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趣味:无救药的故事——浅井苍之助
浅井苍之助  发于:2015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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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地上的人没有动。

男人僵硬的嘴角微微柔和,向两边勾了勾,他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盯着少年,以及将地面染红的那一滩血迹,“我给你5分钟时间,站起来,否则就算我第三次抓到你。”

说完,男人就做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态,混着戏谑与狂热神色的黑色双眼诡异而幽深,就像人鱼深黑色的鳞片。

舒懿没有倾听男人的话,但他捕捉到了关键词:第三次。

第一次是他故作聪明的没有顺从男人的心意,于是被对方拳打脚踢,第二次是他忍受不了痛苦而逃跑,男人将他撞进浴室,抓住他的头一顿猛砸,第三次……

舒懿颤了颤,但遭受撞击的大脑乱糟糟地发疼,就好像有千百个人不停的用针他的脑干,扎他的脑皮层,然而不动就会死。

真的会死。

就在男人刚才的暴行中,舒懿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种混着腥气又满是疼痛的气息。

6、S(三)

躺在地上的人动了动手,而手指也确实如他期望般勾了勾,但在舒懿想要用双手撑住地面,爬起来时,双臂却并不合作。

舒懿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目前他的手臂暂时无法行动是事实,所以他蹬了蹬腿,幸好腿是可以移动。只是大脑突突地发疼,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指挥自己的双腿,从而站起来。

舒懿就那么在地上躺着,大约过了几分钟才缓过神,而缓过神后他听到了男人数数的声音。

“还有二分半。”男人望着少年凄惨的模样,好心的提醒,“也就是150个数。”

触目惊心的数字让舒懿猛地僵在原地,随后他剧烈的挣扎起来。他努力瞪着双腿,像个虫子样扭动自己的身体,在手臂终于稍稍恢复直觉后,舒懿一点点将手蹭到洗手池下方的水管上,想借着水管的反作用力而爬起。

“松手。”然而男人的话在这时响起,冷硬的声线仿佛一把没有弧度的刀。“用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舒懿转过头,用满是泪水的眼睛仰视男人,在看清男人眼中的残冷后,蓦然狠下心。他放开握着水管的手,强逼着自己用还未完全恢复知觉的手臂站起,然而绷直的手臂很快就弯了下去。舒懿甚至不知道手臂是怎么自己弯曲的。

这猝然的意外让好不容易爬起一点的舒懿又跌了回去。他的身体撞在瓷板上,这次舒懿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怎么会这样?舒懿不可置信地看眼手臂,他觉得自己的手臂出了些问题,但却不明白问题在哪里。

“50。”在旁看戏的男人凉凉地开口。

听到男人的声音,舒懿咬了咬牙,他缩起身子,将手臂弓到腰腹的位置,借着手肘的力量支起上半身,同时头部努力地向同一方向伸出,那动作就像一条毛毛虫在伸展身体。而将上半身的重量压到大腿上后,舒懿压住想要休息的欲望,他狠下心乘势在腿上施加力量,终于让自己以一种非常难看扭曲的方式站了起来。

起身后,舒懿仍旧有些站立不稳,呛呛踉踉得左右摇摆几下才终于找到重心。

男人冷眼观看少年颤颤巍巍站起的过程。他看到那双被鲜血染色的脸上满是愤恨,他看到对方的手臂似乎无法灵活运动,看到对方起身后摇摇欲坠的羸弱身影,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最终是要整死他的,用最残虐的方式。

男人无声地弯起嘴角,“好了,现在到床上。”

舒懿不敢不动,他甚至不敢揣测男人有什么深意,“床”这个多义的词对于一个耽美写手来说,寓意再丰富不过,然而舒懿什么都不敢想。他只是麻木又顺从地走到床上,然后躺下。

后脑勺碰触枕头的触感让舒懿疼得倒抽一口气,把他疼得龇牙咧嘴,而在余光无意中瞥到男人的身影,以及男人拿在手中东西后,舒懿觉得自己的头皮不止发疼,还发麻。

“不要……”求饶的话语说出口时都变成了意味不明的声音,舒懿竭力摇头,身子也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甚至不顾疼痛,想要再次站起,男人的话却将他钉在原地。

“你不动的话,我只废掉你一只脚。若是你动了,那么我也不介意将你的四肢都废掉。”

舒懿在男人说完的时候猛地呆在原地,强撑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遇到这种事情?这种毫无缘由的暴力为什么会落到他的身上?满是泪水的双眼哀求地望向站在床边的男人,但男人却丝毫未动摇,“再这么看我,就挖掉你的眼睛。”

“反正像你这种人,有没有眼睛都没什么差别。”

舒懿瞪大双眼,他不懂男人的话!什么叫像他这种人?他只是一个外地求学的学生而已,再就是网络上的三流写手,他根本就未招惹过面前这个男人!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男人这样折磨他,有什么目的?

然而男人没有理会舒懿,只是自顾自地说,“左脚还是右脚?”

舒懿没有回答,他将目光移到旁边惨白的墙壁上,拒绝透漏任何讯息。

“那么,就是右边了。”男人说完就前走一步,用命令的语气开口,“看着你的右脚。”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脚被废掉。”

舒懿没有动,生理性和心理性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流出,大脑内嗡嗡作响的杂音让他思绪混乱,甚至说不出任何讨饶的话,就连呼痛都无法做到。但在良久的忍耐和沉默后,舒懿默默看向自己的右脚。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个恶魔的本性:他以看到自己痛苦为乐。

这样残酷的猎人不会对猎物有任何怜悯之心。

说到底,猎人与猎物的游戏再漫长,再有趣,最终的结果都会是猎人捕获了猎物——以他想要的方式。

努力睁大双眼,舒懿死死盯住自己的右脚,而看到这场景的男人终于微笑般勾勾嘴角,他将从阳台拿出的大型锤子拿起,然后心满意足地向着少年的右脚砸下。

骨头错位的悲鸣清晰可闻,舒懿狠狠握紧拳头,额头因为疼痛而汗流不止,他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几乎到了惨白的地步。黑色的双眼满是泪水,而在泪水后却是一条连着一条,盘根纠错,相互纠缠撕扯的血丝。

舒懿很清楚自己的右脚算是彻底废了,这个毁掉他的男人绝不会为他找医生来治疗,所以他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的事实,就算骨头生长了,最终也只能成为一个跛子。

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前几十分钟依旧靠自己的双腿正常行走,去市场买菜的人来说太过残忍,残忍到即便内向孤僻如舒懿,也忍不住怨恨憎恶起男人。

杀了他。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要杀了他。

如果活着不能杀掉他,就算变成厉鬼也要纠缠他纠缠到死!

握紧的双手满是汗水,青筋暴起,手指根根发白。舒懿深深地呼吸口气,在确认自己将这恨意全部烙刻在灵魂深处,即便死都不会忘记时,才放纵自己昏了过去。

而就在舒懿昏过去的时候,男人一向没有什么波动的脸突然浮现出一丝扭曲的,奇怪的表情。

这是种与男人嗜血气质十分不符的感情,以至于男人自己也觉得新奇和疏离。这种感觉……

男人微微垂下眸子,僵硬的面孔最终勾起一个冷虐的微笑。

这种感觉……他还以为经过这么些年的逃亡,自己早忘了当初的事情,却没到记忆这么忠诚,一直牢记着那些回忆。

7、S(四)

当舒懿醒来的时候,男人还在他身边,就坐在他的床边,正打开电脑看些什么东西。舒懿淡漠地瞥了一眼,立即就确定男人看的是他写的小说。

脸上黏腻腻的感觉不再,应该是男人在他疼昏过去时为他清洗的。想到此,舒懿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将手掌握成拳头,狠狠锤了一下床。

男人听到声音很快转过身,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有事?”

舒懿没说话,只用黑色的眼睛盯视男人,然而男人并没有任何心里愧疚,甚至内心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只是冷冷地问,“做什么?”

即便语气冰冷,舒懿仍旧从那分不出抑扬顿挫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悦。

舒懿一下子就怔在原地。是啊,他这样耍脾气给谁看,还嫌对方不够残忍,巴巴赶着给人践踏去么?

舒懿不说话,男人却是没耐心起来,他嘴角勾起不明的微笑,突兀问道,“剥皮的结局是你想的?”

舒懿仍旧沉默以对,空气中只剩下男人在喃喃自语般的声音,“不错,很好。够残忍,够没人性。”

“真像你这种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你这种人——这已经是男人第二次说出这种话,舒懿实在不明白对方和自己有什么过节,他发誓自己绝对不认识面前的男人。然而这样的话舒懿说不出来,他怕自己一个做错让男人发起疯。

他已经深切认识到了男人的可怕,这个刚一见面就让他疼得死去活来,能够微笑着将他右脚废掉的男人,他已经本能性地对对方产生了恐惧。就算此刻对方要他去死,他也不会违背对方的命令。

因为在男人手里,简直生不如死。

舒懿不说话,也不动,他什么都不做,就连看男人已经转过去的背影都不敢,他知道自己懦弱,知道自己实在无能,但此刻他宁可承认自己无用也不敢违抗男人的命令。昏厥前那刺骨的恨意已经因时间的流逝浅薄起来,痛苦却是有增无减,这个男人,这个折磨他的男人就算坐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坐着,就能让他的大脑产生几欲裂开的痛楚。

男人在床边坐着看了多久,舒懿就发呆了多久,直到男人起身,舒懿才猛地回过神,身子一颤,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到男人身上。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这动作让舒懿颤得更厉害,几乎要抖成一个筛子。

男人欣赏对方可悲的样子,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你害怕我?”

“这是件好事,有所恐惧总比无所畏惧活得更长,也更,”男人歪起头,平凡的面容无端染上邪肆的味道,他微微弯下腰,看到舒懿惊恐而蠕动着后退的样子才终于笑出了声,继续说道,“痛苦。”

“不错的表情。”男人冷酷地吹个响亮的口哨,随后语气突然一缓,“好了,现在去做饭吧,我饿了。”

舒懿猜不准男人的心思,但男人的目光就这么明晃晃地看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再躺在床上,他挣扎着起身,然而刚一动弹,右脚就疼得厉害。

瞥到肿得完全看不出形状的右脚,舒懿终于明白了男人的寓意,他是故意让他去使用右脚,以此来再次折辱他。

舒懿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然而在还未成拳的时候却松开。他狠狠地吸了口气,然后一个用力直起身子,但即便是这个动作,也让他疼得死去活来。

不明意义的呜咽从舒懿被堵住的嘴里挣扎出来,豆大的汗水从额头利落,舒懿甚至想到干脆就这样死了算了。激怒对方,然后让他给自己一个痛快,但即便这样的奢求,舒懿也没有自信能得到满足。

对方显然是准备慢慢地折磨自己,就像最好的猎人从不在猎物尚有体力的时候出手,只会在最后绝杀一击般的收割性命。

这个世界,要么狠,要么忍。

直到这时,舒懿才真切地体会到这句话。他握紧拳头,狠下心肠,将左脚踩在地面后用双手提住右脚,然后尽量将重量都压在左脚上,单腿蹦着前跳,遇见有墙可以支撑的地方也狠下心没去依靠。他实在怕极了男人又想到什么新的办法折磨自己。

就这样蹦到厨房时,舒懿的后背几乎被汗水打湿,他看都不看一眼男人,就强撑着从放在桌子上的袋子里拿出几个鸡蛋。一袋子的鸡蛋几乎都碎了,仅有的几个完整鸡蛋蛋壳上也满是伤痕,蛋清与蛋白混淆在一起,摸起来粘稠湿腻,让人无端心生恶心,但男人没有说话,舒懿也就懒得再换食材。他将身子靠在橱柜上,一边打鸡蛋,一边掩饰性的休息。

右腿实在是太疼了,这种慢性疼痛即便想要忽略也不能做到。

将鸡蛋搅拌均匀,然后插电,在锅里放油,舒懿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倚在橱柜的身子些微放松,而就在这时,男人突然走了进来。

舒懿的神经瞬间绷紧,然而男人什么都没有做。

炒鸡蛋,关电源,然后将鸡蛋放在盘子里。直到这时舒懿才发现自己没放调料,他忍不住迅速瞥了眼男人的神色,见对方面色如常才故作不知地拿起盘子。男人冷酷的目光里没有丝毫仁慈,所以舒懿只能单腿蹦到餐桌旁,平常只是几步的距离,在现在看来却每一步都如刀割。

不过终于还是将菜放到了桌上。

男人依旧缄默,从餐具盒里拿出勺子,自顾自地吃起来。舒懿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面容一派冷静。他知道这顿饭没自己的份。

且不论双方的诡异身份,依男人冷酷的脾性,能给他吃的食物绝对是下了毒的。

男人静默地吃完饭,然后走到床边继续去看电脑,只留舒懿僵在原地。

饿,饥饿。强撑三天的胃部在见到食物后突然闹腾起来,那种胃部扭曲抽搐的疼痛让舒懿忍不住用手压了压肚子,他觉得自己穿过那层薄薄的皮肤摸到了腹部里的脏器。

胃就那么可怜兮兮的保持痉挛的姿态,饥饿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化成怪物,将宿主的胃部吞噬干净。

不错啊,这种想法。舒懿浑浑噩噩地勾勾嘴角,这个时候他还有时间去考虑该如何将这刻骨铭心的饥饿感觉写成小说:就让主人公被饿死好了,让他被从身体内部汹涌而热烈,仿佛死亡才能终止的滔天饥饿,一点一点,从身体内部被吞噬干净。

舒懿的脑中蓦地就出现了那副美好的画面:血流满地的主人公,只有腹部被破开个窟窿,他的腹部脏器在吞噬掉宿主肚子里的血肉后,猛地伸展出来,肠子胃部径自从鲜血淋漓的腹部爬出,然后轻声坠到地上,痉挛抽搐。

美……好美……不可思议的,美。

舒懿微微佝偻起后背,双眼变得迷离而失神,如果不是男人就坐在在不远处,舒懿甚至想要来个狂奔。意识里美绝的画面让他热血沸腾,几乎要咆哮几声。

而就在舒懿陷在妄想中时,冰冷的声音一下子让他回过神。

“真是欲求不满的表情。”男人的声线低而危险,他状似无意般交握双手,一根一根地压住手指,直到听完骨头清脆的声响才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么,我们继续吧。”

8、S(五)

舒懿的身子瞬间就抖了起来,这颤抖让他站不住,一个倾倒就摔在餐桌上,他急忙用手扶住自己,目光却牢牢盯视男人冷硬的脸庞。

男人没有仁慈,没有感情的面孔只是一派冰冷。

“针在哪里?”男人问。

舒懿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在他迟疑间,男人突然上前一步捏起舒懿放在餐桌上的右手手指,“这只手,是用来写东西的吧?”

“一个写手失去了手指,又要如何写作呢?”

舒懿猛地瞪大双眼,听明男人的意图后狠狠摇头。

不要,不行,不可以。唯独手不行!

那是他用来写作的手,就算丢掉性命,身体死去,也必须保持双手的完整性。

手是写作者的命,是写作者的一切!

舒懿抖抖身子,用力将自己的右手从男人的禁锢中抽出来,他用目光指了指外侧,然后单腿蹦跳着走出厨房。男人只是冷眼旁观少年的动作,在对方靠近自己身体时厌恶得后退一步,眉头不自然地皱起。

竭力保持身形不倒的舒懿根本就没心情观察男人的表情,他的右脚还是疼,那种持久的,分不清尖锐还是迟钝的痛苦,就像有把电锯一直来来回回为他截肢。蹦到书柜旁的柜子上,舒懿借着柜子的力量一点点弯下身子。在这过程中他狠狠地咬住嘴唇,即便尝出腥味也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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