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会拿身体开玩笑的。”但余文佑很担忧，“我可以考吗？有吸毒史的。”

卓道南斩钉截铁的说：“当然可以，又不是你的错！我特别问过了，复吸就双开，但你这样的受害者完全没问题。透个信给你，明年我们局里还要两个文职人员，你去考准过。我看了历年录取人的大概资料，艾玛，跟你一比全都是学渣。”说着欢快的挥手，“明年报考的人真不幸哈哈哈就已经被干掉了一个名额了。”

余文佑忍不住笑了，这货对他也太有信心了。

卓道南又问：“能走不？天气不错，我带你去晒晒太阳？”

余文佑点头：“轮椅在那边，我还站不大稳，医生怕我摔了，不让我一个人随便跑。”

卓道南不耐烦的道：“要什么轮椅？走走，我扶着你，摔不着。多走动才能好得快，哪天你能自己走到会客室了，友琴她们就会来看你。加油，她们都很想你的。”说着就把余文佑从床上拖起来，替他穿好鞋子，慢慢的领出了病房。

院子里花木扶疏，早上的太阳正好。余文佑久卧在床，肌肉有些wei缩，走的很艰难。但卓道南的胳膊很有力，感觉像能移动的行走辅助器一样，稳稳当当的陪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不一会儿身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呼吸都轻松了些许。两个人一路说笑，不知不觉就走的有些远了。卓道南问：“能走回去吗？该往回折了，你得擦擦汗，别感冒了。”

余文佑摇头：“扶我去凳子那里休息一下，等下才能走得动。”

“有风，容易感冒。我背你回去就是了。”卓道南蹲下一提气，就把余文佑背在背上：“怎么还是这么轻？有没有长肉？”

“没有，昨天称了，才四十二公斤。”

“我去！一扇排骨都比你重。你要多吃点饭才行，医院里的饭菜是不是很难吃啊？”

“很好吃，我没胃口。”余文佑回答，“厨师很厉害，做各种各样的粥。昨天开始好多了，没再吐。等下他们会送早餐过来，我争取吃一点干的。”

“等你出院了，我天天给你做鱼头！”卓道南笑道。

趴在卓道南背上的余文佑本想蹭蹭撒个娇，听到这一句话反倒顿住。游鹤轩说卓道南喜欢他，他是从来不信的。可是万一呢？那岂不是给人无谓的希望？他很想蹭一蹭谁，人的皮肤跟所有东西的触感都不一样，是那么的温暖柔和。可惜了！

卓道南明显感觉余文佑僵了一下，忙问：“怎么啦？被鱼头馋的动不了啦？那也没办法啊，你的胃有毛病，怎么也吃不得辣。等我们好了再吃，要不今年我都陪你不吃辣好不好？”

余文佑开始尴尬，要他怎么接啊？一直回到病房都没再说话。卓道南当他累了，自顾自的叽叽呱呱，话唠么，从来不愁没话说。替余文佑擦过汗换了条隔汗巾，送早餐的推车就来了。跟普通医院的塑料饭盒不同，这里的餐具是很精致的白瓷。碗中盛放着淡黄色的小米粥，上面浮着微微一点油星，看起来是骨头汤煲的，好看也很香。旁边是一个碟子，放着两块很小的米糕，蓬蓬松松的，很好消化的样子。卓道南越发觉得自己的厨艺被秒，他一个年轻健康的汉子，对美食的研究从来讲究色香味俱全，丝毫没发展过养生方向！最后一个优势被ko，卓道南仰天长叹：“老天你别玩我行不行！？”

好奇的尝了一口小米粥，卓道南撇嘴：“骨头汤不够浓，一个田螺打十二碗汤啊？小气！”

余文佑喷笑：“我不可以吃太有营养的，虚不受补。借点骨头香味就行，再浓一点我的主治医生会找餐厅麻烦。”说着拿了一个米糕给卓道南，“我吃不完两个的，给你一个。等下我拿饭卡给你，自己去餐厅吃饭。”

卓道南捻起手中只有半个鸡蛋大小的米糕崩溃的道：“你食欲到底多差啊！？这俩塞牙缝都不够的玩意儿都吃不完？”

余文佑痛苦的说：“我一天有五顿……”

卓道南扫射了一番柚子干，觉得的确没办法吃太多的样子。把米糕往嘴里一丢，拍拍手：“我去找点吃的，等下就回来陪你，很快！”

卓道南速度的确很快，余文佑还在一点一点跟小米粥较劲，丫就回来了！果然是军队出身，吃饭速度都不同寻常。余文佑吃完早餐，主治医生钱医生带了一串护士来巡房，该打针打针，该量体温量体温。又接上吊瓶后，就有专职人员来打扫卫生，卓道南看着吸尘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地板上居然铺着地毯啊啊啊啊！穆团你丫到底哪里找到的奢侈地方，他要存多少年才能把医药费还清啊啊啊，你丫猪队友！绝对的猪队友！

医务人员进进出出，卓道南退到走廊上，心塞的掏出电话调戏自家老爹：“老头，我今天看到柚子啦，恢复的不错。刚才陪他到散步，走了有四五百米远呢。看起来好多了，等他出院我带他回来看你哈。”

卓远洋恨不得摁死自家的熊孩子，考没考虑过养了一个独生子的爹的心情！？潇潇洒洒去搅基，还打电话来得瑟！简直不能忍！十分不厚道的截断卓道南源源不断的显摆，使出一招绝杀：“那么，你追到人家了吗？”

卓道南才刚说到怎么背着余文佑回病房，就被亲爹一记闷棍砸的戛然而止。一口老血喷出，无比悲愤的喊：“你到底哪条沟里把我捡回来的？别拦着我，我要去找亲爹！！！”

第78章：表白

卓远洋的嘴里泛起一丝苦涩，熊孩子说对了，他的确不配做一个亲爹。卓道南年少叛逆的时候，他无比愤怒，然而等卓道南去当兵了，他才想起刚离婚的时候，卓道南也会乖乖的哀求他，要他别去加班，要他在家陪伴。可是都被他无视了，认定是卓道南任性。一个人的房子特别空，他都不敢多呆，可卓道南被他反锁在家，一锁就是十几年。除了怒骂和抽打，似乎也没管过多少，经常连他的学习成绩都得从别人嘴里听到。抛开责任不论，现实就是他从来没管住过儿子，以前管不住他上下学路上打架，现在也不可能管住他去追求喜欢的人，哪怕是个男人。

最可悲的是卓道南还没追到手，卓远洋都不知道该担心那二货追上了还是该担心追不上。余文佑是个好孩子，他挑不出什么错，也很喜欢。如果是个女的该有多好？随即又郁闷，是个女的又怎样？他老婆还不是弃他而去。卓道南像他，除了长相，生活习惯方方面面都像他。他也可以做一手好菜，也会把家务全包，却也一样说不出那些什么诗词歌赋。卓道南的妈妈是个很知性的女人，卓远洋从她身上才知道征服了胃或许能征服心，但永远征服不了大脑和对生活期待的差异。那种差异根本不是一方对另一方好就可以弥补的。求不得的心情卓远洋懂，求得又失去的心情卓远洋更懂。父子两个一对悲剧，悲剧的理由只有一个——死于文艺范！

卓道南被老爹刺激的不轻，提起追人，他自然也想到了他亲妈。语文比卓远洋学的好一点儿，考军校的时候，作文里写过一句这一辈子最诗情画意的话——钢弦拨动的余韵还在屋子里回荡，可弹奏的人已经带着她的琵琶去了远方。卓道南记得父母没离婚时的很多事，因为他们离婚后他的生活就只有空白。哪怕记忆再美好，现实也会给你一刀。所以对于一个粗人而言追文艺青年是多么大的挑战，哪怕煮熟的鸭子也有飞的可能。难道能用作文上的一句话通杀一辈子？太玄！就现在情绪波动，他也写不出那样的句子。而余文佑电脑里所储存的地产广告备份，对类似的话简直信手拈来。差距啊！学霸与学渣之间惨无人道的差距啊！不过好在卓道南比较乐观，在走廊上理了理思路，等医护人员干完活了，他就一脸大条的晃进了病房，顺手把门给关了。

余文佑招呼道：“无聊吧？有电视，遥控器在电视柜下面。”

卓道南深吸一口气：“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卓道南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柚子，做我男朋友吧！”

晴天霹雳！余文佑瞪大眼，他早上只是胡思乱想啊！卓道南从头到脚哪里有同性恋该有的特征啦？好歹异于常人，细腻和敏感是必备的好吗！比钢筋还粗的神经好意思说自己是同性恋吗？

卓道南的确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他只是被游鹤轩带沟里了。如果没有游鹤轩横插一杠子，他大概一辈子把余文佑当兄弟。偏游鹤轩蹦出来现场上演神马叫做男男相恋，他一个不留神就想歪了。结果当然是歪着歪着就弯的再也直不回来了。感情方面他单纯又迟钝，就喜欢那种看着就充满书卷气的人。余文佑恰好就是那一款，比起他老娘那种纤细如丝，余文佑还多了一份豁达和坚强。

卓道南也想不清楚到底怎么喜欢上的？第一次见面？看他备课的时候？看他委屈的时候？仔细想想，因为担心所以连夜赶到玉明市探望的那一次，就是已经陷下去很深了。也是那一次他才模糊感觉到不对劲，但介于余文佑是别人的男朋友，想想也就过了。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让他退回兄弟状态几乎不可能，因为他不愿意。

组织了一下语言，卓道南道：“柚子，我刚被老头鄙视了，他藐死（注1）我追不上你，要不我们合伙气一下他？”

“……”余文佑觉得手又痒了。

“认真说，要不答应我吧”

“……”

“柚子！不要那么小气拉！”

余文佑终于炸毛：“跟小气有一毛钱关系啊！蛇精病啊你！”

卓道南蹭到床边：“答应啦答应啦！爽快点嘛！”

余文佑抽抽嘴角：“考虑一下。”

卓道南掏出手机开始计时：“三分钟够了没？”

卧槽！跟这逗比从来没办法好好说话！余文佑恨不能掐死眼前的二货。

三分钟后，卓道南真的问：“考虑好了没有啊？”

“好了，”余文佑无力的道，“我拒绝。”

“不能够啊！你怎么拒绝我了呢？”

“你特么故意的吧？”余文佑气死了，“你跟人表白之前就应该知道有拒绝选项好吗！凭什么觉得我一定答应啊？”

“凭我长的帅啊！”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余文佑血溅三尺，你赢了！

“柚子，”卓道南掰着手指道，“你看我，高大威猛、厨艺非凡、工作体面、家务全能。怎么看怎么都是居家旅行必备之杀器，怎么样？咱俩试试？”

“试你妹啊！谈恋爱能试吗？”

卓道南委屈的说：“我没妹妹，你倒有好多情妹妹。仡熊村一窝呢！”

余文佑调节了一下呼吸，很严肃的说：“别闹，感情的事不能胡闹。”

“我哪有胡闹了？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追你不是很正常吗？”

余文佑叹气：“我这样子有什么好喜欢的？毒瘾都还没戒完呢。”

“又不是戒不掉。你又不依赖那个！我信你。”

余文佑单手捂住眼睛，他自己都不信自己。就算他戒的掉，人家知道他有吸毒史会怎么想呢？世人还是会看不起吧？即使考了公务员也会被防备吧？他余文佑什么时候被人斜眼看过？从小到大，他都敢理直气壮的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可现在他敢吗？不敢。他的人生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污点，即使不是他主动的，都洗不掉了。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余文佑道：“老卓，我很脏。”

“柚子，你别这样。”卓道南劝道，“不是你的错，是游……是那人渣在算计你。不管你对那人渣什么态度，他总能找到方法陷害。你在明他在暗，你怎么会防备他，对不对？从头到尾，你没有做错一点点，脏的根本不是你！”

余文佑苦笑：“老卓，我妥协过，我甚至还期待过那个。我真的很龌龊。”

“窝了个去！那种时候能抗的住的是神仙。”卓道南抓起余文佑的手臂，指着上面一个结痂的疤痕道，“自己咬的吧？伤口有多深？嗯？我看你的病历，检查出来从胃到肠子，一点食物的痕迹都没有。你还想要多硬？你不是神仙，你是人！没必要用神仙圣人的要求来规范自己。我们都是普通人，你已经很强悍了，强悍的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余文佑没有说话。

卓道南指着门外继续道：“等你能自行下床了，走出去看一看。这家医院的其他人是什么精神状态，是什么理由入院。你跟他们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丢人，但是你没有！”

余文佑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我跟他们一样有毒瘾。”

“我再说一次，不是你的错！”卓道南继续道，“否则穆团长不会对你那么愧疚，卢院长也不会给你打完折还特别换个好房间。柚子，你看，卢院长是陌生人，他都能理解你。你很值得人敬佩知道么？”

余文佑在一片赞誉中成长，入院以来最恐惧的就是世人的不认可。他害怕孤独，害怕丢爸爸的脸，也害怕成为杨进喜一样的懦夫。获救之后才发现自己那么虚荣，那么希望被人夸奖。大学毕业去支教，除了客观原因，何尝没有渴求被人捧上道德楷模的欲望？他觉得自己异常虚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的肯定。真是太无耻了。

“柚子，你真的很好很好。”

余文佑低吼：“你们所看到的，只是我想表现的而已。”

卓道南翻了个白眼：“难道我就能把痔疮漏出来给大家看啊？我不管你表现也好什么也好，我只看你行事的结果。游鹤轩抓了你那么久，他得逞没？说话！”

余文佑摇摇头。

“那不就结了！你一个人杠一个黑-帮，你还想咋样？给人留条活路行不？都特么跟你似的，我个警察要失业了好吗！”卓道南长叹一口气，“您老人家到底对自己要求有多高啊？赶上圣母玛利亚了没？”

余文佑垂下眼睑：“我没有……”

卓道南抬起一根手指：“行！别歪楼！我们说正事，我追你呢，给个答复呗。”

“就算我没错好了，我身体损伤也是不可逆的，你要照顾一个病秧子一辈子吗？”

“病秧子好啊！”卓道南斩钉截铁的说，“你特么只差没头上顶个天使光环了，没点缺点老子敢追你啊？你支教的时候我追了没？够不着就别自取其辱了，我很现实的！现在你刷的一下被扣20分，这不就绝配了吗？”

“来来来赶紧着，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我还没磨过你，你装的也好真的也好，赶紧给我爹打个电话，我绝对要报复那臭老头！”

余文佑被整的哭笑不得：“老卓，你很好，别贬低自己。”

“我贬低自己心疼了吧？你也不想想你看不起自己的时候我多心疼。”

“……”我没有心疼你谢谢！

“柚子柚子，亲一个？”

“滚！”人生最大的囧事就是遇到卓道南个逗比。

“不滚，来嘛别害羞，亲额头还是亲脸？要不亲……嘴？”

余文佑偏过头，不肯搭理。

过了好一会儿，卓道南笑了笑说：“柚子，你没做错，别自责了，我心疼，真的。”

第79章：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