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陵一天生比较聪明，虽然没有人教，但是也学得很快。天朝的英语考试的口语并不是要求很高，而且这个时候才开放不久，虽然也要求要学英语，但是都是比较简单的，都是些基础的东西。

高考的报考是要到特定的地方去申请的，而且还要交钱，需要各种资料。钱的话，陵一攒下的这些钱是勉强够的，但是要交各种资料……孤儿院的孩子们的资料都是在院长阿姨那的，陵一现在虽然是快到了成年的年龄，但还是没有成年，要从院长那拿到资料，还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但是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呢？

有什么合理的原因需要用到户口本和身份证？陵一并不是笨，但是他生长在孤儿院，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到。眼看着截止的日期快要到了，陵一一横心，便直接去找了院长。

陵一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院长正在看书，见到他进来了，便摘下了眼镜，将手上的书折了个页，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抬起头看向陵一。

“什么事？”

还没等陵一做什么，她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了。总是不会习惯啊……我给你找纸笔去。”

她扶着椅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陵一突然发现，他是第一次看见院长这个样子。平日的她都是极为强势的，从不在他们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收养了不知道多少孤儿，也送走了不知道多少的孩子。这个孤儿院这么破这么旧，她却一直呆在这里。

陵一曾经见过一个女人来这个孤儿院，自称是院长的妹妹。那个女人可是一身漂亮的衣服，手上还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看起来很贵的包。那个女人进入了院长的房间后，没有多久便出来了，然后从院长的房间里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平时最受院长宠爱的那个女孩子自以为是地跑了进去，结果是被院长骂哭着跑出来的。

想想，就算是院长家并不是非常有钱的，但也不至于让她来做这么一个寒碜的孤儿院的院长。那么院长愿意留下来一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吧。

就陵一发了一会呆的这一会，院长便已经将纸笔还有一块用了大半的橡皮从抽屉中找出来了，然后将这些递给了陵一。

“你应该是会写字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街上卖字画的事。”院长笑了笑。“这地方我可是每天都要走的，而你又那么显眼，除非我瞎了，我才没发现呢。”

陵一握着笔的手一顿，他本是还想藏拙的，却没有想到院长早就发现了么，还默许了他卖字画来赚钱这一举动。这一顿的时间不长，很快，陵一便继续写了下去。

我想上大学。

这短短的五个字却像一道雷一般，院长是愣住了，然后她笑了。

“大学……多少年前的事了啊。”

院长好像是陷在了回忆之中，“我们那个年代，大学生可是比金子还值钱的，我还记得我当年隔壁村那个考了五次大学都没考上，结果跳河自杀了的……啊，扯远了。你说你想上大学，且不说能不能考上，就算是考上了，你拿什么来付学费？”

陵一用橡皮将纸上的字擦干净，然后继续写。这次他写得很快，只有一个字。

借。

“借？”院长挑眉，“向谁借？拿什么做担保？上大学要的可是一大笔钱，谁会愿意借给你？”

陵一露出一个笑，将纸上的字擦干净，再写了什么。

如果我能考上大学，愿意借我钱的人肯定是有的。

“也罢……那么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可别说是来找我要钱，钱这东西我也没有。”

身份证和户口本。

院长叹了口气，从陵一的手中接过纸笔，将上面的字擦干净，然后好好地收回了抽屉里。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一直锁着的抽屉，从中拿出了一叠厚厚的东西。

院长抽出了其中的几份，然后将剩下的东西放回抽屉里，然后再锁上。院长又坐回了那张椅子，然后把东西交给了陵一，“按理来说应该是在你们成年的时候才交给你的，不过现在提前交给你了。去报吧，希望你能考上大学。对了，去收拾收拾东西吧，你也快搬出去了。”

陵一将东西收好，然后郑重地向院长鞠了个躬，抱着泰迪熊走了出去，还顺便关好了门。

院长在陵一走后，长叹了口气，不知道喃喃自语了什么。

陵一参加了高考，而且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虽然英语并不是很好，但也没有拖他的后腿，语文补上了分数。

他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大学，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然后又读了研究生博士博士后，一路读下来，读了九年。然后毕业后进入了一下早就看好的公司实习。

这些年是顺风顺水的，除了一开始因为口不能言而受过歧视，之后的日子是一天过得比一天好了。

陵一的身边也渐渐多了很多人，但是他还是天天带着他的泰迪熊，他认识的人都劝他还是早点把泰迪熊丢了吧，因为实在是太旧了，而且陵一已经年龄不小了，还整天带这个泰迪熊，显得太幼稚了，而且让员工们看见也对他的形象有损。

可是陵一不听，他还是我行我素，依旧是每天将泰迪熊带在身边。他没有在意那些人的话，因为他知道他们无法听见他的声音，所以只将他认为是一个普通的泰迪熊，可是陵一是不会丢弃它的，因为……他说好了要一辈子的。

泰迪熊原本就在那个义工的手中呆了八九年，然后又被陵一带在身边，从不离身，这样算起来也是有二十几年了，的确是很旧了。不过陵一有经常清洗的习惯，所以看上去虽然旧，却是十分干净。

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且陵一现在是身处高位，又是单身，是不少人眼中的金龟婿了，开始有人给他找对象。虽然陵一大部分都推了，但是架不住人太多，还是去了见了几个。

不过差不多都是没有谈成。对方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陵一虽然长得不丑，正好相反，还长得很好，却硬是没有姑娘看上他，一个两个都是特别有个性的。

陵一想了想，也就算了，再说他是个哑巴，别人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陵一总是抱着那个泰迪熊，一直一直，可是有一天，泰迪熊坏了。

眼睛的扣子掉了，绣着嘴的线露出了线头，泰迪熊里面的棉花也露了出来，所有的事好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然后不管陵一做什么，泰迪熊都没有再发出过声音。

不是之前因为脏了而发不出声音，而是……永远不会再出声了。

陵一抱着坏掉了的泰迪熊哭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上班，就算有同事问他为什么他一直抱着的泰迪熊不见了，他也只是笑笑，然后用笔在纸上写上。

我把他丢了。

陵一好像突然是一夜之间变了，他没有再拒绝同事们帮他安排的相亲，不久后，他娶了一个年轻漂亮而且可爱的妻子，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生活富足，家庭美满，事业成功，一个普通人所能追求到的最好的东西他都已经得到了，可是他偶尔还是会想起来，那个还在孤儿院，只与一只泰迪熊为伴，不会说话，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傻傻地幸福的自己。

泰迪熊陪了陵一二十六年，然后他不需要他了。

第三十六章

师徒契约虽然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充其量只是两个修者之前结为师徒的证明罢了，但是诀明真人能够感觉到，有一瞬间这契约差一点便要崩溃。

师徒之间的契约除了用正常的方式双方解除，以及单方面撕毁契约以外，还有的，便是师傅或徒弟堕落成魔。

是魔，不是魔修。

诀明真人很清楚其中的区别。

但是很快，这契约的崩溃便停了下来。若不是祁滇自己停下来的，那大概便是因为外力吧。诀明真人闭着眼睛坐在静室之中，没有起身。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了，从当初没有拦下穆夜苏阮二人的时候起，便已经意味着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了。

诀明真人长叹了一口气，这师徒契约，就算现在不碎，迟早也是要碎的，不如早做了断，也省得一番纠葛。

诀明真人睁开了眼，站起了身，理了理身上的道袍，正了正头上的道冠，解除了禁制，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使用了特殊的法术，想要不惊动守在门前睡着了的陵一，可是当他一踏出静室外的时候，便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铃声。

诀明真人一惊，然后才想起来妖兽是有自己特殊的法术的，他怎么可能完全避得开陵一？

陵一很快便惊醒，诀明真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他便已经伸出手抓住了诀明真人。陵一用的手劲不大，可是诀明真人却觉得无论如何也挣不开，挣扎了几下后，他也放弃了，就随他去了。

‘为什么突然闭关？之前什么都没有说。’

诀明真人虽然默许了陵一跟在他的身后，可是他还是一言不发，没有和他说过一个字，他怕自己只要和他说一句话，便会动摇。

剑修者当无心无情，穷极毕生，所求不过修得无上剑道，七情六欲不应残留在心中。

这句话是诀明真人早就知道的，可是他还是无法放下。放苏阮走，其实也是有他自己的私心。无心无情……若是周遭之人终究是无法陪伴，倒不如干脆恩断义绝。对苏阮是如此，现在对祁滇是如此，或许将来对白沫沫商绍行也是如此。

对陵一……亦是……如此……

诀明真人的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发出声，反而加快了脚步。他好像完全没有听见陵一在脑海中喋喋不休的声音，甩开了陵一的手，自顾自取出了飞剑，踩了上去。

陵一见他一直不理他，也就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但是却化为了原形展开翅膀追上了他。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诀明真人不过是出了一趟门，却突然不想见他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陵一猜不透诀明真人的心思，或许以前他还是能轻易地明白的，那个时候诀明真人还没有这么高的修为，也没有这样的心性。虽然那个时候他也不是什么好懂的人，但是至少是比现在要好多了。

从醒来后便是这样，他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诀明真人在想什么。必竟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了，而且修真无岁月，变了不也是应该的么。

诀明真人察觉到了陵一跟了上来的举动，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算是默许了陵一的做法。

诀明真人先去了祁滇的住处，发现那里没有人。他沉默了一会，想了想，转身去了商绍行的住处。

诀明真人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灵力波动。商绍行感受到了诀明真人的灵力的靠近，一下子乱了阵脚，商绍行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尊师重道，规矩地做事，从来没有出格的人，他护下祁滇一事，已经算是他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事了。

商绍行有点心虚，虽然他早就将祁滇的灵力波动隐去了，但是还是难免有欺骗师尊的罪恶感。

不得不说，商绍行其实是在这方面想当单纯的。

还没等商绍行做好了心理准备，诀明真人便已经大步跨进来了。

“祁滇在你这吧。”

商绍行没有想到诀明真人一上来便直奔主题，愣了一下，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越想冷静，脑子便越乱，之前想的怎么应付的话都记不起来，“这……”

“为师知道他在你这，没有必要掩藏。”诀明真人叹了口气，越过商绍行向里面走去。虽然商绍行已经掩盖过了，但是还是逃不过诀明真人的感知，“不必担心。为师不会对他如何。”

一直跟在诀明真人身后的陵一此时也化为了人形进来了，他看了眼呆愣着的商绍行，然后便跟着诀明真人走到了里面。

商绍行刚刚还在想着怎么向师尊解释，现在倒是好了，剩下了解释的麻烦。

不过，既然师尊说不会对他如何，那便是一定不会做什么了。商绍行不知道现在是应该做什么，跟上去看看，还是就这样了？

商绍行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跟了上去。他的确是将祁滇藏在了里面，但是却是……

商绍行想到这里，连忙跑了进去，果不其然，他看见了诀明真人沉默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祁滇。商绍行难得觉得有些窘迫，因为祁滇是……

……对，被他拖着回来的，脸上和衣服上还沾了泥土。

诀明真人的心情有点复杂，他看向了商绍行。你那时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商绍行扭过头，有点不敢看他师尊和那个叫陵一的人的目光。因为他之前有些对祁滇那啥，所以就粗暴了一点，还有就是师尊来得太快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把祁滇洗干净。

诀明真人默默把视线转移回祁滇身上，他蹲下身，低下了头，伸出手，附在祁滇的头上，运起了灵力，细细感受祁滇身上的灵力，确定了祁滇已经开始了魔化。

道修堕落成魔，那是无论是道魔都不接受的存在。道修厌恶其身为道修，却自甘堕落沾染魔气。魔修呢，他们虽然最喜欢看到的就是道貌岸然的道修堕落成与他们一样，沾染魔气丑陋的样子，但是却也只是将他们视为工具，不会真正接纳他们。

现在世间的魔修，多指肆意妄为，提倡放纵七情六欲的修者，而且无恶不作，但是在很久以前，却是指得是另一种与道修相似，却又不同的修者。而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虽有魔修之名，却并不可能真正修成大道。而后者则是修真的另一种办法，与道修和那早就销声匿迹的佛修一般，只是其本源不同。

若是想要成为魔修，必定要废除此前的所有修道的修为，然后重修魔身，修魔心，这世间剩下的真正的魔修，也只在那云隐之地了。

诀明真人知道祁滇会变成现在这般，是因为穆夜和苏阮对他动了什么手脚，但是现在这般情况他也无能为力。要拯救一个只差一步便要堕落成魔的修者的难度有多么大，诀明真人是明白的。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云隐之地……连他都难以全身而退便足以说明那里的危险了。因为诀明真人此前去过一次，才知道那里有多么凶险。而且那里的秘密太多了，多到了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但是据他所知，这片大陆之上也没有能救祁滇的人了。

诀明真人有点纠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祁滇的魔化虽然因为暂时昏迷了过去而停止，但是一旦他醒来，这种崩坏便还会继续。

诀明真人正在想着呢，便发现身下的人一动，显然是快要醒过来的样子。诀明真人眼明手快地掐了一个法咒，让他昏睡过去了。

诀明真人的法术可是和商绍行不是一个级别的，又快又狠，而且效果也好上了太多。祁滇才模模糊糊地听见了系统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呢，便再次进入了昏睡的状态。

陵一：……

商绍行：……

等诀明真人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的时候，祁滇已经再次昏迷了过去，而且看样子比之前混得还要彻底，还要沉。“啊……一时的反应太快了。”

诀明真人也没太在意他们的表情，刚好祁滇又晕了，要把他弄醒也是麻烦。他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法术的威力的。于是他又陷入了沉思。

祁滇是肯定要送到云隐之地去的，但是就这么带他过去是必死无疑。就算是一时活了下来，也是生不如死。那里的魔修虽然说到底虽然与这大陆上的不同，但还是肆意妄为，不懂得什么叫仁慈，一时兴起让祁滇活着，一时兴起便让他死了也是正常的事。

不过说起云隐之地……诀明真人想起了哈雅族人。希望他将任玲带走的事还没有被他们发现，哈雅族人是云隐之地的守护者，在云隐之地有着极高的声望，得罪了她们，差不多已经算是判了死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