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似乎你的有趣，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71.以命换命

傅杰接到电话，有一个漂亮的小姐来拜访时，他是很奇怪的。

他从来不在夜店之类的地方混迹，道上也很少结交什么漂亮的女士。除了这两者，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来找他。

“让她在客厅等我。”对方一再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好奇心驱使下，他还是去了。

现在这个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不过……这个人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皱眉，还是没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甚至是认识这个人，“小姐，请问你是？”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傅先生你谈。”她的声音有点低，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酥软，“我们……可以去您的书房谈吗？”

他犹豫了一下，向大厅角落的少年示意。“有什么事情你就在这里说吧。这里都是我的人，没什么忌讳的。”

“但是……这种事情……”那个女人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他不得己，只好同意。

“这里的感觉真好……”他听见那个女人这样赞叹着，她背对着他，站到窗边。

他看着那个女人脱掉大衣，然后伸手，拿掉了棕色的卷发——她的发色原来是一种干净的黑色，看起来像是上好的玉石。然后，她扬起手，转过身来——“好久不见，傅杰。”

那个笑容……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女人，居然是他……！

“你来做什么。”他的语气并不怎么好。他没有忘记肖默燃是怎么从他和安陌阳的面前逃跑，又是怎么劫持他的。

“我来解开你的疑惑，还有，完成你的心愿。”默燃在沙发上坐下来，一点不因为他的居高临下而有任何怯懦。他们最终还是都小看了他，谁又能想到，一个花瓶一样的大少爷，居然有这么多的秘密？

“安陌阳在搜捕你。”他自然明白肖默燃为什么会打扮成这副模样。昨天他刚刚从这里逃走，现在又出现在他面前，他想不通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当然知道。”默燃并不在意。“对了，告诉你。”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散漫，“傅斌若，是我杀的。”

空气似乎都凝重了起来。

默燃不是不知道，傅杰有多么在乎这个妹妹，甚至他的妹妹是一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患者，他都不在乎。他一直只是怀疑，是不是他杀了傅斌若，现在他如此不在意如此坦然的承认了……

“肖默燃，”傅杰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默燃遥遥望向他的方向，“我还留着杀了她的那把刀，她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下的人。”

他的眸底依旧平静的像一面镜子，映出傅杰渐渐被点燃的愤怒，映出他越来越暴躁的情绪。

“你今天来就没有想着要出去……我会杀了你，肖默燃。”傅杰的声音保持着平静，但依旧带着颤抖。

“我可以死在你手上，但不是现在。”默燃微笑着回应他。他的眸光里浮现出一点点轻蔑的悲悯，像是神在俯视路人。

傅杰知道，凭现在的他是杀不了肖默燃的。他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得到了什么，但是他就是知道，他对他没办法。甚至如果他想要现在杀了自己，都易如反掌。

“你可以亲手杀了我，”默燃说的云淡风轻，“不过是在我亲手杀了安陌阳之后。”

傅杰冷笑一声，“你是来找我帮你？肖默燃，我凭什么帮你？”让我恨之入骨的你有什么值得我帮？

“凭你现在杀不了我，和你心中生生不息的恨意。”默燃的语调渐渐飘忽起来，他一点点催眠着傅杰，“想杀了我对不对……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然后拿我的尸体去喂狗，来祭典傅斌若，是不是？”他说的那么虔诚那么自然，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在我手刃安陌阳之后，我任凭你处置。”

“你今天无法离开这个房间，我一样可以杀了你。”傅杰心中疯狂的恨意叫嚣着。不能，不能让这个人如意！他做出如此的事情，他如何能让他全身而退！

“安陌阳是我死之前的垫背。”默燃的语调依旧平淡。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傅杰的脸，“还是你觉得，那个时候我会反悔？甚至，你没有能力杀了我？”微微上扬的语调，带出不置可否的嘲弄。

“我有什么动机什么理由去杀他？为了你，我的仇人？”傅杰大笑出声，“肖默燃，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是神么？”

“你说我是，那我就是。”默燃轻轻点头，语调渐柔，“你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多一个人死不是更好么。你恨得，不该存在的都消失了，只剩你一个了……”他的语调渐渐变为一种诡异的叹息。

傅杰的大脑有一瞬的怔愣。他看着默燃的眼睛，平静的镜面泛起涟漪，像是荡起波澜的水面，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以安陌阳的命换我的命。以我的命，来换你死去的妹妹。”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恨我入骨。因为，我恨安陌阳入骨。”默燃微笑，“新年快要到了，对不对？新年晚会那一天，安陌阳死，我死。”

“……成交。”傅杰犹豫着，终于答应了。

“当着我的面杀了安陌阳，然后，我会杀了你。”傅杰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杀死了安陌阳的肖默燃，不过是一具会动的尸体，请便。”默燃笑着戴上他来时的假发，“我会记得。”

其实我应该再拉上一个人的。他在心里淡淡地想。用我的命来换安陌阳的命，他何曾值得我如此去做？

“要好好活下去啊。”

恍然间，他想起，曾经有一个人这么和他说过，要在一切结束之后好好活下去。

对不起啊，流光。

从一开始，这就注定是一局死棋，我没办法改变些什么。

“怎么样？”不知不觉他走出了傅家大宅，等待许久的孟荻忙问道。

“成功了。”默燃点了点头，难得的笑意漫上脸庞。很顺利，一切都很顺利。

他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来，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他有一瞬的迟疑，还是接起来。

“兰达咖啡馆，肖少爷。”对面传来那个苍老的声音，“很多事情，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默燃的手指僵住，他的大脑停歇一秒，才缓缓运转起来。

“你是……黎叔？”

72.真相

“你真的要去？”孟荻一脸凝重地看着默燃。“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什么人都是危险的，你还要去？”

“傅杰也是危险的，我还不是去了。”默燃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悠然，他面对着孟荻，慢慢眯起眼睛，“不过是一天而已。孟小姐，我们从仇人一般的关系变成盟友，现在你又这么担心我，嗯？”

孟荻的笑容有不易察觉的僵硬。她的指甲陷入自己的掌心，渗出的薄汗感觉很不舒服，“不过是因为，你是个有趣的人罢了。”还因为，你是他的委托。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默燃轻轻微笑，不置可否。有的事情他明白，只是不想确认而已。只要这个人对自己真的没有敌意，又有什么关系。

“新年快到了。”默燃看向窗外渐渐被红色渲染的街道，“我的礼物，也快到了吧。”

最终还是在孟荻的陪同下，他去了兰达咖啡馆。

他要见得，是曾经服侍过自己的父亲，现在为安陌阳工作的管家，黎叔。这个看着他和安陌阳长大的老人，内心的情感想必也是相当复杂的。

进入咖啡馆，他先去洗手间换下了自己的衣服。在熟悉的人面前，他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方式。

远远他就看见了坐在较偏僻地方的老人。孟荻先他一步坐在他们两桌之外的地方，保持着安全距离。默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向那个方向走去。

“少爷，您来了。”黎叔要站起来，被默燃拦住。“有什么事情就说吧，黎叔。”他对于这个老人抱着既不讨厌也不喜欢的态度。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人，但是他留在安陌阳身边，就等于变相地背叛了肖家。

“我现在在躲避安陌阳的追捕。”默燃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不能长时间在一个地方逗留，所以，请您长话短说，黎叔。”

那个老人微微叹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少爷。”

默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

“我认识您的母亲，少爷。”黎叔的语气有些怅然。默燃有些疑惑地皱眉，“作为我父亲曾经的管家，这有什么问题吗，黎叔？”

黎叔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肖少爷的母亲，也就是莫然小姐，在当时是除了老爷之外不与任何人接触的。”他顿了顿，看着默燃的眸色渐渐变深，“因为某些原因，我认识您的母亲。”他的目光渐渐飘出去，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您的母亲是个很聪明很强大的女人……同时，她也是不幸的。”

她的确是聪明而强大的……默燃想起来，那间他曾生活过的小屋子和那张已经落满了灰尘的旧照片。那个女人把他当做机器一样的培养，但他还是他曾经在这个世上最为亲近的人……他有着和她一样的眉眼，这是无法更改的羁绊。

“我想说的，是关于安少……不，安陌阳的事情。”黎叔沉重地叹息，“准确地说，现在的安陌阳，并不是真正的安陌阳。”

……默燃被这类似于绕口令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他有些疑惑地开口，“您是指他性格大变的事情……”

“不，我是指他这个人。”黎叔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您从小认识的安陌阳，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安陌阳！”

默燃不知道为什么，从背后窜起一阵令他毛骨悚然的寒意，他有些迟疑地问：“我记得，安陌阳是作为玩伴被送到肖家的……”既然是玩伴，自已又是肖逸疼爱的儿子，那么怎么会让危险的人陪伴在他身边……他想不通。

“这个人确实是老爷选中的。”黎叔缓缓地说，“他是出于老爷的意愿，被调换了的孩子。”

安陌阳是被调换的孩子……默燃沉吟半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等一下，您刚刚说到我的母亲？”黎叔点了点头，他知道默燃已经明白过来，“是，正如少爷您所想的那样。”

也就是说，真正的安陌阳，原本是应该被母亲安排到他的身边的人……但是被父亲调换了，而这个安陌阳，他怀揣着对自己，甚至是对肖家深沉的恨意。是因为肖老爷子的疏忽，还是他根本，他根本就是有意而为之？！

默燃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团迷雾所包围。他曾经以为自己所遗落的，那些被找回的回忆碎片，原来不过是真相的冰山一角。他的生活从始至终都存在着算计，被父亲，被母亲，甚至是每一个人……真悲哀。

一种沉重的麻木从胸腔蔓延开来。好苦，但是他吐不出来。他必须保持头脑的清醒，去完成他必须完成的事情。

“所以，您告诉我这个，目的是什么……”他无法理解。既然黎叔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要看着他在安陌阳手里挣扎？他又是谁，为什么会认识自己的母亲？

“你记得傅斌若吗，少爷。”黎叔忽然又岔开了话题。“我曾无意间听到过安陌阳和傅杰的谈话。他们发现傅斌若曾经服用过一种特殊的药物，那种药物，和你的母亲，和那个真正的安陌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药物……他想起来了，傅斌若的身体腐烂程度曾经高达百分之八十左右，她吃过两种药，一种是别人给的，另一种是……是……

流光！

默燃觉得那个人才是真正牵着线的人。从哪里都能够找到他的人，他的影子，他的手脚……流光是不是另一个陷阱？他的生活到底是被谁布置的？！

“等等……黎叔，我的母亲，她和这件事情有关是不是？”默燃的语气终于急切，“麻烦你告诉我，告诉我关于她的事情，这样说不定我可以知道到底真相是什么……”

“哗啦——”默燃还没有说完，忽然间玻璃碎裂的声音让他猛然一震。靠近外面的孟荻率先站起来，她回过头来，冲着默燃大喊：“这是一个局！肖默燃，我们被骗了！”

默燃有些错愕地转过头来，他看到黎叔脸上，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73.忠心

……

默燃猛然回过头来，他看着黎叔，看着他的眼睛，他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混乱掉了，“黎叔……到底……”

“对不起。”黎叔的脸上出现一个苦涩想笑容，“是我的疏忽，默燃少爷。”

疏忽……默燃忽然很想笑。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接二连三的冲击让他已经来不及反应些什么。他只得看着黎叔的眼睛发呆。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其他的，信不信，就是少爷您的事情了。”黎叔的笑容恍然间有些苍凉，“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他们本来都没有错，本来，你可以很幸福的……”

“把话说完，我讨厌不断猜测。”默燃的眸色冷下去，他注视着面前的老人，却忽然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来不及了，默燃少爷。”那个老人摇摇头。“在您进来的一刻，我就已经朝着自己开了枪。我能够撑到现在不被您发现，已经是极限了……”他的话音渐渐低下去，身子朝旁边歪，猩红的血色呈现在默燃的眼前。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任何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现在，他又多了一个难题要去解……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有人冲了进来。

“……他杀了黎叔！”有人惊叫出声，默燃回头，他们已经完全被封锁，逃不掉了。“居然是他……肖少爷！”

怎么回事……这个语气听起来不是为他而来？难道是为了追捕黎叔？他看向那个闭上眼睛的老人。

“对不起了……肖默燃！”孟荻低声说着，忙向外跑去，“救、救命……”那些人也没有拦她，让她和惊慌失措的服务生一起离开。

那个家伙……默燃轻笑一声，看着面前这群人，他们的眼底似是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火焰，“是我和不是我有什么关系？他也快要死了，再纠结这些问题有意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