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比赛时我们也没有联系。”陆枳行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去找程融问问吧。”

“诶……”顾夏影还想说些什么，那头陆枳行已经挂了电话。至于程融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举动有什么多余的想法，陆枳行也不去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自己不过是关心同学，谁又能想多到哪里去呢？

“你说季茗？”程融正巧在办公室里，似乎是在忙期末成绩单的事情。她听见陆枳行的问题，愣了一下，“你找他有事？”

“恩，但是一直联系不上他，他托我帮他带了个东西。”陆枳行微笑着说，“听说他之前一直没来？生病了？”

“你不知道？程融显得很惊讶，“季茗要出国念书了，你们关系很好哦？他没和你说么。”

陆枳行苍白这一张脸走出办公室，程融在后面略有些担心地喊着让他“比赛累了，好好休息”。

陆枳行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休息一下了，否则怎么连“季茗要出国念书了”这种简单的句子都听不懂。

季茗，出国。这两个词是怎么摆到一起的？而且是出国念书……念高中么？不回来了？

可是之前季茗为什么没有透露一点点消息呢？

陆枳行在办公室外面的长椅上坐下。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糊涂了，程融也糊涂了吧？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陆枳行慌慌张张把手机拿出来，却发现来电显示是顾夏影。他到底不放心陆枳行的事情，又打了个电话来问。

“怎么说？季茗有事吗？”

“……”

“你说话啊，是有事还是没事？”

“……我不知道。”陆枳行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慢慢说。

“哈？”顾夏影急了，“程融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说季茗出国了。”

“诶呦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季茗出什么事了。不就是出国一趟嘛你急什么……你不才回来？”顾夏影刚松一口气，却差点因为陆枳行的下一句话差点摔了手机。

“程融说季茗出国了，出国念书了。他退学了。”

“卧槽？！”

陆枳行出了校门随手招了辆计程车就往季茗住的小区赶去。他知道季茗家的地址，只不过一直没去过。

顾夏影在电话里让他在学校里等他来，可是陆枳行眼下顾不上那么多，季茗也许还没有来得及离开，虽然不来学校但可能在家里。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确认一下，哪怕结果茫茫未知，甚至让人有种不会太好的预感。

陆枳行冷着脸，他可以允许季茗离开、选择更好的生活，但不能这样没有一句解释。

申请国外高中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起码两个星期是远不够做出这种决定、并且完成申请的。考托福、找中介、选学校、递申请……季茗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展现过要出国念书的迹象，陆枳行没有听他说过，也没有见过他忙这些事情。

难道是季茗从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吗？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陆枳行皱着眉，季茗不是这样的人。不是的。

陆枳行站在防盗门前，犹豫了一下才敲了敲门。房间里毫无动静，陆枳行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对方没有听见，所以他终于还是按响了门铃。

一直到一位拎着菜的老奶奶的菜走上楼梯，陆枳行已经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快把门铃按坏掉了。

“这位小哥是来找人的啊？”老奶奶拄着拐杖，打量着陆枳行，“在这里站了好久咯？”

“恩……”陆枳行只能歉意地笑了笑，“吵到您真是不好意思了”一直没有人来开门，相比最坏的情况是他们已经搬走了，陆枳行更寄希望于是屋子里面的人不愿意给他开门。

“这家人……我记得是搬走嘞，前一天还看见搬家公司来呢。”老奶奶拿着拐杖敲了敲地砖，“这里住的是位外校的小孩？好像是要留洋念书呢。”

“啊……真的吗？”陆枳行仍然笑着，不过脸色已经不大好了，“我是他同学，不过没听他说过这件事。”

“都是未来的人才哦……”老太太在那里感慨到，随后又抱怨起来，“我家孙子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学学你们多好哟……”

陆枳行已经很勉强地支撑着自己站在老太太面前、听她唠唠叨叨而不是转身就走人的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没有耐心。他很想问问季茗搬到哪里去了，虽然答案是那么的明显，并且眼前的这位老人家也不太可能给他另外的答案。

但是除此之外，他似乎已经走投无路了。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呐，不舒服？”老奶奶见陆枳行一言不发，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你回家呗，这样也等不到他啊，这年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都流行上网打电话吗？”

“恩，我在等等吧，说不定落了什么东西没拿之类的。”陆枳行扯了扯嘴角，“谢谢您老了。”

老奶奶一步一步上了楼。她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是不会轻易这么放弃的，她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执着于什么，但是还是莫名产生了担心。她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一句：“小朋友，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啊。”

那个青年也只是笑了笑。

自己为什么多管闲事呢？老奶奶一边爬楼梯一边想，自己这样啰嗦会被别人嫌弃吧。

也许不过是因为他和自己那个愁人的孙子年龄相似罢了。

陆枳行在季茗家门口站到天黑。当时已经是夏天了，那天气温很高，但是陆枳行只是觉得楼道里冷。

最后是跑得气喘吁吁的顾夏影把陆枳行半劝半拉地带走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顾夏影看着坐在自己旁边一言不发、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的陆枳行，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他一直都觉得陆枳行是因为季茗喜欢他、身边人又总是给他灌输“季茗这么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也太对不起他了”才答应和对方在一起的，毕竟这个前科他不是没有过。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儿？顾夏影从来没有搞清楚过陆枳行是怎么和季茗在一起的，但是不管过程怎么样不合逻辑或是莫名其妙，但是眼下这个情况……陆枳行之前也并不是在开玩笑。

陆枳行很喜欢季茗，虽然这个结论在眼下的情况来看不是很搭配，但是顾夏影不得不承认。

倒是季茗怎么就突然出国了呢？顾夏影左思右想也没能得到答案。他也悄悄问过一些同学，甚至连杜茹绪都问了，没有人可以回答。

比较之季茗出国念书这个说法，他更像是人间蒸发了。

难不成是家长知道了、一怒之下将季茗关起来带走了？这也不太可能啊……顾夏影立刻否定了这个推测，陆枳行那么高度敏感的妈都没能发现，难道季茗那个常年在美国的妈，有千里眼顺风耳隔着大洋看到自己儿子在和男生谈恋爱？

这种混乱的感觉让顾夏影觉得自己坐在考场上，面临着一道四个选项都是错的、但是题干让你必须找到一个正确选项的选择题。

他偷偷看了一眼陆枳行，对方闭着眼请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夏影到最后也没敢问答案。

一直到很久以后陆枳行都困于茫然之中。那个问题，他不提，相熟的人也不会在他面前问起。

那一年就像一个梦一样，季茗的存在过的痕迹仍然清晰，与他相处的记忆仍然鲜明，但是他本人却不见了。

陆枳行从那时候开始知道，失去一个人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哪怕你不想，但只要对方选择悄无声息地走开，那便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别。

无论是电话、QQ或是那些五花八门的通讯软件和服务，都不可能让你真正拥有一个人而不担心丢失；一串串看似安心的号码，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的保证。

那一句为什么，终归是没有倾听与回答的人了。

——正文完——

番外：缘

“我说，你真的不去？这可是个把妹的好机会啊！”Jay跨坐在图书馆的木椅子上，整个人上身往后弯曲、半躺在桌子上。

陆枳行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与图书馆的氛围完全不合的奇葩姿势。

“你柔韧性不错啊。”他转回视线，手指又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我X！这不是重点！”Jay一咕噜坐起来，“我说，虽然你是来这里学习念书的，但却不代表你要过如此禁欲的生活！”

Jay认识陆枳行三年了。与自己的生活方式相比，他觉得眼前的中国青年的生活单调得令人发指。

“我说你是不是从那个什么少林寺来的？”他又一次发出这样的疑问。Jay对中国了解的不多，但是却对少林寺的和尚与他们的生活方式非常感兴趣并且了解。

他不止一次问陆枳行：“Eason，那些和尚不能喝酒不能抽烟不能性生活，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枳行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道，“现在的和尚我不清楚，不过古代的时候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怕吧。”他顿了顿，“你问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反正他们现在都死了，不是吗？”他耸了耸肩。

Jay只觉得毛骨悚然。

“Eason，我知道学习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女人对于一个正常的大学生来说，应该和学习一样是必不可少的。”Jay加重“正常”这个单词的发音，试图说服陆枳行，“今天晚上的聚会又不会花掉你多少时间，不过是一个晚上罢了，你可以明天再看这本书，我保证比今天看的效果好。”

“我明天就要找教授还课了。”陆枳行不得不又一次停下自己在键盘上的敲击，“因为之前的比赛我几乎忘记了还有作业没做，所以今天晚上的时候对于我来说非常的重要，好吗？”

Jay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但是还是不死心地劝道，“我相信你在下午的时候可以解决它。”

“绝无可能。你太吵了。”

“如果你做到了呢，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哈？”陆枳行诧异地看着Jay，“你说什么？”“我说我们打个赌，我赌你聚会之前一定能写完这篇论文，如果我赢了，你陪我去聚会，如果我输了，晚上我不去聚会陪你写论文。”Jay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赌吗？”

“我要是赌了，你是不是就可以闭嘴了？”陆枳行面无表情地看着Jay。

“啊？”

“我赌。”陆枳行又低下了头。然后在Jay露出诧异的表情，刚想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又抬起头说，“现在你可以保持安静了。”

下午五点半。

陆枳行黑着脸跟着Jay走出了图书馆，向着聚会的酒吧进发。

“我说你能写完吧？”Jay恨不得仰天长笑。他妹妹喜欢陆枳行，这次聚会也是他妹妹办的，其实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见陆枳行，顺便表白。她嘱咐自己的哥哥无论如何也要把陆枳行拉到现场。如果办不到的话，Jay也不用出现在聚会上了。

为了今晚能顺利泡上大胸妹子，他这么拼命容易吗？

“九点之前我会回宿舍。”陆枳行拿着手机发邮件，“不会给你留门了，你自己在外面谁家里窝一晚吧。”

“什么？”Jay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枳行，“跟你一个宿舍这么久，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性无能，但是……”你这是性冷淡吧兄弟！

陆枳行没理在他身边急得上窜下跳的Jay，“我只是不太感兴趣你们的娱乐活动罢了。”

“哈？”

“我不喜欢女生，”他顿了顿，“特别是胸大的。”

“贫、贫乳控？！”Jay的下巴掉在地上，Eason果然是深藏不露吗！

“好了，我说了我不喜欢女性，我是认真的。”陆枳行把手机放回口袋，“你懂？我不可能爱上你妹妹，我今天会同意去是想和Alice说清楚这件事情的，她值得更好的人。”

Jay就这么看着陆枳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的生活方式也很健康，但是总有一些不太好让你这样的……知道吧？”陆枳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要是很感兴趣我也可以带你去见识一下啊？你这样子的，”他故意打量了一下Jay，“其实挺招人喜欢的。”

Jay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他怎么觉得有什么不对呢！

台词真的没反？！

酒吧里此刻挤满了人。Jay一踏入酒吧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陆枳行落在后面，独自一人端了杯饮料，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今天晚上并不想喝酒，毕竟明天还有重要的课。

这个聚会是Jay的妹妹Alice办的，为了庆祝她的20岁生日。邀请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Alice的同学与朋友，陆枳行几乎没有什么熟悉的人。

他本来也没什么必要参加这个聚会，但是Jay身为他最好的朋友向他发出了邀请，陆枳行也不太好干脆的拒绝。

Alice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金发碧眼身材好，性格温柔又大方。就陆枳行所知，这个姑娘的追求者能有好几打。

唯一有点儿可惜的是——对于陆枳行来说，她真的太执着了。

陆枳行很清楚自己对于女生真的没有什么感觉，他也在Alice第一次向自己告白的时候就说明了。但是很显然，Alice并没有把他的解释听进去，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在乎过陆枳行的性取向。

最幸运的一点是陆枳行还没有固定的恋人，否则多少会面临分手的危险。但是这也是最麻烦的地方，Alice一直都因为陆枳行是单身而从未收敛过自己对他的好感。

Alice身为本场聚会的女主角，必然是被众人所环绕的中心人物。

她表面上在和朋友笑谈着，可思维却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她委托Jay务必把Eason请到这次聚会来。她在自己20岁的聚会上为对方准备了一份惊喜。

直到看到在不远处独自一人坐着的Eason之后，Alice才真正在心底泛起一股激动与愉悦，开始对自己的生日聚会有了期待。Eason一直没有同意她的告白，Alice总觉得是因为自己表现得不够真诚。那么今天自己的准备不知道够不够打动他呢？

陆枳行一直都没能找到和Alice说话的机会。他隐约感觉对方在躲着自己，可是他没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难道是Alice想明白了？可是看Jay的神情又不像。陆枳行微微皱起眉头，他今天务必得和Alice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酒吧里并不只是参加Alice聚会的人。不过三三两两的人混在一起倒也难以分辨谁是聚会的来客。

陆枳行坐在吧台前，左边坐着一对正在激情拥吻的情侣，右边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士，正试图和他搭话。

酒吧里的背景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柔和起来，陆枳行有一搭没一搭和酒保聊着天，却意外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欢呼声。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却看见一群人正围着什么人，还不时传来起哄声和笑声。

“那帮学生在拼酒。”酒保笑着，“他们是这家酒吧的常客了，有个什么活动就聚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