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亡灵序曲
亡灵序曲  发于:2015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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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冤枉的,他不会干这种事,一定是冤枉的,……。”她眼泪鼻涕,絮絮叨叨。

发生这么大的事一时我都愣住了。那人平时吃喝嫖赌,只是小打小闹,真到藏毒,而且量那么大,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谁要去冤枉他。”我怒,“他自己作死,死了清净。”

“云飞,你一定要救他。”她颤抖着说。

“我怎么救?我哪来那么大本事。”我看着她,她不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唯唯诺诺地开口了,“能不能…找少原那孩子帮忙?”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之前她那么坚决说自己不会同意我和他在一起,现在出事了,她让我找他帮忙。

我忍不住笑了。

“胜清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你不愿意,我找少原说。”她急了。

“你凭什么找他说?”我怒视她。

“我…我欠他太多…”她放声哭出来,“我不能看着他死。”

我冷眼看她,渐渐地,她哭得我心烦意乱。也不知道多久,我拿起茶几上的纸巾,很生硬地递给了她。

她擦了下眼泪鼻涕,哽咽说道,“这件事,放在我心里二十几年了。”

她说以前之所以不跟我说是怕我彻底的看不起她,我却在心里想还有什么比你不离开他更让我看不起的。

燕胜清比我妈大五岁,他们虽然邻村而居,可是在我妈十七岁之前他们都不认识。我妈十岁那年,一场台风给当地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死了很多人,包括我的外公外婆和燕胜清的父母,她十岁开始就开始自己养活自己,十七岁的女孩子多数会幻想爱情,心里会有一个白马王子的印象,她说她也有,可是艰苦的生活让她更趋于现实。

燕胜清当时是村里的一位语文老师,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很多,可是他却对我妈情有独钟。这并不奇怪,我妈年轻的时候长得相当的好看,家里还有她年轻时候的照片。她说那时候打她主意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条件好的没有人愿意真的娶她,条件不好的她也不愿意嫁,最后十九岁的时候嫁给燕胜清,主要是觉得他人老实对她又好,而且当老师还是不错的职业。

她二十岁那年出现了一个改变了她的一生的人,那人就是我生父。

她说起我亲生父亲的时候,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十岁,眼睛里的光彩让我觉得她是真的爱过那个男人。

她说那个男人出自书香门第,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神经科的医生,我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谁家也是差不多这样,但一时没想起来。

她说他长得很好看,明明是一看就觉得是个坏男人,可那时候年轻,对这种长得好看性格又坏坏的男人没什么抵抗力,就脑袋发热地和那男人坠入爱河了,那男人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激情,她发现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当时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男人满怀希望地等着他说带她走,男人却给她买了堕胎药。

她说也怪她自己太傻,那个男人就像风似的不受约束,怎么可能会因为孩子而带她走。

我想如果她吃了,又怎么会还有我?于是我问她,你最后没吃药那男人知不知道。

她颤抖的手摸上我的脸,泪眼模糊地看着我然后低下头,说,“对不起,孩子,我吃了。”

她第一次叫我孩子,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我一直好好的,她吃不吃堕胎药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 52 章

她把脸埋在手心,好一会儿,才吸了下鼻子,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虽然我吃了,可是孩子没被打掉。我无父无母,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我懂的事不多,也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吃了药会对孩子造成影响,我想既然孩子还在,这可能是天意,我就决定生下来,就当这是燕胜清的孩子。”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笑了。

我在想那是什么堕胎药,药效差成这样,现在的东西质量越做越差,原来以前的东西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还在说她的。

“燕胜清是个知识份子,自从高考恢复后,他一直想去考大学,我鼓励他去考了,那年他都把精力放考试上了才让我和你亲生父亲有了发展的机会,他考上了大学第二年,我生了儿子,本来都是高兴的事,可是其中一个孩子的肾脏不好。”

我猛地抬起头看她,她的眼里的泪水已经溢出了。

“上次你跟我说的林燃,他……也是我的孩子。”说着她的眼睛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掉。

我脑袋轰的一声。

怪不得刚刚她在讲那个男人的身世,我觉得那么耳熟,原来我在小知那里听过。究竟我还是受了廖小知对林燃出生地以及年龄的误导,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孩子的肾脏不好,燕胜清无心学业,想办法凑钱给孩子四处求医,日子过得很艰难。几次我都想告诉他孩子不是他的,可是我说不出口,如果被他知道,我不知道我的日子该怎么过。”

我冷眼地看着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人,感到无比陌生。

燕胜清最终放弃了学业。我那时候就在心里想,如果孩子的身体好起来,将来无论如何我要为他生一个他的孩子,我想补偿他。

我冷笑。真是天真的人,她以为燕胜清知道真相还希罕她为他生孩子吗。

孩子的身体不但不见好,而且越来越差,去了首都大医院,医生说孩子的病有可能治愈,可是手术费用远远超出我们的负荷。最后实在没办法,我考虑了很久,决定告诉他孩子其实不是他的,我跟他说,孩子不是你的,他起初不相信,后来他信了,受了不小的刺激。我带了你和你哥去找了你爷爷,本以为你父亲可能不会接受才找了你爷爷的,没想到得到个消息原来你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你父亲是独子你爷爷正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却意外地出现个孙子,尽管这个从天而降的孙子身体不是那么健康,可也是能治的,他自然是高兴的。

我和燕胜清已经不可能了,而且那个男人那么对我,如果不是那个孩子生病,我都不愿意把孩子送去,所以我更不愿意再把你也给他们,就没有告诉他其实我生的是一对双胞胎。

云飞,这些年我总在想,如果当时我把你也给他们,你就不会,你应该会比现在好多了。

燕胜清后来找到我,他说他这辈子都被我毁了,他不能让我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跟他说你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不放了我,他说我想得美,说自己这辈子被我全毁了,绝不会让我那么好过。

我想换我也不能轻易原谅这样的女人。

她的事说的七七八八了,最后,她说,云飞,我知道你肯定更看不起我了。可是我真的不能看着他去坐牢。

我一直厌恶着的人,突然一下子形象变得可怜并值得同情起来了,我一直同情可怜着的人却让我有了厌恶的感觉,讽刺的事情总是说来便来。

我进了自己房间,和她隔离开,不去管她是留是走,一时之间真的难以消化刚刚的所知。

靠在椅子上想起小时侯的一些事。

那天是端午节,阳光和现在的窗外一样好,燕胜清带我去护城河,那里在举行划龙舟比赛,人挤人的,我想挤进去看,人实在太多了,我一回头燕胜清不见了,我一直在喊爸爸,可是那一张张脸没有一张我熟悉的。

后来一只手拉住了我,一把把我抱起跨坐在他肩头。

人潮涌动的人群尽收眼底,而且我也看到了激昂热血的龙舟比赛。

那天的他,就像个伟岸的父亲。

路边有个卖棉花糖的老头,他随手又给我买了一根。

我对一个父亲的印象,就只有这么多了,本来可能余生都值得回味,只是后来他醉了,酒气冲天的屋子里回荡着他自言自语的那些话。

“我为什么会被个婊~子迷住,那天端午把你儿子扔了不就都好了,我为什么还把他带回来让自己膈应。你这做婊~子的女人,你毁了我一生,为什么我还爱你……”

而如今,突然稍微能理解他的心情了,我想他是矛盾的,他爱着我妈,却也恨她,他或许恨不得我不见了,可是却不忍心看我妈失去一个孩子后再失去另外一个,他用酒精麻醉自己,一次次地伤害他爱的人,因为他爱的人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软弱的要用一生和她不死不休地相互折磨。

闭着眼睛,回想了一些过往,我睁开眼,拿起手机拨了少原的号码,告诉了他大概情况,让他帮我找好的律师。

开了房门的时候,她还在,仓惶地与我的目光相触,却是满怀希望的。

“回去等消息。”扔下这句话,我先出了门。

接下来,我自己也托陈乐,四处打点关系,少原也过来帮我一起想办法,焦头烂额的时候,却在回家时听到小知在打电话,门虚掩,声音就传了出来。

“哥,只是让你找人把他弄牢里关几年,你怎么弄得动静那么大,还藏毒,事情弄那么大云飞肯定会很麻烦。”

“什么叫一劳永逸,现在麻烦可大了。”

我推门而入,遇上一对惊慌失措的眼睛。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着头坐在沙发上,看也不敢看我,当然确实她是做错事了。

“你们这些人怎么总爱当上帝去主宰别人的命运?”我质问。

她不吭声。

“你觉得这样做,你爱着的那个人的妈,她下半生就能解脱了?”

她摇头,开始小小声地说话,“你那天说除非燕胜清消失,我后来想了想,让他消失,又让他活命的话,去牢里过个几年也挺好。反正他就是个人渣。”

我那天随便一说,这个笨女人居然还上心了。

人渣,我反复咀嚼着人渣这两个字,当时的大学生和现在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这个人渣本来可能有个光明的人生,现在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当然,他爱人背叛他了,拖他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可他自己看不开,和自己的人生较劲了,又有什么办法。

“你把他弄进去的,叫你把他弄出来吧。”我说。

小知知道后,关于林燃的年纪和出生地她做了解释。

“阿姨不想让你知道你们是兄弟,我一开始也没有告诉她林燃死了,我只是想帮他过来看看他的家人,听说他在死前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回来。”

“所以那天在夜市,你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所以阿财会被我妈捡走,是因为你常常去那里,它熟悉那个地方?”

她很不淑女地抓了抓头。

燕胜清被放出来了,他经过了这么大的事,突然安静了许多。我不愿意再和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扯在一起,几乎再也不去管他们了。

“你最近瘦很多了,”少原从背后抱住我,说,“我们去澳州玩两天好不好?”

“为什么要去那里。”我说。

“那里空气清新,景色怡人,还有,或许可以顺便看一下你的爷爷奶奶。”

我一直以为我的亲人就只有这几个,突然多出来的几个让我无所适从,觉得完全没有感情基础,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我,他们花了很多心思养起来的是另一个人,看到那个人的翻版,气质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人,会有什么想法呢。

“不想去。”我说,“不如去北海道吧,我一直想去那里看看。”

“好。”他亲吻我的后背,轻声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第 53 章

去了北海道的那几天,天气正好,碧空如洗,正是樱花盛放时节,满山满眼颜色深浅不一的樱花,汽车行驶在公路上,一片斑斓。

我其实就是想去离家远一点的地方散一下心,这么多年,我一直放不下她,怕离得太远,如果她需要我,一时之间会赶不回来,除了那次出差去多伦多,我从来没离家这么远过,我想把什么都抛掉,至少这几天什么都不想去想。

我们去海边吹风,去山上泡温泉看樱花,牵着手在小镇上像普通情侣一样逛街,享受当地美食,仿佛是一次蜜月旅行。

蜜月旅行里入夜时分有一些事总是少不了的。

“你越来越大胆了。”他扶着我的腰。

“你不喜欢吗?”我跨坐在他身上动。

“你说呢?”他突然用力的几下,我叫了出来,咬了咬下唇,又坏笑,“我一直很努力想让你破第一次的纪录,可是好像总是不行。”

他按住我的腰,很深入的几次后,说道,“可怎么办,每次都让你失望。”

我无法思考,只是在事后绞尽脑汁在想下次一定再接再励。

我们靠在一起描绘将来。我说以后我想把阿财过继过来,没有孩子有条狗也好的。

他说我记得你怕狗,怎么会对阿财这么情有独钟?

“这种事,要讲缘分的,就比如我和你,能在一起也是缘分。”我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看来看去就又想问上帝,到底怎么造人的,手也不放过造得这么好看。

“我和你,就和你跟它一样的是吧。”他用他那已经起变化的东西蹭我,威胁的意味很浓,我躲了躲,赶紧见风使舵,“不一样不一样,我们是真爱,和它只是比较合得来的普通朋友而已。”

深吻过后,我推推他,我说可以了,节制点好,一辈子很长。他意犹未尽地再轻轻碰了我的唇,就只是抱着我了。

静静相拥,好一会儿,我说,“少原,我和你会有一辈子吗?你以后真的可以不结婚?”

“我要结婚,也只和你。”他吻我头顶。

“我不和你结婚。”我说,“两个男人在一起本身就有违自然规律,那种仪式就算了,那张纸在咱们国家也没有意义。但无论如何,我答应绝对不会是先走的那个人。”

他亲了我的额头,说,“我知道,从开始就知道。”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开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是一阵睡意袭来,还想说点什么,却抵抗不了睡意,睡了过去。

玩了几天回来,在门口看到那个熟悉的陌生人,穿着他以前不爱穿的西装,长腿交叉手插口袋随意靠着墙,一如多年以前。

发现我们回来,他那自由散漫的样子收敛回来,笑容也瞬间冻结。

我自己也没注意是怎么就脱开了少原的手。

我请他进了门。

三个人共处一室的气氛很微妙,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头才能聊起来。

这么沉默着也不是个事,我没话找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今天想到来看我,真是巧,你早一天来我都不在呢。”

“我知道。”他说,“我每天都有来。”

我突然像咬到舌头一样,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好像怎么说,都会是尴尬。

少原一直没有说话,从我放开他的手开始。

“我现在和少原住一起。”像是补偿似的,我说了这么一句。

天泽恩了一声。

少原还是没有说话,我开始有些着急,我本来就不怎么擅长交际,遇到这种事,整个人都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

“你这几年,好吗?”我说。

“不好。”他说,“我很想一个人,想得要疯,可是我不能回来看他,因为是我放弃的他。”

他眼睛直直地望向我,如此大胆直接,我想叫他不要说了,可是往事和他此刻的话渐渐打湿了我的眼睛。

“我先回去。”少原总算说话。

我拉住他,别走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留着,我实在很有压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他吻了一下我的眼睛,总算有了点笑容,柔声说,“我没事,你们好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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