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老板正往酒坛里灌酒，见黎清玉下来了便笑道：“客官赶上了，要不要试试？这可是上好的桂花酿，刚酿出来的。”

见了身形尚小的黎清玉，老板娘笑着嗔怪道：“说什么呢你，这位客官还小，你可别教坏了人家。”

老板早捧了一坛子过来递到黎清玉手上，冲老板娘努嘴：“有什么关系，男子汉大丈夫，喝酒这事就得从小练。”

黎清玉笑，接了酒坛子一闻，果然一股桂花香扑面而来，是他喜欢的味道。黎清玉托着酒坛冲两人道：“老板既然说好喝，我自然得试试，现在不喝，以后也要学着喝的吧。”

从前一直没机会喝酒，黎清玉预备尝尝。于是叫了些饭菜让伙计端了上去，自己则抱着酒坛上楼。老板娘小声叹息：“这么漂亮的孩子还真是少见，沉静优雅看着又尊贵，必定是哪家的贵公子吧。”

老板一边干活一边笑道：“你还没见着楼上那一个呢，虽然比这孩子大不了几岁，却极其卓尔俊朗，也好看的不得了。”

“哎？真是难得啊……”老板娘笑着，夫妻俩又说了些闲话。

见黎清玉回来，冷燚便从床上下来，黎清玉慌忙将酒坛放到桌上按住将要起身的冷燚笑道：“你要做什么说一声就是了，伤者为大。往日都是你照顾我，受了伤也该换我照顾你了。”他顺便吩咐上菜的伙计再上两桶热水，忙了一天了，待会儿吃了饭就让冷燚洗洗睡，免得他劳累。

“少爷都已经照顾冷燚许久了，冷燚又不是小孩子，总不能天天在床上躺着。”冷燚边说边有些无奈地下了床坐到桌前，先给黎清玉布菜。

黎清玉微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到桌边坐下执了筷子轻声道：“你吃吧，我自己来。”

愣了一下，冷燚缓缓放下筷子：“总觉得经过那件事之后，不对，应该说是离开京城后，少爷就独立了很多。”

黎清玉微微一挑眉眼：“这不是好事么？”

“是啊，是好事。”他也欣喜于少爷的变化，可虽然告诉自己要为少爷高兴，心里却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快要离开了似的，让人心焦，更让人想要不顾一切去抓住。

这世上能够照顾你，为你做一切的不是只有我么？你不是只能依赖我么？想要这样问，却又问不出口。

恰好这时热水也上来了，待伙计关了门退下，黎清玉放下碗筷笑道：“没洗澡总觉得浑身不太爽利，你先吃着吧，我去洗洗。”

冷燚沉默着点点头，黎清玉脱了衣服走到屏风后去洗。听着“哗哗”的水声响起，冷燚一时如鲠在喉，莫名觉得有些口渴。

没一会儿黎清玉洗完了，也没穿外衣只穿着里衣就汲着鞋跑出来，头发还有些微润，乌油油地披散了一身。

虽然有些饿，冷燚却觉得没什么胃口，菜都没吃几口，黎清玉朝他走过去笑道：“要不你也先洗吧，待会儿水要凉了。”

冷燚点头，正想脱了衣服进去，便听黎清玉道：“我替你擦身子吧。”

“那怎么行。”冷燚不干：“其实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自己能做的，而且冷燚是……”

黎清玉不快，没等冷燚说完就抢白道：“这里就我们两人，别又跟我扯主子仆人那一套。咱俩是兄弟来的，你忘了？”

黎清玉一双凤目只稍瞪，眼中流露的威严便让冷燚服了气：“好吧，都听少爷的就是了。”

黎清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冷燚坐到床边，端了水来轻手轻脚地脱了他的衣裤，拿了帕子蹲在他身前仔细替他擦洗身子。冷燚恢复的速度其实挺快的，那么深的伤口现在已经基本愈合了，只是那伤处仍很是薄弱，还透着红，若不小心怕是又会破。但是现在尚有些热，加上伤口愈合时经常会痒，让人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为此黎清玉还小心地点了点伤口处，尽量在不伤着冷燚不弄疼他的前提下把每处都擦到，免得他痒起来自己乱抓。

感受到黎清玉的温柔细心，冷燚心中微颤。而且不知为何，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便有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擦过之后，黎清玉给冷燚披上衣服，自顾自到桌前给自己倒起酒来。正打算动手穿衣的冷燚一抬头，慌忙按住他的手阻止：“哎少爷，那是酒吧，你怎么喝起酒来了？”

黎清玉只是单纯地心情不好，虽然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可每每看到冷燚的伤口，他都难过自己拖累了冷燚，于是想寻找一个能排遣心中难过的方式罢了。听人说酒能消愁，加上好奇，又闻着味道甜丝丝的觉得不错，便预备试上一试。

“我想做些改变，所以想试试各种渠道。”黎清玉笑着道：“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代表着长大吧？”

如果能多想为你承受，不想你独自一人背负那么多，可惜我只是个平凡的我……所以才更要努力！

“少爷你在难过么？”冷燚走到黎清玉身边抚上他的肩膀。

黎清玉一震，感受到手心的触动冷燚摇头：“别难过少爷，我不要你难过。”

为什么，拼命隐藏了情绪却总还是能轻易被这个人看穿？

心里是难过，除了冷燚的伤，还有那句喜欢。动听，亦伤人！

你说你喜欢我，可现在绝口不提。那么喜欢到底算什么？一切都像是徒劳努力却无功。我喜欢一朵花它就不会凋谢吗？我喜欢一首歌，就不会听腻吗？我喜欢一个季节，就不会被其他季节替换吗？我不喜欢未来没有你，你就不会离开吗？同样的，我说我喜欢你，你就会承认喜欢我吗？你不是我，怎会知道我走过的路，怎会知道我心里的乐与苦……

第34章：醉后忘性荒唐夜

他的脆弱永远只有这个人能看懂，想到这一层的黎清玉心里愈发烦躁，拨开冷燚的手道：“你让我喝我说不定就不难过了。”说完他端起酒杯仰头灌了下去，咂么咂么滋味，意外地感觉到还挺不错。

夺不过黎清玉的酒杯，冷燚索性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那我陪少爷一起喝好了。”

黎清玉慌忙阻止道：“哎，你的伤不能喝酒……”

冷燚哄他道：“不要紧，喝一点点还能麻痹自己，喝醉了伤口就不会疼了。”

黎清玉虽然天天绷着不说，其实自己很怕疼的，听了冷燚的话他仔细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左手食指与拇指张开比划着一小段：“只能喝一点点哦。”

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冷燚就忍不住嘴角微勾。虽然比以前要成熟很多，但少爷可爱的一面还是没有变。而且其实有时候傻傻的，而且很好哄。尤其是面对自己时，只要是自己说的话，他就会毫无保留地相信。

可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心口疼，冷燚忽然想到，为什么这种了不起的信任会让自己这么悲伤呢，好像有些奇怪，果然还是因为受伤尚未愈合的原因吧……

黎清玉话虽那样说了，可年轻人见到新鲜东西便忍不住一再尝试也是常有的事。桂花酿很香，黎清玉尝着可口，一杯接一杯的喝，自己喝得起兴也忘了阻止冷燚，于是两人一喝起来就都忘了性。最后把老大一坛子酒都给喝了个干干净净。不知为何，看起来本该是千杯不醉体质的冷燚才喝了几杯就晕了，而原本打算借酒浇愁一醉解千愁的黎清玉喝了很多却还是无比清醒。

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为什么不安，更知道他的想要，难过和不安，全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大恶！

冷燚趴在桌子上看上去都快不省人事了，黎清玉抚上他的脸，苦笑，谁让爱那么迷人却又猜不透，让他欲罢不能。

倘若爱上你是一种病，那我愿意永远的这样的病下去。这真是一种甜蜜却又让人心痛的病，萦绕在心间，让人窒息。自己存着这样龌龊的心思，死了大概会下地狱的吧？

我不怕下地狱，我只是怕地狱那里……没有你。

若我要下地狱，你会不会陪我？若我要拉你下地狱，你会不会恨我？

冷燚醉了，他没法回答黎清玉这些问题。不过他醉了的状态跟一般人也不太一样，别人都是倒下呼呼大睡，他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屋子里转圈，也不知想要做什么。黎清玉怕他磕着绊着，便站起身在一旁紧紧盯着。这人喝醉了也挺有意思的，只见他眼神迷茫，晕乎乎的像只找不着路的小动物，还挺可爱的。便干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谁知冷燚竟晃悠到黎清玉跟前一下子抱住了他，紧紧跟他贴在了一起。

黎清玉被他按在墙上，痛得直皱眉，“嘶”了一声待看清形势后顿时觉得手足无措：“燚……你没事吧？”

伤口发热加上酒劲，冷燚开始神志不清，头也变得昏昏沉沉。只觉得浑身发热，就想往凉点的地方靠。而黎清玉体质一直很凉，即使是盛夏正热的时候也全身都是凉凉的，冷燚抱紧了他蹭啊蹭，觉得很舒服。

黎清玉犹豫了一下，干脆伸手回抱住他，感受他身体炙热的温度，就像火一样，连带着黎清玉也燃烧了起来。冷燚晕乎乎抱着他往旁边一滚，两人顺势便摔到了床上，冷燚压在黎清玉身上，两人都觉出哪里好像不太对，一时僵在那里半响没敢动弹。

“燚……”黎清玉仰脸认真看着冷燚冷峻的眉眼，漆黑的双眸闪烁着潋滟的光芒。五官俊美中带着一抹清秀，冷漠中又带着一抹温柔！越看越觉得世上再没人比他更好看了。而这对外人无比冷漠的人，他的表情，他的情绪，只为自己而改变，黎清玉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然而……仅仅如此还不够！

他用手指在他眉目间轻轻勾画，心里想着，就算要一起下地狱，就算你恨我一辈子，我也想跟你在一起。有着这样想法的我，很自私吧？也许是，可若是自私能够留你永远在身边，就让我成为世上最自私最罪恶的坏人吧……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总好过以后没有关系。我用尽一切心思，都想努力靠近你多一点，想跟你扯上哪怕多一丝一毫的关系。

醉了的冷燚脱去平日里冷静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变得热情似火。赤裸裸地直盯着黎清玉，不停用视线勾画着他的眉眼，简直像是要把他拆骨剥皮般毫不掩饰。虽然平时冷燚也会这样看着自己，可总觉得此时他的视线是灼热的，似乎是焚尽一切的火焰。这样看了一会儿，冷燚忽然抽了口冷气又闭上眼睛，伏在黎清玉身上喘息微微，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黎清玉反而抱紧他，抚上他坚实的胸膛，颤声问道：“冷燚，你喜欢……不，你爱黎清玉么？”

冷燚微微睁开迷蒙的眼睛，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嘴角挑起一丝笑容：“爱，我爱黎清玉。”那笑看起来邪气十足，却显得他魅力无穷。

被他这样抱着，黎清玉觉得即使马上死掉也是值得的。急促地喘息着，黎清玉抓了冷燚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挑起他内心深处的欲望。

冷燚的内心深处在不断叫嚣着占有这个人，但仅剩的一些理智却令他克制着自己的手想要缩回去。黎清玉拽着不放，嘴里叫着冷燚的名字，脸红的几乎充血也顾不得，一口咬上他的颈肩处，慢慢往下舔吻，边含糊不清道：“爱就拿去吧，你爱的一切我都会给你。”

虽然知道这样不妥，但直觉告诉黎清玉，若是他不抓住这次机会困住冷燚，他们之间永远都没有机会缠绕纠葛。

肩膀处细碎的疼痛湿润，令冷燚脑子里一根弦绷断了，理智被冲的一分不剩，便急急地扯去了黎清玉的里衣，抚上那一副玉骨冰肌。

灼热的手指烫的黎清玉一个哆嗦：“燚……”话未落音，冷燚俯身，于是黎清玉最后的尾音被淹没在甜腻的水声中。

终是结合在一起，黎清玉抖着身子无助地咬着唇克制着不发出声音。明明很痛，身体却不由自主与他更紧地贴合。他双臂环上冷燚的颈项，哭着在他耳边道：“冷燚，再说一遍，你到底爱的是谁？”

额头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下，与黎清玉的泪水混合在一起缓缓从皮肤滑落。即使这样普通的一幕，在他们眼里也构成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冷燚粗重地喘息着，在黎清玉耳边沉声道：“少爷，我爱的人是少爷。”

“不要叫少爷，叫我的名字，此刻没有身份没有差距，只有爱你爱到无路可退的我，黎清玉！”黎清玉摇着头大声哭喊道。

“清玉，清玉，清……玉……”冷燚无意识地，反复喃喃着黎清玉的名字，渐渐理智完全不见，两人都沦陷在欲望的浪潮中。

最后，累的不行的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这是梦吗？是梦吧，如此疯狂，如此美好，只希望不要醒来，永远都不要醒来……

第35章：冷过才知缠绵暖

花陌谦原本兴致勃勃想要先拜访冷燚，顺便见见黎清玉的。但是他消息无比灵通，刚到姑苏便听得属下汇报了黎清玉和冷燚双双遭到攻击，尤其是冷燚，差点丧命。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肯定是自己手下做的，最大的可能便是李云峰！

他便叫来了李云峰问：“你是不是叫人对黎清玉动手了？”

之前得知任务失败，李云峰已经杀了那四个人，而且严格封锁了消息，不知道花陌谦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却也不敢瞒他，便跪下一五一十照实说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花陌谦气急，一脚踹翻他：“没有我的吩咐谁让你轻举妄动的？我杀了你！”他气的眉目都变了，手一挥就要对李云峰下杀手。这样一来，别说是靠近冷燚，八成他见到自己就会动手了！

萧惟烟见花陌谦失控，赶紧上前拉住他：“快住手！”

花陌谦回头看了萧惟烟一眼，眼中的暴戾渐渐散去，摆手道：“先押下去关起来，其他的等阵子再说。”

“花爷，你不能不念旧情，我也是为了花爷好啊……”话没说完，李云峰便被人拖了下去。

花陌谦气冲冲地往椅子上一靠，好不容易制住花陌谦的萧惟烟吁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也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一次失误就下杀手会让其他兄弟们不解的。再说从前再怎么生气，也没见你打过人，似乎一碰到那孩子的事你就会失控，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惟烟。”花陌谦难得没有跟他拌嘴，而是托着下巴很是认真道：“我刚知道他差点死了的时候，差点就毁了红叶帮。”

萧惟烟诧异地望过去，确定那家伙，他是认真的！

“不过我没有，我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放心吧，我可不想被你干掉篡位。”花陌谦眯着眼笑起来：“还有，李云峰那个人急功近利，肯定会出幺蛾子，不能留！”

这个混蛋……笑起来跟只狐狸一样，根本就摸不透那句话是真，哪句是假。萧惟烟对这个人早就无奈了：“随你吧。”

“花爷，李云峰打伤我们的人跑了。”一个手下急匆匆冲进来汇报。

花陌谦皱了眉对萧惟烟道：“找，让你九麒帮的手下出去，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秘密传下去，一旦找到就地处决！”

客栈里，本该昏睡的黎清玉却睡的不安，第二日反而比冷燚更加早早醒来，他没有动，只是痴迷地望着枕边人俊朗的眉眼，心中想着待会他醒来可能会有的反应，心里太纠结根本就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