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发誓,不论瑞说多么伤人的话,或者如何地拒绝,他都不会放手,要让瑞知道自己的心,不能让他再受伤害了。
但瑞那么冷静,白朗看着瑞的眼睛,瑞也看着他,一双眼很大,刘海四散开露出光洁的额头,清澈的眼,却又似乎不在看着对方,仿佛是看穿了白朗的那双眼,透过那双眼在看着其他。
瑞说。
“昨晚上当我送你,一次五百,不还价。”
第38章
气氛相当的尴尬,至少在瑞来说是这样的。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白朗几乎被他的话吓懵了。
瑞感觉到自己在自暴自弃,这是在报复社会还是怎么样吗,他在这时候了解了自己个性的这一面,发现这是不可取的,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好处,但偏偏他本人就是这么冲动的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瑞也没打算收回去。
此时的他仿佛一个准备英勇就义的战士,随时准备为自己放出的话负责,不管白朗听到以后是惊讶地哇哇哇说很多感人肺腑的话来表白,还是他继续从陈彣那儿得来的消息在自己这火上浇油的话后冷嘲热讽。
瑞发誓,他受的住。
反正他已经认清了白朗这个人,跟川一样的,对自己一点也不忠贞,一点信任也无,是他之前把白朗想的太好了,这样的人随便陈彣几句话就可以给拐了去,他要这种人来做什么?留在身边等着随时背叛自己吗。
这样一想瑞坦然了许多,所以不管在此时说什么话他都不需要负责。
走出这个门瑞还有事要做,还要联系那把吉他的买家,还要买股份。
这么大的事,直接影响着瑞以后的日子,他已经不要再过那么没脸的生活了。
可万万没想到,当瑞把所有的思路想了一遍以后,白朗说话了。
“为什么要这样。”白朗没有看着瑞,他似乎也想了很久,并且挣扎了很久。
什么?瑞想问,但他没有说话。
“我以为,你至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毕竟过了那么久。”白朗很忧伤,瑞看的出,但这话只会让瑞也同样忧伤,因为从中瑞可以得知,白朗这蠢货彻底听信了陈彣说的故事,那个同样曾经让川一度挣扎着最后选择放弃的故事。
可瑞不会再去试图戳穿了,以前还不够惨吗,他就是太在意对方所以在解释以后连尊严都没有地祈求,甚至下跪……他有得到什么吗?
不对自己心狠,不对别人心狠,他又该滚回去做以前的那个没脸的人了。
“什么这样,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瑞咬着牙说出这样的话。
他越发自暴自弃了。
快讨厌我吧,快厌弃我吧,瑞在心里呐喊,摆脱这个人,瑞感觉自己能够得到解脱。
酒清醒了,瑞现在格外地清醒,所以他不知道昨晚上的自己是怎么样的状态。
在酒吧房间里喊叫着白朗的名字,问候了陈彣十八代祖宗,哭着笑着吐着,最后蹲在角落里一边喊着白朗一张脸全被眼泪水糊了个干净。
甚至昨晚被白朗带回来以后,白朗将他带去厕所准备给他冲澡,白朗发誓他认识瑞以来都没见到过这样的瑞,亲吻,扯着衣服,还没来得及去房间就在厕所里发生了两次。
瑞喊着白朗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叫了一夜,喊了一夜。
白朗知道,他们是相爱的。
但瑞为什么要这么说。
既然如此的话,白朗就遵照他的规则。
白朗拉开床头柜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被面上。
“这是我存到现在的钱,最少有五十万。”
白朗看着瑞,看着他有些惊讶的神色。
还没等瑞做出反应,白朗就一把拉开瑞身上盖的被子。
瑞惊呼着用双手遮捂着。
赤裸白皙的身体上布满了粉色的红点——是昨晚的。
白朗解开上衣的一个扣子。
“我们开始吧。”
空洞,紧张,恍惚。
瑞缩在角落里害怕地颤抖。
旁边的门上开着小窗,通过那扇薄得像纸的门,瑞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静默着,瑞不由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等电梯门关闭,瑞飞也似地从安全通道的防火门跑出来,确定电梯在往下走,白朗没有关门,瑞又马上回到房里,上楼回到房间套上裤子和衣服,背上那把吉他,逃离这个地方。
飞速一样,瑞的动作很清晰,仿佛一直有一股冷风在吹醒着他的大脑,但却又不因为而手忙脚乱。
他没有走电梯,害怕白朗随时到了楼下找不到他而回来,也或者他在电梯里就想到了蹊跷而折回,瑞出来就闪进了安全通道的门,二十八楼的高层,还是走楼梯比较妥当。
瑞下楼梯的速度也是飞快。
感官对周围的感应也是极其的敏锐,他的紧张,精神上的空洞,让他感觉白朗就在身后追一样。
一层又一层地下去,楼道里是没有灯的,只有每过一层时经过安全通道口的防火门时才从门上的玻璃窗透过一点光来。
一层又一层地下,楼道又窄,没一会儿额头上的汗就粘着刘海划下来。
这也使他抱着吉他的手更紧了。
可瑞心中也开始懊悔,为什么不留下来,为什么要推开他逃走,不,不行,他不要再进去这种迷途陷阱里了,可是这让他好难过啊,什么东西直堵着胸口。瑞的双脚没有一丝的停留,内心却在不断地挣扎,挣扎着。
白朗还在找他吗,要不要被他找到?
不,不行的……
可他多想再有一次机会,瑞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这个人,他只是气愤白朗对自己的不信任,白朗会去听信陈彣的话,可瑞的理智又在反复提醒着自己。
这种斗争一直到瑞的电话响起。
瑞为了赶一星期的时间在过去公寓拿吉他的时候就在网上发布了消息。
是在网上发布的消息有人来联系自己了。
瑞赶快接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变慢了些,对面的人二话不说上来就开口:“真的假的呀?”
瑞一时没反应过来:“当然真的。”
“拿来看看先。”
“行,你约个时间,我不出市的,你最好过来一趟。”
简单的几句话,已经彻底结束了瑞内心的斗争。
他的理智胜利了。
瑞很快到了底层,打开最后一道门,确认外头黑漆漆的草丛,昏黄的路灯里没有人,他飞也似地奔往小区另一个出口。
第39章
瑞如愿卖了吉他,原本这吉他卖不上这个价的,不过世上总有几个脑抽的X二代,大把挥霍着如同草纸的钞票,瑞原本是讨厌这样的人的,不过偏偏这时候帮了他这个忙,瑞感动地差点要跟对方拜把子,谁知对方给了钱拿了东西就上了旁边的宾利车风也一样地走了。
“恭喜你啊。”隔着淡紫色的玻璃窗,叶咬牙切齿地与瑞握手。
“多谢。”瑞站起来,“那我算三老板了?”
“你不唱了?”叶老板蹙眉,握着的手僵了下。
“继续唱啊。”瑞很认真,“不过工资照旧啊。”
“什么?!”叶老板听到这话更加地咬牙切齿。
“合同上没写,”瑞耸耸肩,“而且这两者之间又不冲突。”
然后,瑞拿了合同开门出去就上了早上刚买的自行车风也一样地走了。
白朗一早就到了牛窝等人。
但不想今天却没有开门,一直到了中午也是。
感觉有些不对劲,是不是瑞在躲着自己,但也没有不开门的道理。
秘书连续来了很多个电话,他已经错过了上午的两个会议了。
但白朗依旧没有离开回去公司,他到附近打听了些消息。
没有个所以然。
一直到下午两点的时候,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T和牛仔裤的男人过来开门白朗这才等来了希望。
“啊?你说张瑞?!”
对方是叶老板,估计被瑞气的还没缓过来,提到这人名就有要抽人的冲动。
“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他现在可不是这儿驻唱的了,”叶老板一边开锁一边特讽刺,“他现在可是这儿的三老板了,这不,今天关门一天,因为三老板要调整店里的上班作息时间。”
叶老板走进去,随便拉过一张椅子,点了根烟,也分给白朗一根:“抽?”
白朗回绝:“不了,谢谢。”
“他呀,也算是有本事的,前两天刚说要买这儿的两股股份,今早上就送来了钱,听他自己说他以前也是个酒吧驻场,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也。”
白朗原本也应该好奇,但想到昨晚上他拿走的那把吉他也就了然了。
白朗现在只想知道:“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这我怎么知道,”叶老板整个过程中的心情都是不好的,他拿起遥控器开启中央空调,“这鬼天气,你要想找他明天继续来,总有一天能逮着。”
这鬼天气,就像叶老板的那张脸,第二天果不其然就下了场大暴雨。
路边的排水道口就像个漩涡,叶老板一早开了门,站在门口望外头的雨连成了线。
马路对面的车位里,那人见自己开了店门撑着把伞往这里跑过来。
叶老板站在门口隔着厚重的雨声往对面的人喊:“我看你穿的也是个上班的,你每天不去就不怕老板炒了你?”
白朗快步走进来,收了伞:“你们今天什么时候上班啊?”
叶老板无奈地摇摇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张瑞应该下午来的,他调了上班时间,从下午到半夜。”
“从下午到半夜?”听到这个时间段白朗要吓住了。
瑞以前在酒吧驻场的时候虽然是唱夜场,也是唱两个小时就够了,有次连唱了四个钟头,他去后场看他的时候就见他在拼命喝水,现在要整个从下午唱到半夜?!白朗猜到他可能用自暴自弃的方式找很多活来填满自己,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不拦着他吗?!”
“我拦?”叶老板笑了,“他自己这么安排的,再说了,我是老板,员工这么为我的收益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哦,不对,他也是占了两成股的,他唱的越卖力自己赚的钱也越多啊。”
“不行,我要拦着他。”
叶老板把白朗从头看到尾,哼一声,由着他在店里坐着不理会。
白朗手机响了,又是秘书。
他无心去接听。
就坐在牛窝的店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外面的厚重的雨幕,要将整个城市淹没。
下午三点的时候牛窝里匆匆来了人。
叶老板刚磨了两杯咖啡,将一杯放到白朗面前。
瑞戴了个鸭舌帽,一件印花T,破风洞的牛仔裤,站在门口抖着伞抱怨这天气。
“老板,你有朋友等你很久了。”叶老板靠在柜台边。
瑞往里看了眼,没有为白朗的出现感到多少意外,他将伞扔在一边的桶里,边摘下帽子边进来。
他的头发染过了,变成了黑色,稍长的头发也修短,还有耳钉,他戴起来金色的耳钉。
白朗坐在柜台边,看着面前的人走进来,他不由自主站起来,这两天的等候,他有很多话要对瑞说,却又在这一刻不知如何开口。
“你来啦。”先开口打招呼的没想到是瑞。
他从白朗身边走过,漫不经心地走进里间去放自己的包,然后回来,坐到白朗对面。
“怎么样,这儿。”叶老板也给瑞倒了杯饮料,瑞就像已经接手这店很久似地跟白朗道。
“挺好。”白朗点头。
“也一般的吧。”瑞抽出根烟来,点燃,靠进座椅里,“我也是昨天才买的股,不过怎么说也算是个小老板了。”
叶老板在一旁对他的话不做反应,倒是背上自己的包走了人。
安静的牛窝里沉寂着两个人,外头的瓢泼大雨与里面太不相称,却又是如何和谐。
白朗问:“你现在在哪里?”
“这儿啊。”瑞指了指这个店。
“你不准备回来了吗?”白朗问。
“当然不准备。”瑞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玩笑,“我这不是过的挺好的,难道我还得特意去找你一起住挤的慌?”
“不是,张瑞。”白朗不由上去抓住瑞的手,瑞跟甩掉什么一样抽出来。
“我已经把陈彣辞掉了。”瑞的反应让白朗并不吃惊,他再一次说道。
“然后呢?”瑞掐掉手里的烟,仿佛也在掐掉那段过往,“我们算是好聚好散吧,你要喜欢来这儿我是欢迎的,其他的事我也不想再说什么。”
“张瑞。”白朗拉住要起身的瑞。
外头的雨拼了命地往下落,天幕的光被遮挡形成一层暗涔涔的天气,可能是闷热的,但里面的人感受不到。
瑞站定,一双眼看着白朗的,很认真:“白朗,我不是那种喜欢纠缠不清的人,其实不管陈彣怎么样或者你怎么样,这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每个人都是会变的,如果你还停在以前,那我也没办法帮到你。”
说完,瑞离开座椅,到门口把最新的时间安排情况写在黑板上。
看到现在的瑞,白朗不知为何之前郁结的心情变得有些释然,不是因为瑞的改变让他觉得自己少了某种负担,而是现在的瑞,他变得那样理智和不为周围的事影响思路,自己也就不用多为他担心了。
这个从起床到睡觉喝口水都会被呛到各方面都需要自己照顾的人,现在能独立了,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呢。
白朗有些欣慰,他起身,走到门口,瑞在黑板上写字,白朗站在他身后。
“好聚好散吧,希望你找到对的人。”
外面的雨没有停下的势头,从一开始就是。
白朗打开门,冲进了雨里。
隔了好些时候,街道对面的黑色商务车离开了。
一门之隔,僵停在半空写黑板的手将粉笔放回盒子里。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第40章
白朗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却很心不在焉。
那个年过半百的董事长再次找他谈话,可这完全没能再激励起白朗的积极性。
白朗就像个坏掉的工作机器,虽然还在工作岗位上,却怎么修理都变不回原样。
他每天去牛窝,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听瑞唱歌,在看他累的时候帮他点杯饮料让服务员送去给他,然后瑞唱到几点,他也几点走了。
这让白朗少陪了很多客户,加上晚上时间休息不够,白天精神也不好。
一直到董事长又一次找他谈话,提到要他恢复状态,并表明希望让他跟自己孙女结婚继承何氏集团的时候让白朗有所清醒。
但清醒了没多久,白朗依旧这副状态,甚至比以前更加心不在焉,错过会议,接错客户,甚至在十点以后才进公司的大门。
而瑞呢,他非常卖力地唱着歌,大方地喝掉白朗送的饮料,过了两个月,省吃俭用凑了些钱,去离市中心相当远的新开楼盘付了套六十平小户型的首付。
然后呢,他就更加卖力了,身边常备着一盒护嗓子药丸,随时可以吃到,每个星期放假的那天,人就在卫生站里。
叶老板看出他人不对,说过他,瑞不听。
时间就一直这样持续,一个在听,一个在唱,原本单只是这样还好,可瑞这样为了烧开水把自己劈劈丢火力烧的方法持续不了多久。
终于有一天,在酒吧街瑞喝醉那晚以后再没出现过的川拦住了下班回去路上的瑞。
瑞刚离开牛窝的门,就往口袋里摸出了板药片,扣出两颗过着矿泉水就给吞了下去。
川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你在吃什么?”
瑞就像做贼被发现一样慌张地把药片藏回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