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理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艾理斯粗暴地打断特伊尔，“这很危险，甚至是愚蠢，”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可，那时的我，不想看见你每一次生龙活虎的走上战场，回来的时候只剩半条命的样子。”

他平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去了巫妖族，拜陆斯恩死灵大魔法师为老师。双灵之所以可以成为死灵法师是因为，修炼亡灵魔法要不断与诅咒，怨灵相处，有两个灵魂，另一个就可以修炼光明魔法来防止自己彻底堕落为傀儡。”

“那时的我，也算是有天赋的吧，我的光明魔法将我的另一半灵魂完全保护了起来，死灵那部分不能将我消灭，于是我们两个就完全分开了。白天是我，夜晚就是你昨天看见的那个奥格斯格。”

“等到我学成之后，奥格斯格发现陆斯恩要吞噬我们，便提前下手将他的灵魂敬献给空间之灵，从他们手里得到了空间魔法，同时我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我们的死亡。”说道这里，艾理斯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也就是，我看见你被半兽人残忍杀害的时候。”特伊尔艰难吐出这句话，心痛得无以复加。

“是的，后来我在乱坟岗里苏醒，奥斯负责用亡灵术创造身体，艾理斯负责从灵魂中剥离并传承记忆，于是就创造了……现在的我。”

“如此，长官，你能告诉我，我是个什么东西吗？”

艾理斯的双眼充满绝望和无助，像是地狱里得不到救赎的幽灵，永远的承受着痛苦的折磨。

09.第四天：混沌初始（三）

待在混沌世界的好处就是每一天睁开双眼时都是一模一样，没有必要因为时间逝去而担忧什么。特伊尔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听着地下室里传来的阵阵绝望的嘶吼。他很心疼，但艾理斯却依旧固执的要求特伊尔将他一人锁在地下室，以防伤害到他。可是，听久了特伊尔反而觉得麻木了，他甚至从中听到了几丝异样的情绪。

忍不住了，这种无聊的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桀桀桀桀桀……

嘶哑的笑声传入他的大脑，特伊尔猛然睁开双眼，看着四周熟悉的家具，仿佛刚刚他在另一个世界，接受着魔鬼的洗礼。

他坐在沙发上，怔怔的看着前方，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说没有想动的欲望了，自从他知道德法背叛他，与巫妖勾结，他就看不清德法了，这么多年他从未明白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特伊尔？”艾理斯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嗯？”他似乎还有些会不过神来，茫然地看着艾理斯，“你……没事了？”

艾理斯勉强的笑笑：“嗯，他回去了，没什么事了……”

“……”特伊尔上下打量了艾理斯，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变得不同。事实上，特伊尔在一次受伤后，得到了一种能力，那就是精准的感知力。不论什么样的阴谋或是危险，他总能在发生前感受到，就像是他发现了德法的事情一样。他一直以为不过是一种直觉或是猜测，但是在空间长廊里的遭遇，再一次应证了这种能力。

“特伊尔开始害怕我了吗？”艾理斯苦涩地笑笑，“也没什么错，在空间长廊里是奥斯劫持的你，回来也是他伤害了你……”

“……”

特伊尔垂下眼睛，他可以完全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艾理斯了，恐怕真正的他早已经死去了，也许像他所说的，说不定是陆恩斯顶着他的皮囊。可是他不敢，害怕戳穿之后艾理斯会永远的消失。现在留着这样的幻境也是好的。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最后还是特伊尔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是特伊尔第一次在这样的世界里行走，暗无天日的大陆下方，是一座流光溢彩，充满欲望和繁华的地下城。

“这里是翡翠城，也是地下黑市。和魔都心城很像吧。”

“奥格斯格阁下，欢迎来到翡翠城，请问今天您也要去拍卖场吗？”一个长相精致的男子站在翡翠城的入口处迎接它们的马车。

“等会儿再去，我要先去琉璃镇。”

精致的男子面色微惊，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带着它们的马车向琉璃镇走去。

“琉璃镇是什么地方？”特伊尔疑惑地看着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艾理斯环过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上，诉说着无言的哀伤。

“艾理斯……”

“让我抱会儿，我好想你。

“大人，琉璃镇到了。”

他们的马车停下了，即便是站在镇口，特伊尔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兴奋与血腥。

“走吧，”艾理斯直起身子，先下了马车，从另一面打开车门领着特伊尔走出马车，“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是为了安全，你还是先听我的话好吗，长官。”

牵上特伊尔的手时，艾理斯凑到特的耳边俏皮的说道。每一次特伊尔不愿意做什么的时候，他都会喊上一声：“长官。”让他羞愤到无地自容。

“知道了。”特伊尔别扭的说了一声。

艾理斯微微一笑，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感觉。他看着笑得像个孩子的艾理斯心里想着，那个感知也许是错的。

当他们走进小镇时，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它的疯狂。

“这里是所有奴隶交易的源头，各大奴隶市场里的奴隶大多都是由这里卖出去的。”艾理斯牵着特伊尔的手，缓缓地走在街上，看着周围层次不穷的叫卖。

偶尔有着几个人看见特伊尔，微微露出贪婪的神色，但发现是奥格斯格拉着他的手时，也立即走开了。毕竟没有人敢去觊觎死灵法师的猎物。

“长官真受欢迎，如果不是我拉着你的手，估计那些人，会直接扑上来把你吃干净了吧。”

“胡说什么。”特伊尔不满的瞪着他。

看着特伊尔衣服自身骄傲不容许被亵渎的模样，更觉诱人。

“长官，你现在这个表情更诱人，”艾理斯邪邪的笑着，“团长不要以为自己魔法高超就可以忽略这群人，他们手上的药剂可是会让你空有一身本领，却一个也用不了。长官也不想这么憋屈死吧。”

看着特伊尔乖乖不说话的样子，艾理斯心情大好：“放心好了，我拉着你的手他们也不敢。”

特伊尔：“为什么？”

艾理斯：“不用在意，这只是一种小仪式。”

特伊尔：“什么仪式？”他眯起眼睛，有一丝怀疑的光芒迸射出。

艾理斯：“……你是我的猎物。”

特伊尔：“……”

艾理斯突然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着前方的高台。

“这是什么？”特伊尔不解的看前方一个俊美异常的男子被绑在柱子上，他的身后还有这洁白的羽翼，浑身赤裸，周围的人都在疯狂地叫价。

“他是这一届的‘琉璃’，正在被拍卖，”艾理斯轻声回答道，“‘琉璃’是琉璃镇里的最大特色。每一年，都会有猎人去世界各地搜罗猎物，并精选出最杰出的一个，作为‘琉璃’被拿到这里拍卖。”

“那为什么不在拍卖会上拍卖他？”

“拍卖会不够格，那里只是一些追求力量的狂热分子。在这里才是真正的魔鬼。每一届琉璃被买回去都会开始盛大的聚会，或是主人无尽的折磨，直到他们失去被玩乐的价值。如果不能竞出最高的价格，琉璃们可能会有不止一个主人。”

猎人扯起男子的头发，露出俊美而充满愤怒脸，浑身散发着不屈服的气息，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欲望。

“怎么是他？”

艾理斯惊讶的问道：“你认识他？”

“他是天族的第三骑士长——麦伦。”

“是吗？很适合他么。”艾理斯的嘴角扯出几丝嘲讽，“麦伦，的确很香。这届的琉璃也很有来头。天族应该都已经回到另一个位面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真可怜。上一届的琉璃可是堂堂精灵族的王子……”

“艾理斯……”特伊尔对台上的表演并没有兴趣，同样的事情在魔族发生过了多少次，况且那个人还是他的敌人。他在意的是现在的艾理斯。

“特伊尔，你知道吗？这一届的琉璃本该是你的……”他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什么？”

“你知道你是圣灵族遗民吗？”

“你知道，魔族为什么要给你下达7天之后才冥炎审判吗？”

“你知道你的爱人，德法·库斯，将你亲手推向深渊吗——”

10.第四天：混沌初始（四）

“以圣灵神使阿尔杰……”

“亚撒。”

“柏宜斯……”

“……之名，”祭坛周围的神使开始散发出幽蓝的光芒，点亮夜空，“召唤我王重现降临，以护佑我族主宰于世……”

“……”黑衣人冷冷的看着这群祭祀，“魔族的祭祀还真容易被控制，是因为欲望太强了么？”

“当然，魔族的贪婪有目共睹，祭祀也不例外。”

“……”黑衣人张张嘴想要问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

“我知道你想问他，”他好笑的看着黑衣人，“你真的不担心不在乎？毕竟你们在一起躲过了好几个伯度了……”

黑衣人没有理会他，转身便要离开。

“你当真不在意？他可是从空间长廊失踪了七天了。”

“无妨，也许是死了。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也真是狠心，他把血族，巫妖，黑荆棘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就可以乖乖去死了。我还真是同情这位魔族的看门犬啊。”那人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黑衣人转身离去，脚步声在黑暗的祭坛里回荡着，像是暗夜里恶魔的呼吸声。

“说不定没有死呢，可能会被卖到琉璃镇上作为‘琉璃’屈辱而不甘的被玩弄……”

黑衣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我还真不信你不在意他，德法·库斯·杰欧瓦。”

“你，说什么？”

“特伊尔，别再骗自己好吗？你自己早都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特伊尔茫然地看着四周，台下的叫价越来越高，麦伦屈辱而不甘的表情更加激发了疯子们的欲望。一次次的叫喊冲刷着他的耳膜。

出乎艾理斯意料的，特伊尔收起了所有惊讶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冷冷的看着台上的麦伦：“不管怎样，我还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特伊尔回过头，“德法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是吗？”艾理斯转过头，隐藏住快要崩溃的冷静，“原来你早就知道。”

“还有别的事吗？如果你今天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没什么了，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些真相。可以，好像起了反效果。”

特伊尔摇摇头，想要快些结束话题：“圣灵族……”

艾理斯狡黠的眨眨眼，趴在他的耳边说道：“嘘——长官。这种话题可不能在这种场合说，你想让他们把目光全放在你身上吗？”

“……”特伊尔凝视着艾理斯，不发一言。

“怎么了，生气吗？”艾理斯俏皮的笑笑。他十分不喜欢特伊尔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一般。

也好，你要不想玩了，我们可以换一种游戏，尊敬的军团长阁下。

恶魔的獠牙在黑暗中已经出现，贪婪的喘息着。

“去哪里？”特伊尔道。

“跟我来吧，我在琉璃镇上有一座庄园。”

特伊尔跟着艾理斯走向了琉璃镇深处，伴随着麦伦痛苦的呜咽声，特伊尔觉得他已经一脚陷入了深渊。

“要救他吗？”

“不用了，这是他应得的。”

闻言，艾理斯微微一怔。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冷血的特伊尔特别适合去当‘死神’。”

“还是算了，那活儿干起来太累人，我可不想为一两个灵魂跑遍半个大陆，”特伊尔笑道，“你做过这种工作吗？”

艾理斯加快脚步：“嗯，不过不合法，老师的实验需要很多的实验品，如果不去抓的话，变成实验材料的就是我们了。”

“到了。”

“那你……”到了嘴边的问题又重新被压回了咽喉，这一层窗户纸始终不能捅破，这样对他，对自己都好吧。

特伊尔抬头看去，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庄园，放在任何地方都毫不起眼。唯一令人惊讶的是，庄园的四周都是花园。

“这是我实验用的药材，全都种在这里，很方便不是？”艾理斯冲着特伊尔开心地笑着。

如果真的是你，那该有多好？

特伊尔跟着他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待客厅：“这儿的环境是最好的了，也是最安全的了。我在这设下了十三层结界封印，不会有人打扰。”

“没有你，我也出不去是吗？”特伊尔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艾理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我没心思陪你玩了，我很感激你没让我变成‘琉璃’，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我这样一只看门犬对于你这样伟大的存在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

“还想瞒着吗？我是该叫你大魔法师陆恩斯阁下呢？还是魔君狄奥。”

“我以为这样和你交流谈话会省事一点，好像又起了反效果，”艾理斯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吧，你叫我什么都行，只是谈话还得继续，除非我允许，你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看着特伊尔冷漠的眼神，狄奥微微一笑：“不过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揭穿我？那要不是挺好的吗？你想知道的我全部都会告诉你，然后乖乖的待在爱你的人枕边，直到死去……多完美的故事……”狄奥自顾自的感叹着，“况且现在揭穿，对你没有半点好处，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吗？”

狄奥咧咧嘴，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决断力，圣灵一族引以为傲的天性，你该不会认为这一直是巧合吧。”

特伊尔有些呆怔，说真的，他确实认为这只是一种巧合。

狄奥将冲泡好的花茶放在特伊尔的面前：“说真的，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拆穿我？你觉打得过我，然后逃走？”

“与那无关，”特伊尔顿了顿，“你可以当我只是为了测试这项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