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杜茹绪倒也没真说什么，打量了两眼季茗就走了。她隐约觉得自己愈发难以和季茗开玩笑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错什么。

“你汇演去不去看？”季茗正在给车开锁，陆枳行拎着包在后面等他。

“不太想去，但是没找到请假的理由。”陆枳行懒洋洋地靠在身旁的柱子上，“诶我说，你快点儿啊。”

“诶，”季茗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要急你先走啊。”他车锁一不小心就卡住了，钥匙插在里面却怎么也转不动。

陆枳行嘴上说着，人却还靠在那里不动。他一点儿也不急，最近两个人能相处的时间太少了，季茗因为母亲的缘故周末也不去图书馆，平常两个人各忙各的事情，凑在一起讲话还要避人耳目。陆枳行恨不得一秒掰开成两半用，哪里还会嫌季茗速度慢。

季茗的车原本不停这儿，管理车库的师傅为了方便把零散的车给挪到了一块儿去，一不小心季茗车上挂的链条锁就给绞进去了。陆枳行很少看见季茗这么狼狈的样子，索性歪着脑袋看着他，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季茗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情，他心里一急，钥匙拧得愈发的死了，但是锁怎么也不肯开。

“你——能不能别在那儿看热闹啊？”季茗回身看着悠哉悠哉的陆枳行，恨不得把钥匙摔他身上，“我，这锁打不开了。”

“啊？你早上开得了吗，陆枳行慢悠悠走上前，“我看看……”

他伸手握住钥匙，正好擦过季茗收回去的手。季茗轻轻推了他一把，“开锁啊。”

陆枳行看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季茗怎么有本事在阴凉的地下停车库把自己搞出汗的。

其实锁并没有什么问题，陆枳行只轻轻一拧就“咔哒”开了。锁头从车身上滑落，掉在水泥地上发出“啪”的声响。

陆枳行和季茗愣愣地看着被打开的锁，最后陆枳行不得不承认，“季茗，你是不是拧反了？”

季茗推着车子在前面走得飞快，陆枳行在后面一边小跑，一边一直不停地闷笑。

“你笑什么啊！”季茗恼火得都想把陆枳行杀人灭口，“不就是我拧反了吗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没……”陆枳行摆手，“我没别的意思。”

你还想有什么意思！季茗自己也很郁闷，他一直骑车上学，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尴尬的事情，锁坏了没什么，但是自己是怎么拧反了，还一直没发现的呢？！这种近乎无脑的事情！

“我小表妹也……”陆枳行喘了口气，“我倒是遇见她也……”

“你哪里又来了个小表妹。”季茗几乎翻了个白眼，“别笑了，有那么好笑吗。”

“我就是没想到你也会拧反，我那个小表妹一发现锁打不开，直接抄着剪刀就把锁给剪了。”陆枳行眼里带着笑意，“剪完了才发现锁是好的……”

“你小表妹劲儿真大。”

“诶诶，你别跑这么快啊。”眼见着季茗越走越远，陆枳行赶忙追上去，“诶，我又不会说出去……”

两个人在路口腻了一会儿，直到接陆枳行的司机打来电话说是到学校了。

“那我走了啊。”陆枳行挂了电话，“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恩。”季茗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地笑着问，“你比完赛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考完讲卷子那会儿吧，应该不会太迟。”

“那只能报道领成绩单那天见到你了。”季茗看着街对面的红灯转绿，“我得走了，明天再见。”

陆枳行看着他骑着车的身影混入车流当中再也不见，才转身往学校走。他突然有些担心，也许过了这几天他离开学校，两个人就没有什么见面的可能了。

36……

艺术节的汇演被安排在南岭西路上的人民剧场里。

为了表演效果剧场里的灯都关了，只留下舞台上彩色的灯光和群魔乱舞着的初中生。

高中班级都坐在剧场的二楼，一楼则是不断传来小孩的惊叫和欢呼声。

季茗坐在位子上直打哈欠，整个人几乎歪在陆枳行身上。这大概是剧场里昏暗环境带来的唯一好处了，季茗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另一边一溜排同学，每个人脸上都被一小块荧光照亮，和手电筒下的鬼似的。

“诶，这个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季茗不耐烦地又看了一眼时间，“能不能先走？”

“你才在这儿呆了多久，这么不耐烦。”陆枳行正在和别人发短信，“再看几个节目再说吧。”

“你看他们好多人都不在了，程融怎么不管？”季茗拉着陆枳行的衣领示意他看，“后面那排都空了。”

“你轻点儿啊，”陆枳行被他一勒一拽，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暴躁……”

“你以前又不认识我。”季茗坐回位置上，“我想先走了，你呢？”

“你真想走？”陆枳行无奈。

“嗯哼。”

“早退，然后呢？直接回家？”

“……不成干点儿别的事情？”季茗犹豫，回家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做的。

“成成成，赶紧走赶紧走。”陆枳行拿起书包，“出去再想吧，这会儿趁程融不在意我们先溜。”

两个人和做贼一样从走廊里一路小跑出了剧场，到了大门口又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骗过了守门的老师。

“出来了，你直接回家吗？”陆枳行看着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季茗，“里面那么闷啊？”

“还好。”季茗深呼一口气，“我还不想回家，要不逛一会儿？”

“……”陆枳行看了看空荡荡的街道，“这里没有什么好逛的，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季茗就是舍不得回家，其实他早退溜出来也没特别想做的事情，这会儿和陆枳行就这么站着也就挺好，但是他怕对方不答应。

“我们往车站走吧。”陆枳行看了一眼时间，才二点多一点，估计够他们在外面晃好一会儿了。

“哦。”季茗跟上去，他对这一带完全不熟，索性就跟着陆枳行走了，反正往哪儿都一样。

第34章：梧桐树下

南岭西路两边种的都是有好几十年的梧桐树。这会儿正是梧桐树叶子呈嫩绿色的季节，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缝隙散落成斑驳的光影。马路上没有什么车辆，天气还不是很热，可能是因为洒水车刚从这里走过，空气里带着一点儿潮湿的意味。

“你对这里熟悉吗？”季茗和陆枳行并肩走在一起，他家在城西，初中是的学校也在城西，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和机会经过南岭西路。

“我们学校分部在这里。”

“还有分部啊？”

“恩，初三是在这里念的。”陆枳行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我带你去分部看一眼好不好？”

“啊？”

“我可是在那里念了一年书呢。”陆枳行微笑，“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但是觉得很久没回去了。”他拉过季茗就跑，“你还没去过呢。”

“喂！”季茗不得已只能跟着他，就是看一眼学校他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啊！

分部看起来朴素极了，如果不是陆枳行拉着他进了大门，季茗根本不会意识到这条街道上还藏着一所学校。

一进大门就是一个篮球场和只有两个排球场那么大的操场。再往左走就是一栋孤零零的教学楼，两颗巨大的梧桐树斜斜立在教学楼前。

“分部这么小啊……”季茗环顾着校园，岂止是小，和总部比起来简直寒酸。

“恩，就这么小，初中所有班级都挤在那里。”陆枳行指着那栋楼，“每年初三都是在这里念的，总部活动太多了，影响学习。”

“差别待遇好大。”估计这会儿正在上课，操场上没有人，季茗打量着四周，“那分部不是很热闹吗？人都挤在一起。”

“一个班出了热闹全年级都会挤在楼上看。”陆枳行露出怀念的神情，“其实初中三年最值得纪念的就是初三了。初一初二过得晕乎乎的，这里也是活动那里也是活动，同学之前没有那么热络，到了初三在这么小的地方，才算得上真正熟悉彼此吧。”

“你很喜欢这里啊。”季茗心底漫上一点酸酸的感觉，他和陆枳行初中不同校，他几乎不了解对方怀念的东西，他没有办法感受。

“可能是因为经历过了摧残，现在只记得比较好的东西了吧。”陆枳行耸肩，“分部是修罗场，那时候周周考月月考，简直让人想休学。”

季茗沉默。

“那你呢？”

“恩？”

“我都把你带到这里来了，你好歹也说说看你初中的时候的事情吧。”陆枳行叹了口气，“你初中的事情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你不讲的话不公平吧。”

“哪里不公平了？这里又不什么秘密的地方。”季茗皱眉，“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就去附中转一圈不就好了，我初中可没有分部。”

“附中我去过好多次了，你讲讲啊，我对附中又不感兴趣，你的事情比较有意思吧。”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季茗想了想，“附中班级多，一个年级里基本上只认识本班同学。初三三年混混日子就没了，而且大部分同学高中考的学校都不一样，哪里会有漫长的友谊。”

“你初中有没有喜欢的人？”陆枳行突然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季茗一愣。

“好奇。”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好奇的。”季茗转过头去。

“那就是有了？”

“没有！你怎么这么无聊！”季茗抬脚踹他，“初中那会儿我……”

陆枳行看着他，“那会儿怎么了？”

“那会儿我忙得很。”季茗白了他一眼。

“真好。”陆枳行由衷地说。

“好什么。”季茗都要被对方气笑了，“那你呢？”

“没有啊，你知道的。”陆枳行语气诚恳，“外校盛行谈恋爱……”

“你骗谁呢。”季茗大概是真的生气了，脸上表情冷冰冰的。

“你要是指顾星辰的话……我和她的关系和你想的有点儿不一样。”陆枳行无奈地解释，“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了，她初中……表白什么的，我要是拒绝了以后相处会很尴尬吧。”

“你真贴心。”

“我又没想到，当时我也没有喜欢谁，她这么一说我这么一听，但是她闹得全年级都知道了，我还能怎么办。而且……”陆枳行犹豫了一会，“我们学校谈恋爱是风气，我答应了才不会有更多人指指点点，否则估计又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季茗就这么听着不说话。

“后来被我妈知道以后……她也不会天天在我耳朵旁边唠叨不要和班上女同学早恋了。顾星辰我妈熟悉，我和她谈恋爱是一件多么让人喜闻乐见又安全的事情。那时候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到不行……”

“你真好意思说的。我怎么就感觉你蠢到家了呢？”季茗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他并没有真的责怪陆枳行，却不料对方竟然絮絮叨叨解释开了。

“我那时候才初中，想的也只能这么多了，你总不能让我事事都做到完美吧。还是有权利犯点错误的？”

“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啊……”季茗小声说。

“什么？”陆枳行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来得及听清季茗的话，却发现自己解释完对方似乎更生气了：“你现在也不过才高中啊，和初中差别也不大，那我也是了？”

季茗很烦躁。他一直不确定陆枳行说喜欢自己的理由，如果答应维持这样的关系仅仅是出于愧疚或是害怕麻烦，那也太糟糕了吧。

“啊？”

“我是说，那你是不是用了一样的理由来应付我呢？”季茗踢着脚下的石子，“我一直都没有明白……”

“那我也太爱牺牲自己了吧。”陆枳行在弄懂季茗意思的一瞬间，心塞得几乎要吐血，“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啊！”

“谁知道呢，大家都有犯错的时候……”

“那我还好奇你为什么喜欢我，这么看来我一点儿也不值得人喜欢啊，你倒是解释啊。”陆枳行盯着季茗，“说说看。”

季茗语塞。如果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归结出一二三四五条理由了，调理明确内容清晰，他大概也不会在这里纠结陆枳行为什么要和他谈恋爱了。

“如果只是出于好心或是别的什么，我大概不会连和你就坐在图书馆什么也不干都觉得愉快吧。至于你问我理由……原谅我真的没有办法解释。”陆枳行叹了口气，“这么说虽然你可能不信……”

“这里没人吧，他们是在上课是吗？”季茗突然问。

陆枳行看了一眼四周，他和季茗走到了分部的礼堂前，面前是一个小花园，“应该没有？”

“你问我喜欢你的理由……”

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印在他的唇上，带着一点点的凉意。

陆枳行因为季茗的突然靠近而不知所措，“等……”

也许是因为挨得太过近了，呼吸吹拂在脸上，季茗的眼眸藏着的情绪与爱意太过于浓烈，以至于陆枳行不得不屏住了呼吸。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慎重：

“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我只喜欢你罢了。”

第35章：离婚

季茗回到家的时候，卞凉芸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脑。

一个星期前他们才爆发过一次争吵，卞凉芸几乎是摔门而去。不过等她再次回到家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过那件事，仿佛默认了争吵不曾发生过。母子之间本来就不热络，争执过后这样的沉默相处也就不显得那么尴尬了。

“你回来了？”卞凉芸抬起头看季茗，手机摆在沙发不远处的靠垫上，显得摇摇欲坠，“你下午干嘛去了？”

“今天艺术节汇演的。”季茗在玄关换了鞋子，“我回来的也不迟。”

“程融打电话给我了，就是你班主任，”卞凉芸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她说汇演结束后点名你不在，我想着你也没回家，跑哪儿去了？”

季茗正往房间了走，卞凉芸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往常问他为什么回家这么迟一样。季茗确定卞凉芸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事情，但是心底还是慌了一下，脚步一顿，他才慢慢回答，“我在外面逛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