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嘻嘻笑笑的低语陈大嫂听得不是太真切,只隐隐听到了“时家”、“建民”,心里兀得一跳,加快了脚步。第5章 农村汉子的小冤家(五) “建民,建民?”陈大嫂一进门,没见着人,就喊了几声。 “咚”的一声木棍落地的声音从灶房里传来,陈大嫂疑心进了贼,把鸡蛋篮子往堂桌上一搁,抄着扫帚就冲了进去。 “咳咳。”时鱼灰头土脸的蹲在灶膛前,一转头看见举着扫帚的陈大嫂,差点坐到柴火堆里去,“别别,是我,时鱼。” 陈大嫂也认出来是谁了,放下了扫帚,可一颗心却被提得更高。这算算日子都过去两天了,时家小子怎么还在建民家,还做上饭了? 时鱼还在那折腾他的午饭,陈大嫂看见了时鱼的动作顿时顾不上问时鱼怎么还在,只剩下心疼,心疼那被糟蹋的木头和火柴。 “你这样咋点的上火啊。”陈大嫂从时鱼手里拿过那火夹,熟练地用火柴点了些木屑,再把火引到木柴上,“哪有一股脑塞那么多柴火进去的,那火还不得被盖灭了,两根就行,煮得差不多了,就再撤掉一根。” 已经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鱼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只能不住地点头。 火生好了,陈大嫂就把位置让给了时鱼,让他自己看火,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揭了灶盖,别等会儿把锅给烧穿了。 “你中午一个人就煮大白米饭吃?!”陈大嫂盯着锅里那白花花的大白米饭,要不是已经煮的半熟了,她都心疼地想把它们捞起来。不年不节的吃干米饭,这不是糟践粮食吗? 陈大嫂往灶里加了两大勺水,又切进去四团番薯块,搅了搅,才终于又把灶盖盖回去了。 时鱼看了陈大嫂的动作,再想想自己刚才拖回来的那破破烂烂的“嫁妆”,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像个败家的小媳妇被上门的婆婆逮住了。 陈大嫂的名字叫秀莲,她的为人在村里大家都是有一句说一句的,粮食最紧张的那些年,陈大嫂也紧巴出几口粮食给陈建民娘俩送去;时鱼一个人过不下去日子的时候,陈大嫂也帮衬过几次;哪家有困难,陈大嫂能帮都帮。 因此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时鱼心里都念着陈大嫂好,如果陈大嫂没有执着着要给陈建民介绍对象,那就更好了。 陈秀莲接过了锅铲,就顺便把这顿番薯粥糊给做好了,“你中午吃点,晚上加点水再热下就能吃。” 说完这句,陈秀莲又想到时鱼今晚还住建民家里,心里就又咯了一下,可建民不在,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灶房里突然就陷入令人尴尬的安静,最后还是陈秀莲呆不住了,说了声“走了。”时鱼赶忙把人送到门口,规规矩矩地说,“婶子走好。” 陈秀莲走出门后,越想越不对,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邻屋的季秀春拦住了。 “哎,秀莲嫂子,你进屋瞧见那小崽子在做什么呢?” “没做啥,就做中午饭呢。” 季秀春那是全村都数的上的大嘴巴,没的事情到她嘴里都能说成有的,嘴里不知闹出过多少笑话。 像她这样每天瞎掰扯不做事的婆娘搁谁家都是要挨几顿打的,可他男人也奇怪,每天只顾出去做活,挣了钱就交家里,只要晚饭能喝上一杯小酒,别的就都不管。 打她两个孩子都去上学之后,季秀春就指着村里那些个鸡毛事逗乐了,陈秀莲哪敢跟她多说。 可陈秀莲不说,季秀春却不打算放过她,“刚才那兔崽子还把那些个破棉被,破袄子往陈建民家里背呢。我看呐,八成陈建民是要把他当自己儿子养了。嘿,这事还真成,自己女人跑了,还替那野男人养孩子。” “你在胡咧咧些什么!”陈秀莲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别人这么说陈建民,这不就是在说他没种,不是个男人吗。 “秀莲嫂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这事可是大伙都看见了的。时家也不是没房子,这要不然他搬陈建民家里去住干啥?”说着还拍拍胸脯,跟受了多大冤屈似的。 陈秀莲说不过她,心里也怕真被季秀春给说中,匆匆地往家赶。 村里十几岁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也晓得嚷嚷着要媳妇儿,陈建民都三十出头了,可从没见他着急、主动过,他不会心里还惦记着时玉华吧? 陈秀莲越想越心慌。不行,她今天非得和陈建民问个清楚不成。第6章 农村汉子的小冤家(六) 陈建民早上等了会儿时鱼,出门就晚了,因此回村的时候天已经半暗了。 不过好在事都办成了,隔壁村有户人家养了三头猪,往大队里交一头,自己还能剩下两头,陈建民算了算还有的钱就把两头都定下了,来年看情况,还去那户定。 两村之间婚嫁的多,都晓得底细,也不怕赖账啥的,陈建民就先付了四分之一的钱,对方也爽快,还送了根猪骨,上面还带了丁点筋肉,让陈建民拎回来。 陈秀莲从下午回家以后这颗心就静不下来,一看到陈建民从村口那走过来,就马上拦了过去。 “陈嫂。”陈建民看见陈秀莲往自己地方走来,还很高兴地拿空着的那只手打了招呼,没想到陈秀莲拽过他就往没人的地方走。
晚饭后,村口经常聚着群汉子唠唠闲话,尤其是农闲的时候,村口那片水稻地收了麦子后倒是安静。 “陈嫂这是咋了?”这是他不在的时候又出啥事了,他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时鱼。 “你还问啥事,嫂子问你,时家的小子是不是住你那。”陈秀莲虽然已经亲眼见着了,但还是巴望着陈建民,希望能听到个不。 “是啊。"陈建民没想到陈秀莲拦着他就为了问这个,他就一人,没啥负担,帮衬个村里的孩子不是应该的吗? “你还真打算让他一直在你家住下去呀,”陈秀莲听了回答,心里噎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今天时鱼往你屋搬东西的时候,村里人都咋说的?”
“村里人都说啥?”时鱼搬东西这事,陈建民不知道,但他想到以后时鱼就住在他家了,心尖尖上就抖了一下,和今天早上醒来看见时鱼那张脸时的感觉一样。 “她说你给野男人养孩子,”这话陈秀莲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后面几个字轻的几乎听不出来,“建明,你给嫂子说句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时玉华?” “陈嫂,你这说的这都是啥?没有的事。”一听这话,陈建民笑着的脸就虎下来了。 “那你养着她儿子干什么?你年纪不小了,拖着这么个大小子,怎么找姑娘?” “他这不是还小嘛,我......”陈建民开口想解释,却被陈秀莲打断了。 “他都十六了,你十六岁的时候,都一个人养活你自己和你妈了!” 陈秀莲来不及收口,一下子喊出了这句话。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稻田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光秃秃的稻田里立着两个人。 “陈嫂你甭说了,时玉华是时玉华,他是他,只要他不开口说要走,我就不会赶他的。” 说完这句,陈建民就转身走了。陈嫂的意思他懂了,可被这些闲话伤害最深的又岂是他。 “那他要是不走,你就真一直养着他了?” ———————————————————————————— 时鱼吃过了那顿没滋没味的糊糊,就在屋里闲着没事干了。 找了块干净的地,把自己拖来的那袋东西全都倒出来,看起来乌泱泱的一摊,还蛮壮观。 袄子被子什么的都先推到一边,再把那些个脸盆、毛巾什么的按位置摆好。 脸盆估计村里都是在一个地方买的,除了蓝底和红底的区别,套在一起刚刚好。 白色的毛巾旁边挤进来了一块同色的毛巾,两个搪瓷杯并排靠在一起,插在里面的牙刷沿着杯口转了半圈依偎在了另一只牙刷上面。 时鱼看了眼摆放后的成果,突然脸红了一下,毛巾只有一条,那他今天早上用的,还有牙刷...... 拍了下有点红的脸,时鱼把脑袋扭回去,不再去看那些成对的生活用品。 把大件和生活用品都放好之后,地上就只有几件小东西孤零零地躺在那了。 原主攒了个铁皮盒子,那里面藏着他对亲情所有的渴望。 除开外公外婆留下的遗物,铁盒里还放着一块被小心剪下的布料,一把用木头削出来的木刀。 前者来自原主被抱回村时身上裹得小被子,一个白胖的娃娃咧着嘴抱着条胖头鱼;而后者——来自于陈建民。 时鱼翻了翻原主的记忆,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最后又绕到了陈建民身上,最后把其他东西都收了回去,把木刀拿出来,换了个地方藏好。 这些东西都收拾好,也没见天色暗下去多少。时鱼掰着指头等了会儿,实在等得无聊了,就去祸害一开始被他摆到一边的旧棉被去。 陈建民走回家,看见几乎快把自己缝进被子里去的时鱼,憋了一路的闷气就散了。 这样一个活宝,他怎么舍得赶他走呢? “哎,叔回来了。”时鱼正缝着被子呢,感觉视野一下子暗了,抬头就看见陈建民立在门口。 “嗯,鱼儿,先吃饭吧。”陈建民拎着猪骨头往灶房走,今天太晚了来不及做,明天可以给时鱼添点荤腥。 时鱼这会儿还懵着呢,他接收的记忆是文字版的,好多地方都语焉不详。 他这几天已经渐渐觉出原主和陈建民的关系可能不像资料里显示的那样,但他万万没想到陈建民会管原主叫“鱼儿”。 那勾起的尾音能有九曲十八弯,落在他身上了还不安分地轻轻搔动着他的耳膜。 老实人也不能这么撩拨人呐,叫个鱼崽、大侄子什么的不行嘛,可再想了想,又觉得他喊鱼儿的时候,那声音可真好听。 锅里还剩着一大锅番薯米糊,够陈建民和时鱼两个人吃的了。 自家种的番薯带着点甜味,冬天里热热的吸溜下去一大碗,管饱又暖和。 不过陈建民怕时鱼不爱吃,又往锅里加了几勺糖,还从卤菜缸里挑出来一碟卤菜一起热了。 晚饭弄得简单,陈建民把饭菜端出来的时候,时鱼还在收拾他的旧棉被。 不、现在已经不是棉被了,而是几条破布和一团棉花。 陈建民本来不忍打击时鱼,可看着时鱼把被子的对角缝在了一起还是忍不住出了声,“家里也不缺被子,这些已经旧了,要不就扔了吧。” “那怎么行,这些棉花都还能用呢。”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嫁妆”里用来充门面的大件。 最后还是陈建民劝时鱼吃完饭再收拾才把他哄上了桌。 “叔……”, ”鱼儿——” 两人同时开口,时鱼笑了一下,“叔,你先说吧。” 陈建民本想让时鱼别把那些闲话放在心上,那些话能传到自己耳朵里,时鱼自然也能听到。 可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提这个头,“叔没什么要紧事,你先说吧。” 时鱼现在也有些紧张,但为了他今后的幸福生活还是开了口,“叔,我想上学。” “这很好呐,”陈建民之前没听说时鱼想读书什么的,但他现在想学点东西了总归是好的,看时鱼紧张的样子,还以为时鱼是担心学费的问题。 “学费叔来帮你出,”担心时鱼还不放心,陈建民又补充了一句,“叔明天就帮你去问学校的老师。” 时鱼没想到陈建民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还帮他把所有问题都考虑到了,一下子除了扒饭,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了。 吃饱喝足的时鱼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幸福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被陈建民喊去洗澡的时候才想起来被他缝了一半的棉被。 踩着棉鞋噔噔噔地跑过去一看,才发现那搅成一团的棉花已经被熨熨贴贴地缝进了被套里,针脚也整整齐齐的。 这是田螺成精了? 而被当作田螺姑娘的陈建民扫了眼屋子,看着多出来的几件东西,有些心疼时鱼这几年过的日子。 心想快过年了,该给时鱼添置些新衣服了,还有别的东西,时鱼看上了也都给他买。 作者有话要说: 时鱼:“怎么追一个会做饭、会针线,还能供我读书,给我买买买的男人?” 作者:“长得好?” 时鱼:“哦,那我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