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衣卫走远,叶声离轻轻从缺口处走出茅屋,站在那后林里。她看着茅屋里伫立着的人影,想必柳惜玉不会这么快离开扬州。他还要去夺龙夕凤玦。叶声离打算,找一处安全的地方,静静等着事成收获。
有哪个地方既安全,让秦楼的人找不见。又可以随时得到柳惜玉的情报。
恐怕只有那个地方。还是柳惜玉告诉她的那个地方。
叶声离雇了一辆马车,驰骋了三天三夜,她赶到了洛阳,那是牡丹之城,只要到了牡丹花开的那个月,整个城楼里都会被一种倾国倾城的气息笼罩。然而,洛阳城里不只有牡丹出名,它就跟扬州一样,不仅仅只有琼花。它有一座标志的建筑,一个象征性的人物。
洛阳,弄月山庄,柳墨白。
弄月山庄庄主本是月姓氏族在统治,柳墨白是嫁到弄月山庄去的。她的丈夫月侵城仅仅三十出头便离了世,月家一共两个儿子,长子月侵城,三十一岁。次子月侵衣,一岁。如今长子过世,次子尚年幼,统治山庄的重任就落在了月夫人身上。
叶声离来到弄月山庄前,她仰视着庞大的地方。清晨的光芒底下,尽显这座城池的气势恢宏。她深深吸了口气。
叶声离来到门口,把手的护卫拦住了她,她双手奉上了那块羊脂白玉。护卫一愣,看着她。
“你是柳庄主的什么人。”
“我是西南柳家庄柳惜玉的第七个妻子。现在手持你们庄主交付于的信物,难道这还有假?”
护卫面面相视了回,连连赔罪,让叶声离入了庄。
在那肃穆庄严的殿堂之上,叶声离见到了柳惜玉的表妹——柳墨白。这个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月侵城的头七还没过,柳墨白一身素裹,乌发上绾着一朵白花。她面容素颜,冰冷地看着底下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你是花颜的什么人。”
叶声离一愣:“花颜是谁。”
柳墨白亦是愣了一下,半响道:“哦,我忘了。他已经改名作惜玉了。柳花颜,是惜玉拜师之前的名字。既然你不知道,我便也随你们一道称他做惜玉吧。”
叶声离点点头,她继续说道:“我是惜玉的第七位妻子。”
“第七位!”柳墨白惊了惊,良久她淡淡一笑,“也是,我嫁过来也有四年了。四年前他还是一个人,四年后,他身边已经有了七个人。”
柳墨白似乎在自说自话,片刻意识到什么后,她清了清嗓子,端正态度问道:“是了,你怎会持有我给惜玉的信物。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是!”
柳墨白眉目一顿,惊道:“惜玉他怎么了。”
叶声离看了看四周,柳墨白会意:“你随我来。”
柳墨白带着叶声离到一处僻静地方,那个地方是在一方荷塘里,偌大的荷塘里此时萦绕满朦胧的雾气,若隐若现里看着湖心有一座建筑。临水楼台,由九曲桥相连。
柳墨白一袭雪白孝衣,走在那个地方,生生成了在水一方的秋水伊人。
“这里是我的居处,没人敢来打搅。你有话就不妨直说。”
就在这个时候,叶声离双眼一颤,泪水啪嗒就落了下来,她紧紧握着柳墨白的手,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我求求你,救救惜玉吧!我不会武功,什么都做不到。眼下只有你才能救得了他了。”
柳墨白脸上一苍,可见叶声离这副状态。她凝了凝神色,冷静下来:“不要着急,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声离擦了擦泪水,说道:“扬州秦楼楼主秦惜花,夺走了柳家世代相传的龙夕凤玦,还将它一分为二。惜玉知道了,极为不甘。可他身上又受了重伤。我怕他一时意气用事,带着重伤就去找秦惜花,向他讨回龙夕凤玦。”
柳墨白皱着眉:“怎么会这样。”
“所以我自把自为前来找柳庄主你去支援惜玉!柳庄主,你一定要救救惜玉啊!我求求你了。”
柳墨白沉着气,看着叶声离:“秦惜花是个不好惹的人。我只怕,此番贸贸然地去了,只会打草惊蛇。所以,一定要想出个法子来才是。”
“这么说,柳庄主你答应我,要去救惜玉了?”
柳墨白 点点头:“他是我的亲人。我不救他,还有谁去救他。你放心,待我想出法子,一定会去救惜玉的。”
叶声离面容一喜,露出了一个笑容。身子却一沉,她晕了过去。
当叶声离睁开眼的时候,柳墨白坐在她身边,一面愁色看着她,见她醒来,柳墨白将她扶起,语气责怪:“声离,你怎能如此不小心。你知道这样可是很危险的。”
叶声离有点恍然,也有的茫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昏倒。她看着柳墨白,只见柳墨白深深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你有了身孕吗。”
“什么——!!!”叶声离大惊失色,腾地坐直身子。
“看样子你也是不知道的。既然现在你知道了,就好好留在这里修养。它是惜玉的骨肉,也就是我的侄儿。你放心,惜玉的事情我会办妥。”说罢,柳墨白站起身来,走出外去与侍女交待些事情。
叶声离脸色苍白,有些发愣。
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内,却生生出了一个个意外。
她本想,拿了龙夕凤玦就走,然后将柳惜玉杀了。
秦更雨却成了她的第一个意外。最后一刻,她改变了注意,将龙夕还给了秦更雨。
然而,她开始了第二个计划。挑拨柳惜玉和秦惜花之间,令他们发动起战争。她便可以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无疑又成了一个意外。
叶声离暗暗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得到她的目的。她已经等了十三年了。不能如此轻易放弃。
又一个夜,万籁俱静。清风慢拂,渐渐把迷梦带回到那个地方……
魂牵梦萦,跌跌撞撞。
十多年前,扬州。
琼楼玉宇,那是扬州城里最大的青楼。里面的美人多不胜数,却每个都如枝头琼花一般,高不可攀。
在琼楼里一处僻静的房间,老鸨满心欢喜地看着眼前这个新送来的女孩。她一身雪白的衣服,长发流乱,一双清澈的眸正怯怯地看着她。
“看着丫头,也不过七八岁吧。这么小,怕是不对客的口啊。”老鸨嘴上虽是这么说,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女孩的身子。
“哎,丫头现在小,但总会长大的。再说,她可不是随便一个地方找来的丫头。她可是从那迫近东瀛,在那东海之上,富裕美丽的琉璃国里的人。现在的她,就已经像个瓷娃娃一样漂亮。待她长大了那还得了,肯定是倾国倾城,让全扬州的男人为她倾心,全扬州的女人为她哭泣!十万白银,这个价钱绝对是便宜你胡妈妈了。”
老鸨蹙着眉头看着她,半响低下身子问道:“小姑娘,告诉妈妈,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仰起脸看着她,一句不发。
“哟,怎么不说话。不会是个哑巴吧。”
那商人一愣:“怎会!我带她来时,还听见她那喊声。宛如黄莺出谷那样好听呢。也许,她是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吧。”
“什么!听不懂?这样又跟哑巴有何区别。我还得把她当成个小娃娃那样从头教她说话?”
“哎,妈妈,你都培养出一楼的才貌兼并的姑娘了,不在乎这一小丫头片子。”
“不行!她既不会说我们这的语言,又不听不懂。还有什么写字,礼仪还要我重头教。要么这样,一万白银,你卖不卖,不卖拉到。我还省下功夫呢。”
“哎,一下降了十倍……算了算了,见胡妈妈是熟人,我就忍痛卖了吧。”
老鸨一笑,从袖里掏出一大叠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扔给那商人。然后牵着那女孩心满意足地走了。
初来咋到,女孩听不懂,不会说。成天就哭,哭累了就睡,醒了就继续哭。老鸨怕她哭瞎了眼,哭坏了嗓子。雇了个先生来教她语言,只要她不从就用鞭子打。
终于,半年之后,女孩已经勉勉强强能够听懂和能说一点中原话了。
这天,她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这个客人一入门就指明只要她,还付了一大笔钱。老鸨眉开眼笑地带着客人到她的房里。这时,她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地看那个男人。
男人看着她,片刻一叹:“真可怜,才十岁不到就被卖进了青楼。”说罢,男人走上前,走向角落里的小女孩,面容一笑,伸出那宽大的掌心:“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女孩依旧不敢出来。却见那个男人伸出手臂,将她的身子一托,她就像一只路边的小猫,被人抱起那般,瑟瑟俯看着那个把她高高举起的男人。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好温暖的笑,好熟悉的笑。就好像……
父亲一样。
“听说你才七岁。看起来,跟我家雨儿差不了多少。如果我把你带回去,怕是可以成她成为伙伴了。”
女孩怯怯地看着他,半响用生硬的中原话问道:“你是谁?”
听到女孩说话,男人有点惊喜,他将女孩抱着,坐了下来,然后把她放到腿上,像一个给孩子讲故事的父亲一样,抚着她的脸蛋,然后说道:“我叫秦枫。是这个地方最有权力的人哦。所以,你跟着我,没人敢伤害你了。”
女孩仰起脸,用着生硬的中原话慢慢说道:“秦……枫?”
“对,秦枫!”说罢,秦枫拿起女孩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里划着,写了两个字。
“小姑娘,你愿不愿意跟秦叔叔走?叔叔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回家。”
小女孩虽然不全懂,但她听见了一个字:家。
她连连点头。秦枫笑着把她抱起,走出了外。看见胡妈妈,秦枫肃了神色:“胡妈妈,这个小丫头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胡妈妈有点惊讶,她看着秦枫,片刻一笑:“秦楼主,你没有开玩笑吧。她,她只是个小丫头啊。比起令千金还小了那么几岁。不知楼主买下她,做什么?”
“我带她回去当女儿不行么。她这个年纪就该在爹娘怀里撒娇的。不该在这种地方。”
“可……”
“十万两。”
“这,这个……”
“黄金。”秦枫补充了一句,只见胡妈妈眼前一亮,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秦楼主,为了这毫无关系的小丫头,值得您一掷千金吗。”
秦枫没有理她,而是径直地走出门外,对着外面的白衣卫说道:“把车里的黄金抬下来给鸨母。”
说罢,只见整整八个健壮的白衣卫从马车里费劲地拖出一个大箱子,打开,金光刺得老鸨睁不开眼。就这样,秦枫把这个小女孩带回了秦楼。
夜晚,小女孩坐在狐裘上,双眼怔怔看着眼前一个小男孩。他双眼清澈,白皙的脸,乌黑的发,尖尖的下巴让才九岁的他就显得一副俊美胚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坐着,不答话。
“你几岁了?”
小女孩依旧不说话。
片刻小男孩侧过脸说道:“爹,她怎么不说话啊。”
“更离,这个小女孩她来自东瀛。还不懂说中原话。”
就在这时,又一个孩子推门进来,看见秦枫,不住甜甜一笑:“爹。”小女孩愣了一下,她看着那个小孩投进秦枫怀里,转过脸来看着她。那个模样,跟秦更离简直是一面镜子倒映的。
“这个就是我的女儿。她叫秦更雨,那个是她的同胞哥哥,叫秦更离。以后,你们三人就能成为很好的伙伴了。雨儿,今晚你跟妹妹一块睡,好不好?”
秦更雨仰起脸连连点头:“好!雨儿可以不用跟哥哥睡了,哥哥晚上老踢我。”
秦更离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便凑到小女孩身边,拉起她的手说:“你不会说话没有关系,从今以后我来教你。你没有名字?既然如此……小琼,以后你就叫小琼吧!”
小女孩在秦楼待了三年,三年,她已经可以很熟练地跟人对话了。这三年里,小女孩跟秦氏两兄妹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本以为可以永远下去,却在琼花开的那个季节里。秦枫与他的妻子把三人都唤了来。他面容沉肃,最后,秦枫拉着秦更离,说道:“离儿,你是家里的老大,亦是亲楼的继承人。爹娘不在,你一定要照顾好两个妹妹,你知道吗。”
秦更离怔怔地点点头。
“现在,爹和娘要去办一件事情。要去好久……也许,就回不来了。如果,爹娘回不来,离儿你便拿着爹的信函去昆仑山找爹的朋友,他会收留你。至于雨儿,你要带着小琼去投靠杭州的柳叔叔,知道吗。”
三个孩子一愣,秦更雨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拉起秦枫的手说道:“爹,你交代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做到。但……你们千万,一定要回来。”
秦枫眼里一顿,忍着一些情绪把三个孩子抱进怀里。
秦枫这一去,果然没有再回来。一个夜晚,十二岁的秦更离把秦更雨和小琼叫到了房里,稚嫩的小脸,却是如此沉厚的声音:“明天,我就要拿着爹的信函去昆仑山找爹爹的朋友。小妹,你带着小琼去找柳叔叔。”
“哥,我,我不想跟你分开。”秦更雨拉住了秦更离。秦更离强忍住悲痛,他抱住了秦更雨,吻着她泪痕的脸。
“放心,等哥哥变得强大,能够保护你们后。一定会把你们都接回来!”
离别似乎是一件最为痛苦的事情。秦更雨哭累睡去了,小琼却睡不着,半夜她爬起身,跑到了秦更离的房里去。推门,见秦更离也没有睡着。她一骨碌钻进秦更离的被窝里,从背后抱住了他。
“哥哥,小琼想跟你走。”
“不行!我是去学武功,回来接任秦楼。你跟着雨儿去杭州吧。柳叔叔会好好待你们的。”
“不嘛,小琼舍不得哥哥。小琼还记得……跟哥哥玩扮家家的时候,总是哥哥扮新郎,小琼扮新娘。如果哥哥走了,以后谁来扮小琼的新郎?”
秦更离心底一软,他回过身子对小琼说道:“那我跟你保证好了,待我学成归来那日,一定接你和雨儿回来。”
“真的吗?哥哥不能欺骗小琼?”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一言为定了。小琼会一直等哥哥,等哥哥回来的。”
清晨的时候,秦更雨和小琼送走了秦更离。然后,一白衣卫对着两人说:“二位小姐,现在属下就把你们送去杭州的柳公子家吧。”
“雨姐姐,我,我想起我还有东西没有拿。你们先上车吧。”小琼向秦更雨说道,秦更雨点点头。小琼便往秦楼跑去。秦更雨上了马车,在秦楼门前等待着小琼。却直到日落黄昏,小琼依旧没有回来。
秦更雨发动了白衣卫把扬州城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小琼的身影。秦更雨急迫得只掉眼泪,只见一白衣卫安慰道:“二小姐不要急。你先到杭州去,属下会替你将小琼小姐找回来的。”秦更雨起初不放心,却也眼下无计,只好这样。
然而,这一去,小琼的事情竟然就无疾而终了。
谁也不会知道,小琼她并没有离开扬州,却是跑回了琼楼玉宇里,与胡妈妈签了卖身契。日复一日开始等待那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