是黑沉一片,半点儿久久不眠该有的昏沉迷茫都没有。 鬼无情想要抽回手,抽了抽,没抽动,见御南王一副问罪架势,只道:“属下尚可。” 同时在心里戳戳系统,惊疑道:“他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吗?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想直接把我废了?” ——御南王将面具收到袖子里,此刻已是用双手抓住了他的手,两指正定在鬼无情虎口命门处轻轻摩抚。
那儿是习武之人的命脉所在,御南王若有心,直接就能废掉他的武功。 鬼无情惊疑不定,系统倒觉得古怪起来。他算了算鬼无情的年龄,顿时惊了,犹豫着道:“等等,他是不是只想摸你小手,占你便宜?你今年刚二十一,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系统还没说完,就被鬼无情否决了。他不假思索道:“哪家人的喜欢,是要百般寻人麻烦的?” 他转念想了想,倒觉得鬼无求更有可能—— 暗卫群体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守在御南王身边许多年,知晓御南王身边,符合这人之前所说的那些条件的友人,是半个也无的。 只鬼无求一个,平日里的活儿都被御南王指派给他,休息时间最长,平日也鲜少受伤。且他常年陪伴在御南王身边,从来未被给过黑脸。 若御南王喜欢的是鬼无求,这一切问题便有缘由可解了。 ——鬼无求平日里,与他的关系最为亲近。御南王若是生了什么误会,自然便会处处针对他。派他勤出任务,压榨他的休假时间,更是常常叫他帮鬼无求代班,应是想要叫他们生出嫌隙之心来。 鬼无情愈想,愈觉得事儿应该就是这样。 他几乎算得上与御南王一齐长大,也便能看出他之前所说,半点不是推脱、胡扯的谎言。此刻两厢一想,便更是确定了心中念头。 他抬眼看了看御南王的神色,见他微微皱着眉,垂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的模样,不由更觉得惊悚万分了。第一十七章 我和你确认过眼神 御南王不知鬼无情心中所想,他拈着鬼无情的手顿了半响,本想要出口一句:“为何要骗我?” 但顿了顿,却只是松开了鬼无情的手,道:“罢了,你记得按时回来。” 御南王懊恼自己说不出关心言语,鬼无情却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此刻简直要谢天谢地了。 他们做暗卫的,要么是主人家从外边捡的孤儿,要么是从他们父母手中买来的小孩儿。一大群孩子挤在一起训练几年,撑不住的被处理干净,从一开始撑到最后一批的,才能成为暗卫。
他们自幼便被洗脑,灌输主子为天的思想。但若只是这样,一些心志坚定的,还是能守住自己,生出逃离的心思来。 然而他们的心思,都被前一任暗卫们摸得通透,在他们成了暗卫之后,便会被植入“子蛊”,身为他们的主子,“母蛊”就寄宿在御南王的体内。 这些蛊虫并没有传闻之中的那般神奇,但也是极其诡异的东西了。 只要一段时间之内,他们得不到分发下来的药物,便会被子蛊撕咬内腑,痛不欲生不说,辛苦修行的武功也使不出来,在这般孱弱情况下来,被捉回去,几乎就是必然的事情。 若是被主子当成了弃子,弃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便再得不到分发下来的药物。 鬼无情不怕分发不到药物的痛苦,但却会担忧,在他失去武功之后,以往的各路仇家会找上门来。 两人的脑回路截然不同,鬼无情劫后余生,现在恨不能距离御南王远远的,御南王被鬼无情不动声色地远离,只觉得极其懊恼。 如今的气氛这般僵硬,御南王也待不下去了,他将面具还给了鬼无情,便又带着他往内殿去。 鬼无情便占了御南王身后宫人的位置,服侍他用茶水点心,几人聚在一起,又用了午膳,御南王便与太后告别,要离宫去了。 兄弟二人一齐从太后宫里出来,皇帝便招手唤了鬼无情,不顾弟弟紧紧盯过来的视线,只道:“你与我过来,把今日的事,再说一说。” 御南王得不到鬼无情的注意力,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站在原地。 皇帝招招手,对身边的内侍道:“你去送送阿绝。” 又对御南王道:“快走快走,朕这儿有个宫人,冰糖炖梨做得分外好,送你了,治治你这咳嗽。” 御南王被他怼了一顿,倒也没有再怼回去,他只皱眉看了一眼鬼无情,露出一副极不满意的模样,便甩袖走人了。 鬼无情可算是松了口气。 皇帝留心看他的动静,见他面上毫无波动,对于弟弟的去留,全然没有半点上心,不由在心里琢磨起来。 表面上也是风平浪静,心中思绪半点不露,只如以往一般,温和地唤鬼无情进来说话。 鬼无情本要半跪下来回话,却又被他拉住,按在了椅子上。 皇帝温和道:“无情好似朕的友人,朋友之间,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 可我们本质上还是上下属关系。 鬼无情看他一眼,见皇帝的确没有做戏的意思,便也不推脱,只坐了下来,将玉妃宫中的事,都与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微微颔首,道:“不错。无无情看她的反应,可是因为曾受了些训练,方才会那般害怕?” ——一些特殊的训练若是失败,也会叫被调教的人拉下阴影,日后若再碰到相似情况,便会犹如惊弓之鸟。 鬼无情被他询问,只平静道:“应当不是。” 皇帝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鬼无情慢慢道:“娘娘应是曾经被人暗害过。” ——就算是曾经的那个世界里,危险也还是存在的。 女孩子若是独自走夜路,便很容易被一些混混,罪犯盯上,被跟踪、尾随、抢劫、甚至强奸,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皇帝不知道鬼无情心中的念头,便只从他的字面意思进行理解,他道:“那看来,她知道的东西,的确挺多。” “………………”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鬼无情冷漠地看着皇帝发散思维。他心知这等误会一时半会儿全然解不开,也便放任了。毕竟一个利用价值高一些的人,总比起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人,更叫人需要慎重对待,存活率也会更高一些。 鬼无情被皇帝留着说了会儿话,便要准备准备回玉妃那儿了。皇帝想了想,道:“你今日已是到朕这儿来了一回,今夜便不用过来了。玉妃那儿你不必拘束,只将她当做男子来看待便是。” 这意思,就是叫他可以紧盯着玉妃了。以后也不用蹲房顶,可以进屋蹲房梁了。 鬼无情对此十分满意,他应了声,心中也带起一些松快来,只高高兴兴地走了。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十分怅然地叹了口气。 他本也动了些旁的念头,可如今那傻弟弟与他都已挑明说了话,他便也装不得傻,真对鬼无情出手了。 鬼无情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他甚至觉得美滋滋。 玉妃那儿,也已是用了午膳。 鬼无情中午没吃,他先去小厨房溜达了一圈,见到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放在里边,想了想,便捞了面碗,蹲在房顶上吃完,把碗放回原处,便去看玉妃的情况了。 玉妃的情况,已是好了许多。 她只穿着里衣,现在正蜷着腿,坐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书看。 鬼无情先在屋顶上看了看情况,又寻了扇开着通风的小窗,默不作声地窜了进去,勾着房梁上去了。 因为玉妃到底是皇帝的妃子,所以暗卫们都不敢窜到房间里来。如今整个房梁上,也只有鬼无情一个人待着。虽然这儿的房梁上有些灰尘,但能独占一整个房梁,灰尘也就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了。 鬼无情并没有窥视女孩子的癖好,他寻了个隐蔽处,擦了擦灰尘,又在房梁上躺了下来,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