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鹤轩勾起嘴角：“万和会消息挺快。”

“不快也捡不着漏了，”鹏哥笑道，“正好路过，顺脚过来看看，也是巧了。我们老朋友啦，就开门见山吧。枭龙帮散了，唐少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待遇从优啊！”

“没兴趣。”

“唐少还有别的打算？我说句实话，不管您老现在去哪拨儿，头几天总要吃点排头。唐少威名赫赫，庸人羡慕嫉妒恨嘛。如果唐少愿意加入万和会，我们虚位以待。怎样？”

一阵清风吹过湖面，又吹到游鹤轩的脚边，卷起几片叶子走了。“我考虑一下。”形势比人强，对方说到这个份上，即便拒绝也要委婉。

鹏哥爽快的道：“我等你三天，三天后来见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交个朋友。”

游鹤轩微微一笑：“好！”三天啊？答应还是继续逃亡呢？可真是要认真考虑考虑了。

穆景明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盯着两眼发直什么都不肯说的余文佑。当时余文佑呕血，他以为是他踢伤的，送进医院才知道不单他踢的那一脚功不可没，更重要的是应激性溃疡、严重营养不良、脑补mr扫描有轻微异常放电，抑郁症……特别麻烦的病症，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康复。除了治疗之外还要戒毒，同时戒断反应会严重干扰身体修复的进度。从胃部到肠道，都没有进食的迹象，穆景明简直既担心又庆幸。担心的是余文佑的身体，庆幸的则是看样子受到严重的虐待，可以证明不是一伙的。但不排除余文佑是独龙帮落入枭龙帮的俘虏。又不肯说话，又不肯吃东西，穆景明愁的在医院里守了好几天，胜利的喜悦消失不见，甚至完全没心情休息。

身着武警常服的包晴天拿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还没醒？”

“醒了，睁着眼睛不说话。医生说可能是刺激太大，需要心理干预。但是心理医生来了，他一点也不配合。”穆景明揉揉太阳穴，“抓回来的人审的怎么样了？”

包晴天欲言又止。

穆景明奇道：“女魔头你今天吃错药了？”

“啪！”一叠资料砸在穆景明头上，包晴天低声咆哮，“我也怀疑我吃错药了。死了的当然是死了，活着的几个也没什么好说的，都背着人命的a级通缉犯。好几个没有户籍，缅甸现在都快内战了，自然不管。缅甸籍的要扔回去。”

内容太普通了，穆景明问：“跟我说这些干屁！老规矩了，没话找话啊？”

“找你妹！他们异口同声的说余文佑有特异功能，可以把东西藏起来让人搜不到，所以唐大少才把人绑回去！我正想不明白他们有什么阴谋呢！”

“卧槽蛇精病！”穆景明翻个白眼，“吸毒吸傻了吧。嘿！我们小柚子还会耍魔术。不错啊！”

包晴天叉腰：“几个人都这么说，分开审也一样！”

“呸！你这都不知道？窜供！当老子没见过？一定有别的原因。”说着忧郁的看着余文佑，“真相估计就他知道了，但他不开口说话啊！医生说最好找到他的亲人，你说我把他奶奶叫来怎么样？”

“叫屁！当初的事闹的差点上头条，要不是上头嫌太丢人压着不许报，全国笑料了都！哦，孤儿寡母的叫亲叔叔逼的没法子落脚，逃回原籍。十九年后他病着再叫来添堵？”包晴天的怒火具象化了，“穆景明你最近tm智商离家出走啊？好意思说人不说话？谁tm踹的不说话的？当时要不是老娘跟着，别说立功，等着挨处分吧！现在又来出馊主意，麻烦你先把智商领回来再做决定！蠢猪！！！”

穆景明被骂的抱头鼠窜：“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都说了一时冲动。包大人，求您行行好，替我想个招吧？”

包晴天顿时觉得自己眼瞎当时怎么看上了一傻逼！冷哼一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你好，我是边防武警总队的包晴天，请问您是卓道南吗？”

“啊，是！”卓道南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预感。

“余文佑失踪报案人是你吗？”

卓道南霍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你们找到他了？他在哪里？还……还活着吗？”最后几个字透着的尽是惶恐。

包晴天倒松了口气，没亲人有朋友也是好的，于是解释道：“有些伤，可以治好。不过吓着了，现在不肯说话，如果方便的话你过来看一下。我们在靖安县，你知道边防武警医院吧？”

卓道南一阵狂喜：“好，好，我马上请假过来，我可以跟他说说话吗？”

包晴天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余文佑，道：“好像睡着了。”

“他要住院几天？我需要请假。”卓道南急切的问。

包晴天想了想，道：“你稍等，我等下联系你。”说完挂了电话，在穆景明崇拜的眼神中道，“去吧，狗仗人势的时间到了，直接把卓道南暂借过来，你家恩人的儿子且要人照顾呢。”

“牛逼！”穆景明问，“对了，怎么个狗……仗势欺人法？”

包晴天把一叠资料翻的哗啦啦的响，抽出卓道南的那一张递了过去。穆景明接过一看，好嘛！刑警！果然是可以仗势欺人。拿出手机翻出蓝河县公安局长的电话：“张局好啊！我是武警总队的穆景明，有个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张局听到穆景明三个字，立刻一个激灵，脸上堆笑：“啊！穆团长您好。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不敢不敢。是这样，你们局里的卓道南，在元永县武警中队服役的时候接触过一个案子。现在我需要他帮忙，麻烦您那边把他借给我一段时间可以吗？”

“行啊！我马上要他来办外勤手续，尽管借、尽管借！”艾玛，省公安厅长的内侄子，别说要借一个副队，借他本人都行啊！寒暄几句，立刻就替卓道南办好了借调手续，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卓道南心情那个爽啊，在办公室拍桌大笑。旁边的同事差点被他吓的摔下椅子，卧槽说好的酷锅呢？在众目睽睽之下，卓道南欢快的奔赴宿舍收拾东西，顺手把昨天新出品的卤货打了个打包，火速出发。

蓝河县离靖安县不远，两个半小时车程而已。卓道南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恨不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一个半月了！游鹤轩那王八蛋居然把柚子关了一个半月！要不是老子坚信柚子福大命大，早特么崩溃了好吗。拳头掰的嘎啦啦的响，游鹤轩！看老子弄不死你！

一路哼着歌儿奔进穆景明发来的地址处。边防武警医院嘛，正常，混了一个多月的贼窝，怄都怄出病来。欢快的推开门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风干的柚子。卓道南一个趔趄，感觉被混着冰块的冷水从头砸到脚，不敢相信的走到面前：“柚子，你怎么瘦成猴子了？”

没有反应！卓道南激动的抓着余文佑的肩膀把他从床上拉起，声音却柔到了极致：“柚子，我是老卓，你哪里不舒服？不认识我了？失忆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卓道南扭头问眼前的生人：“他怎么了？”

穆景明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卓道南慌了，鬼使神差的翻出一块鸭胗塞到余文佑嘴里：“柚子，我给你做了好吃的，你喜欢的卤味。你理我一下啊，给你做鱼头？羊蹄？”声音开始颤抖，“排骨？菌子？冬笋炖羊肉？”

鸭胗放了辣椒，辛辣刺激着余文佑的味蕾。当耳边响起那一串菜名，余文佑的意识渐渐回归，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柚子柚子柚子柚子！”卓道南毫无办法，只能一直喊着对方的名字，“我现在去给你买剁椒做鱼头好不好？”

鱼头？老卓？余文佑不敢确定，他害怕又是幻觉，害怕所有的人都歧视他。

“我是老卓啊，柚子你理我一下！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还研究了好多新菜谱。都做给你吃好不好？”卓道南慌不择路的把鸭胗又塞进去一点，“好不好吃？新配方！”

再新的配方也承袭着以前的基础。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清晰到真实。好辣！辣的舌头好痛。余文佑猛的抬头，真的是卓道南，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没有把他推开。眼泪霎时喷薄而出，委屈如排山蹈海一般袭来，无力的倒向卓道南怀里：“老卓，我以为你们再也不要我了！”别推开我，别丢下我……我不要再回到地狱了。

第75章：推测

余文佑像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抓住卓道南的胳膊，眼里尽是渴求。他哭着泣涕横流，卓道南正想安慰几句，就见他的身体开始渗出冷汗。紧接着的是剧烈的呕吐。很多天没有进食，胃里除了胃酸就只剩下可疑的乌黑色细碎块状物。余文佑在蠕动，左手背上的留置针牵动着吊瓶都摇摇欲坠。床头柜上的心电监控尖锐的报警。卓道南魂飞魄散的喊：“医生！医生在哪里？”

穆景明单手用力把余文佑按回床铺定住，另一只手暗响了呼叫铃。不一会儿医生飞奔而至，看了看情况，无奈的说：“我也没办法，超出我的治疗范围。”

“为什么？你什么意思啊？”卓道南怒道。

穆景明抬手示意卓道南冷静：“戒断反应，医院确实无可奈何。”

卓道南难以置信的看着余文佑。余文佑见他僵硬的表情，方才挣扎中还用尽全力抓着卓道南袖子的手一松，痛苦的蜷成了在丛林小院那样的一团。卓道南怒不可竭：“游鹤轩我x你妈！槽！槽！”

余文佑意识并不很清醒，无法分辨卓道南的怒意来自何方。满脑子都是“老卓也不搭理我”的恐慌。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心电监控的警报更加急促。医生立刻按下呼叫铃对护士说：“拿一支镇静剂来，快！”

护士在走道上听到警报声几乎是冲过来的，气喘吁吁的拆着药品。余文佑见到注射器，脑子里更为混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获救，现在是在哪里？在医院？在小院？为什么还有那个？望着针头，他惊恐着又忍不住期待着，矛盾的心情让他再次陷入不可自拔的自我厌恶，身体如实的做出反应——抖动到抽搐。医生无法将他固定，立刻改变方案：“去拿吸入式的来。”

药物的作用下，余文佑的情况略微好转。他还想活，他才二十四岁，一点也不想在所有人的鄙视中去死。伸出手抓住卓道南的一根手指，卓道南的手指很粗，常年训练使上面形成一层厚茧，温暖且充满力量。如果卓道南将他推开，恐怕他将被打击至死。幸好，卓道南没有推开，反而抓回他的手，又抽出一张纸巾细细的擦着他脸上的狼狈：“怎么样？好些了吗？”

余文佑的心犹如坐了一次云霄飞车，从大悲转到狂喜。可是他说不出话，镇静剂的持续吸入和体力的迅速消耗，使得他只剩呼吸的力气。卓道南的手依然没有松开，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甚至能感觉到那只大手心里的汗。慢慢的，他安心陷入昏迷。

全身湿透，头皮上都是水。卓道南忙乱的四处擦着，穆景明递来一块毛巾：“你先擦着，我去打水，床头柜下面有干净的衣服。”照顾了好几天病人的穆景明经验比卓道南丰富，护士也在一旁协助。在护士专业的指挥下，三个人很快将余文佑剥干净，露出了满是针孔和一处肿到发紫的手臂。卓道南摸着那块肿胀形成的隆起，见到上面清晰可见的牙印心都要碎了。游鹤轩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竟然能对同床共枕的人下这样的狠手！这是你的爱人啊！你自己千辛万苦追到的爱人！你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虐待吗？居然这么对他……你不喜欢最开始不要追就好了！你不喜欢，我喜欢！

因护理缘故，余文佑的头发早被剃掉，只留下短短的发根。脱掉衣服后显的头异常大。他不单瘦，还有布满全身无处不在的青紫。卓道南完全想不通！就因为余文佑不愿意跟个黑社会的男朋友在一起，游鹤轩就因爱生恨去下死手？特么的神经病啊！卓道南所不知道的是，余文佑的青紫并非殴打所致，而是数次抵抗时自己碰的。只是因为身体机能下降太厉害，不管是他自己咬的牙印还是皮下淤血都迟迟无法康复。

余文佑支离破碎的身体状况正是游鹤轩最后放弃的直接原因。他无法理解余文佑的道德水平，更无法理解余文佑宁可用最惨烈的方式弄死自己也决不妥协心情。为了诱惑余文佑，枭龙帮用尽了方式做出可口的食物，可美食就在眼前，他却绝食。美食、欲望与戒断反应的三重折磨都没有让他妥协。是的，完全没有妥协。阿彪以为他妥协了，但游鹤轩知道没有。的确被海洛因弄到屈服，却用更加狠的方式惩罚自己。逻辑简单到直白，只要死了就干净了。

以至于到最后游鹤轩完全无法分辨他痛苦的呜咽是因为戒断反应还是因为胃痛。所以最后很可能是余文佑把货装进空间，但本人死了，货物凭空消失。即便做出了一次成功交易，巨大的心理负担也会直接让一个脆弱的身体死亡。一次交易换来的不过是枭龙帮的苟延残喘，想要匡复帝国，远远不够。最令他绝望的是通过余文佑的事发现枭龙帮完全不受他的调度，反而是他处处受制于人。早就知道乔天淼不会让他失去控制，但那一刻才真正深刻的认识到枭龙帮既是他的保护伞，也是打断他翅膀让他飞不出的牢笼，共生共死，容不得他单方解约的任何可能。枭龙帮的覆灭反而是游鹤轩的重生。因此鹏哥再次出现时，想的更明白的他爽快的跟着走了。最差不过是再来一次，他能做的选择本来就没了。

穆景明靠在墙上双手抱胸，从卓道南一出现就觉得别扭，等到刚才更加确定了这种别扭。给余文佑换好衣服后，卓道南就坐在床边，把余文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深情的凝望着现在绝对称得上难看的余文佑。从被逮捕的毒贩嘴里得知余文佑与唐宇的关系，已经够让他震惊的了。知道同性恋跟身边猛的冒出一个同性恋冲击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还没消化完，卓道南又一脸情圣的蹦了出来？您二位又有什么牵扯？艾玛贵圈真是太乱了好吗！深吸一口气，抛开不重要的n角关系，拍了拍卓道南的肩膀道：“我觉得我们需要交换一下信息。”

“啊，对！你们怎么找到他的？”卓道南忙问。

“在缅甸的一个炼毒工厂找到的。我们抓到了几个活口，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穆景明在医院照顾人的同时并没忘记跟同事联络进展，“唐宇因为认定柚子有特异功能，所以把他抓去，试图安全运毒过边境。你认识柚子多久了？他耍魔术很厉害吗？连唐宇那种老狐狸都骗了过去，挺牛的啊！”

卓道南想了想，才道：“没看他耍过魔术，不过他一直很受学生欢迎，会一些哄孩子的也不奇怪吧？唐宇是谁？”

“游鹤轩。”

卓道南立刻就明白了：“两个身份？”

“一个是假的。”穆景明道，“柚子涉及的熊安民诈骗案我也叫人捋了一遍。看来是唐宇的阴谋了，因为我们从他的购物宝记录里找到了一台高档摄像机，跟从熊安民手中缴获的品牌型号一模一样。只是特别奇怪，唐宇坑他做什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连教委都被阴了。”

卓道南讽刺道：“呵呵，恐怕是柚子不愿辞职跟他去玉明市，所以闹的柚子没法在教育界呆了。疯子喜欢人的方式也够不走寻常路的。”

理由相当牵强啊！穆景明想。如今是互联网时代，系统内的想查什么容易的很，顺着余文佑的名字就能查出很多，可是唐宇那样的大毒枭能为了一个有点小帅的人付出那么多吗？阴谋也是要耗资源的！于是又问：“柚子跟唐宇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