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周庭让忙完下班,看到手机上敖钧之的讯息,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上,觉得哪里都是敖钧之的影子,伸手却触不到,不知不觉就让眼泪模糊了视线。
心好乱……
原本以为有没有敖钧之,生活都还是一样的过,甚至这一年也不曾流过泪,可为什么听到他的想念,心里会这么难受……
我们会有可能在一起吗?
如果迈出那一步,迎接我们的,是天堂,还是深渊?
我始终不敢把一切都豁出去,因为,那样沉重的疼痛,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深呼吸了一口,周庭让狠下心,将手机关机扔进了包里。
第二天一大早敖钧之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之前精英计划的上司。
“Barton,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回国了吗?”
“还没呢。”
“是这样的,我国内有个朋友在S城新开了家风投公司,正缺人手呢,我听说你以前在S城呆过,应该比较熟悉,所以推荐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啊?”
“我前两天给你惹了那么大麻烦你还帮我啊?”
“一码归一码嘛,我觉得你走了挺可惜的,想多给你争取个机会。”
“谢谢你啊,Barton,不过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回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行,我等你电话。”
挂断电话,敖钧之下意识地打开QQ,发现周庭让还是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颓废的趴在床上,敖钧之考虑着Barton的提议,可就是不确定周庭让现在是什么想法,冒昧回国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叮——
QQ有了新消息,但不是周庭让发来的,只有五个字,来自三木。
“给你个福利。”
“?”
敖钧之回了个问号回去。
下一秒,三木传来一张图。
照片里,周庭让穿着干练贴身的西装,正认真的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很显然,这是三木趁周庭让不注意偷拍的。
干净淳朴的气质,柔和清秀的五官,步入职场的周庭让浑身都散发出一种魅力,看得敖钧之着迷。
“悄悄跟你说啊,我们公司最近有个帅哥对庭让超好的。”
果然,敖钧之大动肝火,咻的一声掀开被子站起来,捧着手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不爽!不爽!太TM不爽了!
最后,当不爽的情绪上升到一个极限,敖钧之也终于爆发了。
一个越洋电话打过去,敖钧之对着三木就是一阵怒吼。
“给我看着那个兔崽子!不准让他接近庭让!我明天就回去!”
愤怒的挂断电话,敖钧之又重新拨了一个号。
“Barton!给我公司地址!我明天就去报到!”
第七章
24.
中午12点,旧金山国际机场。
坐在登机口看着窗外起起降降的一架架飞机,敖钧之不敢相信,从做出这个决定到自己彻底离开这里,只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忽然广播里传来登机的通知,周围的乘客全都有秩序的排成了长队,敖钧之跟着站起来,缓缓走到队伍最末端,握紧登机牌的手心紧张到不停的流汗。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勇气,也许是想到上了飞机就不能再用手机了,敖钧之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记忆深处的号码。
嘟……嘟……嘟……嘟……
提示音一直在响,对方却没有回应。
敖钧之几乎快要放弃,却在准备挂断的那一刻看到屏幕上电话被接起,于是又立马将手机放回耳边。
“……喂?……”
气息微弱,喏喏慵懒,一听对方就处于睡梦中被吵醒的惺忪状态。
“庭让,是我。”
敖钧之尽量控制自己不要颤抖,全神贯注的聆听着听筒里的一呼一吸。
“……嗯?”
周庭让时隔很久再听到敖钧之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结果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串又长又陌生的号码,这才确定真的是敖钧之本人,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突然像注入了一股冰泉,激得周庭让瞬间就清醒了。
“钧之?你怎么……”
“你那边是凌晨四点吧,对不起,这么晚了还吵醒你。”
“啊……没有……”周庭让从床上坐起来,无法否认心里那份压抑已久的牵挂,“你……在那边还好吗?”
“只考虑工作和学习的话,还好。其他时候,不太好。”
周庭让听懂了敖钧之话里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抓住被子的褶皱,保持沉默。
“你呢?”
敖钧之揣测得到周庭让内心的纠结,所以没有纵容尴尬无限蔓延,吸口气换了个话题。
“我……还是老样子呗……没什么变化……”
苦涩的弯起嘴角,周庭让不敢奢望自己还有机会尝尝爱情的味道。
“庭让。”
“……嗯?”
“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就离开美国了。”
“嗯?你要……”
“回S城。”
周庭让眼皮一抬,不自觉的抓紧手中的被单。
“我马上就上飞机了,明天下午六点到S城。如果你愿意,我想明天一落地就看到你。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Your boarding pass, sir”
慌忙将手中的登机牌交给地勤人员,敖钧之快速的留下一句话。
“我得挂了,明天我等你。”
随后便关机进了飞机。
大脑嗡的一声,周庭让陷入了情绪空白。
懵懵的放开手,任凭手机滑落在枕头边,周庭让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定义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
敖钧之要回来了。
可是他还能重新回到我的生活里吗?
周庭让解不出这个答案,只能翻来覆去的折腾,辗转反侧的犹豫,不知不觉窗台上就透进了清晨的光亮。
第二天下午两点,亨通公司。
“咱出发吧,庭让。”
同事杨景杰招呼在门口发愣的周庭让,周庭让这才回过神来,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今天去F市要例检的仓库有点多,如果中途有什么事耽搁,咱们有可能得在那边呆一晚,明儿早上才能回来,没关系吧?”
“……嗯……没事……”
周庭让现在满脑子都是敖钧之昨晚那通电话,全身紧绷,根本听不进去外界的任何声音。
“你怎么了?平时咱仓储部就属你做事最认真,今天怎么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所以没什么精神吧。”
周庭让看向窗外,不想让同事瞧出自己的不对劲。
察觉到周庭让情绪不高,杨景杰也没再搭话,于是打开电台广播听起来。
“说到缘分这个问题啊,其实咱们现在的都市年轻人呢,平时生活节奏都太快了,而且发展的越好,要求的越高,给自己设一些条条框框,最后呢,白白错过应该珍惜的人,所以才今天有人受伤,明天也有人受伤。今天VJ呢,准备跟大家分享一首情歌,送给正在爱情里挣扎的男男女女们,希望你们能把握住缘分,不要让它从身边溜走了。这里,一首《默认》,送给大家。”
音响里传来淡淡诉说的旋律,周庭让感受着眼前飞驰而过的街景,打开耳朵将那贴近生活的歌词一句一句听进心里。
「这世上没有迟到的缘份,只有你不敢面对的爱人。」
第一句话就像给了周庭让的心一记狠捶,让周庭让从无用的自我催眠里惊醒。
是不是,敖钧之其实就是属于我的缘分?一直以来都只是我一个人,不敢面对,不敢承认而已?
「哪怕命中注定的两个人,也只能在爱里等的认真。」
初中遇到他,十五年后又遇到他,同病相怜的我们,一起经历伤痛,也一起经历释怀,仿佛这么刻骨铭心的翻搅,也是命运早就安排好了的。
如今旧情已往,他在认真的等自己结束挣扎,我也在认真的等自己停止悲观。
「但愿情深,让经过的人为你转过身。不肯承认,其实心弦已拨动几根。」
并不是不记得那天一起看旭日初升,他情不自禁靠近的呼吸,也不是不记得,那一刻自己心房的颤动。
我们都伪装自己伪装了太久,所有的不堪和残忍,都因为我们把自己束缚得太深。可是谁又能想到,竟然有一天我看到了真实的你,你也看到了真实的我,才发现,你的存在好像成了我生活的必需,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认。
「越陷越深,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已经默认。难道一等再等?错过缘份……」
曾以为,他人走了影子却留在四周的感觉,一生就那一次。却不想敖钧之的离开,同样也是一种不舍和遗憾。
他突然发来的信息,突然打来的电话,一次又一次的扰乱本已平静的心弦,就像越涨越高的潮水,轰隆一声淹没过来,让自己失去意识。再醒过来,心里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难道,非要逼自己错过这场缘分,才能开启新的生活吗?
——“庭让,你没事吧?”
杨景杰不小心瞥见周庭让泪水流了满脸,吓得赶紧出声关切。
“……我、我没事……”
思绪被打断,周庭让这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刚刚忍不住流眼泪了,胡乱的扒了两下脸,随即恢复正常状态。
“你刚刚……是不是想起……什么人啦?”
“……”
周庭让没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
“其实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不过我想说,这歌词确实说的对,缘分这玩意儿是天注定的,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就拿我和我老婆来说吧,十多年前,我俩读大学的时候认识,我老婆家里条件好,我一农村来的土包子,老觉得配不上她。我俩好了四年,要毕业那会儿我却怂了。不想让她跟着我吃苦,想看她过得好,所以就骗她呗,说我厌了,腻了,爱上别人了,死活就想让她死心,离开我。可是你猜怎么着,最后她嫁的还是我。我现在真庆幸那会儿她没有放弃我,也庆幸我没被现实打倒,爱她就要有勇气跟世界对抗,面对你怕的,翻越它,你才能变成新的你。”
面对我怕的,翻越它,我才能变成新的我?
周庭让静静思考了一下杨景杰的这番话,突然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这两年的心结一下就解开了。
“逃避他,就是在逃避过去,可是逃避有什么用?我还是得一辈子活在痛苦里。只有面对了他,我才能从过去里走出来。”
周庭让说完看了下表,现在赶去机场还来得及。
“景杰,今天的例检,我可能去不了了。”
“啊?为什么?”
“我现在必须去一个地方。”
“你……想好了吗?”
“嗯。”
“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我支持你,”说完杨景杰把车停在了路边,“你去吧,例检报告我还是照常写,不会让主管抓你毛病的。”
“谢谢你了。”
“快去吧,明天公司见。”
从车上蹦下来,周庭让在路边快速招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而去。
“小伙子,机场就在前边了,你是要去送机还是接机啊?”
“接机。”
“国内到达还是国际到达啊?”
“从美国回来的话……应该是国际到达吧,国际到达!”
“好咧,那我就直接给你送国际到达口去了哈。”
“谢谢师傅。”
给完钱下车,周庭让看了下表,现在已经六点二十了,不知道敖钧之还在不在,于是心急如焚的往里冲。
从没坐过飞机的周庭让,第一次进机场航站楼,立刻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该去哪个区域等敖钧之。
乱转了一阵,周庭让只好朝着人挤了一堆的出口窜进去,随便问了问身边的人。
“您好,请问六点钟从美国回来的航班是在这儿等吗?”
“你是说新加坡转机那班吗?”
“应该……是吧。”
“那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就出来了。”
“啊,谢谢您啊!”
呼……还好还好……赶上了……
周庭让顺了顺胸口的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出口来来往往的人群。
在托运行李提取厅找到从上海转机的航班编号,敖钧之等了一会儿,传送带上终于出现了自己的箱子。一把拉下的箱子,敖钧之无比紧张的往到达出口走去。
前面就是到达出口了,那扇门后面,真的会出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吗?
拉着箱子,敖钧之手心冒汗,一步一步接近出口,然后在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间紧张的闭起眼,下一秒期待的睁开——
正前方,没有。
左边,没有。
右边,也没有。
那一群挥着手热烈迎接亲友回国的家属里面,没有一张脸,一双眼睛是属于他的。
“不可能……他肯定在里面……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敖钧之双眼胀红,冲出去一层一层的拨开接机人群,最终结果还是失望。
颓坐在旁边的休息区,敖钧之始终注视着往这个方向来的人,告诉自己周庭让一定还在来的路上,就这样着魔似的等了下去。
而这边,一拨接一拨的旅客从到达出口涌出来,周庭让恨不能长了十双眼睛,第一时间就从里面辨析出敖钧之在哪里。
只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渐渐过去,身边接机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周庭让还是没能等到期盼的身影。
看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为什么其他人都安全到达了,就是看不见敖钧之呢?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周庭让焦急的栏杆后面来来回回的走,无奈敖钧之刚回国,没有可以联系的号码,除了在这儿等,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又等了三个小时,将近十二点,今天的所有航班全部到达完毕,偌大的机场只剩下寥寥几人,而已封闭的到达出口门前,周庭让还在不死心的张望。
“呃,这位先生。”
一个机场工作人员见周庭让一连在这儿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看不下去主动过来提醒。
“您是来接机的吗?”
“嗯,是啊,我朋友跟我说了他今天到的,可我等了好久也没见他出来,大哥您能帮我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吗?”
“那个,您先别着急,您告诉我,您朋友是坐哪个航班回来的?”
“航班号我不清楚,但他是从旧金山飞,说今天下午6点会到的。”
“好,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从咨询台查了下电脑回来。
“是这样的先生,今天从旧金山回S城的航班有两个,一个在新加坡转机,一个在上海转机。新加坡转机的呢,才从这个出口出来,上海转机的话,得去隔壁国内到达接机才行。您朋友,有没有可能是坐另外一个航班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