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越人·风雨夜西楼——苏卿和
苏卿和  发于:2016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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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天际一瞬白光,紧着轰地一声。两人一顿,阿梦直起身来,看着屋外一片昏沉,狂风怒起,是要下大雨了。阿梦回首之际,看见男子的脸上带了丝丝苍白,双眼有点慌乱。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掩着耳朵,却又很快放了下来。

“你害怕打雷?”阿梦惊奇地问道。

男子脸上一赤,他极快地坐起身来,推开阿梦,冷冷道了句:“不要你管。”

阿梦嘻嘻一笑,他坐到男子身边,拿起他的手,将那看起来比男子还要小一半的手放在上面,阿梦那软软的手就好像猫咪的肉垫子。柔柔的,很舒服。

“我以前也很怕打雷。后来姐姐告诉我,遇到自己害怕却又没人帮助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忘记自己在害怕。做一些事情分散自己的思绪。譬如唱歌。”

男子一愣,说道:“我不会唱歌。”

“什么!你连歌也不会唱。既然如此,我教你吧。我唱一句,你跟一句吧。来,开始了。”

“喂,我……”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阿梦那清灵的声音在这空挡黑暗的庙里传响,和着风声,竟有了生生回响。男子从未听过这首歌,曲调很悲伤,让人听了心底不住要微微一蹙。

调弦拔瑟,纤纤十指尽缀绛。

乌髻白鬓,是终年无尽边际。

谁只羡,成为仙。清虚玉寒广,思凡扰扰。

闻梨落泪溅,月宫天,

曾道是,

孤芳自怜。

念月下沧海渺茫,借一书百诉衷肠。

剔仙骨,坠凡尘望。

初几许,末几回。

思君切切,犹记当年,琼花癫。

曾记是,

“衣不如新,人不故”

一曲尽,阿梦却被泪水倾覆了容颜。白衣男子怔怔坐在地上,看着他。

“这首歌,叫什么。”

“我叫它……‘茕兔’,孤独无依之兔。”

“谁写的?”

阿梦微微一笑:“据说是一只与凡人相恋因而犯戒的兔仙,他与深爱的人被迫分开。兔仙终日在那离恨天之外,哭声绕绕,最后变成了这一首歌。”

这个时候,漫天开始噼里啪啦砸下雨滴,阿梦转身看着,门外那几个白衣人伫立着,任由大雨浇灌全身。

“庄主,天已黑了,是不是……”

白衣男子站起身,点点头:“准备出发……等等,留几人守在此。”说罢,男子回过脸,看了阿梦几眼。

“你是不是要去山下那村庄去?”

“你怎么知道。”

“我也去。”

“不行,太危险。”

“我不怕!我是医师,我会帮你救援。”

男子脸上愣了愣,半响,那冰冷面孔上竟然露出一抹笑容:“听话,等我回来。”

说罢,男子那袭白衣走出了山神庙,大雨招摇中,将他的白衣全然打湿。他上了马,带领一行人准备就绪。就在这时候,一阵雷鸣彻过天际,阿梦看见那白衣身子颤了颤。

阿梦咬了咬牙,霍然冲出门去,投进雨中,抓住了男子的衣衫,仰着脸看着他:“让我跟你一起去!我会保护好自己。”

男子一阵错愕,低下头,看着大雨将阿梦浇得睁不开眼。他立马斥道:“回去!”

“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说过的,只要找到你,我就绝不要跟你分开了。”

男子的眼里一片复杂,面容又惊又骇。片刻,他缓和了过去。白袖一探,道:“上来。”

阿梦脸上一笑,伸手过去,男子将他载上了马,护在身前。手持马缰绳,低头问了句:“坐稳了?要出发了。”

“嗯。”阿梦应了句,只听男子一声下令,马匹迈开蹄子奔腾,颠簸的路,男子一手抱紧他,一手驾驭着马。

阿梦靠在男子怀中,心里几分思绪。这一切,就恍若隔空,回到二十年前,他与司徒羿相遇的那个时候。

“司徒,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了。”

那迫近城镇的村庄,此时一片风雨埋没。家家户户早早熄了灯,此番看去,竟然显得是如此地凄清。男子下了马,看着村子。半响嘴角微微一提:“我终有一日会让你身败名裂。”说罢,男子从鞘里拨出了一柄剑,漆夜里顿过一瞬银光。

男子回身看着马上的阿梦,片刻对着身边的一随从窃语了什么。随从应是。男子又看了阿梦一下,半响转身,带着一行人入了山庄。

“你就在这里等他出来吧。”

“哦……”阿梦应了声,看着那白衣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男子等人站在了村庄中心,风雨间,他浑身散发这一股凌然的杀气。这时,村子里传来了狗吠,陌生人的入侵,让它们警惕了起。同时,做了警报的作用。

“动手!”

一声令下,所有人分散而去,对着家家户户的大门一脚踹入。男子就站在门外,听着阵阵打砸摔破,他心底燃起莫名的快感。

夜幕吞噬着一切惊叫,恐惧。男子那白衣在大雨之间,就如一只令人发指的幽灵。他的发全然被打湿,狂风横过,倏地冰凉。这时候,他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男子身子一紧,手中的剑握了握。瞬即回身,向那个靠近的他的人,一剑斩落。

铮!

男子惊了惊,身后那个人用剑挡下了。风雨里,他也是一袭白衣。乌发横飞,隐隐里竟然与男子有几分相似。

“原来一直冒充我的人,就是你。”一阵声音冷冷顿起,那个持剑突袭的人,慢慢抬起了头。两人对视那一瞬,都愣住了。

两个人,一样的容颜,一样的身姿。手里拿着剑对峙交差。这一切,简直是与镜中的自己对决一般。这世间,竟然会有人如此相似,接近一模一样!

“你是谁!”秦枫冷冷问道。

对面那白衣男子看着秦枫,半响阴阴一笑,不回答,收起剑,看着他:“久仰秦楼主多时。”

“你为什么要冒充我。”

“我无需冒充你。任何人看了我,都会自然而然,将我误认为是你。”

秦枫面容肃起,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心里腾起丝丝怒意:“你究竟是谁。”

“我叫柳离雨。”

“楼主!所有人都被埋伏已久的白衣卫抓获。”这时,一白衣卫上前说道。秦枫点点头,看着柳离雨。

柳离雨脸上有些惊,他回身看去,自己的人马果然被秦楼的人一网打尽。其中,有十多具,已成冰冷的尸体。

“秦枫,你早就埋伏好的。”

“是。”

“你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莫非……”柳离雨双目一凛,回身看着自己那所剩无几的人马,“你们之中,定有秦楼的内女干!”

秦枫冷冷一笑:“秦楼从没有派内女干。我也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是直觉,你今夜会来。”

“直觉?”柳离雨愣了。半响,他目露凶光,扬起剑看着秦枫:“既然如此,你我一决高下!”

“一决高下?呵呵,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我自然要留你狗命,去向江湖证明我的清白。来人,将柳离雨擒下。”

“是!”白衣卫上前,欲要架柳离雨。却见柳离雨面容一肃,厉道:“别碰我!秦枫,你生来就是我的仇人。我恨你很入骨。既然这回我败在你手上,就绝不会辱在你手!”说罢,柳离雨抬起剑,对着自己腹部,直捅入内。

秦枫双目一凛,欲要阻止却又来不及。

整一把剑直直插进柳离雨的身子里,鲜血染红了他那白衣。柳离雨带着一丝胜利的笑意,鲜血从他嘴角流出。冰冷的雨水浇着他,让他的脸越发苍白。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拨开包围的人群,奔到柳离雨身边,看着剑穿过他的身子。鲜血一地。那人眉头一蹙,立马抓住他的手,扶着他的身子。

“你坐下,我替你治!”

秦枫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眉头蹙着。一道闪电过,他看清了这个人的脸。不住惊呼了声:“阿梦,你怎会在这。”

阿梦一愣,仰起脸,看着秦枫正站在他不远处,一面惊讶地看着自己。

“咦!秦枫,你怎么在这。那这个躺着的……”阿梦回脸看去,柳离雨的脸已经如纸煞白。他费力地睁着眼睛看着阿梦,口张着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啊!怎么会有两个秦枫!!”阿梦惊愕着,半响,他颤颤着手,拨开柳离雨的发丝,光洁的额头,没有疤痕。阿梦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你不是秦枫,你是谁。”

“我……我……呃。”柳离雨脸上一痛,吐了一口血。

阿梦一惊,立马俯下身子,替柳离雨探了探脉象。眉心一拧,从怀里拿出一枚药丸,塞进他嘴里。回头对秦枫说道:“赶快将他带到屋子里。要不伤口沾了水,会化脓。”

秦枫愣着,看着他。阿梦似乎有些恼火,吼了声:“快啊,再不救他就要死了。”

秦枫回过神,立马对白衣卫说道:“照他说的去办”

柳离雨被转移到屋里,他身上插着剑,阿梦蹙着眉,对秦枫说道:“你扶着他,我替他拔剑。”秦枫不敢怠慢,走上前抱住了柳离雨的身子,阿梦手持剑柄,扬手一抽。柳离雨在剧痛中惊醒,眉头一蹙,吟了声。

阿梦肃着神色,立马用毛巾按在他伤口上。止住汩汩而涌的血。

“准备银针,我要替他缝合伤口。”

秦枫立即让白衣卫去做了,一切准备好后,阿梦将一块毛巾塞进柳离雨口中。示意秦枫按着他的身子。阿梦拿开了被血染满的毛巾,看着那伤口。他眉头不皱,捏起银针娴熟地缝合着。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指,汗水布满了阿梦的额头。

每缝一针,柳离雨的身子就颤了颤。满脸充斥满痛,咬着毛巾,闷吟着痛楚。

阿梦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最后,阿梦拿出了药,抹在他的伤口上。

“好了,终于救过来了。现在让他好好休息。”

阿梦擦着汗,随之下了床,走到水盆边,将血淋淋的手洗干净。

秦枫放下柳离雨,此时柳离雨已经睡了过去。见阿梦走了出去,秦枫亦随之起身,令屋里的白衣卫都出去。秦枫跟上阿梦,两人站在庭院里。

此时已经雨过天晴,仰头苍穹是繁星点点,清风徐来,带来清新的气息。

“你现在终于信我是货真价实的医师了吧。”阿梦回过脸,得意洋洋地看着秦枫。

秦枫点点头,看着他:“小小年纪就有此般医术,实在令我佩服。”

“那你就可以放心将我留在秦楼里当你的御用医师了。”

两人相视而笑,半响,阿梦收起了笑意,看着秦枫:“那个男子到底是谁。怎么……跟你生得如此相似。”

秦枫摇摇头:“他说他叫柳离雨。实质上我,今天前我都没有见过他。”

“那就怪了……你说会不会是你的同胞兄弟,只是小时候失散了。”

秦枫脸上一震,连连摇头笑道:“怎么可能,你当是唱戏吗。我看是巧合,巧合罢了。”

“楼主。”这时候,一白衣卫上前,他看了阿梦一眼,把想说的话犹豫在喉咙间。秦枫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

“是,楼主。这个柳离雨的身份,方才属下等人已查清楚了。他,是西南一较大商家柳家庄的少公子。”

“西南柳家。那不是玉石商家么,在江南都颇有名气。怎堂堂柳家少公子会出来胡作非为?”秦枫有些疑惑。

“属下也不知。”

“我看不如亲自上门拜访去,一来可以将柳离雨送回府上,而来也可以问个明白。这般既可以给你洗脱冤屈,又可以结个人情。”阿梦说道。秦枫看着他,眸里惊讶着,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是个六,七岁孩子说出来的。

“眼下只能怎么办。”

西南柳家,很容易打听到。就在西南一处郊外,占地百里,有着独立的花园,厢房不下百间。果然是商贾富贵人家。

秦枫等人在庄前落马,山庄前立即有人上前探看,见秦枫,几分面容顿了顿,纷纷恭道:“是少爷回来了,我马上给庄主通报一声。请少爷在此恭候一会。”说罢,那几人便匆匆回身跑进山庄。这一态度,让秦枫不禁疑了神色。

“明明是回自己家,为什么还要通报?莫非,要得到家人应允了才可进门。”

“这一家人兴许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多了。”

不出片刻,那去通报的人折了回来,一脸笑意看着秦枫,说道:“庄主答应让少爷进去。只是……少爷您身边这些跟班的,就不能进去。毕竟人多手杂,丢个什么……就不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衣卫首领斥道,却见秦枫扬手制止,半响微微一笑,看着那家丁。

“那我带了两个朋友。不知,能不能进。”

“能进,能进!请。”

“我有个朋友喝得不醒人事,马车是否也能入庄?”

“当然可以。小的这就替少爷牵马,少爷请。”秦枫点点头,像阿梦示意了一下,迈步走开。阿梦随之跟着。两人待一辆马车,跟着几个家丁进了柳家庄。柳家庄的气势让阿梦看了也不禁咋舌。这样的建筑何等奢华,怕是要不少财力方可完成。

简直可以与天宫媲美。

走了很久,亦不到目的。这时,临近花园的时候,一个锦衣华装的少年走了出来,他手持一柄金造弓箭,正对着花丛下一只白兔。他瞄准了猎物,拉弓,放箭……

嗖!金箭离弦而出,却在临空中被一只手当下截住,紧紧攥在手中。所有人一惊,看着那个将箭截下的人……正是那只有六,七岁大小的阿梦。他那漆黑的眼看着华衣少年,手中金箭往地上一扔。他转身将白兔抱起,摸了摸。又看了少年一眼,回到秦枫身边。

少年错愕得愣了神色,半响他看向家丁,问道:“那个孩子是谁? ”

“回少主人,是离雨少爷的朋友。”

“哦!哥哥的朋友。”少年起了兴子,带着一丝玩味地走向阿梦,半响伸手掐住了他那柔嫩的脸蛋,“小子,看不出你会一点功夫。”

阿梦白了他一眼,甩开少年的手:“别碰我。”

“哟,还有脾气了。至今没人敢对我柳铮发脾气。小子,当心我对你不客气。”说罢,柳铮邪邪一笑,一般小孩子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吓得嚎啕大哭。

却……

“随便你。”阿梦撂下这句话,抬眼看着秦枫,秦枫点点头,说道:“继续走。”

阿梦等人继续往前走,柳铮却怔怔愣在原地,好半会了才回过神来。回过身子,看着阿梦那小小的身子。

柳家庄的中央是一大片紫薇花林,听说,到了紫薇花开的季节,这里一大片都开满了紫色的花朵,似乎把天也染成了紫色那般。

“少爷,庄主就在花园那等候的。小的,就不过去了。”

“嗯,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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