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也一直在找机会和你说，因为不确定，所以拖到了现在，但是无论你怎么看待我们，或者因此多么讨厌我，我都不希望你作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你这几天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确保我不会对他说什么？”白怡冷笑着发出声音。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强行闯入两人之间，为了探清他们的关系，也为了确信自己有能力把叶祁抢过来。

叶祁没有说话，白怡突然大吼道：“你怎么敢这么做！”

“你以为你这么说了，我就会乖乖地听话？同性恋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我会把一切都说给他听，你不可能一直护着他，他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不仅得不到祝福，还会被周围的人厌恶。”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眼泪疯狂地流下来，弄花了精致的妆容。

叶祁依旧保持着沉默，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大步走来，等他看清楚那人时，坚硬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叶祁被打的后退一步，紧接着，白轩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到墙壁上，白怡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坏了，甚至忘记了哭泣。

“叶祁，我看错你了。”一个一个字眼从白轩的齿尖溢出，也让叶祁在那瞬间感到一阵噬骨的凉。

“你凭什么这样对她。”

那你又凭什么这么对我，叶祁在黑暗里笑了笑，只因为我是你的哥哥，予取予求，可以毫无愧疚。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声一声，在黑夜中近乎刺耳，叶祁将白轩抵在自己胸前的手推下去，按下了接通键。

号码是陆肆的，但是电话那边却是个陌生的男人。

“请问是叶祁吗？”男人问道。

“是我，他怎么了？”叶祁一边问一边擦掉嘴角的血迹。

“是这样的。”袁原组织了一下语言，对叶祁说：“我们现在在三桥这边的一个酒吧，他喝的太多了，劝也劝不住，我就拿他的手机看了看，他最近的联系人只有你一个，所以我想问一下，你现在能过来吗？”

“我这就过去。”叶祁皱了皱眉，又叮嘱道：“别让他喝了。”

他挂上手机，这里的状况一团糟，他知道自己这么一走，和白轩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顾及这么多了。

第34章

沉闷了一天的天气到这时终于开始发威，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没有任何征兆。

叶祁走进酒吧，跳动的灯光伴随着劲爆的音乐刺激着身体的每一个感官，他在视线并不明晰的大厅中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陆肆的身影。

就像电话里男人所说的那样，陆肆喝多了。

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精的味道，蓝色的眼睛里布满水雾，瞳仁越发明亮，却没有焦点。

叶祁走上去时，他正举起一支酒瓶，透明的液体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眼看就要碰触到他早已湿润的嘴唇。

“别喝了。”叶祁低声说，将玻璃瓶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陆肆明显愣了一下，仰起头，灯光将叶祁的面容分割的支离破碎，让他一时之间不能分辨这是否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叶祁手里拿着他的酒，他不高兴，伸手便想抢回去。

可是手指还未碰到酒瓶，他的整个身子便脱离了地面，尽管叶祁只是将他抱了起来，视线的突然转换还是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涌。

不知谁在不远处吹了一记口哨，袁原站在那里顿时傻了眼。

“今天晚上谢谢你了，等他醒过来我会和你说，要是给你带去了什么麻烦，之后我会补偿。”叶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说道。

袁原反应过来，连忙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叶祁已经走远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好在对面就有商店，叶祁想过去买把雨伞，却突然感觉胸口的衣服被扯了一下。

“好恶心……”陆肆一边抓着他的肩膀，一边试图跳下去：“放开我……我想吐。”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一僵，便把胃里的一点东西尽数吐在了叶祁身上。

外面一辆车飞快地驶过，地上的雨水飞溅起来，叶祁眼见着对面商店的店主向这边望了一眼，然后默默的关上了店门。

“回酒店吗？”他把陆肆放下去，然后用一只稍微干净些的手臂替陆肆擦了擦嘴角。

夜晚冰凉的风夹杂着雨水迎面扑来，让陆肆清醒了不少，他直愣愣的盯着叶祁身上的狼藉，然后轻轻地摇摇头：“不想回去。”

“那在附近重新开个房间？”叶祁用询问的口气说。

他这句话已经把自己包含了进去，陆肆本能的不想这么快面对他，可是反应慢了一秒，转眼便答应了。

叶祁来的路上有几家酒店，此时，他突然走进雨中，等雨水将身上的脏物冲刷干净，才重新站到门廊下，招了一辆出租车。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吃了出租车司机的白眼，以及接受了酒店前台异样目光的洗礼。

叶祁进屋直接脱了衣服，然后进洗手间给陆肆调了水温，陆肆看着叶祁没有遮蔽的肉体，又觉得一阵晕，连带着脸上飞起一团绯红。

“要帮忙吗？”叶祁站在洗手间的门外问，陆肆连忙摇摇头，又怕叶祁不放心，补充道：“我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喊你的名字。”

“嗯，别待太久。”叶祁说完，替陆肆关上了门。

他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浴室里只剩下水流声，叶祁叫了几遍陆肆的名字，没有回应，他连忙快步走进浴室。

猫咪正趴在远离花洒的地方，闭着双眼，它原本蓬松的绒毛全被打湿了，软软的贴在身上，两只粉色的耳朵向下耷拉，鼻翼微微翕动，温顺乖巧。

叶祁轻轻地将它抱起来，突然想起陆肆以前说的话，心情不好时会变成猫，担心害怕时也会变成猫，不过他已经和猫大仙学习了控制的本领，没有意外情况，是不会轻易变身的。

对不起，叶祁低下头，吻上了虎皮湿漉漉的鼻尖。

……

陆肆做了一个漫长而混杂的梦，梦里的自己回到了高笠的家乡，那里有一群他不认识的人，尽管每人的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容，他还是觉得孤单，没有着落。

然后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熟悉的桌子和椅子，颜色奇怪的窗帘，光秃秃的墙壁，陆肆想要发出一点声音，却突然觉得脑袋一阵剧痛，他伸出手，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只毛绒绒的爪子。

妈呀，在外面变回来了，虎皮一阵惊悚，浑身的毛瞬间炸了起来，再一抬眼，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它的心也缓缓落了下去。

梦是假的，它没有去别的地方，它的家也没有消失。

“醒了？”叶祁笑笑：“吃不吃早饭？”

“我先……变个身。”虎皮挣扎着坐起来，渐渐也想起了之前的事，它见叶祁不太放心，便说：“没事的，我现在变一回不需要耗费多少体力了。”

说罢变成了陆肆的模样，浑身光溜溜的坐在床上，只能尴尬的看着面前的人。

叶祁把T恤和长裤拿出来，他昨天晚上没有睡意，便出去买了衣服，顺便带了点水和零食回来。

“我出去买早点，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叶祁问。

陆肆摇摇头，叶祁也不强求，径直离开了房间。

他买了小笼和排骨面，还有豆浆油条，两人吃饭时没说话，陆肆全程心不在焉，等面汤喝完了，才意识到跑进肚子里的并不是豆浆。

叶祁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回来时陆肆正端坐在床上，神情复杂。

“谈谈？”叶祁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陆肆对面，陆肆的身体几不可闻的抖了一下，然后蚊子般的“嗯”了一声。

他想，叶祁终于要和他说了，可他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你不要担心，我不是要和你分手。”叶祁苦笑一下，陆肆的那点心思他看的明白，可越是这样，他越发不能原谅自己。

陆肆愣了愣，突然低下了头。

“我之前刻意在白怡面前保持我们之前的距离，明明答应了和你出去却失约，知道会伤害你还是一意孤行，对不起。”

“……”

叶祁舔舔唇，继续说：“道歉的话你想听多少都可以，但是现在我要和你说点别的。”

“……嗯。”

“我在做这些之前，告诉自己的是，我不想让白怡伤害你，同性恋在这个国家并不是会被祝福的关系，我们的运气足够好，能够得到最重要的人的支持，但是与此同时，有些人在知道真相后，也会选择恶语相加。”

“我不想让你遇见那些，无论对方是什么人，更何况白怡她……可能还会做出一些更严重的事，所以我想找个时机和她说清楚。”

叶祁说到这儿，嘴角向上弯了弯，却没有笑出来，陆肆一直沉默着，他便接着说道：“可是我把你的感受扔在了一边，明知道你会难过，还在不停地自欺欺人，就像我对白轩一样。”

“我不喜欢他。”陆肆突然闷闷地说道。

叶祁停下来，看了陆肆几秒，然后拉开椅子走上去，坐在了陆肆身边。

“你不用喜欢他，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的母亲死去后，我便一直把他当作最重要的人，我不愿意承认白慕辉是我的父亲，他便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人，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他。”

“在刚去FR的那几年，我会把所有的时间用来关注他重视的东西，后来我才渐渐意识到，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并且不再需要我，所以我也开始学会不去打扰他，但是对于他来拜托我的事情，我还是想要尽可能的帮他完成。”

“就好像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保存着，他当年没有选择和白慕辉离开，我们也没有因此渐渐疏远。”

他还想在现存的世界里保留一点原本家庭的影子，尽管他知道一切早已支离破碎。

“所以我一直都错了，我把希望寄托于他，却不知道他根本不需要，我明明已经找到了最好的东西，却差点毁了他。”

陆肆抬起头，叶祁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我们可以组建一个新的家，或许只有我和你，但那却是一个真正的家庭。”

陆肆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想了想，问“如果白轩现在来找你，你还会帮他吗？”

“不。”叶祁摇摇头。

“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你会不会很难过？”

“他已经不是了。”叶祁在陆肆的头上吻了吻：“人总会改变，在遇见你之后，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以毫无顾忌的把一切说出来，会因为你的喜怒而愉悦悲伤，想把我看见的最美的世界全部送给你。

陆肆坐在那儿，世界渐渐明亮起来，他想这样也挺好的，尽管之前生气难过，可是他终究不想离开叶祁。

于是他眨了眨眼，迟疑的对叶祁说：“可是我还是很难过。”

少吃了几顿饭，错过了几天晴朗的好天气，没有坐着木船喝上一坛花雕，也没有晚上去看浸染了整个湖面的灯光。

“叶祁，你以后不要瞒着我了好吗？”陆肆笑了笑说：“我已经不再胆小了，就算你说的那些事情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也能好好的面对它。”

“因为我还有你，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

“……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对了，昨天有人和我说这边的松鼠桂鱼很好吃，我们什么时候去尝一尝？”

“待会退了房就去。”

“旅行就要结束了……最后两天是不是还要团体游。”

“我们可以迟几天回去，我和陶奕说一声，你什么时候吃腻了，我们什么时候再离开……”

“嗯……”

第35章

叶祁租了一条船，船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带顶没盖的草帽，陆肆觉得有趣，也给自己买了一顶，用船上的小刀划开盖，戴在头上，阳光透过云层打在他的头发上，留下一个一个细小的光斑。

他前几天喝多了，现在一闻到酒水的味道就有些犯晕，后来买了一篮的莲蓬，堆在船上，叶祁剥一个，他便吃一个，也挺自在。

河水沿着岸，木船穿过繁华的景区，来到寻常的街道，有年轻的女人挽着头发蹲在岸边搓洗衣服，间或擦擦额上的汗珠，见到船上的人，便轻轻地笑一笑。

陆肆突然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清澈的河水下有几个灵活的身姿，尾巴一摇便消失了，他连忙趴上船边，指着远方对叶祁说：“那儿有鱼。”

“河里自然有鱼。”叶祁这时正仰着头吹风，闻言没什么兴致的回答道。

可是陆肆又问：“我能抓上来吃吗？”

叶祁：“……”

带着草帽的中年男人乐了，转过头：“小伙子挺有想法啊，不过你打算怎么吃，我这儿可没有烧烤的工具。”

陆肆撇撇嘴，听懂了男人话里的意思，心里暗暗腹诽道，我自然有办法，我又不是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然后他看着灵活的鱼儿游到很远的地方，突然跳出水面，对他作出一个挑衅的姿态。

太憋屈了！

陆肆凑到叶祁跟前，叶祁仍在半眯着眼睛享受清闲，紧接着头顶上的光没了，一双明亮的瞳仁取代了碧蓝的天空。

“又想到什么主意了？”叶祁笑了笑问。

陆肆本着脸磨着牙，并不太灵光的脑袋卖力的运转着，突然灵光一现，说：“叶祁，我想去动物园。”

“嗯？”

“去吧。”陆肆一屁股坐下去，抱着叶祁的一只胳膊。

这片儿并没有什么动物园，想看狮子老虎啥的还得上市区，叶祁看了眼时间，对陆肆说：“你想好了，我们到那里正好中午，比现在还热，加上动物园的味儿，到时候有你受的。”

陆肆立刻挥挥手表示无所谓：“我皮糙肉厚的一爷们怕什么，晒黑了更有男子汉气概，到时候连你都要臣服在我的脚下。”

叶祁：“……以后别学乔一言讲话，他这辈子除了会装逼就没其他技能了。”

等中午两人赶到动物园时，陆肆才真正意识到叶祁说的是对的，外面的太阳狠毒，乔一言只会教他装逼。

叶祁这时已经下去了，他扒着靠背不愿挪动身子，叶祁盯着他，他便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给我买个冰淇淋吧，要巧克力口味的。”

“还有？一次性说完。”

陆肆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眼珠子转了转又说：“要吃章鱼小丸子，还有蓝莓、糖炒栗子……有烤猪蹄吗？”

“不知道，我去找找。”

“那再加个烤猪蹄，要瘦一点的。”

叶祁关上车门，陆肆盘腿坐在位子上听音乐，等了三十分钟也没见到叶祁回来，他有点着急，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另一边却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哎。”陆肆吓了一跳，等看清叶祁的脸才舒口气：“你回来怎么没声音啊，我还以为有坏人呢。”

“你耳朵不是很好吗，没听见？”叶祁一边问一边把冰淇淋递给陆肆。

陆肆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冰的牙直哆嗦，声音也含糊不清起来：“窝担心……你呢，没组意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