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攻成,名就 上——罗桑浅夏
罗桑浅夏  发于:2015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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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胜!”

他双目赤红,如染血的残阳。

第4章

战鼓擂响天光,满军铁甲寒霜。

远远尘烟飞扬,高昂的兽旗在凌风中猎猎作响,东鞑铁蹄已至。

这曾经只在大屏幕上见过的雄伟激烈如今在眼前生动展现,戚言堂以为自己会发抖,会战栗,但其实真到了这一刻,他心里无悲无喜。

东鞑人与狼为伍,体型彪壮,此时赤着上身披着铁甲,每一个都像一尊肉山,风沙里临城的军队杀气腾腾。

“戚迹小儿,赶紧滚下来受死!”这声粗喝夹着雄浑得内劲逼来,场内瞬间真空,催的人胸腹间血气翻涌不止。

戚言堂面不改色,眯着眼,耳朵咽下一声声沉重的马蹄,就在这一瞬,他右手高扬,挥下!

破碎的火石在空气中擦出火星,冲着东鞑马队足下飞去。正想大笑南锦人糟糕的准头,却见地上突然窜起高火,一时间马斯人仰混乱不堪……

戚言堂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看高远的蓝天,沉下脸,喝道:

杀!

战争是什么?是种迫使敌人服从于我们意志的暴力,是种就算眼前杀伐震天,全身心也只能感受到的空乏寂静,起码他此刻,就是这么觉得的。

杀戮成为掌控身心的唯一信念,黄沙化成焦土,血浆凝成紫河,风冷的刺骨血液任凭沸腾,他又进入了那种空蒙的状态,灵魂像踩在云端,雾里看花一般看着脚下哀鸿遍野,人仰马翻……

东鞑军开始攀登城墙,粗壮的四肢像树猴一样灵巧,他们狰狞的笑脸不断在面前放大,倏地一下把他从云端扯下来,重重踩在地上,失重的眩晕还有鼻腔萦绕的血腥如附骨之蛆,瞳孔猛一下缩起来……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再没有更冷静的时候了:

“倒!”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悟,他像是个完美的戏子,比戚言堂更像戚言堂。

混水的劣油不断浇下,一阵令人牙关酸软的摩擦声响起,铁钩不一定勾得住墙壁,他淡淡的想着原因。滚石砸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的只言片语瞬间收割无数生命,而他居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享受这过程了,人是种可怕的生物,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这样笃信。

蛮横的骂咧从墙下传来,铺天盖地的简直不堪入耳。戚言堂冷眼看着神情凶戾的几乎想把他拆骨剥皮的东鞑兵,勾了勾嘴角意味不明。那的确是一个狼一样的民族,徒手抓不住绳索攀不住城墙,他们就把绳索勒紧血肉里,一点一点朝上挪着。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敌对的话,戚言堂真心想赞赏他们的血性,还有铁一样的意志,这些南锦人失落许久的东西……

他想要一支这样的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个想法在脑海里越来越迫切,恍如雪野中破出地壳的曼陀罗,扎着血肉,开出一片猩红妖冶,火烧一般顷刻燎原……

见势不对,东鞑军搭箭点火,看见他们的举动戚言堂眼神一沉……来了!手心沁出冷汗,这是他们最昏的一招,但也算无奈的一招……

眼球忽的一颤,他看见百步外军旗下终于露头的东鞑王,他正从随从手里接过一把长弓,弓身较一般弓箭大出一倍,通体漆黑看不出材质是木头还是铁料,他抽了一支长箭,同样粗的骇人,搭箭勾弦,一对眼睛紧盯着城墙上的戚言堂。

青天白日下戚言堂如坠冰窖,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那双眼睛里迸出的绿油油的凶光。头皮猛地发麻,下意识偏头,眼角扫到高台上一把巨型破城弩,心忽然定了下来。

那东西不知道多久没有人动过了,甚至也没有人知道它被推出来干嘛,戚言堂也不知道,但是他跑向了它……

东鞑王蛮勇无比,曾经轻易拉开了七石的重弓,能取敌人首级两百步开外。他身形轻如飞燕,脑子里机械的滤过关于东鞑王的一切信息,抿着唇,他踩上高台。就在这一刻东鞑王差点大笑出声,戚言堂几乎成了靶子,他把箭头对准他……

可世人罕知的是,南锦元帅戚迹也有一身神鬼莫凭的武功,他自创的洛言诀早已独步武林,三年前就已战无敌手,当然那时候他并没有用戚迹这个名字……而现在,他就是戚言堂,他就是戚迹……

脚踩上内弧,气沉丹田,五指扣弦,腰身一扭,戚言堂将早已搭好的巨弩对准东鞑王……

只是没有人相信他能凭一己之力拉开这张弓,东鞑王最最不信,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也不敢相信……

五感瞬间封闭,他感受不到坚韧锋利的弓弦深陷皮肉直触指骨的疼痛,也感受不到皮肉崩裂鲜血淋漓的毛骨悚然,所有声音都在这一瞬间远去,他眼里只有这支长箭泛着寒光的箭尖,以及他直指的对象……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支箭,尖锐强大,松开五指,伴着一声嘹亮的嗡鸣,长箭破空而出,与空气擦出清越的鸣叫,直取对方首级!

两支利箭在半空中错开,刚猛疾迅,带着极致的压迫都只有一个目的——要对方屈服!他们就是那两支箭,带着两个民族亘古的仇怨,不血洗不肯清……

噗地一声钝响,箭尖破入血肉,戚言堂脚跟离地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贯穿,牢牢定在身后的墙壁上……疼痛未及只是一阵头晕目眩,扭曲的视线里还有尾羽颤抖的弧度,耳边恍惚传来敌方骚乱的惊叫,唇角下意识弯出冷酷的线条。

折断羽箭,他勉励撑起,二度受创的创口无关紧要,对,比起对面歪倒的大旗,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站的笔直,身躯像用钢筋铸造的,微散的发丝在狂风中纷乱,血染的战袍猎猎作响,一双眼睛漠然无情,就像远古传说里的魔神,看着城下溃散的军队无动于衷。

“元帅无事!元帅无事!”南锦军将喜极的声音猛地爆发,士气顿时大振,戚言堂没事,但对面可不好说了……

“东鞑蛮狗,尔等主帅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他奶奶的灭了这帮东鞑狗!”

“杀!”

……

他在满场升腾的血腥和扬起的尘灰里坠入黑暗,眼里定格的最后一幕是敌人溃不成军的狼狈模样,繁乱和铮鸣慢慢模糊。黑暗和宁静从来没有如此诱人过……

这一仗,他赢了!

……

“我们一定会赢!”是谁说的?说的真对……不是邪不胜正,是因为你说了,我们会赢,所以我一定不敢输……

……

芦苇又细又长,柔软又锋利,湖边粼粼波光,三月的阳光能把人的骨头晒软……戚言堂认识这个地方。

湖边并肩坐着两个人,脚边散着好几个酒瓶,有的空了有的还没开封。戚言堂站得不远不近,刚好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

“你该走了。”左边的男人说,语调带着一丝调笑,三分慵懒七分醇厚。

戚言堂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心底本能的排斥这句话。

却听他旁边的男人淡淡应了一声:

“嗯。”却没有动弹。

“娘拜托你了。”男人又道,口气黯然了一点,他偏过头看着戚言堂粲然一笑,直把满池耀眼的金阳给比了下去。

他旁边的人仍旧没有动弹,却毫不犹豫答应道:

“好。”

“走吧……”男人叹道。

那人突然抓紧他的手,涩声道:

“大哥!”

男人默了半晌,噗的一笑:

“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

他看着那人,眼神温柔:

“就是被你叫这声大哥,被你还有薇儿叫一声大哥……”他哽了一阵,又笑:

“为人兄长自然该为弟妹遮风避雨,只可惜……今后只怕苦了你一个了,还好薇儿是个懂事的,你也不用太操心。”

他说着,拉起那人站起来,转过身,拉着他朝戚言堂走来……

“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不管是哪个你都这样。”他对戚言堂微笑,然后把身后那人轻轻推上来,那是戚迹,面无表情的戚迹。

戚言堂一时失语,只能怔怔的看着他,然后眼睁睁看着戚迹走向自己,就像滴水入海,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悄然无声的融进自己体内……一瞬间似乎身体的什么东西被补满,随之又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袭来……

“走吧。”男人低声催促。

他不肯动弹,登的泪如雨下……

男人无奈一笑,低喝道:

“看看你旁边。”

戚言堂一愣,手心忽然多了一只细腻柔软的手,下意识偏头,一张俏胜皎月的脸引入眼帘,圆亮的星眸含着水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戚言堂紧了紧手……他还有妹妹,戚言薇……

“娘还有薇儿都在等你,等你凯旋。”男人慢慢后退,身影渐渐透明。

戚言堂喉头滚动,万千言语全部哽在喉头,男人最后勾起嘴角,一如往常一样露出略带痞气的笑:

“来世记得请我喝酒,我们还做兄弟!”

耳畔隆隆的响声顿时消失了,他有多久没有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自从踏入沙场,自从背井离乡……

“一定!一定!”他喃喃着,握紧手里的手慢慢蹲下,最后泣不成声。

人,总为了失去的痛哭流涕,却终归还要为了拥有的继续前行……

……

身体热的像在熔炉里,每个细胞都在融化。他在发烧,这是身体对于疲惫和伤口感染的应激反应,很正常,但如果不醒过来,在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年代他很可能会死,戚言堂心里明白。

但他答应了会继续走下去就绝没有食言的可能,不管是以前也好曾经也罢,不管哪一个戚言堂说的承诺都没被打破过。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军医掀起帐帘,帐子外面刺眼的白光射进来,他不适的眯了下眼,随即就看见军师憔悴苍老的脸露出狂喜的笑容,连声问道:

“元帅您可算醒了,哪里不适,叫军医吗?”

戚言堂眨了眨眼,视线移到一旁的木桌上,军师会意的赶紧倒了水递过来。

慢慢喝完瓷碗中的水,他的脑子开始转起来,也不知这一倒是倒了多久。

军医很快被领进帐子,把完脉他面上松口气,喜道:

“元帅洪福,恭喜元帅转危为安!”说着,他把一并拿来的药碗递上来,恭敬道:

“接下去只需静养,按时服药换药,不出一个月元帅便能痊愈。”

戚言堂接过碗,鼻翼微微颤动,他看了看军师,问道:

“我睡了多久?”

“快七日了。”军师忧心道:“万幸您内力深厚,否则常人一准挺不过来。”

戚言堂没有接腔,只是搅了搅汤匙,又问:

“朝廷拨粮饷了?”

“……不曾。”军师沉默半晌终于回道。

“战况上报了?”

“是。”

“这次伤亡如何?”

“斩敌一万,我军兵力亡七千有余,伤七千有余,并上伤患兵力不过万人。”

戚言堂默了半晌,盯着手里的碗,又问:

“军中余粮多少?”

“战事已歇,将士们边操练边捕猎还能挨得住。”军师连声道。

戚言堂眼神一厉,手里的瓷匙瞬间多了道裂纹,冷声道:

“所以你要告诉我这碗参汤是将士们到山里挖的吗?”

军师和军医陡然语塞,面面厮觑半晌,军师叹了口气,从袖袍里拿出一封信,规劝道:

“是郡主着人暗地里送来的,郡主还让人送来粮草,已经快到了……郡主一番好意,特地嘱咐晚些告诉您就是不想您多心……”看着戚言堂冷然的脸,军师期期艾艾的说完。

合上手里的信纸,戚言堂眼前一阵发黑,费了老大功夫才压下胸口翻腾的血气,指节捏得发白,他深吸一口气,一口饮尽碗里的参汤,递给军医挥手让他出去。

帐子里只剩军师和他两人,军师又拿出一封信,信上的火漆完好,戚言堂接过打开。信是戚言薇写的:

吾兄如晤,闻兄于燕塞大破敌军,捷报日前抵京,妹虽万里之遥,与有荣焉……

戚言堂看了一遍又一遍,信不长,但几乎每句话都在传达一个意思:她在皇城过的很好,要他别担心,保重自己,对古安洛的事她希望他能别责怪自己……

“她过得好?”戚言堂有些茫然地问军师。

军师低着头不答话,他知道戚帅其实不是想要个回话的人,所以他静静听着。

“呵……一件体面首饰都没有的侯府夫人会过得好?她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卖了,如果不是已经出嫁,是不是现在连温饱都是问题?”

他负手盖住眼睛,身体靠着床头慢慢滑下,哽了半晌他道:

“我答应过她做她最强的后盾,她出嫁时我竟连到场都没有,说过要给她富足安稳的生活,可我却没用的甚至要她倾出所有来帮我……我……”他慢慢蜷起身子,牙关紧咬堵住满腔的酸涩……哥哥做到这份上,还有比他更没用的了吗?

“郡主深明大义,她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军师叹息着,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戚迹也不过是个才至弱冠的孩子,他沉默地站在床边。现在谁也帮不了他,下令诛杀兄长的是他,无力受惠胞妹的也是他,他憎恨自己也憎恨这朝廷,那根基朽烂的让人提不起兴趣挽救的朝廷。

“我不该带他出来……”戚言堂忽然开始喃喃自语,他说的是古安洛,喘了下粗气,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他本来可以在镇子上活的很安定,当一个教书先生,或者经商富甲一方,有一群如花美眷,将来还能子孙满堂……可这全都被我毁了……”

唉!军师无声叹息着,眼眶染上水意。

他志得意满的时候,被人尊称一声“琅瑜先生”,揣着满腔雄心抱负要济世天下,考了功名却被人打压排挤,郁郁不得志二十几载,后来竟还家破人亡,人世沧桑酸苦都已历尽,他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后来能跟着戚迹也是他有幸,他虽然感激但也只是淡淡,明主庸主都是命,他虽无二心,不过大多也是存了保命的心思。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戚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元帅,他需要发泄,因为亲手毁了这么久的依托,终于撑不住曾经的冷静自若,军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默默退下去,留给他一个舔舐伤口的空间。

作为一个元帅戚迹很优秀,他沉稳老辣的让人几乎快忽略他的年纪,但他毕竟还算个孩子,如果他的儿子没死,或许比他还要大些……军师又叹了口气,斟酌了许久低声道:

“古将军……他希望您好好的。”

“……出去吧,”他沙哑的声音良久才响起:

“两个时辰后叫初年,王猛他们到帐子里来。”

“诺。”

……

“经此一役,大家都是兄弟,不必拘于这些虚礼。”戚言堂淡笑着摆了摆手,让众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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