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这是风绝情的补偿和让步，但是凌轩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原谅他。

风绝情没有一同进入浴池里，而是站在外面，从背后抱着凌轩的肩膀，一边轻轻地帮他清洗，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

“师娘是三十年前嫁进魔宗的，在那之前……唔……你也知道，我们师父惹了不少桃花债，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到处躲，我们最怕的就是一天醒来听到有人抱着孩子过来要让我们师父负责……”风绝情撩起热水，手掌不带一丝亵渎地拂过凌轩的肌肤，说起了貌似毫无关系的话。

凌轩安静的听着，也没有不耐烦。

“所以从大师兄到五师兄，其实都是唐涵师叔在照顾，可是后面唐师叔和清风观段情出了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过无极山，那时候师父收了我入门，却害怕没有人照顾，倒不怕修炼无人提点，只是担心生活无人照顾。”风绝情的话顿了顿，道：“而师父找来照顾我和后面来的无寿的人，就是烟雨。”

“你和唐无寿？她照顾你们两个人？”凌轩眉头一皱，头微微扭转过来，问道：“但是我听说她年纪并没有比你们大多少啊。”

风绝情的神情有些许怀念，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道：“的确，其实……应该算是姐姐，小的时候，我们对烟雨比对几个师兄都要亲近，无寿曾经说过长大要娶烟雨，但是二师兄却说烟雨和我更般配些，结果无寿还哭了鼻子。”

他苦笑，道：“原本只是玩笑话，师兄们也只是当玩笑要讲，但是却渐渐在宗里传开，越传越不靠谱，说她是师父给我选定道侣。”

凌轩挑眉，看着风绝情的侧脸，确定了他并不是在说谎，心中舒服了不少，却还是问道：“但是你敢说你没有这么想过吗？”

凌轩还是不放心，这种青梅竹马的感情，也是很危险的。

风绝情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认真回想，过了一会儿，还是老实的点头，道：“想过。不过也只是想过，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但是……仔细的想一想，这种应该和你我之间的感情不同，更加……像是姐弟之间的感情。”

“那么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你还会为了她失控？得了一个剑过无情的称号？”凌轩盯着风绝情的脸，发现他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脸色突然就变了，好像想起了很糟糕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道：“不愿意解释……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愿意去回想那件事。”

“说。”凌轩坚决，握着风绝情的手，道：“我听着。”

风绝情把额头抵在凌轩肩膀上，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境的波动，道：“后面的事……要是详细解释要说很久，总之就是……她死了，因为我的缘故……受尽折磨，死无全尸。那时候我不过时突然玩性一起随口说了一句罢了，却没想到会变成这个结果……那个时候忘情魔宫和绝魔宗差不多，也是觉得我魔宗这么多年疲弱，所以还把烟雨的尸身送回无极山挑衅，当时应该就是那什么罗刹血脉失控，我便径直杀伤了忘情魔宫，一直杀到忘情宫主前，才在被杀之前被师父救了回去。”

风绝情的话断断续续，好像回忆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一件需要大勇气的事情。说完，他的嘴角抿了抿，道：“烟雨一直都是我的心魔，却没想到会在猛虎镇再一次见到他，而他已经转世轮回，我只是想看看而已，却没想到他居然还认得我，但是前世的事情却记不大清楚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后面的事情凌轩能够猜得到了，风绝情这个家伙就因此放不下了吗？一次次去找烟雨，也是……“你一次次去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我只是希望能给他谋一条更好的路而已，毕竟……这是我亏欠她的。”风绝情的双臂紧了紧，紧张地望着凌轩，低声急促地说道：“就只是这样而已，我不许你再提离开这件事！”

“我……姑且就先接受这个解释，但是你刚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你。”凌轩瞪了他一眼，刚刚那一场近乎强暴的床事给他造成了多么大的精神损害？

“我是看你和叶青扬那么亲近，气疯了而已。”风绝情底气不足的辩驳，却被凌轩一眼瞪得咽了回去。

“嗯？”凌轩看着风绝情，在其他话之前不是应该还有另外一句话要说？

风绝情犹豫了很久很久，还是开口。

“对不起。”

凌轩脸色终于缓和，扶着池壁站起来，道：“这道歉也算过得去，今天就先这样吧。我累了，要睡会儿。”

第三十二章：把妹之神吗？

这一次争吵和离婚风波应该算是过去了，事后总结，凌轩觉得他们两个都是傻子。

大傻子！白痴！笨蛋！

自己也有错，不该一听到风绝情和烟雨两个人名就开始胡思乱想乱脑补，可是最大的错，在风绝情这个有嘴却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家伙身上，最令人生气的，是他居然还敢怀疑他和叶青扬纯洁的友情，实在是罪无可恕！

所以就算他现在不会再提离婚这俩字，他也没打算这么轻易的就原谅风绝情。

他们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况中，凌轩很少说话，风绝情更是小心翼翼。

他对于离婚这个词极度敏感，好像那时候凌轩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给了他相当大的刺激。

从这一点来看，作为道侣也还算合格，自己是不是不该为一个已经死了那么久的人那么吃味？可是要让他把这件事掀过去却又很难，总觉得这么样就原谅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微温的房间里，凌轩的目光从炉火上咕咚咕咚的水壶移到了正在擦剑的风绝情脸上，后者愣了一下，目光中透出一丝疑惑。

“我看你把你的元婴封的那么死，是因为害怕再一次发狂失控吗？”凌轩想起了风绝情被无数长剑好像标本一样死死钉着的元婴，问道。

风绝情怔愣一下，将手中阳煞剑放下，道：“没错。”

“就这么可怕？”凌轩又问，自己曾经心魔失控一次，结果让慕颜夕都因此重伤，那么身世无比复杂的风绝情暴走起来不是更可怕？

“我自己不记得了，但是……当时来阻止我的师父和大师兄都受了伤，大师兄更是差点危及生命。但是我自己不记得了，而且……”风绝情的眼中难得露出了脆弱的神色，让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凌轩忍不住心软。

“我明白了……纵然我发狂，也不会改变什么。烟雨不会再活过来，我……不过是徒增杀孽罢了。”

凌轩眼眸微动，虽然很愚蠢，但是他还是不自觉的羡慕那个死去烟雨。因为她独占了风绝情最美好的少年时期。那个时候的风绝情，一定不是现在这副能说一个字绝不蹦两个字的家伙，也绝对不是冷冰冰地面瘫脸。

其实想想，少年时期的风绝情定然是绝世美少年，还留着少年的粉嫩和稚气，偶尔还会被调戏的脸红……应该是治愈系还是傲娇系呢？傲娇系应该很萌……凌轩开始摸下巴，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诡异，让风绝情背后一阵阵发寒。

收回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凌轩决定以后要偷偷地向兰绝心要风绝情小时候的画像。他绝对有，能用来威胁这些师弟的东西凌轩认定他一定会有。

“轩……你还在生气”风绝情小心翼翼的开口，像是委屈的大型犬看着自己。

凌轩撇嘴，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对于他这一招依然是缺乏抵抗能力，这么冷峻的家伙玩卖萌，的确杀伤力有些大，但是他这一次是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他。

凌轩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平静地开口道：“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为了我失控发狂？”

风绝情的神色顿时一变，凌轩甚至都看到他手背的青筋凸起，只听到他冷冷地开口道：“不会，绝不会。”

凌轩有些失望，却听到风绝情的下一句话。

“我绝不会让你死。”

凌轩愣了一下，然后为了遮掩尴尬抬手扶额，双唇张开又合上，最后愤愤地骂了一句。

“混蛋。”

“什么？”凌轩的思维跳的太快，风绝情有些跟不上。

“你这个混蛋！到底是谁教你的？你这样子那个女人能受得了？把妹之神吗？”凌轩狠狠地吐槽，脸上浮起的红晕无法遮掩。

不论过了多久，风绝情有时候还是无法理解凌轩偶尔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像是在骂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凌轩看起来却很愉悦。

“轩。我们暂回无极山吧。”理解不了就不去理解了，风绝情提出了自己已经想了好几天的想法。

“嗯？怎么了？”凌轩疑惑。

“回去……准备唐涵师叔的后事。”风绝情平静地开口，但是却又藏不住一丝悲怆。

“后……事？”凌轩惊讶，他是知道唐涵向清风观下了战书，但是唐涵的法力不是应该很强才对吗？为什么会变成后事？

……

他们回到了无极山，凌轩被留在凌风阁，风绝情则去了无极宫。有很多事都必须商量，凌轩也不想参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就算去了又能怎么样。

“原来如此，唐涵吗？”桌子上，一条小白蛇从装着真龙血的瓶子里钻出来，身上还带着伤口，可见他还没有完全恢复。

“如果是那个唐涵的话，说是准备后事也差不多了。”慕颜夕吐出舌头，舔掉了嘴角的血迹，道：“她倘若真的这么做了，绝对活不了。”

“为什么？作为绝情他们的师叔，应该很厉害才对啊。”

“如果照你说的，他们师父好几十年前飞升了，那么这个唐涵实力恐怕早就已经超越渡劫期了吧？若论厉害的确厉害，但是再厉害也敌不过天罚啊。”慕颜夕咬住另外一个小瓷瓶的软塞，拔开，嗅了嗅里面的真龙血豆子一样的眼睛亮了一下，却没有马上吞服。

“你知道天罚是什么吗？”慕颜夕抬起脑袋，望着凌轩。

凌轩很老实的摇头，结果惹来了慕颜夕鄙视的目光。

“修者修炼，到底是逆天而行，渡劫期以下，在天道面前你依然不算什么，但是渡劫期就是一个坎，等到了仙魔界也会有一个，不过那都太远，先不提。”慕颜夕吐了吐蛇信，道：“到了渡劫期，就意味着你的法力已经到了这一界的顶端。天道是不允许这样的存在，因此会降下天劫，倘若能渡过天劫，那么这一界的天道便对你没有办法了，因此才会把修者送到上界去。因此天劫是天道对修者的考验和惩罚，什么时候来了，你就要接着，过了就能继续修炼，就是这样而已。”

“那天罚又是什么？”凌轩觉得天罚应该是和天劫差不多的东西。

“天劫是应修者法力而来的，但是修者不可对天道隐瞒自己的法力。也不是不行，但如果被发现了，到时候天劫便会加强，倘若瞒得太久，便会变成天罚了。”慕颜夕的尾巴扫了扫，道：“要不然，当年血妖尊也不必被逼的尸解轮回。我倒是听说了，他可是好几次差点就被天罚找到了。”

“可是……白宗主当时也曾经压制过自己的法力推迟心魔劫，可是他的心魔劫也没有多可怕啊。”

“那是因为他的时间不长，而且他应该是降低修炼的速度。但是唐涵不一样，对比一下唐无寿的年纪，她应该已经欺瞒了天劫百年了。而且修者就算强行不运功吸收天地灵气，修为还是为慢慢增长，此时唐涵的法力应该早已超过大乘期了，若是被天道发现，天罚一下，必死无疑。”

“但……就没有办法救她了吗？”凌轩哑然。

“为什么要救？”慕颜夕理所当然的抬头问道：“她执意寻死，救了也只不过让她更为痛苦罢了。”

凌轩这一次真正的说不出话来，的确，若是别人执意轻生，他们救了她真的是为她好吗？

慕颜夕钻进小瓷瓶里吸干了第二滴真龙血，爬出来后一副喝醉了的样子摇摇晃晃。

“真龙血对我可是大补，只不过这一段时间我要深睡了，若有什么事趁现在问吧。”慕颜夕摇晃着脑袋，说道。

凌轩摇了摇头，慕颜夕也就爬回了他的手腕，咬住自己的尾巴后气息全无，仿佛真的成了死物一般。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凌风阁的大门，凌轩愣了一下，便去开门，才发现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正是让自己吃醋乱想甚至心魔都犯了了烟雨……不，烟雨的转世。

“仁兄就是凌轩吗？”烟雨……暂且这么称呼着他，开口，露出一个纯善的笑容，“果然和绝情很般配啊。”

凌轩怔愣，心情复杂，还是让开身让他进来。烟雨回来找他，定然是有话想说，而自己，其实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

而无极宫内，唐无寿被 带到了大厅，愕然的发现大厅中央投影着一副山水画，正是楚宵风曾经带他请过一次的清风观。

他愕然，不解地望着白忘意。

白忘意一言不发，面沉如水坐在首位。倒是兰绝心语气凝重的开口。

“无寿，你便好好看着，这是唐师叔……你娘对你最后的嘱托了。”

“我娘？”无寿看着投影中那白衣飘飘仙女一样漂亮的女子，讷讷地开口。

“无寿。”唐涵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她如有所感的抬起头，仿佛和唐无寿对视一般。

“一直瞒着你是娘不对，但是很多事娘觉得只有娘来背负就够了。你只要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你娘就能没有遗憾的去见你爹了。可是造化弄人，没有想到到头来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唐涵轻叹了一口气，柔和的目光陡然凌厉。

“也罢，你爹的仇，我已经忍了一百年了！”

第三十三章：打脸

这里山水如画，险峰奇石，飞瀑湍流，如梦如幻。若是雨后天晴，白雾弥漫，时而化为花草，时而如白鹿腾跃，一派仙家风范。

比起剑宗磅礴大气，玉虚门轻灵空幻，清风观风景秀美当属三大派之首。

然而今天，这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却被幽幽寒气侵扰，乌云满布，杀气弥漫。

清风观所有弟子，包括在闭死关长老们都结束闭关出来迎敌。而让他们如此如临大敌的人，居然是一个如仙子般飘渺秀美的女子。

唐涵，当年他们口中的唐魔女。

“无寿，你可知道你爹是谁？”唐涵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上清风观曲折的台阶，而数十个清风观的弟子举剑相对，却只敢遥遥观望。

唐涵进一步，他们退一步。

因为此时唐涵的样子太过于诡异，虽然在笑，却透着一股死意。

“我爹……是清风观的段情？”唐无寿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错，你爹就是这里的弟子，和那楚宵风是同个辈分，却是他们当中的首席。如无意外，此时的清风观的观主，应该是你爹才对。”唐涵嫣红的嘴角勾了勾，这才让人发现她画了很精致的妆容，漂亮的像是画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