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陷入了黑暗中的法因，欧克拉斯看向了法因，淡淡地开口。

「你最大的失败，就是输给了心中的黑暗。」

「……」

「法因，你原本是个受人敬爱的好祭司。」

「……」

「若是别动歪脑筋，你会活得更快乐。」

「……」

法因浑身一抖，彷佛意识回到了体内。

他抬起毫无感情的眼眸回望着欧克拉斯。

是无神且没有焦距的眼眸，从那里头，赫罗无法分辨出任何一丁点法因的想法，只有深深的憎恨，不满，以及怨妒，太多负面情绪充斥环绕着，让法因本身的气息在一瞬间做了改变，他的身边缓缓地浮现出了如丝缕般的黑烟，踉跄的脚步不晓得是什么正支撑着他继续飘浮在空中。

「你懂什么。」法因瞪视着他，只是不停地摇头，「你什么都不懂。」

「看到了吗？空气中的元素不用你的召唤，就纷纷聚集在你的身边。」

他哀怨地道着，对于欧克拉斯本身拥有的才能，那份嫉妒与厌恶表露的非常明显。

确实，在他们两个平安的现身以后，大气中的元素有着明显的躁动，赫罗感受的到它们纷纷往欧克拉斯汇集，就算欧克拉斯本人并没有做出呼唤的举动。

都是元素们自愿靠过去的。

这就是备受大地宠爱的人吧？赫罗本身也是能够使用五属性的魔法，加上他有一半精灵的血液，就如同精灵族被自然眷顾一样，这种感受他不是不能理解。

那是一种恩惠——稀有、特别、却也沉重。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感谢这些元素爱我。」

欧克拉斯轻叹了口气，「法因，你起先也是被爱着的，不该求助于黑暗魔法，他会夺去你的心智。」

「别对着我说教。」法因嗤笑了声，很是不屑，「我对你的长篇大论一点兴趣都没有。」

「……」欧克拉斯没有停止话语，他继续道，「你至今为止伤害了太多人，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闭嘴。」

「一条条人命都会在你的肩上，你会很痛苦的。」

「我叫你闭嘴！欧克拉斯！」

似乎是承受不住欧克拉斯的话语，法因倏地上前拽住了他的领口，欧克拉斯则是在一瞬间摆手要里恩别在意。

被拽住的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看着那张如同当年一样的年轻脸庞，他淡然的很。

「你最后会赔上自己的性命的，法因。」

「……只要你多活在这世界一天，就是我最痛苦的事情。」

法因瞪大了双眼，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些话，在下一秒，他学着赫罗的举动将法杖的尾端上了层黑色的利刃，抬起手来就要往欧克拉斯那张没有太大起伏的脸刺下。

「欧克！」

里恩惊呼了声，但欧克拉斯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应了声阻止里恩的动作，「没事。」

「……」

欧克拉斯太过余裕，让里恩有些好奇地拧起眉。

很快的，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法杖的尖端就要划破欧克拉斯的脸颊时，法因象是失去了力量般，握不紧的手让法杖自掌心滑落，利刃蹭过了欧克拉斯的脸庞，只留下淡淡的一丝红痕，但因为欧克拉斯本身拥有的光元素太多，那一点点的黑暗力量并没办法侵蚀到他体内，很快地就被驱赶了出去。

「怎么……回事？」

法因看着自己颤抖不已的手，滑落到下头的法杖，连抓住欧克拉斯领口的手都快要松开，这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让他惊愕。

查觉到了身体的异样，他倏地转头瞪向了赫罗，「是你干的好事……你做了什么……」

「我说过了。」

赫罗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而回答的人是欧克拉斯。

「在你选择背对赫罗，朝着我过来的时候，就注定你会输了这场战争。」

「……」

「你太沉浸在以为杀了欧克拉斯的快乐里。」

赫罗开口了，替他的行为做了解释，「我不过是在捅进你肚子的那刀里抹了点毒。」

「虽然只有一点，不过是剧毒。」他耸了耸肩，「只要一点点就足以让你失去行动能力，不过需要时间。」

那毒，还是由忘忧村的居民们替他培育出来的。

自从伊彼司在他们的家园大闹了以后，他们更是愿意替赫罗的国家出一份心力。

「毒……？区区一点毒液？」法因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克制不住的大笑出声，「毒液就想杀死我？」

「是不足以杀死你。」赫罗挑起眉，「但，迟缓你的行动就够了。」

下一秒，欧克拉斯只是稍微一退便挣脱了法因早已没了力气的手，赫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还没到可以让法因魔力反噬自取灭亡的地步，若能像现在这样有机会直接杀了他，赫罗也不在意再一次用脏自己的手。

就算自己杀不了他，欧克拉斯的存在肯定也会让法因乱了阵脚，不停想杀死欧克拉斯的念头会让他破绽百出，失去了原有的冷静应对。

迅速地提起法杖就要往法因的心脏对准刺下——就在那瞬间，他发现了法因眼神的不对劲。

从那已经没了理智的眼眸中，他看见了两道不属于这几个人的身影。

「糟——」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连一直都是没什么反应的欧克拉斯也有了明显动摇。

法因在一瞬间用尽了力气移动了自己的位置，等到众人纷纷将视线移过去的同时，见到的便是他近乎发狂的笑容。

这一次，所有人都分辨得出来。

此时法因站在了从不远处赶来的藤川及北御门的身后，那张脸上挂着的，是想要同归于尽的表情——

140.入侵（十）

「哈哈哈！」

「欧克拉斯，你终于改变表情了啊？」

令人厌恶的笑声自身后传来，低哑的嗓音饱含着痛苦，似乎能想象法因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又是多么的狰狞。

「……」

三个人纷纷赶了过去，但在法因的威吓下，他们只得停在了同样的地方。

赫罗的脸上难掩担忧，「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哼。」没让藤川回话，代替他说出答案的是法因，「这小毛头都被救出来了，就代表彼恩那个家伙输了吧。」

藤川有些蹙眉，其实他在第一时间就有注意到不对劲的气息，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带北御门离开。是因为他的身体尚未恢复而变的行动缓慢，还是因为法因的速度太快，这点他实在分辨不出来。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不管怎么样，藤川都必须抓到机会把北御门送离这危险的范围之内，现在的他无法使用魔法，所以连一丁点攻击魔法都不能让他承受。

「那个没用的家伙。」

啧了声舌，法因鄙夷的意味浓厚的很。

而，这句话让北御门没办法安静地待着，尽管现在的他处于被威胁的状态。

因为他是被藤川抱着的关系，所以只要转个头就能看见法因，他回过头去，看着那张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狰狞的脸，北御门神情不满，丝毫同情的意思都没有。

「你凭什么说他没用？」

虽然彼恩是他们的敌人，也是抓走自己的犯人，可不管怎么说……在北御门的心里，他终究是曾经那个热爱药草的老师，为了法因尽心尽力的战斗，到了最后却还得被说是没用，唯独这点让北御门无法闭嘴。

就象是弥亚曾经杀了非常崇敬他的部下一样，就只因为他失败了一次。

「现在的你明明也是这么落魄。」

在这种时候就胆量十足的北御门，那双清澄的眼眸直直地望着法因，这之中的责备非常明显。

「那你凭什么说他没用？」

「……」

空气顿时静了下来。

法因看着北御门那张脸孔说着那样的话语，加上身后还有他所痛恨的欧克拉斯……

近乎重叠的感觉让他愤怒的情绪再次上涨，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咬牙切齿的让嘴角都泛出了血液，里头还参杂着因体内毒素而受到破坏的内脏所出的血。

他的感觉果然没错，这两个人实在太像了。

同样是让人触碰不了的感觉，太像了——

「不能用魔法的人在这里没资格说话。」法因冷哼了声，「现在要杀死你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

随后，法因没让北御门有继续说话的机会，他将视线望向欧克拉斯，挂上满怀愤怒的笑容。

「欧克拉斯，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

欧克拉斯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不过那紧握的拳头更是让法因确信了北御门与他的关系。

「你唯一的缺点，就是感情太过丰富。」

「丰富到害死了你身边的所有人，包含你自己。」

语落的同时，法因大张双手，浑身泛出黑烟的他使尽了最后的魔力，让巨大的黑幕垄罩住了自己跟藤川及北御门。顿时骤降的温度让北御门抱着藤川的力道一紧，从周围传达过来满满的绝望和死亡气息就连藤川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何况是对于魔法感知敏锐的北御门。

知道怀中的人有些颤抖，藤川更是抱紧了他，现在这个情况，他该怎么带着人逃出去才好？

「法因！」

欧克拉斯大喊了声，他让赫罗跟里恩都别靠近，自己则是慢慢地走近这抹巨大的黑暗。

「放了他们吧，你杀了够多人了，别再继续了。」

「可笑！」

法因立刻打断他，「一个是圣殿骑士的后代，一个是你的后代，我有什么理由不杀？」

紧接着，他的眼眸一冷，「尤其是继承了你欧克拉斯一切能力的人，没一个有活着的理由。」

「……」

欧克拉斯略为蹙起了眉，就算他是故意来到这里刺激法因的，却还是不希望他一错再错。

瞧他表情有了改变，这显然让法因的心情好上许多，他哼笑了声，耻笑的意味浓厚。

「困扰吗？那当然，一切都是你害的。」

他扬起笑容，周围的黑暗随之躁动，法因感受的到体内的血液犹如煮沸般的滚烫，它们彷佛化成了力量般地从皮肤渗透了出来，带着铁锈味的气息融入了黑暗，更是加深了这魔法的力量。

「他在燃烧生命，他会死的……」

藤川听见北御门这么低喃着，只得收紧了怀抱。

法因死了的话对他来说就是件好事，但在这之前，他必须面对的是法因牺牲生命也不惜使用的黑暗魔法。

真是愚蠢啊，花了百年不惜杀了多数人所得来的崭新生命，却又在面对欧克拉斯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舍去。

「不晓得该怎么办吗？」

法因得意的笑着，溢出嘴的鲜血越是增加，周遭弥漫的黑烟就越是浓烈。

藤川一望四周，除了欧克拉斯站着的地方还有一些光芒以外，基本都已经被黑暗给包围了，要是就这样碰到那不详的黑烟，只怕生命在一瞬间就会被吸走，必须要赶紧带北御门离开这里才行。

可是，唯一的出口……

「我给你一个选择。」法因对着欧克拉斯招了招手，「你来代替他们死吧。」

「……」欧克拉斯盯着他，双眸有些认真，「然后你就会放他们走？」

法因笑着，并没有回话。

轻舒了口气，欧克拉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不行！」突然间传来的声音，北御门倏地对着欧克拉斯喊道，「他是骗人的，你不能照做……欧克！」

「……」

欧克拉斯看着他笑了笑，提起脚步缓缓地更往他们走近，同时，也更陷入了这黑暗之中。

「真高兴又见到你，北御门。」

「你为什么要进来啊……」

「哈、哈哈……」

唯一的光线也消失了，四个人处于绝对的黑暗之中，但特别的是，对方的面容他们还是能看得非常清楚。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只不过北御门无心去管了，现在的他不只感觉得到四处浓烈的死亡气息，彷佛当时打破控制精灵的魔法阵时那饱含恐惧的声音又传进了他的心里一般，着实的让人难受，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

法因逐渐变的虚弱的笑声环绕在黑暗之中，也许是血液溢出嘴的关系，让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放了他们吧，法因。」

「……行。」法因不停地抽笑着，就好似疯了般，「那你就自己去接触那黑暗吧，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啊！」

「……」

欧克拉斯没多说话，很干脆地就别过的身体，朝着一旁那正窜动着的黑烟过去。

「不行！不行！」深知那股气息的危险，北御门不停地挣扎着，「快阻止他，快阻止他啊！」

藤川紧紧地抱着他，就怕他不小心掉了下去，他自己也不清楚欧克拉斯到底在想些什么，法因是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北御门的。

如果北御门真如他所说，是欧克拉斯的后代的话……

但，藤川也不认为欧克拉斯是毫无想法的就听从法因的话去做，此刻的他只能静观其变，因为北御门的生命背负在他的肩上。

「没事的，北御门。」欧克拉斯回过头，看着那张欲哭的脸蛋，「我会救你们的。」

「不行……不能牺牲自己……」

瞧他们俩个的互动加上欧克拉斯的反应，法因又是哼笑了声。

「……喂。」他开口，对着欧克拉斯道，「这就是当年那个自杀的女人跟你所生的孩子？」

「闭嘴，法因。」

听见他说的话，欧克拉斯罕见地收起了笑容，脸上的表情蕴藏着少许愤怒。

「那不是你能提起的人。」

若不是他窜改了她的记忆，一切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雷利斯不会被流放，她也不会因为自责而选择死亡——尽管这些追根究柢都是法因的计谋，但一切都是自己太愚蠢才会犯下这样的错，欧克拉斯怪不了别人。

法因笑了声，没再继续说话。

他专注地看着欧克拉斯的举动，体内的沸腾随着他接近那抹黑暗而变得高涨，呼应着他魔力的消耗，这黑暗魔法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越加可怕，对在场的三个人影响最大的，就是善良到天真的北御门。

浓浓的悲伤，恐惧，可怕，对于死亡的迎接，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涌而上，黑暗魔法攻击的正是精神力，此刻的北御门只能浑身颤抖，连阻止欧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与北御门不同，藤川自知自己并不是个善良的好人，所以受到的影响比较小，本身的魔力也可以抵挡一些精神伤害，此刻的他满脑子只思考着如何离开。

不能让北御门继续待在这个空间里头了，完全无法使用魔法的他会崩溃的——

「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了。」法因喘着重气，时不时伴随着咳嗽声，「快去死啊，快啊！」

「……」

欧克拉斯没有说话，只是瞥了藤川一眼。

而这一眼，就足以让藤川察觉到事情的不对。

就在欧克拉斯要伸手触碰那抹黑暗时，法因猖狂的笑声又一次响起，周围的黑暗倏地躁动了起来，纷纷往里头汇集。

「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悠哉？全都去死吧，全都去死！」

「呵哈哈哈、咳啊、哈哈哈哈——」

加速燃烧的生命，得到力量而疯狂的魔法，藤川抱着北御门闪过迎面而来的黑色气息，无奈虽然他们看的清楚人的动向，对于有着保护色的黑烟却无法确实的掌控，让藤川完全是靠着本能反应来闪躲。

就在快要被涌上的黑烟包围住的时候，一道光芒在一旁刺眼的乍现，让法因的笑声哑然停止。

「我早就清楚你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欧克拉斯淡淡地道，在他身后透出的光芒所浮现的景色，让法因意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