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杜明莫名，说，“送我礼物做什么？”

温庭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冷风一吹真冷，抛到杜明头顶上，倒退着笑道，“看你可怜而已！”

杜明从头顶取下白蓝双色条纹围巾，朝他喊道，“谢谢！”温庭转过身随意摆摆手，走了。

杜明将围巾绕着脖子围了两圈，原本脖颈上些微的凉意瞬间为温暖所替代，不知温庭用的是哪款沐浴露，暖暖的围巾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感觉甜丝丝的。

杜明回到寝室，略微诧异地看着桌上放着的两封信，其中有一封信一看封面上的字迹就知道是杜明写给自己信，里面写满他对家人、朋友和本人的美好祝愿。

另一封信，杜明拿起拆开后，看到信纸上署名为“郑艳”。信中写到两人大一时曾一起参加过几次老人之家的志愿者活动，郑艳说“我看得出来你一定是个很温柔的男生”、“你很有耐心”等等一系列她对他的看法。

杜明仔细回想才记起曾经就见过这个人，然而一年来郑艳变化挺大的，首先是利落的短发变成黑长直，其次则是衣着服饰的改变。当时，志愿者都是统一的小马甲穿着，因此她对杜明而言毫无辨识度。

杜明不知该拿这封信怎么办，索性往垃圾桶里一扔权当没看过好了，却又觉得愧对他人一片心意，重新捡回来丢进抽屉里。杜明扫了眼顾小盼的床位，问张田，“小盼还没回来？”张田正在写论文，头也不转地说，“他早上出门，一天都没回来。”

杜明猜测他可能正和戴牧约会，便也不再理会，捧着杯热水溜达到张田旁边看他写的论文。张田现在比以往注意卫生，这着实是个很大的进步。他一头大波浪卷发随意地披散下来，高额深目，鼻梁高挺，从侧面看特别像是个外国美女。杜明边拨弄他的头发，边看他的论文，说，“我觉得你的论文很有条理，一目了然，写得比我好。”

张田勾着嘴角笑，“那是自然！”

杜明很少碰上像张田这种不会谦虚的人，说，“通常别人受到表扬，都会说‘不敢，不敢’。”

“因为这是事实”，张田登录校内网，亮出他的成绩单，然后抬头看着杜明，得意洋洋地说，“你看。”

杜明惊呆了，赞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深藏不露！”张田的成绩要么A，要么A-，再无其他。听了杜明发自内心的称赞，张田笑得咧出一口白牙，转了转眼珠，说，“那你以后能不能顺便帮我将剩下的早操刷了？”

杜明扯了扯他的头发，拒绝道，“不能，因为我已经刷完了。”

张田一副可怜相，抓着杜明的手，“真不能吗？”

杜明竟然犹豫了一会儿，说，“这已经不是顺便的事了，或许我可以叫你起床。”

张田甩开他的手，挥苍蝇一样赶人，“去去去，你还没闹钟好使呢！”杜明气得狠狠揉拧他的卷发，卷成一团蜂窝后，反倒乐了，悠哉哉地走人。

临睡前，顾小盼仍旧没有回寝室，杜明问，“要不要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杜明觉得既然三人有缘住在一起，那么相互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毕竟现在已经午夜零点了。

“他不是在约会，问他做什么？”张田不能理解杜明的做法，奇道。杜明却不好意思了，好像这个举动显得自己婆婆妈妈、多管闲事。

杜明躺在床上刷手机，听到张田气恼地喊，“我的头发被你弄得缠在一起，解不开了！”杜明偷笑，不理他。张田踩着床梯要爬到杜明床上，杜明伸脚抵在他的胸前，问，“你洗过脚了没有？”

张田怒了，“你又嫌弃我！”

杜明无奈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张田语气有点低落地说，“今儿洗过澡了。”杜明突然觉得愧疚，拿开腿，张田反倒不上来了，站在床梯上说，“帮我解一下后面的头发，我解不开，梳子梳得有点疼。”

杜明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上，一脚抵着床侧的栏杆，一脚从床上放下来，细心地解开百般纠结在一起的卷发。张田的头发又粗又黑，因为缺乏护理，所以不是很柔顺，两人纠结了十分钟左右才理得差不多。杜明说，“刚才我真想直接一剪子剪下去得了。”

张田凉凉地道，“你敢！”

杜明察觉到他似乎还在生气，心想原来这个竟是他的雷区，以后还是少调侃他不注意卫生为妙。杜明想了想，还是对他说，“刚刚对不起”。张田哼了一声，用被子将自己卷成蝉蛹一般，露出几缕卷发。杜明重新躺下，知道自己已经被原谅了。

16.圣诞节

为了庆祝圣诞节，管院与医学院联合举办了一场舞会，考虑到大部分学生“刻板严谨”的行事作风，办理者不打算严格要求每个学生能做到盛装出席，只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到场露个脸，参与进来就好。

圣诞节当天并非周末，大家都有课要上，下课后班里瞬间就热闹沸腾起来。杜明拿书本敲张田的脑袋，张田戴着顶帽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杜明纳闷他的学习成绩怎么会那么好。张田揉搓着脸颊，左腮印红一片，睡得有点迷糊。杜明将书本装进书包，抬头见郑艳走来，她说，“晚上你去活动中心吗？”化妆舞会正是在学生活动中心举行。

之前那封信，杜明没有做出丝毫的回应，郑艳似乎也忘记了这么一回事，两人都没提起过，相处起来杜明也不觉得尴尬。

杜明不是很热衷，相较而言他更想到图书馆自习。临近期末，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又因为期末考试总是扎堆进行，再不准备他必然是来不及复习。

张田按着杜明的肩膀朝郑艳展颜一笑，“当然去！”郑艳点了点头，跟她的朋友离开教室。杜明只得打消去图书馆自习的念头。

回到寝室，杜明上了趟厕所出来看到穿着一件及膝白色长风衣，一头大波浪卷发，头戴一顶米色贝雷帽的张田。杜明说，“你怎么穿成这样？”

张田站在落地镜前打量自己，转身看着侧面的曲线，两手在胸前拢了拢，“好像欠了点什么，但高个子苗条女孩平胸的挺多，所以”，张田将贝雷帽压低，侧脸对着杜明，问，“像不像你女朋友？”

杜明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提醒道，“你喉结很明显。”

张田围上一条蓝白条纹的围巾，摊手问，“怎样？”

“还好，只是”，杜明抽走围巾，“这是我的围巾。”

张田一脸无所谓，往脖子上圈了条淡黄色的围巾，走过来勾着杜明的手臂，眨了一下左眼道，“走吧。”

两人从走廊里穿过，沿途不少人问“杜明，这是你女朋友啊？”张田只比杜明矮了五厘米，但比部分男生还来得高一些，有一米七五，整个人做小鸟依人的样子依偎在杜明身畔，杜明僵笑着“呵呵”，都不好否认，更不能承认，可惜这态度跟承认了无异。

走出寝室楼，杜明松了口气，咬牙切齿地对张田低吼，“瞧你做的好事！”

张田笑嘻嘻，说，“其实你赚到了，凭空来了个女朋友。”张田细长的腿步伐迈得奇大，两手揣在风衣兜里，整个人在瑟瑟寒风中缩成一团，感觉像只小虾米，这样子让杜明觉得他看起来不男不女的，说，“这种天穿风衣很冷的吧？”

张田脸冻得发白，嘴唇哆嗦，往杜明身边靠，重新搂着杜明的胳膊，埋怨道，“这么冷的天，办什么活动，还不如在宿舍里看英剧呢？！”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多了，杜明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惊喜道，“下雪了！”

天空中飘下如棉絮一般的雪花，杜明伸出手掌心向上，可惜雪花还未落到手中已经化成了一滩水。张田撇了撇嘴，“什么下雪，压根就是下霜！”杜明不理他，犹自沉浸在第一次看见下雪的喜悦情绪之中。

张田将头发拨弄到胸前，将自己的耳朵严严实实地藏在头发堆里，侧头看着杜明冻得发红的耳朵，探出手捏了捏，杜明“嘶”的一声，张田嗤笑，“这么冷的天，不戴耳罩，不戴帽子，是在逞能吗？”杜明便将羽绒服的帽子立起来，大风一吹，帽子又掉下去了，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杜明无奈地笑，张田将杜明脖子上的围巾将杜明打扮成狼外婆的形象，狠狠地说，“反正你也没什么形象，在乎这么多做什么？”杜明只得随他。

进了活动中心，签到后，每人领到一顶面具。

杜明已经将围巾取下围好，拿着似猫似虎的金灿灿的半截面具，无法把它往脸上扣，转头看张田，他早就将印着hello Kitty的粉色面具戴在脸上，眨了眨左眼说，“愣着干嘛？”杜明戴上面具，两人往会场内走，活动中心内人声鼎沸，已经有很多人到场，陆陆续续地会有更多的人。

杜明手指摩梭着面具，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面具有点味？”

张田茫然，“有吗？”

杜明这才有点相信他真的丧失嗅觉了，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嗅觉的？”

张田可怜兮兮地说，“出生缺陷。小时候，小伙伴们说‘好香好香’，我什么都没闻到，然后好吃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我一口都没尝到。”杜明同情地拍拍他的背，张田忽地笑了，“骗你的！是因为曾经生了一次重感冒，外加鼻炎，才引起嗅觉退化。”

杜明放下手，转头四顾打量会场，五颜六色的灯光和澎湃的重金属音乐，给杜明一种走到酒吧那种喧嚣之地的错觉。杜明看见阿吉了，阿吉正巧看过来，高兴地牵着女朋友的手走过来。阿吉的女朋友很高，有一米七，跟杜明打了个招呼后，好奇地问“这是你女朋友？感觉像是我老乡。”

“不不”，杜明忙摆手，“他不是我女朋友，他他是……”

张田开口，以一口浓浓的雄性嗓音笑着说，“我是东北人。”

阿吉和他女朋友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来。阿吉说，“soga！”杜明点头。

七点活动正式开始，既然名为舞会自然是会有真材实料的舞蹈表演。

第一组舞蹈表演者上台，杜明一眼就认出那男的是温庭，他穿着一件略微袒胸的黑色上衣和长裤，搭配着女方一身火红的装饰，两人的舞蹈热情奔放，性感十足。女方右手在上方同温庭左手相握，上身向后微倾，右腿抬起勾住温庭左腿膝弯，温庭则搂住女方的背部，两人目光相对时唇瓣似有触碰般相互吸引。

杜明看着看着，心跳得有点失常，不禁舔舔嘴唇，手心出汗。这一次，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动心。

周围的人群情激动，欢呼声震天，后续的表演杜明却看得都有点心不在焉。除了表演，上台表演的还有唱歌、相声以及小品，最后主持人说，“我们还安排了几个小游戏。首先我会先抽出几对情侣上台秀恩爱给大家看看，怎么样？”人群里传来“哗”的一声，传递出来的感情有点复杂，毕竟“秀恩爱死得快”，这个游戏怎么感觉透着股诅咒的意味呢？

主持人先念出一对情侣的名字，让他们玩你比我说的游戏，这不是什么限制级的游戏，有人放了心，有人则觉得索然无味。主持人拿着签到本翻了翻，念道，“下一组让我们有请——杜明先生和张田小姐”。

杜明整个人愣在那，眼神将死地转头与张田对视，张田一脸无畏，说，“走吧！”

杜明拉着阿吉的手臂，央求道，“阿吉，你和你女朋友帮我顶替一下，行吗？”阿吉爽快地点头，和女朋友上台，这次的游戏是两人争咬一只梨，真情侣表示秀恩爱毫无压力。认识阿吉和杜明的人在底下喧哗，大喊“冒名顶替！”阿吉偷得女朋友几个吻，兴高采烈地下了台，跟见到的朋友一路打打闹闹，走到杜明身旁，杜明勾着他的脖子说，“兄弟够意思！”

没想到主持人张张小口，念了两个十分长的名字，阿吉一脸雷劈的表情说，“哥们这下帮不到你了，你得顶替我上场！”

杜明说，“权当听不见行不行？”

阿吉憋笑道，“不行！你够不够义气啊？！”

杜明眼神已死，以壮士断腕的英勇身姿走上台，主持人问，“你女朋友呢？”杜明满脸震惊恍惚地往台下眺望，张田靠在阿吉身上笑得不能自抑，感觉都要笑抽过去了。

主持人理解地说，“没事，你可以下台了。”众人哄笑，杜明满脸涨得通红，遭受冻疮之害的耳朵尖又红又痒，脚步僵硬地往台下走，踏下两级台阶，身侧忽然来了一人紧紧地搂住自己的腰。

杜明转头看到温庭，小声窘迫地说，“尴尬死了，被张田那小子害惨了！”

“哦？那小子！”温庭搂着他的腰带着他返到台上，主持人调侃道，“原来此事还有女干情，请问你们是来秀基情的吗？”

温庭的手一直放在杜明腰部，半开玩笑道，“我们是好基友！”现在很多大学生喜欢卖腐博得众人一笑，真正有基情的却不可考，很多人看了一乐也不会往心里去，台下许多看客正是这种心理。

主持人取来一瓶果酒，这次的游戏是男朋友喂女朋友喝酒，有点踟蹰道，“这瓶酒要交给谁呢？”有的人觉得这个游戏尺度过了，大声道，“别玩了吧？”有人反驳，“这有什么的？”

杜明看看酒，又看看温庭，低声道，“要不咱们现在下台吧，反正又不是情侣，坚决拒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温庭接过酒瓶喝了一口，迟疑了一瞬后递给杜明。杜明愣了一秒，伸手接了过来，含了一口，左手揽过温庭的脖颈，凑近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奶香味，瞬间心驰神往，贴上他微启的唇，渡过一口酒。

杜明毫无经验，果酒从两人嘴角向下流淌，两人双唇一触即分，有腐女大呼，“他们假接吻，重来重来！”台上两人面红耳赤，忙双双摆手。

主持人也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说，“秀恩爱，牵红线，我如今来当个月老的闲差。”原来入场签到时，单身者会拿到一张便签纸，上面写了数字号码，男男女女是对应的，主持人说，“请拿到520号码的男生、女生上台……520的女生在哪儿？可别让男生苦等哟！”因为那女生迟迟不出现，场面有点冷场，男生一个人站在台上分外尴尬。主持人抱过一只呆萌的泰迪熊玩偶，塞在男生怀里，说，“抱得美人归的感觉，如何？”男生歪着脑袋，囧囧地笑。

热闹继续，杜明却如坠云端，感觉手心出汗黏湿，才意识到他还紧紧握着温庭的手。杜明也不知在想什么，拉着温庭往大门出口处走，好像听到背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姓名，但丝毫不想理会。

温庭眨眼，笑道，“有人拼命叫你，你怎么也不应一声？”

杜明抿着嘴角，拉着温庭急急走出活动中心，冷风一激，顿时冷静清醒过来，转头看到温庭袒露的胸膛上还凝着几滴汗水，赶忙脱下外套给他穿上，合上拉链。两人在风雪中狂奔，地面湿滑，温庭脚下突然打滑，杜明将他拉过来一手搭着他的肩膀，温庭大笑，杜明也笑了。

眼前一方湖泊，温庭微抬下巴，“去那里走走。”

两人下了马路，沿着一条木头修成的小道走，湖面上四下开阔，寒风更盛，杜明身上就一件秋衣和一件毛衣，他咬紧腮帮子强忍住不打冷战。两人走到水中凉亭，这已经是小道的尽头。温庭横跨一步转身面对着杜明，敞开大衣拉链，将杜明拢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