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你屋里没有了,我去师母哪里问问,你的换掉这床潮湿的被褥。”说着就要出去。
一听这个,杜挽书赶紧喊:“石头哥,别去!我娘她……”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到江清石又向外走,急了,“石头哥,你回来,我娘不在,你陪陪我吧!”
还怕他不留下来,撑着虚弱的身子想要起来。江清石一回头,看见他乱动,转回来把人用厚衣裳捂好。
江清石是心疼他,上辈子只顾着自己伤春悲秋的,忘记了一直被夫子娇养着的挽书这会儿多难过。夫子也是怕儿子撑不下来吧,才会要求两家在热孝里成婚。
虽说孝期不应婚嫁,但是大乾朝有明文规定若是长辈突然辞世,已明确定下婚期者可提前到热孝里成婚,即孝期的头三个月。所以双方的婚事本来是在秋后,现在就提前了。
江清石和杜挽书可以算是竹马,两人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彼此十分熟悉。于是江清石很自然的抱住瘦得不成样子的挽书,心里想着怎么给他养养。
杜挽书刚想推他,小腹突然加剧的疼痛让他浑身一哆嗦,哼了一声。
“唔……”捏着江清石衣服的手指都发青了。
“又疼了?”江清石抱紧他,摸摸后背,安抚他,“挽书,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见他疼得厉害,江清石把人按着肩膀上,温柔的说:“挽书,疼就咬我,咬着就不疼了。”
可能是自父亲过世后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安慰,本来还脆弱的杜挽书再也撑不起坚强的壳子,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可是他疼的厉害,自以为是嚎啕大哭,其实只是小声的呜咽,眼泪脱了缰一样,没一会儿就把江清石的外衣哭湿了。
“不哭了,不哭了,有我在呢,不哭了……”江清石心焦又心疼,头一次感觉被使劲儿捏住心脏的感觉,不住的安慰,不住的抚摸。
好久好久,杜挽书哭累了,也没那么疼了就睡着了。江清石抱着睡着还不忘拉着他的挽书,费力的把被子掀开,把一只披在挽书身上的旧棉衣铺在下面,才小心的把人放下。
找不到干净的被子,江清石有些懊恼,应该带一床被褥来的,但是眼下来不及去买了,只好先把还干着的被面盖到他身上,潮湿的被里儿朝外。
安顿好了,又瞧了一会儿才离开。江清石其实知道自己变得有点多,但是他忍不住,一点都不想耽误对挽书好,因此只好理直气壮的变了,反正他现在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第五章
江清石趁着杜挽书睡着了,打算出门去买一些东西,这杜家好东西太少怎么能养好挽书的身子,还得叫个大夫来,开点止疼药,天天这么疼可不行。
“小妹。”江清石走到厨房见杜婉柔正在做炖鸡,叫了一声。
杜婉柔也没离开灶台,就问:“石头哥,啥事啊?”
“我去买点东西,你注意一下你哥,刚刚睡着了。”江清石看了一眼灶台上的锅,“若是他一会醒了,你给他端一碗鸡汤,少放一点鸡肉,要不他的肠胃受不了。”
“知道了,石头哥你快去吧,我看着我哥呢。”
江清石又叮嘱了一遍才出了杜家,怕挽书醒来还肚子疼就先跑到村里的大夫江树家,让人先去杜家看看。然后又着急麻慌的跑到交好的人家买他要的东西,来不及去镇上,只能有什么买什么了。还好早上出门时,娘给了二两银子。
“大山,在家吗?”
跑到江大清山家敲门,江清山刚下地回来,正好在家,开了门,“石头,你咋来了?”这时间来找他有啥事啊,要不是今儿干得快他还不一定在家呢。
“大山,把你家老母鸡卖我两只,鸡蛋拿三十个。”江清石也不跟他废话。大山跟他同岁,在杜家一块儿读了三年书,俩人关系亲着呢。
“哦,你等会儿啊,我这就给你楸且(拿去)。”看他着急要,大山也不问了,麻利儿的去拿东西。
“给你。”没一会儿,大山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把你家驴车借我使使。”看东西有点多,扔了一枚银子给他,又把他家车借出来,才离开大山家,身上还有大山给他找好的铜钱。
大山家的驴是一头温顺的母驴,不用赶着就自己慢慢悠悠的走着,江清石只要控制方向就成。
“槐树婶子。”
江清石牵着驴,在杜槐树家门前叫人,杜槐树的媳妇听见有人叫,就出来了。
“大侄子,进来呀?咋今儿找婶子了,你家不用买成衣啊?”槐树婶子是村里边有名的巧手,做衣服、被子、鞋子都比别人好看还耐用,因此好多家里边富裕一点都在她这儿买针线活。
“不是买成衣,我是想问问婶子有没有做好的新被和。”江清石牵着驴当然不好进院里,就没进去。
“哎哟,被和婶子很少做啊,当下也就还有一床,你要是不急,买了布和棉花,来我这做,顶多三五天儿就做好。”
“婶子,先把那一床被子卖给我吧,其他的改天再说吧。”
“中啊,这就给你拿去啊。”
……
类似的情况在好几家上演,慢慢的驴车装满了东西,二两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江清石就拉着车回到杜家,他拉着这老多东西自然引人注目,一看他把东西带到杜家,相熟的就开始瞎聊上了。
江清石没注意别人对他议论纷纷,一心扑到了杜挽书身上,他出去了一个时辰左右,回来时大夫还给杜挽书看着呢,他放好东西,正好大夫也看完了。
“五舅老爷,挽书咋样啊?”
江树给开了药方子,递给他,“没啥事,就是饿的体虚了,好好给做几顿饭就成,就是这孕子丹损害大了点,忍得太过了,你得赶紧给他按方子抓药吃,先吃十副,吃完我再过来看看,换方子调养一下,没大事啊。”
“哎,我知道了,五舅老爷,我这就跟你去抓药。”江清石对挽书十分上心,一听马上要去抓药。
江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行啦,甭去我那啦,舅姥爷家里没这个方子的药,你去趟镇上吧。我回去啦。”
“哎,那我下午就去镇上,五舅老爷我送你。”嘴里是说着要送送,眼睛却没瞅着他,都集中到还没醒的杜挽书身上了。
江树多精啊,一瞧他这副被勾了魂儿的样子,摇头晃脑的笑了。
“别送了,看看小书吧,你记得多给点诊金就成。”也不管他红了脸就走了。
江清石刚给挽书换过了被子,打算给他弄点鸡汤过来再叫醒他,杜挽书就醒了。醒来看他还在,还以为自己没睡多久,迷迷糊糊的还想睡一会儿,也不说话就伸手拉住江清石的袖子。
看他连哼哼都不愿意了,就知道他累坏了,但是睡的时间不短了,不能马上接着睡,得吃点东西才行。把袖子拽出来,江清石去厨房端了一碗鸡汤,拿了勺子返回屋里。
“挽书,挽书,起来吃点东西。”江清石的语气十分温和,带着明显的温柔和爱惜。
杜挽书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那么讨厌他的石头哥会这么温柔?他不敢相信,不愿意起来,小声哼哼就是不睁眼睛,“再睡一会儿,好累……”
江清石把人半抱着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你都醒了就睁开眼,吃点东西,好不好?”
“我不。”杜挽书本来就是一个爱撒娇的孩子,这段时间压抑的狠了,好不容易有了依靠,小性子就上来了。
杜挽书软软的拒绝,也让江清石想起来小时候就很爱撒娇的挽书可爱的样子,心里爱得不行,哄着说:“挽书乖,你吃点东西,等你好了带你出去玩。”
“我不吃……就不吃……”杜挽书嫌他烦了,转头把自己埋在他怀里,表示我不想理你了。
“哈哈哈,好吧,挽书,我喂你吃,这样你就不用睁眼了,好不好?”江清石被他这幅鸵鸟样子逗笑了,但是语气里的不容拒绝十分明显。
杜挽书听出来了,噘着嘴转过头表示勉强同意了,哼哼唧唧的埋怨他太坏,江清石被骂了也高兴,端着碗开始给自己的小媳妇儿喂饭。
“来,张嘴。”一句一个动作,江清石说张嘴,杜挽书就张嘴。
喂了小半碗鸡汤,还有少许鸡肉,杜挽书就不吃了,对喂到嘴边的勺子躲躲藏藏的,“我吃饱了。”
“不行,再吃一点儿,把肉吃完。”江清石哪能由着他啊,一定要他吃完,被他的霸道压制的杜挽书,再不情愿也得吃完,委屈的吃完了,江清石才放过他,让他躺下。
江清石又看了一会儿挽书才出来,打算去镇上买药,刚要叫杜婉柔来交代一声,就见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满脸怒容的杜母进来了,也不看人就喊:“死丫头,给我滚出来!”
江清石见师母穿一身水绿的衣服,和明显没有瘦的身材,登时生了气,这师母还是这样不知教化,新丧期间穿成这样还涂脂抹粉,简直就是对故人不敬。
“杜婶子,妇道人家不应如此喧哗,状若泼妇!”按江清石以前一定会这样教育她,这样才符合他的性子,当然他是在看不过眼,故意没有叫师母。
杜母一看儿婿在院里不悦的看着她,愣了一下,赶紧收起蛮横的姿态,娇笑道:“哎呀,姑爷呀,你咋儿不说今个过来啊,娘也好招待招待你啊!”
江清石扫了一眼,故意板着脸道:“小婿上门看看挽书,倒是不知道杜婶子新丧未过,穿成这样去哪儿了?妇德不要了?”
这话可就说的太重了,但是架不住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江清石最是看重规矩,杜母也不敢大声反驳,她本来就心虚,万一反驳了再闹大了,名声就没了。
一看她那副心虚的样子,江清石眼里挂上了讥讽,心里下定主意要把这个祸害早点弄走。
前世,这个女人就十分不老实,杜夫子过世不到一年就跟一个货郎勾搭上的,后来因为怕名声不好竟自己传女儿的闲言,害的杜婉柔不过十三岁就跳水自尽了,他记得小妹自尽以后,挽书伤心了许久,找来杜氏族老把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赶出去了,但这杜母出了兴隆村,直接跟货郎跑到南方去了。
今生,江清石自然是留不得这个祸害,完全没办法把她当做长辈,脸上也做不出恭敬的样子来,干脆也就板着脸好了。
在厨房里忙活着午饭的杜小妹出来,看见自己娘正跟石头哥赔小心,也不在乎,这些日子她早就被折磨够了,要不是哥确定自己是她生的,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她女儿!
“娘!叫我啥事?”杜小妹面无表情。
杜母一看见闺女,立马变了脸,叉着腰叫喊:“死丫头,我都回来这么久了,你没听见啊?!耳朵聋了?”
“杜婶子!”江清石挡住杜小妹,“你这样子跟泼妇真无区别,就不怕丢了夫子的脸吗?”
“哎,石头啊,你咋说话的?”杜母被他疾言厉色吓了一跳,蔫蔫的回了一嘴,“婶子这不是在教闺女孝顺呢吗?”
“清石是看不过眼,才站出来说两句,婶子这一身水绿可是完全没考虑过妇德妇容?可是完全不把夫子的颜面放在心上?如此,还请婶子先自重为好。”江清石一拱手作揖,堵得杜母一句辩驳都说不出,脸都气白了。
江清石又作揖,道:“挽书身子不太爽利,我托小妹给挽书熬了些鸡汤,又做了饭,一会儿小妹得给挽书喂饭,但挽书的床褥还湿着,就麻烦婶子给挽书给挽书找两床干净的褥子来。”
这话是一点脸都不给杜母留了,话里话外透着不让杜母喝了本该属于杜挽书的鸡汤,又暗讽她不关心儿子。杜母气的脸色有白变红,眼看就要发作。
第六章
杜母被气坏了,想要发作,却被江清石一句话打发了,江清石状若威严的道:“夫子为人最是知书达理,作为学生,我有责任维护夫子的名声,若是杜婶子再这样不遵妇道,清石只好叫来杜氏族长管管此事了。”
杜母一下子畏畏缩缩起来,族老若是知道她四处招摇,肯定的给她上家法,含含糊糊了几句,也不留在家里了,趁着江清石不注意跑出家门,不知道哪里躲着去了。
江清石也不在意她不在家,只是交代杜小妹记得给她哥好好做点吃的补一补,家里的鸡蛋、肉都要舍得用,没有了他再去买,还仔细交代熬的粥必须用精米,不许用糙米、杂米。
杜小妹跟她哥感情十分好,自然是一一答应,石头哥买来那么多好东西,给她哥好好补补身子,足足够了。
江清石交代好了,颇有点依依不舍的出了杜家,此时已经是大中午的了,日头高高照着,春天的气息也开始浓厚起来,虽然风还是冷的,但是道边的野花一骨朵一骨朵的冒出来,生机勃勃,就像此时江清石的心情一样,万物复苏。
江清石回了家吃中午饭,江母一直等着他回家,就是怕他回来得早没在杜家吃中午饭,结果真的到中午人就回来了,挺失望的,还以为江清石不愿意多待。
“回来啦,咋样啊?”江母失望也不愿意难为儿子,就掩饰了表情。
“挽书疼得厉害,五舅姥爷给开了方子,娘,下午我的去趟镇上,给挽书买药,得给我点钱,上午我把银子多花了。”江清石坐下,一看桌上饭菜都拿碗扣着,也不嫌凉,端着碗就吃。
“哎,那娘再给你拿二两银子,不够等你爹回家,再要啊。”江母答应的痛快,心里也高兴儿子关心儿媳妇,毫不犹豫就把家里好几天的家用都给了江清石。
江清石拿着二两银子驾着驴车进了镇,直接找到镇上最好的医馆,大乾医馆分店,这是大乾朝另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别的国家都没有统一的医馆、钱庄,大乾朝有,而且朝廷管理的十分严格,凡是正规的分店都是该地方最好的,老百姓们都十分信任。
“客官您好,请问是看诊还是抓药?今个是首席杨义春杨大夫做馆,抓药的是杨大夫的小弟子。”
“抓药。”江清石本来是想要看诊,问一问这方子妥不妥当,不是不信任五舅老爷,只是想多一层保证,但一听抓药的是杨大夫的弟子,就不用排队看了,杨大夫教出来的弟子医术十分了得,抓药时问一问就行。
“好嘞,请您把方子交给小童,在这边排一下队。”
听药童的话,排了一会儿队就到了江清石,柜台里站着一名面目温和的青年男子,只见他拿着药方看了一眼。
“这是给服用孕子丹的男子止痛的?”
“是,未婚妻疼痛难忍,食不下咽,盗汗的厉害。”
“即使如此,这药方子可就不太合适了,我给你换一味药,能够止疼还不伤害身子,只是价钱稍贵一些,可行?”
一听药方子果然有问题,江清石连连作揖,“大夫,这方子有什么问题?对未婚妻身体会造成多大伤害?可以换一副最好的方子吗?”
看他挺紧张自家男妻的,那大夫就说:“没什么大问题,身体强壮一点的吃这个药是无碍的,只是你未婚妻身体比较弱,这方子药性大了,容易使他不易有孕,也会烙下点腹痛的毛病。”
“这样,请大夫给换一张合适的方子抓药吧。”
“价钱稍贵能接受?”
“能,要最好的。”江清石点头点得痛快。
“好,这个药连吃十天,一天两贴,三碗水煎成一碗水,酸辣要忌口。吃完带着人过来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