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笑真不知该感激他还是揍他。
“我可没有麻药,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江致远一把撕开何笑浸满血的衣服,用棉花沾了酒精擦拭了起伤口。尽管他动作很轻,何笑还是整个人都微微抖了起来。江致远才发现子弹钻的很深,要想取出来,恐怕何笑要吃不少苦头。
“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江致远划了根火柴把刀刃烧了一遍,对着还在冒血的伤口犹豫。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了……”何笑的呼吸有些急促:“快点儿……动手……”
江致远心一横,举起刀子朝着何笑腰部的伤口切了下去。
“啊——”何笑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江致远腾出一只胳膊死死压住何笑的身体,以免他乱动伤到自己。子弹太深,尽管江致远手上动作已经很快了,何笑还是觉得几秒钟犹如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想挣扎,却根本动不了,只能发出压抑的低吟。
子弹头终于看得见了。
何笑已经没力气说话,大量的失血和疼痛耗费了他太多体力,额上的汗水顺着头发滑下来,酸涩感让他睁不开眼。
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何笑只觉得本就不畅的呼吸变的更加困难了。江致远的吻温柔又不失力道,灵巧的舌尖舔过他唇上未干的血迹,好像不满足般,对着那渗血的伤口狠狠咬了下去。
“唔……”何笑一个激灵,冲口而出的呻吟却被雨点般密集的热吻堵了回去,江致远撬开他的牙关,宽厚的手掌抚过何笑汗湿的脸颊,粘腻的血擦了他满脸。
何笑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不期而至的热吻夺去了,根本没注意到江致远手上的刀已经深入了伤口。等他感觉到钻心的疼痛时,那枚嵌在他肉里的子弹已经被撬了出去,“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何笑突然有点儿不舍。
“好冷……”感觉到那股灼热的气息逐渐远离,他鬼使神差般吐出了两个字。
“马上就好。”江致远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那么点儿温柔。他利落地给伤口涂了止血的药膏,又用纱布缠了厚厚一层。
“你说以你的身手万无一失,结果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江致远剪开何笑被冷汗浸透的衣服。“这是你第二次骗我,不准再有下一次,听到没?”
“哈……”何笑微微恢复了点儿力气,勉强挤出个苍白的笑容。“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吧……”
“闭嘴。”江致远扯过棉被盖在他身上。“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太不值得么。”
何笑在心底一乐,值不值得,还要我说了才算数啊。
八 心结
花舞花落花不痛
天暗天亮天不痛
心痛因为心肯痛
何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一片漆黑了。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身体也没什么力气。他努力撑起身体想找点水滋润一下干裂的嘴唇,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顿时开始呲牙咧嘴。
“醒了?”江致远忽然从门口冒出来,顺手拉开了灯。
“你想吓死我啊!”何笑抚着胸口,声音还是有气无力。
“你就不能对自己温柔点儿?”江致远皱着眉头看着何笑再次裂开的伤口。
“不小心用力过猛……”何笑小声儿回答,“能不能……扶我下去?我好渴……”
“坐着别乱动。”江致远转身出门,拿了水和药膏纱布进来。
何笑接过水杯,感激地望着江致远。江致远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开始低头拆纱布。刚拆到一半儿,何笑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伤口的血一下涌了出来,染了江致远满手。
“对不起……咳咳……喝得太急呛到了……”何笑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脸都涨红了。
江致远白了他一眼,没说话,接着处理已经一塌糊涂的伤口。
“我睡了多久啊?”何笑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没话找话说。
“一天一夜。”江致远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开始上药。
“啊?这么久!”何笑小小吃了一惊。“哎呦,轻点儿……”止血药擦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何笑一张好看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儿。
“怕疼就老实点儿。”江致远没好气的说。“对了,范洪龄来找过你。我和他说,你暂时在我这里养伤。”
何笑差点儿一口水喷出来,心想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啊?虽然……这个决定他也并不反感。
江致远小心地把绷带缠好,耳边突然炸开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刚一抬头,就看何笑整个人砸了过来,他本能的伸出双臂接住何笑,却在何笑马上就要倒入他怀里的时候,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对不起……我……刚才突然头晕的厉害……”何笑挣扎着撑起身体,“麻烦你了……”
“说什么傻话。你是为了我才……”江致远竟然一时语塞。
“我没那么伟大……你要是有事,我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何笑及时打破了沉默。
“好了,你休息吧,我也回去睡了。”江致远像逃避什么似的,迅速消失在了门口。
何笑的身体恢复的并不是很好,可是刚能下床活动,江致远就管不住他了。
“你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么?”何笑在努力争取出门的机会。
“那你蹦一个给我看看。”江致远瞪了他一眼。
何笑刚做了个起跳的动作,“行了行了,快停下!”眼看他真要蹦,江致远投降了。
“我就回家一趟总行了吧?再说,好几天没见洪龄他们了,说不定,已经打听到你妹妹的消息了。”何笑极力游说。
气氛突然有点儿诡异。
“对不起……我……”看江致远没说话,何笑有点儿慌。
“没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江致远叹了口气,“你去吧,自己当心。”
江致远负手立在窗边,目送何笑出了门。
“阿宁,别怪哥哥。”
九 殊途
“何笑,你有几条命?这种事你都敢干?”何笑一踏进门就被范洪龄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就是啊,不是说好去报个信吗,怎么最后差点儿把命赔进去?”陆少欣也在一边帮腔。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们别这么激动啊……”何笑笑的不太自然,“他要是死了,我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那你要是死了呢?”范洪龄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这不是没死吗……”何笑低着头,偷偷瞥着范洪龄。
“好了好了,何笑哥,你以后不要干这么危险的事了啊!”陆少欣冲他使了个眼色。
“绝对不会有下次,绝对不会!”何笑装模作样的伸出手发了个誓。
“江致远妹妹的事,有了一点新线索。”范洪龄好像知道何笑的心思,“我们找到了当年另一个失踪者的太太,据她回忆,她丈夫出门前说去参加一个古董交易会,然后就不见踪影了。”
“凭空消失?这怎么可能。”何笑不由陷入了沉思。“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江致远的妹妹,说不定也在那交易会上。”
“我也是这么猜想的,那位太太也不知道更详细的事情了,她丈夫是个收藏家,与政界商界名流多有来往。这件事之后,她也动用各种力量调查过,却始终没有结果。”范洪龄扶了下眼镜,“这事,比我们想象中复杂的多。”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吧。”何笑拉过椅子坐下来,站的久了头还是有些晕。
“何笑哥,你脸色不太好哎……”陆少欣担忧地摸了摸他的头。
“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摸我头,会长不高的!”何笑嫌弃地拍掉陆少欣的手。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想长高。”陆少欣回他一个白眼儿。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趟贫民区。”何笑正欲起身,却被范洪龄按住了。
“你真以为自己铁打的啊?”范洪龄看上去十分不满,“我替你去。”
“你对那边不熟,根本帮不上忙嘛。还有20天,计划就要实行了,我必须抓紧安排啊。”何笑小心观察着范洪龄的脸色,“我就过去溜达一圈儿,没事的。你们别把我想的那么娇弱。”
范洪龄有些无奈,但还是松了手。
何笑,你做事一向稳重。这一次,究竟是怎么了?
何笑出现在贫民区的时候,江致远正带着一小队精英人马勘察路线。
“先躲进巷子里,别让他发现。”江致远的命令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人敢询问,都乖乖躲了起来。
何笑东张西望了一番,确定没人注意他,才拐进一条小胡同,江致远等了半晌,都没见他出来。
“今天先到这,我先走了。”士兵们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长官阴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何笑推开门的时候,那张阴着的脸还是没有放晴的迹象。
“去哪儿了?”江致远的声音都是冷冰冰的。
“回家啊……”何笑心里暗暗叫苦,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惹到他了。
“只是回家?”江致远盯着何笑的眼睛。
“对啊……”何笑有点儿不敢直视他,又不敢把他去贫民区的事儿说出来,急忙转移话题。“对了,洪龄说,他们查到新的线索了。你妹妹的失踪,可能和一起秘密的古董交易有关。”
“什么人策划的古董交易?”江致远终于不再追问他去哪儿了,何笑暗自松了口气。
“暂时还没有查到。”何笑咬了咬嘴唇,沉默半晌还是开了口:“不过……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不过,我妹妹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江致远的眼神突然狠厉了起来,何笑只觉得气氛瞬间有点儿骇人。
“少爷,何先生的药煎好了。”张妈不知道在旁边站了多久,思量再三才敢开口。
“你也累了,喝过药就早点儿休息吧。”江致远起身端过张妈手中的药碗,舀了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极其自然的把勺子伸到了何笑嘴边儿。
张妈识时务的退了下去,何笑的脑神经却有点儿打结儿。
“愣着干嘛?”江致远又把勺子往前凑了凑,脸也整个贴个过来。“还是说,你想让我用嘴喂你?”
何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江致远大概是他的克星,在这人面前,他的伶牙俐齿永远发挥不出一成。
他还是乖乖张了嘴。
江致远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何笑啊何笑,你要是真的像看起来这么简单,那该多好。
十 亏欠
“这么晚了还没睡?”江致远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背后传来,何笑吓了一跳。
“你怎么每次都像幽灵一样,都快被吓出心脏病了。”何笑嘴上抱怨着,脸上却笑的挺开心。“你来的正好,我刚刚把日本人的车可能经过的路线画了出来。”桌上摊着一张承州地图,何笑指了指上面红笔画的线条。
“我们的第一队人马负责盘查走大路的那一拨,我带第二队从这边抄过去让他们放松警惕……”江致远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
“我带第三队,在贫民区伺机行动。”何笑捏紧了手中的笔,神情带着些许紧张。
“我已经带手下精英去那边熟悉过环境,你大可放心。倒是你的计划,依然这么天衣无缝。”江致远脱口而出。
“依然?”何笑有些莫名。
“没什么,总之你放心好了,我定当尽力配合。”江致远话锋一转:“这几天觉得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碍,皮肉伤而已。”何笑又拿出他招牌式的灿烂笑脸对着江致远。
“下次说谎的时候,记得换个表情。”江致远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
何笑哑口无言,一脸憋屈地瞪着江致远。
“你有调侃我的功夫,还不如去查查是谁指使的张大帅。”何笑不甘示弱一般憋出一句话。
“我知道是谁。”江致远还是那么气定神闲。
“你知道?那……”倒是何笑不太淡定了。
“为什么不动手是么?”江致远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看上去有些骇人。“让人一下死个痛快,和让人等待不知道何时会来的死亡,哪个更痛苦?”
何笑内心打了个冷颤,幸好这人和自己无怨无仇,不然怕是要比这人死的更难看。
“他的脾气,再待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找上门了。”江致远伸手摸了摸桌上的水杯,“水凉了,换杯热的再喝。”
“知道了。”何笑心头涌过一丝暖意。
月朗星稀,夜,还正长。
十一 忘情
江致远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预言能力。
江炳坤,江致远的三叔。自恃才高,性情孤傲,40多岁仍是孤身一人。江致远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其野心就不时显露一二。
而此时,他和江致远正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对方。
同时在场的,还有江致远数人挂彩的亲卫部队,以及江炳坤脚下两具仍然冒着血的尸体。
“三叔,念在你是长辈,接下来我们一对一,怎么样,很公平吧?”江致远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好像接下来要进行的,只是一场输赢都无所谓的射击游戏。
“哈哈哈哈哈……”江炳坤发出一阵怪笑,“致远,你果然有点胆识,我都有些不忍心杀你了。”
“三叔,谁杀谁,还不一定呢。”江致远冲身后打了个手势,“王一,你带他们下去,受伤的马上处理。”
“可是……长官……”王一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听命。
“别可是了!快去!”江致远的声音透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眨眼的功夫,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会喘气的人了。
“致远,你要是肯乖乖把军队交给三叔,我又何必去找张大帅?”江炳坤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三叔,今天你如果能活着从这走出去,军队就是你的。”江致远眼都不眨的盯着江炳坤的一举一动。
他万万没有想到,地下的“死人”突然从指间弹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眼前顿时一片烟雾,他下意识冲着那“尸体”开了两枪,不过喘口气的功夫,江炳坤已经提着枪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