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所言极是，若是先生能研究出这道菜肴，在下定有重礼酬谢。”孙重权高兴的说，“只是，老爷子的寿宴就在后天，还望先生能抓紧时间。”

“后日？”流月沉吟片刻，“那明日下午我便将菜肴研究出来。”

“哎，有劳先生。”

这么说着他们被安排进了后面的客房，洛无名一进门就趴在床上：“明天下午……你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

“我给你的已经是最宽限的日子了，再晚那位少爷也不乐意。”流月说，“你不去厨房，反倒在这里趴着了。”

37.贺寿

洛无名趴了一会儿才起来：“好了好了，我们去厨房。”

厨房里的厨子都在严阵以待，新鲜的菜都摆在桌上，满满的到处都是，洛无名一样样看了过来：“这些就是府上的菜？”

“别的正在筹，很快就到。”管事的说。

“这些暂时就够了，这种事要一点一点来，你们这里面有多少擅长雕花的，多少擅长火候的？”

“府上的厨子大都擅长火候。”管事说，“老爷子一声勤俭，不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因此只有两个专门雕花的师父，但一般的花其他厨子也是能做的。”

“哦。”洛无名点点头，看了看菜，“等会儿我把要做的事列一张单子，你安排人做，两个雕花的师傅来我这儿。”

“哎。”管事的让人拿来笔墨，洛无名略略思索了一下抬笔写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写了一大页纸：“这次的盘子主要是些凉菜摆设，你多准备一些浸透的棉布把菜盖起来。”

“您放心，保证到时候还是新鲜的。”

洛无名脱了衣服只穿着淡薄的亵衣跪坐在硕大的盘子上一点一点将菜摆开，雕花，刻字，厨师们倾尽所能，谁也不敢松懈，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全听洛无名一个人号令。

第二天日落时分菜品才刚刚完成，孙重权早就已经赶来了，他看着眼前的菜品，虽然离题万里却不显得有什么不妥，孙重权惊叹于这里面精湛的工艺：“这……贾先生不愧是大家，出手果然不凡啊。”

“哪里哪里，贵府的厨子手艺实在是了得，贾某佩服。”流月客气道。

“真是一道经典之作，恩，不错不错……孔二，去账房结清贾大师的工钱，记得多加五百两。”孔家不愧是财大气粗，出手就是任性。

赏钱很快拿来，孙重权将一叠银票点清交给流月：“区区薄礼，贾大师不要嫌弃。”

“哎，哪里话。”

“贾大师还是当面点清的好，我孔家多年从事盐粮生意，账一定是当面点清的。”

“我怎么会不信任孔少爷。”

“贾先生不要客气，这是我们的组训。”

“那我就恭敬不如聪明了。”流月将钱点清，一共一千四百两，看来加了不止五百两，他笑笑，“既然没事了，贾某就先行告辞了。”

“贾先生请。”孙重权亲自送他出门，看着两人离开。

“少爷……”孔二问，“您说这个贾先生靠不靠谱？”

“我是看不出贾先生的用意，这道菜离题万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给了他一千四百两银子他当面点清竟然一点也不意外，这笔钱可是够寻常人家十几年的生计，他竟然脸色都不曾变过完全不将这笔钱放在眼里，足见不是个简单人物。”孙重权沉吟片刻，“去查查这个贾先生的来历。”

“少爷，您就瞧好吧。”

孙老爷子的寿宴在第二天正午举行，来的宾客很多，宴席也很热闹，孙老爷子六十岁了，老爷子并没有富商那种富态，反而一副病容，他不时的咳几声，身体是越发的不如意了，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病症，虽然好吃好喝的供着，儿孙们想尽了各种办法进补，却始终没有效果，老爷子一生不信神佛，虽然也有宗祠但他从来也不去，更不去敬香，很多人都认为这正是他眼下身体这么衰弱的原因。

“过个六十大寿这么大费周章做什么，劳民伤财。”孙长千看着下面忙里忙外的儿孙，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摆在自己旁边的牌位，轻轻的拿起来擦拭了一番，“老伴儿啊，儿孙都已经长大了，我就等着去陪你了，你在那边等着，别心急。”

“爷爷，都准备好了。”孙重权走过来。

“爹，入席吧。”孙秋远也过来。

“走吧。”孙长千在孙秋远的搀扶下起身，孙重权抱起奶奶的牌位。

“今天准备了什么菜啊。”孙长千问看了一眼大桌上蒙着红布的硕大菜盘，那菜盘有十几人的大圆桌那么大，也是少见。

“是我给爷爷准备的寿宴，贺寿图。”孙重权说。

“贺寿图？贺什么贺，一把老骨头了。”

“爷爷……”

“既然是重权的一片心意，爹，你好歹看看。”

“好好好，看看，看看，老太婆，看看重权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孙长千对自己这个长孙非常疼爱。

大红的幕布揭开，有各种处理过的蔬菜摆拼出来的一副精致的工笔画卷在眼前缓缓展开，从乡野清净的生活，再到繁华喧闹的都市，这正是老爷子生活了六十年的松阳区的全景，每一处街道每一个院落每一个人都不尽相同，每家有自己的忧愁事与开心事，画卷的中心是孙家大宅正在热热闹闹的举办寿宴，宾客盈门，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这是……”

“爹？”察觉老爷子有些不对劲，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似乎站不稳，身体直往下倒，孙秋远以为他的身体有问题了，很快他发觉并不是这样，孙重权立刻放下牌位扶着他的另一只手臂：“爷爷，爷爷您怎么了？”

“苍天有眼哪……”孙长千跪了下来，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老泪纵横，“天意啊……老太婆你看见了没有，人在做，天在看哪……”

“爷爷……”

“爹……”

“孙儿，我的好孙儿，我的好重权，爷爷糊涂，给你们添麻烦了，爷爷糊涂。”孙长千一把搂过孙重权，孙老爷子钢筋铁骨，幼年的时候家道中落，为了撑起这个家，孙长千看着父亲奔走劳碌，最后在跑商的路上坠崖身死，父亲死了，家很快就散了，昔日的繁华一朝败落，只剩下空荡荡的祖宅和母亲相依为命，然而母亲强撑着揽下家中的大小事务，内管家政，外管商路，落下了一身毛病，不到四十岁就病死了，父亲的很多生死之交在听说家里落难之后都纷纷袖手旁观，他不记得自己跟着母亲去借钱的路上吃了多少苦头。

最终在一个舅父的帮助下，他们家保住了，孙老爷子幼年立志年纪轻轻不仅读书特别用功，十几岁就能帮助母亲经营，经过他多年苦心经营，孙家越来越壮大，孙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受尽了民间疾苦，一生只有舅父的女儿他的娃娃亲也就是孙重权的奶奶张雪梅这么一个正妻，张雪梅为他养育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后来家势越来越大，孙老爷子喜欢做一些善事，然而他什么都不信，松阳区在他的治理下一天比一天繁荣，只是这一切他都看不到而已。

然而好景不长，家里刚刚兴旺起来，陪伴他走过半生的张雪梅就撒手人寰了，享年五十六岁，就在他六十大寿的一年前，孙老爷子的身体就像沙土堆砌的一般一夜之间土崩瓦解了，原本从不生病的他一个月内竟然连染两次风寒，每次都是儿孙跪了一屋子苦苦哀求才将药吃下去，然而这身体是越发的不行了，本来还能一个人跳上两担水健步如飞的身子骨竟然走几步就觉得疲惫，家里求医问药始终没有结果，很多人都说老爷子这是不行了，但每次他说要去那边的时候都能奇迹般的缓过来，就像有如神助一般，大夫本来诊治他只能活两个月的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一年。

38.小狐仙

“你说城里根本没有姓贾的厨师？”孙重权皱着眉。

“是，问过了，半个月内都没有姓贾的厨师来往，城里倒是有两个，但都不是，而且厨艺也一般。”孙二低着头。

“贾大师到底是何方神圣……贾明子……贾明子……假名字！”孙重权狠狠的捶了一下头，真是笨死了……真么简单就让人给耍了。

“重权。”孙秋远走进来，“怎么了？”

“爹，贾大师是我们孙家的大恩人，我想着……”

“结果如何？”

“贾大师的名字根本就是假的！而且他身边那个孩子才是真正的大师，我让他给耍了。”孙重权有些不爽的说。

“哎，无妨，既然人家不肯给我们留下线索，想来是不想让我们找到他们，你就别忙了，也许，你爷爷说的对，这是天意。”孙秋远说，“今天下午跟你爷爷打算去天成观上香，为你奶奶祈福，也还愿了。”

“爷爷不是不信道么？”

“你爷爷之前对世事不公总有些怨愤，现在都想开了，昨天的事想来是上天给你爷爷的一点点播，爷爷劳碌半生，松阳区多少百姓受了他的恩泽，爷爷打算去看看了。”孙秋远说，“好人自有好报，有些事，不必深究。”

“是。”孙重权这么应着。

“你呀你，伤还没好清，又感冒了吧。”流月叹了口气，“吃药。”

“唔。”洛无名说，“不过有酬谢的钱总算是可以让我休息几天。”

“你呀。”流月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这人就是太善良了。”

“我这种罪孽深重的人……”

“正是你这种罪孽深重的人，把人命看得比什么都重。”流月叹了口气，“那些本该如此的人，却对天下苍生如此轻慢。”

“孙老爷子一生劳碌换得一方太平安康，实在不易，他是个好人，到这个年纪，应当享福。”

“儿孙都很孝顺，家大业大，只要他愿意，他自然可以颐养天年，只是，他和你一样，把民间疾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洛无名说，“什么声音？”

“敲门？这么晚了，会是谁啊。”流月起身去开门，外面下了雪，只见孙重权披着一件斗篷站在外面。

“孙……少爷……”流月愣了。

“今天可真冷，是吧，贾大师。”孙重权挤进来，“小少爷，你的病怎么样了？”

“你是怎么找到……”

“嗤嗤。”洛无名笑笑，“孙重权又不是傻子。”

“名……”

“这么冷的天反倒不容易受凉感冒，我打听了城里的药店，可巧，昨天晚上有一处抓了治伤寒的药，正是老三包子铺的老板，洛无名。”孙重权坐下来，“我说的对吧，李三？”

“咳咳……这么点小事，你们刻意想查自然能查出来。”洛无名说。

“而且我一猜这件事就是贾大师做的，因为他看起来心眼没那么多。”孙重权说，“不然画画的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贾明子这点小事你不照样没有猜出来？”洛无名笑笑。

“我怎么斗得过你这个小狐仙，现在我们全家都把你当上苍派来的神仙好生供着，你那道菜专门请了师傅画成工笔画供在佛龛里。”孙重权说，“我爹和我爷爷还说天上的神仙哪能让我找到。”

“小狐仙？你给我的评价可真高，我不是狐也不是仙，我只是想挣点赏钱。”洛无名咳了两声。

“不过，我爷爷的命是你救的，大夫说以前爷爷万念俱灰，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现在他想通了，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了，这才几天啊……两天吧，前天爷爷还要人掺着才能走路，今天一大早就自己起来在院子里打拳了。”孙重权说，“你这般恩情我们孙家永世难忘。”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件事你不用谢我，孙老爷子在城里的口碑很好我才想帮他，也算他一辈子积的德。”

“只可惜我爷爷不信这个。”

“我也不信。”洛无名说，可惜后来由不得你不信。

“是么，真看不出来。”

“我虽然不信佛道，但我相信善恶有报，所以我愿意帮一个好人。”洛无名说，“流月，家里的药不多了吧。”

“刚刚说帮了个好人，转眼就让我给你买药？”

“某个人口口声声要报恩，我自然要给他一个机会。”

“你真是个小狐仙。”孙重权说，“孙二，再去抓几副药。”

“是，少爷。”孙二出门去了。

“你这个小家伙可真有意思，我猜你的来历很不简单。”

“我是从开阳区来的。”洛无名说。

“你认识开运镖局的人？”

“我是开运镖局的老板，你信么？”

“信。”

“我的船被人毁了，差点在海里淹死，几条大鱼救了我。”洛无名说。

“你想来也是个好人。”

“我这个人上辈子不积德，这辈子阎王都不让我这么容易死了。”洛无名掀开被子给他看自己的伤，“这就是我躲在这里的原因。”

“这可是要命的伤。”孙重权皱眉，“这么说你不敢和自己人联络就是因为这个？有人想要你的命？”

“而且是大明天朝的人，城主也不怎么喜欢我。”

“城主颇为忌惮你我倒是略有耳闻。”孙重权说，“不过我不怎么喜欢那个家伙，父亲也是。”

“是么。”

“你放心，大明天朝我们虽然不敢惹，但他们想在我的地盘上找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你尽管好好休息。”孙重权说，“你是我们孙家的恩人，若不嫌弃，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好啊。”洛无名笑笑，“今后就要拜托重权多担待了，朋友。”

“你尽管放心。”

39.求救

“你的朋友可真多。”流月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来。

“只可惜我这一病，包子铺要停业一段时间了。”洛无名咳了两声，他这次冻着了，有点严重。

“好好休息，有我呢。”流月说，“前阵子包子铺的生意也十分红火，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然找几个人来吧。”

“找人？哪有合适的人选呢？”洛无名说。

“会包包子的满大街都是，你还拿捏不住几个小工么？”

“懒得费心。”洛无名说。

“是么。”流月笑笑，“要不要我让杨坤送几个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