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八豆
八豆  发于:2015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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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孩子很犹豫,连日来的变动让他不敢问不敢说,小小的年纪把所有的事藏在心里,又为了让川放心而表现的活泼,“嗯,好的,爸爸。”

“小明乖,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川摸了摸孩子的头,抓过球,在地上拍了拍,往前一扔,朝那里跑去:“看谁先追到!”

“哈哈!我!我!”孩子马上兴奋起来,跟着川后面急切地跑起来。

街灯亮起来的时候光线还没有暗下去。

十字街口的车辆从晚高峰以后变的流畅,稀少。

一盏灯,站在红砖墙旁,玻璃窗上透着屋子里暗黄的灯光。

可能是老旧了吧,以至于透过窗外望,里头的人似乎流经了时光,安静,安静,再安静。

周围围坐了一圈的人,一圈,一圈,包围了唱台。年轻的女人,男人,席地而坐,静静地,仰望,等候着。

背景是枯树的影,昏暗,座椅,吉他,立杆话筒。

拨动吉他的手指开始弹奏,轻快的声音。

“我喜欢站在未完工的两广路上喊你的名字

除你之外我对眼前的整座城市一无所知……”

他低着头,看着弦,似乎担心拨错一样认真的看着,但其实,他眼前稍长的刘海稀疏遮住的眼睛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处。

“他一直就唱这风格吗?”站在不远处柜台旁的叶老板戴着黑框眼镜喝着店里的咖啡问一旁跟着在场的客人一块儿听的营业员。

“啊?嗯,第一天开业到现在一直这样。”

“可我感觉……”说不出哪里不对,那晚关店门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人,那晚面试时候他唱的是首伤感的情歌,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多忧郁。怎么最近上班到现在都是风格的,这样子就算让他唱青藏高原都能把高原哭塌了。

“这首叫什么?”

营业员翻了翻手上的小本子:“哦,是‘给郁结的诗’。”

叶老板眉头蹙了蹙,哼笑了下:“可真够郁结的。”

“要不我去跟他说说下回唱欢快点的?”

叶老板环顾了遍周围,二楼几乎没什么人,也就沿边的几个探着脑袋出来看,一楼的椅子都快加满了,围着唱台还坐了好几圈的人,手里象征性地拿着店里的饮品小吃跟着听歌吃一些。

他放下咖啡杯:“没事,吸引人就好。”

“……

是不是坐在雕塑后面晒太阳的老人偷走了我的青春

是不是我的背影注定和这黑夜分不出彼此

如果蓝色就是忧郁

在海边我就要把你死死抱住

直到天明

……”

“哇!”围着唱台的前一排中有几个人微微轻呼了起来,但又很快压了下去。

“……直到天明。”

瑞轻声说。

后面的两句歌直接被他省了去,但又毫无违和感。

围着唱台的几圈人都静默着,将台上的人死死盯住,压抑。

瑞依旧垂着头,拨动琴弦的手停了,周围的人在等他,等他抬头的时候的表情。

猛然,瑞抬头,露出阳光灿烂的表情:“亲们,我下班了。”

场内的压抑气氛瞬间荡然全无,进而是一阵的唏嘘。

“这么快,再唱一首啦。”

“对嘛!”

周围的人一边抱怨了下一边开始稀稀疏疏地起身给被围了一圈的瑞让路。

瑞表现地精疲力尽,背收拾好东西:“各位大哥大姐小妹小弟,我这都连唱了几个钟头了,求放过啊!”

“哈哈。”周围的人又笑开了,对瑞行注目礼。

“我亲爱的老板,说好的四个钟头呢?我这算下来今天可有七个钟头了啊,没见你这么剥削劳动力的。”

瑞跑到柜台那儿要了杯冰水喝。

“这一个月我已经给你工资翻倍了。”叶老板翻起今天的单子,厚厚一叠的出票。

“看,这都是我实力的证明。”瑞得意地将叶老板手上的票弹了弹,靠着柜台,咕噜咕噜一杯水就下去了。

“我觉得还可以……”

“你这个没人性的商人!”叶老板还没说完话瑞就跳脚了,“难道你想开夜场?”

“嗯,不,我是说调一下你的工作时间。”

“哇!哇!说好的只唱白天呢?”瑞几乎要尖叫起来的夸张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想改时间到晚上?”

“不是明摆着么。”瑞嘴巴翘到天上一样,“白天是人都在上班,都是晚上才有时间出来混,我第一天来面试就知道你这样是混不下去的,哪家咖啡店是大早上开门过八点就关门的?长夜漫漫是需要消磨滴~”瑞摇摇手指。

“可现在不是挺好么。”叶老板摇摇手上的票。

“这都是假象,哪家甜品店咖啡店没这些吃的东西,关键是……”瑞得意地指指自己。

“你真是,太自信了……”叶老板不由汗颜。不过确实是这样,这些话不用他说自己也明白,关键就是瑞,进来的人一开始是看新店开张,后来几乎都是来听歌的,点些吃的喝的不过等于是门票,没了瑞,这店开不下去。

“叫我说,这样,时间调整到上午十一点到晚上十点半,员工两班制,我五点过来,六点唱到十点,”瑞一口气将他的想法讲了一遍,这是很多现在甜品店与夜店的结合版,瑞在外头唱的时间久,什么时候人多,哪个时间段的人消费高,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然后呢……”瑞伸出两根手指。

“还要翻倍?”叶老板眼镜快被这手指给戳下来了。

“不是,”瑞摇了摇手上的“V”,“分我两成。”

瑞的表情很轻松自在,而叶老板的却与他截然相反。

一个在这儿打工的,就因为唱的还可以会招揽生意就分两成股给他?这人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张瑞,你把我当傻子吗。”叶老板,从口袋里抽出支烟来点燃,“你有这个打算的话还是自己早点走的好。”

瑞似乎没听到这有意让他离开的话,他说:“我听管事说,这店里的股你占六成,川老板占四成是吗?”

“对。”叶老板高昂着他的头,烟气随口吐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让他稍有的文艺气息不在了,“有什么问题么,我占的股大,店里的事都是听我的,假使我要辞了你川也不能有意见。”

“我是想,你分我一股,川老板分我一股,你还是占五成,不亏的。”

我凭什么分你!

叶老板忍住要爆发出来的火气,他的想法也太天真了吧,别说自己无缘无故要分他一成股,川也不会啊。

“哼,我看你这算盘是打不着的,川不会分你的。”

“那要是他肯呢?”瑞睁着他的大眼睛,很认真,也让叶老板觉得很天真。

“他肯?”叶老板简直是听到了个笑话,川自从开店以来都没来过店里,会将自己的股分一个店里打工唱歌的人分一成?

“他要是肯,我也分你一成。”

“好!一言为定!”

似乎为了不给对方反悔的机会,瑞背着自己的吉他飞也一样跑走了。

瑞原本不会提这样过分的要求,接触久了瑞发现这个叶老板是个抠死鬼,愿意给他工资翻倍已经很好了,现在又怎么会给他分股?

但也是为形式所迫。

瑞现在借住在朋友那儿,一住就是一个月多了,虽然平时很要好,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瑞也逐渐感觉出来对方的为难,要搬,搬去哪儿?瑞原本是有些积蓄,不过都在租白朗房子的时候花的差不多了,虽然后面白朗搬进来还了他八万块的房租费,但毕竟自己的腿不是白看的,工作也一直断断续续,花的差不多了。

瑞现在在外头租了房子,原本上白天的班还好,他找的地方远些房租便宜也不碍事,但难道就这样继续过以往那种生活?

瑞清楚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跟白朗分手以后瑞清楚了过来,以前跟川在一块儿的时候是住川那儿,跟白朗一块儿的时候是跟着白朗,至始至终他其实都是没有稳定住所的,没有自己的地方就会寄人篱下,就会受气,所以要有一个自己的地方,至少不用在外换着房子租,不管多小,不管多远,这是现在瑞的目标。

而现在,正是个机会不是么?

瑞早算过了,牛窝上下两层一共二十张桌子,椅子每到晚上全搬出来坐人少说有一百多个,当他坐地上围的那圈人不算,每把椅子当他每天来去坐三个人,店里的人均消费是五十,那店里每天的营业额轻松就过万了,一个月三十天就是三十万,如果他有两成,就算只有一成也是三万!

不现实,为什么要分他两成,叶老板知道瑞的打算就准备辞掉自己也是对的,要找的唱的好的坐那儿,不是只有瑞才可以,凭什么就要满足他呢。

但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办法能迅速让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加富有,富有到能很快首付一间房子,能很快有自己的财产,不用寄人篱下,不用看人眼色,不用颠沛流离,不用要到分手的时候在晚上拎着包走的人会是他……

所以他现在要去找川,只要他点头就可以了。

找川……

这不是瑞想的,但他要去找,叶老板说的话很可能只是随口说说,但就算分到一成,那也是好的。

他要一所房子,他要自己的地盘。

他不想,再去受那些气了。

第34章

下班后没多久,白朗的助理就跟几个朋友一块儿逛街起来,今天是难得的准点下班,对于都市里追求新潮又还没有组织家庭的工作女性而言这个福利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可惜的是,还没多久,白朗的电话就过来了。

“喂?白先生?”担心是不是有事要把自己给召回去,说话声音都吊在了喉咙口。

“啊?怎么会?我不知道啊。”

“嗯,好,我这就问下刘姐。”

挂了白朗的电话,助理疏了口气,不过也嘟囔着开始拨通另一个电话。

“喂?刘姐?对,是我,我想问下白先生的公寓有人要合住吗?”

“嗯对,那个设计部新来的陈彣,我跟他他的工龄没满只能住宿舍,他一定要住公寓。”

“那你就给他开后门了?!”助理眼睛瞬间变成了田螺。

“不是白先生的意思么,而且他的双人公寓也确实有个房间空着,我就按他的意思把陈彣安排过去了。”

“不是吧?”那白朗怎么还打电话让她弄清楚怎么回事?

“不是,刘姐,这里头肯定有问题的,别说陈彣工龄没满,白先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好哇,怎么成他的意思了,你别给我老板冠个滥用职权的名儿啊。”年轻的小姑娘誓死捍卫自己老板的名誉。

“那我不知道了,他是这么说的。”

“他?谁啊?你别这么糊弄啊,怎么没问过就安排过去了,你也知道白先生一人住一公寓是大家伙儿默认的事情……”

“那我重新给他安排就成了,别给我抹黑说我工作态度不对。”

“哎,等等等等,他来电话了,我先接等下回你啊。”助理看到屏幕上白朗的新来电赶紧接了。

“喂?我正在问呢,刘姐说是你……啊?不用了?那,那就不管了没事?哦,行吧。”助理厥厥嘴,可真难伺候啊。

助理双手垂下有气无力地晃来晃去,晃了一阵才继续打刘姐的电话告诉她没事儿了。

另一边,沉闷的气氛终于在白朗的电话结束以后得到少许的活跃。

“那,我……”陈彣站在客厅里,手足无措。

行李箱在旁边,虽然这是公司的公寓,但这里的主人是白朗,刚才陈彣真是被吓坏了,他设想过很多种白朗看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样子和反应,却没有设想过是这样的。

陈彣下了班就带着行李箱往这儿过来,比白朗早到后他就先熟悉了遍这里。

主卧是白朗的,次卧的床铺空着没人,不过却放着东西,包括衣柜桌面都整理的很整齐,要不是那张什么都没有的床架子,真的很像有人在这儿,他就把自己的行李箱搬进了次卧,然后开始准备了两人的晚饭。

但是,饭做好了,白朗来了,一从他进门看到自己的时候他也只是惊讶。

却在得知自己进了次卧将行李箱搬进去过的时候,简直是冲进去的。行李箱还没打开,仿佛这个箱子弄脏了整个房间一样地,白朗将它从房间里弄出来,然后很冷地问:“你还有没有动过其他的东西?”

陈彣发誓,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感受过这样的语气,他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哪儿,一瞬间感觉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多余,后悔自己的出现……不,不能就这样。

白朗马上开始跟秘书打电话询问这件事,猝不及防,太快了,一切就发生在一分钟里,从白朗进门开始,短短的一分钟……不,几十秒,必须要说点什么,力挽狂澜,但不能说话,他畏惧,害怕面前的人,千万种感情汇聚于一身,最多的就是后悔,嘲笑,发现自己的蠢笨……但白朗已经拨通电话了,不能就这样,不能就这样啊……

现在,白朗挂了电话,陈彣如同一堆烂泥随时可以瘫软下来,从始至终,陈彣就说了一句话,就在刚才,那一句话。陈彣所有的经验,人身所有的阅历,脑速极快地在脑中编织并假设了千万种的词句,最后,那一句。

——“这是瑞的意思。”

真讽刺,这时候能帮到他的居然会是张瑞。

白朗将手机放在桌上,轻轻掩上次卧的房门,仿佛那里有个需要呵护的婴儿在安静地睡着。

“你晚上不是要去摆摊么,等你回来我会把房间理清给你。”

陈彣顿了顿,就这么简单?

“您,您不问我什么吗?”

白朗没有在意他的话:“晚饭我不吃,你吃吧。”说着就又拿起桌上的手机回了房间,关上房门。

陈彣看到这一幕,白朗判若两人。他的视线转移到次卧的门把手上,那儿是瑞住过的吗?他原本还腹诽过很久要是碰到瑞也住这儿该如何是好,可那张空着的床是……瑞搬走了?他们,分手了?

一瞬间欣喜若狂,发生的太快,陈彣没想到会这么简单,要如何赶走瑞而不被白朗起疑,要如何撵走这个人,过程中最吃力的环节居然就这么帮他省了?

“哈哈哈……”陈彣忍不住地偷偷笑着,又怕被房间里的白朗发现捂住自己的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手机里是没有声色的女声。

这是第几次拨打这个号了?每每白朗都像没打过一样,挂掉,继续留着这个号。

可这次,他坐不住了。

这是什么?

他不是跟陈彣有矛盾的么,不是当死敌的么,让这个他厌恶的人搬来跟自己住?他怀的什么心思!

白朗紧紧捏着没有回音的手机,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大变成了月白色。

他猛然从坐着的床边站起,开门,客厅里的陈彣错楞地看着他。

白朗从进门还没有换下工作的西装,又马上穿上门口的皮鞋就出去了。

实在是忍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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