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欢之后——阁楼上的猫
阁楼上的猫  发于:2015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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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

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是已经被信息飞速发展所取代的短信。他凝望手机半晌,想了想,终于将车开动。

半小时后,他到达了目的地:人间月色。

京城那些富N代相当喜欢的一家公馆,也是十几年前,他经常来的地方。

他将车给泊车小弟,站在门口抬头望着霓虹闪耀的门庭,忍不住叹息一声。

多年之后,这里并没有太多变化,但是周遭的设施早就物是人非。而车满为患的地上停车场,明白的告诉他,那是怎样的十年。

约他的人是颜夕。

他报了房间号,便被侍者引领着进了里面的回廊。天井外,几个温泉池子隐约可以看到人影,人声很轻。

颜夕精致的妆容在灯光中美丽的耀眼,朦胧的恍惚里,仿佛年华停住。就像第一次回国与颜瑾棋等人聚会,颜瑾棋的小姑姑大不了他们几岁,性格如男人婆一般,抢着帮他们点小姐,弄的徐然那样正直的孩子红了脸,却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哈哈大笑。

时过境迁,那个他们都喜欢的,飒爽刚烈的女子,最终了解了爱情是什么。

经年之后,她靠在沙发上静静的抽一根烟,细白的手指上已脱掉了结婚戒指,连戒痕都早已消失。

她听到门响,将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嫣然一笑:“你来了?”

陈靖在他对面坐定,拿过桌子上的酒倒了一杯,“有什么话,还要单独约我出来?”

颜夕笑,环视四周,“总是觉得,有些话柄不适合在家里说。我很多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大概是因为人年纪大了,怀旧,这个地方,还是记得的。”

近距离下,陈靖看到她眼角细微的皱纹,她比她该有的样子,老的太快。

但是,不恨吗?

他不知道,只知道父亲与母亲合葬,这个女人,在那之后也没有一天快活过吧。

他喝一口酒,并没看颜夕,等着听她要说什么。

颜夕瞧了他半晌,十年过后,褪去年少轻狂,这个男人更像他的父亲,但是她的心,却再也起不来半点涟漪。因为在陈锐长大的时光中,颜夕终于切身体会到,那个男人报复他的方式何其残忍,她在一次次痛彻心扉中,为自己的所谓付出代价。

“陈靖,我始终欠你一句话,对不起。”

良久,颜夕别开眼睛,小声的,却清晰的这么说。

陈靖笑,“你最应该说对不起的人,并不是我。”

十年之后,他亲耳听到颜夕的愧疚,但是,物是人非之后,一句对不起,并不能弥补任何东西,只能让自己的心,有片刻虚假的慰藉。

他因为自己也曾这么做,所以深懂其中意义。

20、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颜夕苦笑,伸手倒了杯酒一仰头喝干,到底将眼泪死死的埋在了眼底。

“我很后悔,陈靖,对于我过去所做的一切。”

陈靖拿酒的手猛然顿住,身体僵硬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颜夕的愧疚,尤其是对于他而言,显得那么不真实。

因为他了解这个人,尽管她已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即使她日夜生活在后悔与思念当中,她也不会承认自己是错的,尤其是对陈靖。因为一旦她承认了自己的后悔,就等于承认自己这十多年是一场笑话。

陈靖沉默良久,方道:“颜夕,你想要我怎样回答你?我现在跟你和平共处,不过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的罢了。”

都曾伤害了某个人,想要弥补。

他轻轻晃动杯子里浅褐色的酒,在一个个酒旋当中微醺。

他说:“颜夕,你后悔的太晚,你早干什么去了?你早应当在纠缠我爸的时候就后悔遇见他。”

那样,那个被愤怒冲昏头脑所做的决定就不会存在。

他依然是那个宠着青笙的陈靖,青笙也依然是那个被很多人宠着的青笙。

那样,所有的一切,好与不好的,快乐与不快乐的,都不会再存在。

那样,那个在那两年他不断的加诸于心底的心理暗示也不会再有。

不会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恨多沉重,不会一次次的在舍弃与拥有间挣扎,不会一点点的体会失去的痛苦。

先是母亲,后是父亲,再是轻声,最后连同自己,都遗失。

他望着颜夕,一字一句的说,“你早应该后悔。”

他的话让颜夕彻底崩溃,那张脸露出了他一直想要看到的表情。

恨过吧。

他想。

因为心底涌起了久违的快意,夹杂着繁复痛心的酸涩。

久远的记忆并不牢靠,但是他仍会记得无数个夜晚,也是在这里,这样的包房中,他背着青笙买醉。恨意如同跗骨的蛆虫,一遍遍萌生在心底。

那是他和颜夕斗的最厉害的时候,颜夕成了陈庭的遗孀,却并不对陈靖的继承权有任何影响。

但是陈庭的夫人,这样的只应该属于母亲的称号被第二个人所拥有,便是对于他最大的挑衅。颜夕固执的留在颜宅,她的兄嫂时常会过来看她,似乎对于颜家这样的小姐,颜家人的心疼大过对于对门庭的重视。

他清晰的记得有一次,陈家的宴会,他坐在离颜夕最远的地方,看着她在一堆陌生人之间小心应酬,丝毫不见颜家大小姐的无法无天,心中是恶意的快慰。

他走过去,说:“真想不到,你有什么脸坐在这里?”

他看着她白了脸,径自笑着帮她倒茶,又道:“你觉得他们会让自己的孩子跟你交好?跟一个不知廉耻的第三者?”

颜夕最初的耻辱感过去之后,是为人母者之后的刚强,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挺起来来的肚子,似漫不经心的反问:“那你呢?这是对待长辈的态度吗?你的教养又去哪儿了?”

“哈哈,长辈!”他放生大笑,不顾四周侧目的眼光,“你也算是长辈吗?”

最后,还是陈家的老人制止了他,“陈靖,多少给你父亲留点面子,他泉下有知。”

“泉下有知!泉下有知……”

他念叨着这几个字,心底却是迷惘一片,若有知,他是否也会后悔?

颜夕是可耻的第三者,那父亲呢?

他至今仍记得母亲去世的夜,仍然记得父亲已失去生机的躯体。

而眼前的女人,确实是陈庭的夫人,她的肚子里,有父亲的孩子。

那一刻,他确实是在心底,恶毒的想要让颜夕去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于是爱着颜青笙的陈靖,成为恨着颜夕的陈靖的,可耻的同盟者。

那现在呢?

爱愈发浓烈,恨呢?

她终于在自己面前崩溃着忏悔,但是心底那抹快意散开,为什么却是空虚的酸楚?

一切都太迟了。

就像颜夕如何后悔,时间都不能倒退,因为太迟了。穿越这种事情,只存在小说和剧本里。

他对颜青笙的伤害,对自己的伤害,都不能抹掉。

不论他如何对青笙好,都弥补不了。伤痕可以痊愈,但是并不代表不存在。

颜夕看着他明暗不真的脸,喝干手上一杯又一杯的酒。

其实,自从她怀了陈锐后,早就将酒戒掉。

她比大家更早知道陈靖与颜青笙的事情,却不敢去质问,这是不是陈靖报复的手段。

她看着青笙一心一意的对陈靖好,用尽一切去维护他。在他父亲的葬礼之后,在阴沉天气笼罩下的墓园。

青笙细瘦的胳膊举着黑色的伞,陪陈靖站了很久。

他单手抱着他,仿若要去接管他的悲伤。

而这些,在很久前,都是属于她的。

她伤心了,难过了,和朋友吵架了,失手打碎了喜爱的碗,弄丢了最爱的包包,扯破了限量版再没第二件的晚礼服。青笙也是小大人一样抱着她,冷漠的脸上可以看到温柔与宽慰,拍拍她的背,隔天再给她去找代替品。

她是颜家唯一的女孩儿,曾将这样的宠溺当做理所应该。

但是,又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呢?

青笙对他越来越冷淡,她最初以为是青笙长大了,而自己所为,也的确不是光彩的事情。但是那天看到那个仿佛要勒紧身体里的拥抱,看到他那么用心去安慰着另外一个人。

她才彻底懂了,不止是因为她做的事情并不光彩,还因为她伤害了他爱的人。但是,他心又太软,终于不忍心苛责自己,只能退的远远的,他不想任何一个人受伤,所以到最后才让自己伤痕累累。

她和陈靖一样,都是这件事情上不可救药的,可耻的同盟者。

她失去了被颜青笙保护的资格,也失去了保护颜青笙的权利。

在那兵荒马乱的一年,父亲重病,她早产,颜青笙出走,颜家上下笼罩在一曾阴暗之中。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明明是好人家的女儿,为什么要做这样被戳脊梁骨的事情?仅仅是因为爱吗?还是因为爱中的求而不得伤了她的自尊,她也在想,她不过是爱上一个人,为什么要背负这么多?

她并不知道陈庭妻子有病,亦没有想过陈庭会如此恨自己。

她不敢回头,因为回望一路之上,错对不算,那些画面会再度击倒她。

她怎么会不上心,自小爱她如掌上明珠的父亲,到死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将她当女儿带的哥哥与嫂子,虽然原谅了她,却再不是当日毫无芥蒂的模样。

一起长大的侄子看到她疏离和冷淡,让她明白再也没有那些快乐时光。

从小就跟在她身后的青笙,无辜的成为她和陈靖博弈之间的牺牲品。

爷爷对她,也仅仅是年长者的心软。

她让整个家族蒙羞,她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这些,她都可以当做对于自己做错事的惩罚。

但是她最不能面对的,便是年幼的儿子那张酷似陈庭的脸,一脸天真的问她那些话。

“为什么哥哥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爸爸呢?”

“什么时候可以回外公家?”

“……”

很多很多时候,她只是沉默着转移话题。却在一次次的转身之后,泪流满面。

儿子这些稚嫩的话在陈述者一个事实,她已经一无所有。

彻底的,一无所有。

陈靖已经离开很久,那男人陪她喝了很多酒,也许并不是陪她,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可耻,可以不再压抑自己。

她终于说出了这样道歉的话,对最应该道歉的人,心中

她吐出最后一口烟,站了起来。

这条路再难,她也要走下去。

窗外,庭院里已是晨光。

陈靖抬头望了望天色,东方已经泛白。

他将车停在路边,凝望着这个城市的凌晨。

早起的上班族已经陆续的走在路上,行色匆匆间满是生活之艰难。那是他并未体会过的日子,不需要为生计奔波。有一对小情侣快步走过,女孩边走边整理着男孩的衣物,男孩在间隙里第一个面包过来,两人双双笑开,在路口分手各自向前。

他看看表,凌晨五点,他的青笙现在应该还正在沉睡。

想到青笙,他的脸色柔和下来。

心底是十几岁少年的冲动,带着恋爱特有的甜蜜,时刻想要见到那个人。

他想,我的青笙,或许,我已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但是,可以把我的时光停滞在最爱你的时候,从最爱你的心情,陪你到老。

21、青笙,别哭

那之后并无事,陈靖成为合格的回头浪子,鞍前马后的在颜青笙面前刷存在感。

后者并不在排斥他,但是所有表现依然是那个事实,或许还爱,或许爱过,但是却并不在相信两人的未来。

陈靖遍寻无法,只能认定水滴石穿好过望眼欲穿。

至于颜夕,仿佛那天那个痛苦忏悔的女人并不存在,依然合格的扮演着温柔母亲的角色。

他们心照不宣。

然而,他的伟大事业进行路上,却出现了一道不大不小的波折。

除夕前夜,铺天盖地的新闻,画面是A.K当红的艺人与陈靖并肩走出酒吧,两人头碰着头,异常亲密。

这件新闻的本身并不具有破坏性,更重要的是陈靖本身,影帝陈庭儿子的身份,颜夕与陈庭的旧事,以及对陈靖目前身份的猜度。

颜瑾棋将手机丢在陈靖面前,5.5寸的大屏幕文字清晰,大大的标题“陈庭之子与小三化干戈,入主A.K背后竟有隐情?”

行文之间全部是颜家与陈靖旧日的恩怨情仇,除却陈靖消失的十年成迷。

男艺人的笑脸太过灿烂,被捕风捉影成真爱无敌可以化解一切仇怨的戏码。

陈靖忙了通宵,从桌子上爬起来揉了揉脸,“你们家的小明星太不好搞啊!明明知道这一年几个重量级的代言还到处乱搞。”

颜瑾棋哼道:“于是就解决成了头条?青笙自己出动的时候,什么时候有过绯闻?”

那是没人敢写。

陈靖当然不能这样说。

其实,这件事情最开始爆料的是家小媒体,不过是想发个花边凑个头条,谁知道花边的背后,竟然是十多年前轰动京城的三人戏码。颜大小姐苦追陈影帝,陈影帝爱妻病逝,颜大小姐升级为陈太太,陈影帝车祸身亡,其间种种,没有一件不是热门新闻。

陈靖摊手表清白:“真的纯粹是工作,他经纪人说话没用,艺人关系的总监在国外出差,一般人压不住他,我总不能让他们打电话给青笙。”

颜瑾棋幸灾乐祸:“反正青笙是知道了,你在他那里分数低的不能再低,地位比不上路人甲,再负分也没关系。”

颜青笙想想都觉得头疼,“他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就说这么不省心的艺人,干脆解约算了。”  ?

陈靖不敢脑补颜青笙吃醋,低头思索处理方式。

“他在家吗?”

陈靖抓起外套,准备往外走,尽管明白现在他在青笙的眼里并无存在感。

颜瑾棋看着他风一样出门,来不及说出青笙不在这样的事实。

颜青笙确实不在,所以并不知道陈靖在保镖的护送下才得以顺利离开A.K大楼,匆匆赶到颜家老宅却看不到他多懊恼。

颜青笙真的不在意,看到新闻的那一刻,也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太麻烦。

所以当他在弱水彼岸看到陈靖急冲冲走到面前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他怎么找到这里的,而是,事情处理完了?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忙完之后回到自己身边的状态。

陈靖看到颜青笙的视线离开笔电望向自己,心中所有的烦恼都仿若顷刻烟消云散一般。

“安和呢?我以为你约了他。”

陈靖拉开椅子,坐到对面问。

颜青笙慢条斯理的将笔电合起来,却并不是回答他的话:“我以为你今天会很忙。”他说完招手叫服务员,帮他点了杯咖啡。

陈靖简直受宠若惊,但是高兴之余又忍不住忐忑,这是不是最后的晚餐?

颜青笙见他胆战心惊的样子,深深觉得那实在不适合他的脸,忍不住暗笑着摇摇头。

陈靖观察良久,发现颜青笙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曾晗最近太多事儿,《魔魂》剧组那边导演之前就反应过很多次,而且他与创梦娱乐多次接触的事情你也知道,那次因为广告代言解约的事情也让人头疼,我看这次就这样,解了吧。”

曾晗就是A.K那个艺人,他没说最初要的原因是那句颜瑾棋说事儿太多。

颜青笙道:“这次明明是因为你好吗?要不是你是陈家公司,新闻会闹的这么大?曾晗也算倒霉。”

“他昨晚去参加刘公子的趴,刘公子那人出来名的氵壬乱,经纪人怎么都叫不回来他,只得给我打电话……”他小心的看着颜青笙的脸色,“本来那外面就太多狗仔等着挖新闻,是我的问题,不够仔细。”

颜青笙别开脸,别扭:“你的脸怎么回事?”

仔细看,陈靖完美的脸上蹭破了一块皮,额角上还有个小伤口,尽管好似被用心的擦拭过,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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