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下——乔牧木
乔牧木  发于:2016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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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贵人太忙了,不敢占用大贵人的时间。”童简鸾声音闷闷道,脸上却带着狡黠的笑。

容玖在门外无奈的笑了一下,“阿简,不要闹。”

谁闹了?童简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山不过来就我,我便过去就山。容玖伸手在门梆上动了两下,把门给卸下来了。

门板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砰”的声音,童简鸾那张笑的戏谑的脸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童简鸾:“……”

容玖:“……”

“门挺无辜的,”童简鸾低头,“安回去吧。”

容玖挑眉,“我……只会卸,不会安。”

死寂。

“不请我进去么?”容玖笑的颇为无良,让童简鸾有揍他一顿的冲动,只是看到他泛青的眼圈和有些苍白的面色,心中不忍。

他想他迟早要被容玖给弄死,哪怕他可以长生不死。

容玖进去之后发现童简鸾的屋子乱的可以,便给他整理了一下寝具床铺。

童简鸾已经无言以对,最后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为什么要整,总归还是要乱的。”

容玖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为什么要活,总归是要死的。”

童简鸾:“……”

容玖非常人 妻的将房间整理干净,然后拉着童简鸾的手坐在床边。

这让童简鸾有种错觉,好像他们两个是新婚夫夫这样的错觉。

他忍住全身汗毛立起的冲动,干巴巴的问容玖:“什么时候动手?”

“惊蛰。”容玖道,“你过来点,我够不到你了。”

童简鸾看着自己和容玖之间那条沟,“为什么不是你过来点?”

容玖笑笑,很快挪到了童简鸾旁边,两人的大腿都是碰在一起的。

童简鸾:“……”他隐约觉得自己被骗了。

然而这种感觉并不坏,所以他安心享受。

“我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置气上,”容玖忽然喊他,“阿简。”

“嗯?”童简鸾看他,觉得他的话没有讲完。

“阿简。”容玖又喊了一遍,却不说为什么喊他,似乎就只是想这样叫他两声。

童简鸾觉得幼稚,又仿佛尴尬,但这种尴尬如果只有两个人在场并且互为彼此,或许就变得温馨起来。

“对于我来说,每一天都值得珍惜。”容玖倾身就要吻他,童简鸾心想果然来这一出,似乎每一次出问题了都要来一次,简直……好吧来一次就来一次。

容玖拥着童简鸾,两人顺势倒在了床上,因为姿势竞争激烈,滚了两圈之后,床就彻底乱了。

童简鸾笑场,扯着容玖的头发道:“白整了。”

容玖道:“没有,这样每一次都是崭新的。”

这个说法有点新鲜。

“这样等你回忆的时候,每一次都会不一样。”容玖从背后抱住童简鸾,然后探入他的衣襟,像一个开了荤就停不下来的年轻人——

想到这三个字,童简鸾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就像偷偷拥有了什么东西,而别人永远不会知道一般。他忽然想不起来容玖究竟长什么样子,这两个字代表的一直都是一团青色的影子,连带昳丽两个字,其他的久远的就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带着朦胧,终究没有接地气的实质。

他转过身来,一条腿横跨容玖的腰,方便对方进入,容玖这次的节奏缓慢,两人就像随波逐流的小船,晃荡来晃荡去。他用指腹描摹对方的眉眼,指尖好似点春的笔,一路开花到下巴。

一室生香。

苏谢的大军终于在来年的春日接近京师。

张老儿言道他已经练出了药,待得惊蛰那日便可以进献给皇帝。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万物生长,寓意生机勃勃,故这一日进献,会更富有意义。

皇帝等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自然不吝再多等两日。

这一年是天启二十二年。

许久之后天启二十二年发生的惊蛰之事也没有淡出百姓的传闻中,毕竟皇帝被天雷劈死,放到哪朝哪代都十分轰动,况且这位皇帝又惯来喜欢炼丹,又在炼丹房被劈死——整个炼丹房都被雷劈了,这有些像是老天不满他而专门放雷劈他一般。且新朝新帝也是这一日登基的。

那天童简鸾给训练有素的猴子穿上皇帝的新装,给鹦鹉打理好它的羽毛,左牵黄,右擎伪苍,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前往炼丹房。

路上很寂静,没有宫人往来,似乎所有人都缩在一墙之后窥视着这条青石路,等待着大事的发生。这种错觉跟随了童简鸾一路,鹦鹉好像可以感受到这种肃杀的氛围,全程嘴巴紧闭,简直不像它。

容玖在炼丹房外等他,神色淡然,看见童简鸾的那一刻微微一笑,道:“进去吧,他已经不能动了。”

他说着,将手中的剑递给了那只猴子,猴子一脸懵懂,眼神无辜,然而拿起剑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条件反射,想要刺杀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人。

炼丹房内外两间,明德帝在里间坐着,一动不动。

他面色阴沉如水,看到童简鸾的那一刻眼神中闪过诧异。

童简鸾捡了个木质椅子坐下来,朝着明德帝点头。

“北大营为锦衣局所掣肘,苏谢也是我们的人,”童简鸾一坐下来就直接点题,将明德帝那点侥幸的心思全部打碎,“京师卫是沈良弼在带领,闲杂人等不能轻易入京,不要奢求人可以来救你。”

“为什么?”明德帝显然并不明白,如果这个人想要杀自己,那么早在狩猎遇刺的时候就应该放任自己被那头猛虎啃噬,而不是选择以身饲虎去救他。

“或许我不应该称你为陛下,应该叫……皇叔?”童简鸾笑着道。

他今日穿着玄色锦袍,朱红滚边,烫金云纹,墨发全部用玉冠束起,面若冠玉,目似朗星,端方君子,如玉作派。

明德帝瞳孔猛缩,“你……你是明慧的儿子?!”

他身体一动,想要站起来,然而药物的力量使得他一动不能动,从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这种身份转换他显然不习惯,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能动的效果是他的声音一直在房间回荡,“不可能……蓝长钰,蓝长钰骗了朕!当初明明没有漏网之鱼的!”

“蓝长钰没有骗你,只是你亲手将自己的将领除去而已。”童简鸾道,“不过他确实该死,私德有亏,叛国当除。”

明德帝想到这三年来在容玖的哄骗之下自己竟然真的将身边之人除去,感到全身发寒,喃喃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二十二年前他便来到了宫里。”童简鸾道,“倾一人之力以二十余年设下一局,山河做棋盘,江山做彩头,你输的一塌糊涂。”

“朕——”

“我不是来听你辩解的,我只是来让你死的明白。”童简鸾淡然道,“杀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狂妄自大罢了,二十年前你能狠下心来排除异己弑父杀兄上位,就要随时做好下来的准备,一报还一报。”

这时候,穿着龙袍的猴子进来了。

明德帝简直没有见过比这更滑稽、更荒唐的事情,他简直要内伤,却不得不睁眼看着这荒唐的闹剧。

猴子提着剑上前,明德帝忽然明白童简鸾要做什么,梗着脖子,青筋暴起,嘶吼道:“滚!畜生!”

猴子大概听懂了他的排斥,充满疑问的小眼神看着童简鸾,容玖无数次带着童简鸾前去教育猴子要听他的话,所以当童简鸾摸着猴头,对它说“杀了他,你就能吃香蕉”的时候,猴子坚定的提着剑继续往前走。

鹦鹉这时候站在猴子的头上,不停的拿爪子抓猴子的毛,兴奋的重复道:“俺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名唤齐天大圣,呔,头圆顶天,足方履地,有九窍四肢,五脏六腑,与你并无二致,唤一声老弟如何?你道我身上穿的甚么,龙袍也。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昨个儿孩儿王,今个儿成皇帝,送你上西天极乐之地,你是愿还是不愿?”

猴子捅了明德帝一剑,因为手不大,剑也有些分量,这一剑捅的有点歪。

“继续。”童简鸾道。

猴子将剑拔 出来,又插了一遍。

明德帝的怒吼充满了整个炼丹房,童简鸾掏掏耳朵,觉得聒噪。

鹦鹉的尖锐嘲讽和明德帝的声音相映成趣,“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抬头抬头,瞎子瞎子,狗皇帝,杀了那个狗皇帝!”

明德帝身上被猴子捅成了一个筛子,嘴角冒血沫,声音嘶哑,坚持不懈:“闭嘴……畜生……”

第81章: 何苦

鹦鹉被骂了,十分不高兴:“你才畜 生,你全家都畜 生,老子顶天立地一大鸟,你竟然敢如此骂我,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朕拿下,杖责五百!”

那口气学的像模像样,逼真极了。

明德帝被捅的只剩一口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下辈子,朕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明德帝手脚上锁着铁链,那铁链从房顶垂下来,童简鸾知道这一定是容玖按照自己给他的图纸将那玩意弄好的,心里想到他是五雷轰顶的结局,终于顺畅了点。

“哪里来的下辈子?”童简鸾觉得好笑,“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三生石,也没什么孟婆汤。顺便,我想有一件事还是要说给你听,或许你会更不高兴点。”

明德帝虚弱的眼神中带着一点狐疑。

“你一直追求长生不老,我能。”童简鸾道,“虽然我一点都不想要。”

明德帝的眼睛蓦地瞪大,似乎恨不得将童简鸾分而食之,生吞活剥。

“走了。”童简鸾出炼丹房的时候,听到窗外一阵雷声。

春雷,万物生长。

桃花要开了,童简鸾忽然很想和容玖好好谈恋爱。

炼丹房的上空出现了一只风筝,折纸风筝的线上涂了一层东西,最后的线绕在一根铁链上,铁链顺着炼丹房往下,最后盘成一个狗圈,套在了皇帝的身上。

当然只是这样远远不够,不够轰动。

炼丹房的周围埋了火药,只等着春雷被引下来,之后再点燃,让这里爆炸。

容玖仍然在门外等他,他的身姿挺拔,脊背挺直,长发如墨,面容昳丽。

此攻貌美如花,物器甚伟,容不符实。

童简鸾想要牵起他的手,然后绕着皇宫刻一个标记,比如“童简鸾容玖到此一游”,等百千年后,无数游人在畅游这里,那时候是不允许破坏公物的,所以他们的名字正大光明的刻着,让无数人眼馋。

然而容玖却跪了下来。

童简鸾脸上的笑有点凝滞,他笑不出来了。

“恭祝陛下入住四海,得偿所愿。”容玖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臣愿陛下匡扶山河,扬我国威,海清河晏,四夷臣服!”

“那便,如你所愿。”

童简鸾俯身去搀扶容玖起来,在他耳边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你不高兴?”容玖反问。

“没有不高兴。”童简鸾在心中把后半句补充上,当然也没有高兴。

在群臣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童简鸾将身份明了,当初明慧太子的东西剩的不多,童夫人那边留下了一块玉牌证明了童简鸾实为明慧太子遗腹子,御史张显,京师卫首领沈良弼,大将军苏谢,右相穆青石全数站在了这边,左相一向是条狗,且不是那么忠心,亦或者说只忠心于上位者,所以也没有敢提出质疑。

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华,改年号为永丰,史称长泽皇帝。

长泽绵延,千古一帝,最为传奇的地方在于,他在位整整百年,建立并维持了一个王朝最为鼎盛的时期,他的一生跌宕起伏,最后也挂冠而去,不知所终。

然而历史的河流只能缓缓流淌,一眼看不到尽头。

金銮殿上,童简鸾接受臣子叩拜,听他们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玖站在左侧第一位,因为严诚壁被他们扔到了天牢里,准备把他的家给抄了,填充国库。

这个国家的国库穷的简直可以跑马了,不知道明德帝在位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保证自己不被当掉裤子的。

童简鸾看着臣子们跪在地上,低着头,他只能去数他们的脑勺上究竟有多少个圈。尤其是看到容玖的时候,心中十分不高兴,他想着:是时候改革吏政了。

对于一个伪穿越人士来说,他不需要用别人的叩拜来显示自己的强大。

他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个皇后。

虽然十分不喜欢孔夫子这人,但不得不说“食色性也”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童简鸾将视线放到了容玖身上。

容玖感觉到了他热切的视线,抬头回给他一个笑。

旭日东升,一切萌芽状态的事物都等待生长。

他将开启一个最好的时代。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上任三把刀。

第一刀,割了严诚壁的职,抄了严诚壁的家。

这个出场人物甚少的炮灰中的龙套几乎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对于有钱人,童简鸾并不愤恨,他从前就是个有钱人。只是倘若这钱是民脂民膏,那便有另一个说头了。抢,哦不,抄这样一个人的家,童简鸾心里毫无压力。

百姓们为此编了一句顺口溜:“严相穷,皇帝富”,抄了严相的家,人人拍手称换,可见这人富的多不仁,此人到底多招人恨。

第二刀,修改华国律法,开放海岸,提高商人地位,工匠再无永世为工匠的规矩,士农工商,士者传承文明,惠及天下,行管理之能,农为本,工有百技行万民之便利,商为富国,增进各地物品交流。

第三刀,把宫里的人基本都给弄走了,只剩下几十个人维持偌大的宫殿,很多地方直接关了,剩下厨子、裁缝、烧水工,还有几个打杂的,这就是皇帝的全部装备了。群臣不必日日上朝,定期汇报,各部各行其事,内阁统筹,御史监察,相互牵制。

长泽皇帝堪称天底下最节俭的皇帝了,吃东西有时候还跑大街上吃,简直不能更心酸,百姓们为其深深掬泪,感慨这真是个好皇帝。

此刻他们口中的好皇帝,正在请臣子们吃饭。

吃馄饨,还有小笼包。

容玖看着童简鸾狼吞虎咽,浑不似个登基称帝的皇帝,反倒像贩夫走卒。大抵除了长得好看点,身材好点,说话嘴贫点,做事风趣点,他似乎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什么亮点,可就是这么个人,贯穿了他整个人的生命,从起始到落幕。

容玖从前心里有恨,有怨,有对命运不公、天地不仁的忿恨,随着隐忍时间的变长,心中那头猛兽有出笼暴 肆 凌 虐的趋势,然而在布局起了作用,扭曲了的感情,渐渐褪去了灰暗的颜色,变得干净澄澈起来。

或许明白生命之永恒于他而言不再真实,现在的他,只想有始有终的爱一个人。

容玖看向童简鸾的眼神愈发的温柔,其中隐隐带着一种怜惜。

只是他不自知罢了。

但当童简鸾抬起头往容玖这边看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又恢复波澜不惊,克制,守礼,更像君臣。

“看我干什么?”童简鸾嘴巴丝毫不留情,“就算我自知俊美无俦,可我这秀色真不可餐,来,吃。”

苏谢,张显,沈良弼和何保保坐在旁边,看着两人不知廉耻的秀恩爱,露出一脸被雷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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