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这天,A.K按照惯例跨年盛典。
照例是自主性party,只以礼品形式赠送数张邀请。
地点定在颜氏旗下的一家高级会馆,借用后面的花园及剧场场地,据安茜说,主题和风格全部是新任特助定的,并且方案亲自执行。
新任特助陈靖开着车载着颜青笙到达会场的时候,正好于颜瑾棋夫妇二人撞上。
颜董事长穿着三件式的黑色定制西装,挽着一袭妻子的腰,看着陈靖幸灾乐祸的模样很是欠扁。
陈靖只作无视,快步追着前面的颜青笙过去。
江夕月问:“青笙是生气了么?连我们都不理。”
颜瑾棋没回答,只是用另一只摸了摸下巴,歪头对江夕月说:“进去吧。”
颜青笙快步走到一间休息室,因为酒会还没开始,休息室极其空。
他刚想关门,陈靖就闪了进来,他有点发愣,看着陈靖自发的走进房间内,自发的拉着他往窗边的卡座走。
颜青笙被他按进沙发,直愣愣的看他去倒水,又折回来塞到自己手里。
过滤饮水机里的纯净水,不冷不热,温度刚好。
“喝点水,天气太干,你看你嘴唇都起皮了。”
陈靖在他对面坐下,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极为挺俊,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自然的在桌子上轻敲。
颜青笙不自觉的舔了下确实很干的嘴唇,没有矫情,端起玻璃杯凑在嘴边。
“慢一点,喝太快对胃不好!”
陈靖英俊的笑,还不忘记一边嘱托。
颜青笙很郁闷,尽管这样的感觉他多年已经未曾有过。
对面的人,丝毫不因为他的拒绝而有过丝毫迟疑,在回来有用一种温柔却极其强势的姿态进驻于他的生活。这样的姿态在他大嫂回来的第二天开始显现的愈发明显。
极其强势,又极其温柔。
而当自己休息几日准备回公司上班的清晨,颜青笙刚刚吃完早餐就接到了陈靖的电话。
后者已经驱车到颜家老宅门口,尽职的取代了司机的职务:“不要着急,现在还早,我等你。”
于是当勤劳的安秘书将车停进停车位的时候,再没有见过老板的车。
颜瑾棋忍不住,拿话气他,快四十的男人像孩子一样幼稚:“看青笙的样子,并不像还想跟你在一起啊!”
他说的平淡,但是话语里多少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陈靖颇为无语,他本来与颜瑾棋是好友,自然是了解好友的性子。
他本来是个斯文人,还有几分感性,陈靖曾认为是颜家父母教的好,尤其颜家并没有那些豪门所谓的勾心斗角,家产争夺,实属难得。
后来见到青笙,性格截然相反的兄弟俩,也让他想去了解一下到底是怎样的家庭。
其实,在
颜瑾棋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去求他原谅,送他礼物,你不是擅长死缠烂打么?当年不就是这样才追到青笙?”
“你觉得青笙会稀罕这些?”
陈靖抬眼,反问他:“亏你还是大哥?连弟弟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颜瑾棋气结:“你有资格说我吗?”他见陈靖脸上依然是那副毫无反应的笑模样,更生气:“我弟弟要什么都不会要你!”
陈靖怔了怔,如愿的变了脸色,落寞的说:“我知道啊,他不要我……”
他一示弱,倒是让颜瑾棋没了脾气,看对方忽然有了三十六岁老男人的顾忌,忍不住问道:“陈靖,早知今日,你当初还会不会那样做?”
“我不知道……”陈靖勉强笑笑,端起手边的酒一仰脖子喝干,他动作利索,看起来很好看,而宴会厅里的一些女孩,一直偷偷往这个角落看。
陈靖放下酒杯,心境似乎平复了一些,笑的没那么勉强。
“我也问过自己很多次,但是根本就没有答案,二十六岁的陈靖根本不能像三十六岁的陈靖那样去思考,因为他没有经历过没有颜青笙的十年,所以这个假设根本就不会有答案。”
颜瑾棋不再说话,似乎在沉思。
陈靖却不再管他怎么想,一双眼睛往颜青笙那边去看,见他的致辞差不多快结束,和颜瑾棋交代一声便往那边走去。
一路打发了几个男女,走到前面的时候,颜青笙刚好举起杯像大家致意。
陈靖皱了皱眉,却明白这杯酒非喝不可。他唤过一个服务生让他去准备一杯热开水,人向着刚刚喝完酒走下台的颜青笙走去。
循例的形似走完,便是应酬的时间。
公司的员工和签约的艺人都有露脸,各自通过这个场合丰富自己的交际圈,交换有利于自己的信息。
颜青笙看见他没说话,所以找了张桌子坐下。陈靖自动自发的坐在他身边,服务员早就将水递给他,他此刻也不过是试了温度,递给颜青笙。
颜青笙依然没说话,看着他皱了皱眉,只觉得现在的陈靖老妈子一样,更烦。
他想,十年不见,这人不仅变得无赖、不上进,还这么讨人嫌,真是一点好地方都没有。
然而,尽管不耐,他还是乖乖的喝了热水。
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那种四肢酸软的疼,他虽然能够忍耐,但是却不那么喜欢经历。
陈靖很开心,因为青笙虽然不要他,却没有拒绝他的好。
这样的开心在高管来这边给颜青笙敬酒的时候表现的很明显,他笑眯眯的当下了前来的人,一面解释颜青笙的胃不好不能喝酒,一面豪爽的喝干递过来的酒杯。
其实大家都知道颜青笙的胃不能多喝酒,所以以往每年,也不过是过来意思一下。只是如今看着老总面前多了一个“护花使者”,都不禁好奇,反而过来的人较往年要多。护花使者同志被灌的有点多,但是一转眼看到颜青笙并没有离开,再多的酒都觉得无所谓了。
他没有自觉,然而他人看到颜总越来越冷的神色,却只能止住眼底的好奇和八卦,敬完酒后匆匆离开。
“陈靖。”
陈靖以前开酒吧,练就一身海量,喝的虽然有点多,却很是清醒,所以确定是颜青笙在叫自己。
他看向他,带着不刻意不自知的深情,喧嚣之间竟然好似回到那多个在哥本哈根的夜晚,他也是恍惚中觉得颜青笙就在面前,但是一眨间,那个人就消失不见。
他笑笑,手抚上颜青笙的脸犹不自知,直到后者不耐烦的打掉他的手。
他左手轻轻揉搓着被打痛的右手,心里暗道青笙真是一点力气都不留,太疼。但是,他不能只顾着自己手疼,“青笙,你这么用力,手没事吧。”
颜青笙无语,更有点无奈。
“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有点累。”
“累了?是不是刚才喝酒了所以不舒服?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一下?”陈靖习惯性省略了前一句话,但是语气中的担忧却无法掩饰。
颜青笙本来只是因为心乱,他还是不太习惯看到这么多人在同一个场所,然而现在身为总经理,也不能再像颜小少爷一样不高兴就躲。而陈靖时时刻刻在他面前晃,确实让他心情不好。有时候在想,陈靖到底累不累,不管过去多少爱恨,面对这样一个看到他就烦的人,难道不会觉得受伤吗?
或许陈靖想要的是原谅吧,如果自己能说出来,是不是他就不再纠缠。
其实对于陈靖,他并不觉得憎恨,只是单纯的,不想再见到他。陈靖就如同白纸黑字的证据,努力证明着年少无知的自己。
他乱七八糟的想着,呆滞的表情在陈靖的眼中变成了“不舒服”。
陈靖束手无策,在一旁急的理智全无。
或许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真正将他放在心间,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你彻底心惊。
他现在懂了这句话,所以千万人中,一眼也只是那个人的影子。他想珍惜他,所以他的任何冷言冷语、决绝拒绝都不是障碍,爱足够让他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但是爱人的伤痕,却是彻底击垮他的工具。
他站起身来拉住颜青笙的手,“我带你走,我们回去给让医生看看,或者……徐然呢?我记得他说今天也会来,该死的为什么还没到?青笙,你是不是胃痛?还是哪里不舒服,别不说话,别跟我赌气……”
颜青笙却早已听不清他后面的话,“跟我走”,这三个字让他很难过。
让他以为再不会有什么波动的心,忽然生出一种疼。
一如他在陈靖离开后前两年的无数个夜晚梦到的一般,年轻的陈靖对年轻的他笑的魅惑,声音如玉石掉入银盘一样好听。
他说:我会带你走。
他看着他的眼睛,带着酒精的纯度,让他沉醉,他笑的那样好看,拥抱他的手很有力。
我会带你走。
你要跟我走。
青笙,跟我走。
跟我走。
另一端的颜瑾棋和几个算的上朋友的生意伙伴聊天,余光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他们,当他看到陈靖急匆匆的站起来对颜青笙说着什么,终究放不下心来,低低对江夕月说了几句,便留下妻子陪着他人,自己抽身往这边走来。
颜青笙被哥哥晃了两下才回过神,眼前陈靖急的跟什么一样,小心翼翼的问:“青笙,你到底怎么了?”
颜青笙只是想静静,却发现大哥和陈靖如临大敌,不知怎么就觉得异常烦躁。
“你们两个都没事干吗?一直围着我转?”他看颜瑾棋:“大嫂刚回来,你就又丢下她自己应酬,小心大嫂再生你气。”又转向陈靖:“我说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能不能别二十四小时跟着我?”
不好意思,他不喜欢二十四孝。
颜瑾棋和陈靖见他有力气骂人,双双松了口气,又都觉得他说的对,好像自己真是过分了。
颜瑾棋笑:“我不是担心你么?好啦你没事就好,我先过去了。”
颜青笙难得发火,他竟然觉得还不错,心情颇好的看了陈靖一眼,又快步离开了。
陈靖也笑,苦笑:“我担心你,青笙。”
颜青笙别开脸,“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三十岁不是十八岁,而且,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你听不懂吗?”
“听的懂,但是做不到。”陈靖第N次听到这句话,难得玻璃心一回,只是心碎成二维码也要用502黏起来,因为他的青笙还在,容不得他一刻去顾虑自己。
他待要再说什么,却见罗一落带着他的朋友向自己走来,只好咽下了将要说的话,却在回头去看颜青笙的时候,在他的眼里见到了难得的欢喜。
那种欢喜,让他非常妒忌。
16、过去的,如何努力,都不能抹掉
罗一落身边的俊秀男人叫安和,这个人颜青笙很熟悉。
颜青笙的大学时光有两件事情记得最为清晰,一件事情是遇见陈靖,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偷窥到罗一落与安和的爱情。
在他没有与陈靖相爱之前,不止一次看到罗一落和安和,学校旁浓密的杨树林,相互拥抱的人,细密的吻,在阳光下美好如画,告诉人们爱情的美丽,无关与何人,无关于性别,只要满心满眼有他就好。
他曾用笔画下那一刻,潜意识里的人变成了他和某个陈姓男子。
而如今,十多年过去,他经历了刻骨的爱情和别离。而罗一落在他身边的这些年,他也旁观了他和安和的爱情。
他的秘书安茜曾经在罗一落将要结婚的时候跟他说过:我像一个小粉丝一样旁观了这场爱情多年,以为最终会是HE的结局,但是生活毕竟不是电影,人生,不会因为收视率的多少而被改变。
他很有共鸣,深知这段爱情一路走的不容易。但是却没有安茜的惋惜,因为他的内心深处,业已明白,爱情,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分开,也许并非是因为不爱了。
然而,罗一落在最后放弃了结婚,据说他在母亲的病床前求了很久,然后得到了和安和在一起的机会。
他并不好奇那个母亲最后为何会同意,但是若有一个人,爱她的儿子比爱自己更深,为了她的儿子放弃家庭、事业、前程甚至是幸福和在一起的机会,她又为何还要阻拦?仅仅是因为世俗的眼光?不,女人一般是感性的,遵从心的,尤其是当她成为母亲后,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最重要。
而如今,安和站在罗一落旁边,衬衫仔裤球鞋的打扮与周遭格格不入,却唯独在罗一落的眼里。他依然特立独行,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藏于人后。
不知为何,颜青笙看到他们,很开心。
安和虽然和他不算熟,但是对于这个小学弟,也颇有好感,所以才会跟罗一落出来。
但是走近后才发现他和陈靖表情不对,有些尴尬的冲着两人笑笑。
罗一落跟随颜瑾棋多年,深的其精髓面不改色,虚虚的对二人举了下酒杯。陈靖咽下口中的话,不过呼吸间便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深知,颜青笙身边的人,没几个对自己有好感。
罗一落抬眼看他一眼,凉凉道:“陈助倒是尽职尽责啊。”
陈靖笑的谦虚:“青笙病刚好,要忌口的东西太多,我看着他好一点。”
“所以我说啊……”罗一落笑的意味深长:“颜总真是给青笙找了个尽职尽责的保姆。”
陈靖恍若不闻,当夸赞一般去听,笑的更加灿烂,明晃晃的勾人。
罗一落觉得没趣,拉过身边的安和对颜青笙讲:“他听说你出院了一直想去看你,所以我直接带过来了。”
“谢谢!”
颜青笙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映着亮亮的瞳仁,柔和了整张脸的轮廓。
陈靖一边看的妒忌,一边骂自己自作自受,再没有了颜青笙给好脸的机会。
安和笑着打过招呼,他也是个性格偏冷淡的人,年轻时候曾对女孩子直接说过“我不喜欢男人”这种话,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四周微妙的气氛。
“我咖啡厅下周一开业,虽然地方小一点,但是甜点师父手艺不错,有时间可以过来。”不知是不是气场问题,安和在说话的时候也特地将声音放低了。
罗一落听在耳朵里,颜色不由自主的暗了暗,陈靖瞧着好笑,刚刚被嘲弄后的坏心情好了些,再看安和,愈发顺眼,另一边还在自豪:我的青笙果然讨人喜欢。
“甜点?”
颜青笙来了兴趣,这曾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午后时分,阳光正好,一杯温烫的曼特宁加上一小块黑森林,曾是他的最爱。
尽管他后来戒掉了咖啡,也还是偶尔会在阳光温暖的午后,闻一闻咖啡的香气。换一杯不加奶的红茶,偶尔一块重乳酪,甜腻带涩的感觉蔓延在舌尖,如让他深埋的过往一般。
颜青笙摆弄着精致的名片,应道:“下周才开业?那这周有没有吃?我周六约了医生,之后应该没事。”
安和说了声好呀,“正好那天我要过去核菜单,你可以去当我的第一个顾客!”
罗一落吃醋:“不是说好我是第一个吗?”
安和有点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转头对颜青笙说:“不用点餐,那天让厨师把所有的甜点全做一遍,你喜欢哪个吃哪个。”说完想了想,又对罗一落说:“青笙那天过来,我估计很忙,你也来吧。”
所以你也是我的“第一波顾客”。
这句话肯定说不出口,但是对方知道这个意思。
颜青笙好奇陈靖没有凑热闹,一偏头,就看到对方在沉思,一双眼睛随让朝着这里,嘴角也带着笑,但是明显心思不在这边。
陈靖在想什么?
当然是那句下周要去看医生。
颜青笙按照自己说的那样,除了生病那次,却是每周六的下午都定时去看心理医生。具体说过什么他并不清楚,他懂那是医生的职业道德,然而越是不清楚,越是想要了解,曾经的他不在的十年,那个人如何生活,也越是想要明白,为何事到如今,颜青笙面对他和颜夕的时候,居然如此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