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伊尔沉默着，关于《奥拓尼法典》是他在世界树上看到的，用鲜血浇灌的未来没有哪一个时代是真正干净的。

“也许我的运气确实好得出奇。”特伊尔低声道。他已经不想再回忆起被圣灵族选为圣杯的好运气，这些或许也算是一些补偿？

“算了，”赫涅斯叹口气，“不论怎么样，来到这里的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跟我走吧，”他收起法杖意味深长地看着特伊尔，“总归都是被放逐的灵魂。”

被放逐的灵魂？

特伊尔有些茫然，他本以为这里是世界树的内部，他被囚禁了，但事实上远比这些复杂。

他跟着赫涅斯向地窖深处走去，四周长着盘虬的古树，但古树上却生长着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果实。

发现特伊尔好奇的看着周围的树木，赫涅斯嘲讽道：“亲爱的军团长大人，千万别被外表迷惑，毕竟灵魂果可是天堂与地狱的化身，小心为上。”

“竟然是灵魂果，”特伊尔显得有些吃惊，“那里面都禁锢着怎样的灵魂？”

赫涅斯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你爱的和你所恨的。”

见赫涅斯变了脸色，似乎还有什么隐情，特伊尔打算保持沉默。四周虽然没有别的生物，在他们听来依旧是喧嚣不止。

“灵魂的执念往往比活着的人更加可怕。”赫涅斯甩甩头，想要将这些杂音甩出脑子，同时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也许，不过灵魂果里的更令人安心，”特伊尔想起了背叛的德法，若是还能再见到又该如何呢，他不由得苦笑一声，有些东西本就不应该强求，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因果报应，“我们是要去哪？”

“到维特城堡做个身份登记，顺便你还可以找个小队一起生活，总好过你一个人在外，”进特伊尔似乎没有这样的心思，赫涅斯又道，“要是像这一次再连累到别的幸存者，罪过可就更大了。”

赫涅斯把话说得太满，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特伊尔只得答应下来，“知道了。”到时候再看看选择团队的问题。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越了灵魂森林，在森林的尽头坐落着一座巨大的城堡：“这是……”特伊尔被眼前的景象完全惊住了。这根本就是世界树中显示的圣灵主神赐予摩梭的城堡——命运之墟！

“原本叫做命运之墟，不知怎么的就改成了维特城堡，漂亮吧，我第一次见到它时，还以为终于走出了这个鬼地方……”

耳畔赫涅斯还在喋喋不休，但特伊尔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惊天巨浪。

维特之森，命运之墟，幽魂灵穴……这是，圣灵族的圣城——维拉

15.第六天：遗失大陆（二）

“招收大魔法师和灵魂引渡者各一名，前往冥河深洞。任务奖励：魔魂果3枚。”

“招收七级魔武师两名，前往维特镜湖，任务回报：维特森杖。”

“招收肯特翼龙5名，前往迷失漠，任务奖励：焰息。”

特伊尔跟随赫涅斯刚刚踏入维特城堡，着实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惊讶。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如此完善的生活系统，看来生活在这里似乎也不是太过糟糕，不由得松了口气。

“别放松得太早，这里才是真正的野兽圣地。”赫涅斯叹了口气劝告道，“有能力的活得像奴隶，没能力的就是送到别人嘴里的点心。”

“那你是什么呢？”特伊尔冷笑着看着他。

“你不必如此耿耿于怀，”赫涅斯收敛了一切伪装，“你到来的方式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不然你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找到我。”

“目的。”特伊尔的四周飘荡着实型的杀气，张牙舞爪地撕扯着周围的空间。

“只是想再见你一面，”一声幽叹从远处传来，“我知道这会儿说什么也无法解释的清楚，只是想看看你。”

德法·库斯……特伊尔怔怔的看着，他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可真正面对时，什么也说不出。

“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有，但是不知道该从哪说，”德法一步步地走近，从最开始的吸引，到后来的利用，再到现在的牵挂，似乎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注定要背负上这份罪孽。

“那我就不打扰了，阁下请自便。”赫涅斯抬头看了一眼德法，迅速离开。

“团长跟我来吧。”说罢，德法拉起特伊尔的手，向着城堡深处走去。

出乎意料地，特伊尔并没有甩开德法，反而是亦步亦趋，他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摆脱这份让他珍惜的感情。

知道自己的亲人全部将自己放弃，知道自己的族群是自己为猎物的宝藏，知道他曾经珍视的一切早已千疮百孔，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归属感了。

“我是什么？”特伊尔低沉的嗓音在走廊里回荡着。

德法的脚步微顿，不由得攥紧特伊尔的手，继续前行。

“德法，我到底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平常从来不会出现的脆弱，蓦地让德法感到一阵阵心痛。

良久，他才道出一句：“特伊尔，这不是你的错。”

“我是什么……”他的声音愈发的低沉，像是凛冽的风吹过德法的耳畔。

德法在一个房间前停下了脚步：“这是你以后的房间，房间周围有法阵守护，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打扰，”他推开房门，“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圣灵主神·焰所护庇的圣灵大陆，这里是圣城·维拉，也是摩梭的家乡。周围的人是曾经被驱逐出大陆的游侠，你应该知道的——《奥拓尼法典》，”德法自顾自的说着，丝毫不在意特伊尔惨白的脸色，但他微微颤动的手却出卖了他的紧张和慌乱，“在以后的这段日子里会提供食物和水，所以你也没必要去参加楼下的赏金任务……”

“德法，我是什么？回答我。”特伊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坚决。

“……我的爱人，”德法的笑容充满了苦涩，“不然，你还想成为什么？”

“是吗，爱人，”特伊尔面色嘲讽，“我上一个爱人变成了双灵，随后被狄奥吞噬了，只剩下一堆回忆和一副躯体。”

“艾理斯吗？”沉默良久德法才发出干涩的声音。

“德法，我不想再玩什么游戏了，很累，你只需要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成为圣杯？”

德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咽喉，梗塞着，痛苦着。

“不说吗？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他累了，也不想再挣扎了。面对厄运时亲人的无动于衷，爱人的利用背叛，族人的贪婪阴狠，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特伊尔，不告诉你是怕你无法承受，你没有必要步步相逼，”德法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况且你已经成为圣杯，对于其他种族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现在的你不过是个等死的囚犯。”

“等死的囚犯？”特伊尔嘲讽的看着德法，“你他妈真狠。”

16.第七天：埋骨之地（一）

自从那一次谈话之后，德法再也没有来过，好像他从来也不存在一样。事到如今特伊尔才觉得如果当初他老老实实地接受魔神殿冥炎审判，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

时间过了很久，就久到特伊尔都快忘了为什么会到这儿了，日复一日的重复，好像机械般的生活，竟然还存有着自我意识，着实也让他惊讶一把。

他决定写点什么来打发这索然无味的生活。最后他将目标停留在了日记上，写点日记，也许以后还会有人发现他存在的痕迹。

特伊尔从房间中出来，走到大堂中。出乎意料的，大堂里空无一人，四周一片狼藉，血迹因为年久而干涸，露出深褐色，装点着断壁残垣。

特伊尔这才想起来，很久以前维特之森除了大变故，除了特伊尔所在的房间被德法下了禁制没有被波及以外，遗失大陆上的一切生灵都已经去见主神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突然无比怀念赫涅斯——那个魔武士，有他在即便是充满敌意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过很多。

特伊尔叹了口气，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四周静得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长廊里回荡的脚步声。说真的他还能保持理智，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特伊尔绕过血迹就像是在绕过曾经躺在那里的人一般。

遗失大陆上的一切生灵死后是没有骸骨的，一切都将回到世界树上作为能量循环着。

特伊尔木然的看着四周，他需要一支笔和一些纸，但他想不起来佣兵们做任务记录的地方在哪里了，只能在大厅里一点点的寻找着。

他走到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泛黄的书页微微翘着边角，书页上的字已经看不清楚了，他分辨不出上面记录些什么，书页上的字和他的记忆一起被放在了时间的沙漠里，被漫漫黄沙掩埋。

他决定就用这本没有字迹的书作为自己的日记本，他还需要一支笔。

于是他转过身，向大厅的另一侧走去，他记得在这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一直做记录工作，她叫妖姬，是一个灵魂引渡者——引导亡灵度过冥河。奇怪他已经忘了维特城堡的样子，却还记得在城堡里生活的每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

特伊尔拉开一个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羽毛笔。这令他十分欣喜，不由自主的扯扯嘴角，看起来很高兴，如果那能称之为笑的话。

可惜他找不到任何墨水，不过能在书页上留下点痕迹也是能看清的。想到这里的特伊尔快速走到桌前，想要将那本书拿起来。

可是，书却化成了灰散开了。

时间太过久远，书页已经腐朽了。

特伊尔这才发现这里好像没有风，他推开大厅的门，外面的维特之森还是一如既往的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但是树叶却丝毫未动。

特伊尔想不清楚为什么，便再次关上了城堡的大门。

奇怪，为什么书都腐朽了，木头做的大门却完好无损？他不知道原因，索性也不再去想。

现在他需要一些纸可以帮助他写日记，他想。

特伊尔再次回到了大厅，他记得赫涅斯的手里有一种可以重复使用的魔法卷轴，就放在他的书房里，他的书房就在特伊尔房间的对面。特伊尔机械地上楼，推开了赫涅斯的书房。

赫涅斯的书房里充满了各种卷轴，幸运的是，在他的桌子上正好摆着特伊尔需要的卷轴。为了以防万一，他用手轻轻碰了碰卷轴，看见没什么异变，又用手捏了捏，见没有再次化成灰，特伊尔便下楼去取那支羽毛笔。

他轻轻地捏起那根笔，刚刚用力，啪——，笔从中断成两截，摔在了地上，变得粉碎。

这样，他又需要一根笔，他想。

特伊尔兴致缺缺，回到了赫涅斯的书房，准备找点什么打发时间。在书架的背后他找到了一只手骨，在遗失大陆里是没有骸骨的，那么这是什么？

后来，他在城堡里分别找到了剩下的骨骼。他很奇怪，为什么他很轻易的都找着了，没有费一点功夫？

特伊尔将骨骼拼在了一起，期待着什么发生。

突然，幽兰色的光芒一闪，骨骸站在了他的面前：“你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我可以帮你。”

“我需要一支能用的笔和一些能写字的纸。”特伊尔道。

骨骸沉默良久，便从虚空中掏出一支笔和一踏纸。

特伊尔接过东西却没有动，沉默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有什么不对吗？”骸骨问。

“我不知道该写什么。”

17.第七天：埋骨之地（二）

骷髅的存在让特伊尔感觉舒服了很多，虽然他的大半天都在思考今天应该干些什么。骷髅就像是个尽忠的侍卫一般守护在他身边，多亏他，特伊尔找到了除了笔和纸以外第三个重要的东西：一个人。

骷髅的话并不多，每天只是用眼眶中那对幽蓝色的火焰注视着特伊尔一举一动，并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事物。

特伊尔开始写日记了，但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是日记里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那个骷髅。

多年以后。

我已经忘了这里是哪了，不过，我给它取了个新的名字——埋骨之地。虽然这里没有骸骨，但它却是终结了骸骨的地方。

骷髅带来的墨水已经干了，不过还好，我还记得些魔法，可以让这些固体再次化开。

很奇怪，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或者喝点水，可我觉得依旧很好。上一次骷髅送来食物是什么时候来着？

骷髅是什么时候不在的？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了，就到骷髅已经消失了。

似乎是有一次变故让这个大陆上的生灵们都消失了，而骷髅消失的时候是第二次变故来临。森林里的树全部枯萎，幽蓝色的光芒渐渐消失。这种特殊的变故还是骷髅最先发现的。

他把我带回到我的房间里，很可惜他似乎是进不来。有一层结界将他挡在了外面。那种枯萎的力量依旧在向我们蔓延，骷髅就坐在门口，并关上了房门。

骷髅会消失。

我试了一下，任何装在袋子里的东西都能够带进来。所以骷髅让我把他再次拆开，装在袋子里，再带进来。他向我保证，我把他拼好之后，他会像第一次一样苏醒。

我照办了。

并成功地将他再一次拼好，可他骗了我。他没有醒，而是变成了灰烬。

那种力量将这个房间紧紧包围，墙壁上开始出现斑驳的花纹。幸亏它们没有继续蔓延，我才能活着继续写日记。也许我应该感到庆幸。

后来我发现袋子上有个破洞，那个力量最终还是追上了骷髅。

骷髅死了。而我再也不能走出这个房间。

外面的森林被一片黄沙覆盖，成了名副其实的埋骨之地。黄沙一直在空中飘荡着，如果哪一天我看不到日出。那么不是我的房间被掩埋了，就是我该结束了。

黄沙日特伊尔

特伊尔放下手中的笔，出神地望着窗户。最近的日记消失了很多，想不清楚为什么，他索性也不管了。一个人站在窗前，等待着埋骨之日。

“你何必这么麻烦？直接送他去世界之心不就行了。”

“这样最稳妥。”

“这不是稳妥，”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而是你舍不得，后悔了”

“与你无关。”

“这倒不一定，你今天去偷他的日记，明天你再把他偷回来藏起来，那就是个大麻烦。”

“我不会。”

“会不会只有你自己知道，”顿了顿，“况且你已经动心了。”

长久沉默。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玩火自焚，特伊尔，你赢了。”

18.第七天：埋骨之地（三）

黄沙日

终于我看不到了日出，但是我还活着。看来城堡是被黄沙掩埋了，我成了这埋骨之地的唯一幸存者。那个力量已经消失很久了，墙上的花纹也渐渐没了踪影。

我现在开始想为什么我会活在这里，或者说只有我活了下来。我写关于很多关于这件事的探讨，但是我忘了他们被放在哪了。

但我总有一个感觉，他快来了。

……

现在，他来了。

埋骨之地终

“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坚持这么长时间。”焰端着酒杯，饶有兴味地看着特伊尔。

“这也算是特别之处？”特伊尔拿起桌上的另一个酒杯，里面装着精灵族的佳酿——月镜泉，“恭喜你，看起来收获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