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若初阳+番外——鎏刖清歌
鎏刖清歌  发于:2015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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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所谓残忍

——不过是在倾心已付之后迟到的背叛。

所谓绝望

——不过是在以为逃离之后发现的黑暗。

所谓疯狂

——不过是在走投无路之后唯一的手段。

所谓结束

——不过是在历经曲折之后沉默的答案。

卷一:物是人非,滑落天际

1.噩梦

……默燃。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用他熟悉的温润语调,像是阳光丝丝缕缕亲吻过的草地,带着他最喜欢的柔软。于是他的眼前真的出现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金色的浮光跳跃其上,闪花了他的眼睛。

……默燃。

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那个人逆光而立,发梢轻扬。他甚至都能看见他带着温和笑意的唇角……却看不见他的脸。

……默燃。

那个带着宠溺的声音萦绕于耳,像是一个魔咒,久久回荡在默燃的耳边。他有些厌恶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再抬头时,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和记忆中的不一样。

明明是一样的眉眼,明明是一样的表情,但是默燃却清楚的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那个人的眼底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不会用微带凌厉的侧脸,打量着他。

“默燃,我在等你。”

“我一直在等你。”

“……!”漆黑的眼瞳蓦然睁开,眼前黑色的虚影渐渐散去,映入眼帘的是老旧的天花板。默燃怔愣了一会儿,拿过自己的手机……半夜三点。

从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默燃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眸淡淡地扫过整个房间。

踩上去嘎吱作响的地板,掉了漆的书桌,起了皮的墙壁,包括这张简陋的床铺,以及污浊的天花板……这个不足30平米的小房间,看起来如此压抑。

从来没有想到过,多少年后的今天,自己会重新回到这样的境地。默燃将头埋入臂弯中,隔着薄薄的衣料,冰凉的手指轻轻颤抖。

也许他应该找个笼子把自己关起来……不,或许他找不到自己,世界这么大……他怎么找得到自己呢。也许,他根本没准备来找他?也许他会放过自己也说不定……

……

一夜无眠。

早早起床的默燃端详着镜中的那张脸。那不是一张男人应该有的脸,白皙透明,眉眼精致,是每个女孩都想拥有的容貌。现在它透着隐隐的苍白,想是一夜无眠的缘故。

不过没关系,洗碗工要长那么漂亮干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和以前一样,只是上面微微起了皮。

默燃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就上班去了。所谓的上班,没有别的,就只是洗碗而已。

记得当时他找到这份工作的时候,那个主管问过好几遍“你确定你能干下来?”默燃还记得他眼底的那份轻蔑——对着他这张脸,好像他脸上写着娇生惯养几个字。

默燃看着那一池的冷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浸泡在水里,登时打了一个寒颤。

好冷。

即使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无法适应冰冷的水温。也许那个主管没错,这副身体已经被人呵护惯了,早已不记得,把手浸入冰凉的水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眼前出现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母亲的身边,哭哭啼啼地洗碗,小手在冰冷的水中冻得通红……默燃有些晃神,一不小心失手打碎了碗碟。

“……”看着碎成一地的白瓷片,默燃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很好,他今天要加班了。他默默地把地上的白瓷碎片捡起来,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白皙的指尖蓦地一抽,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默燃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渗出红色的血珠。

“……有人说过,你在这个家需要洗碗吗?”那个比他高一头的少年看着他,眼底晕开一片温和的流光。

“默燃,这里是你的家,你不用这样的。”那个少年拿出创可贴,未经过他允许,就拉过他的手,仔细地贴在了他的伤口上。

“但是我很喜欢你。”那个少年眉眼弯弯地说着,一刹那的微笑定格成永远。

默燃从回忆中拉出自己的思绪,看着自己的手指,猛地将自己的手浸入冰凉冰凉的水中。

已经没有人疼惜你了,肖默燃。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心底的苦涩却像疯长的藤蔓,蔓延向全身。

这里不是肖家,他也不是少爷。所以,他没有选择,也必须选择,自己照顾好自己。

在手指完全麻木之前,他终于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餐馆里已经没有一个人,只剩下厨房后门那盏微弱的灯。

默燃拖着沉重的脚步,摇了摇头试图挥去那份眩晕感。他关好门,走出两步,忽然间蹲下身子。胃部传来一阵阵翻搅般的疼痛,榨空了他所剩不多的体力,让他手脚无力地倚靠在墙边。

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眩晕的光影,恍惚间那个温柔的声音再起响彻在耳边,像是低语,更像是呢喃。

“胃痛其实应该多喝牛奶的,默燃。”

“默燃,不吃的话真的会胃疼。”

“默燃,你应该相信我。”

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眼底的笑意,那个人的神情,那个人无可替代的存在。

“安陌阳……”从苍白的嘴唇中吐出那个人的名字,声音都带上了几不可闻的颤抖。是无奈?是恨?还是怀念?默燃自己已经无法分清了……

“安陌阳,你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咬牙切齿的表情因为额上渗出的汗珠少了一份威慑力。默燃的死死压住自己的胃部,整个人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

“……肖少爷。”恍恍惚惚间,他听到了这样熟悉的称呼。久违的冰冷语调,在一片眩晕的虚幻中,他抬起头来。

“安老大在等你。”短短的六个字,让肖默燃勾起一抹嚣张的笑容。果然是天不随人愿啊,安陌阳。

他抬起头,想看看来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黑色的西装层层涂抹着他眼前虚幻的黑影。

于是,下一个瞬间,他就陷入了一片深重的混沌之中。

2.回忆

默燃静静地感受着身体的失重感。也许他早应该醒了,只是不愿意醒来。

他开始回忆,从遇到安陌阳,到现在的一切。

肖默燃本来不姓肖,他姓莫,叫莫然。他的童年是在他的母亲身边度过的。在他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一天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找到了他的母亲,领走了他。

他们说了些什么默燃不知道,不过他记得,母亲一直在笑,笑得整张脸都有些僵硬,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那么疯狂,也那么……绝望。

默燃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他也没有机会明白。接下来的时光他在肖家生活,当起了肖家的二少爷。从那一天开始,他的名字不再是莫然。肖老爷子听说他叫莫然后,沉默了很久,说:“这样吧,你以后就叫默燃。”

静默的默,燃烧的燃。

也是从那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那个漂亮的女人,名字叫做莫然。

默燃上面有一个大他将近10岁的哥哥,但是肖老爷子却很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名字。听说他的哥哥离家出走当了医生,所以家里就只有默燃一个孩子。直到有一天,肖家大宅里又出现了一个孩子。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玩伴了。”肖老爷子带着那个比他高一头的男孩走到他面前,“当然,兼保镖。”

默燃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走开了。他没有看到他转过身以后,那个男孩子伸出的手,停顿一秒,缓缓收了回去。

其实并不需要这样一个玩伴,默燃在心里想。他可以自己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什么还要一个玩伴来分享他的时间?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只是那冷漠的眸底,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你的名字,是陌路的陌,夕阳的阳?”当默燃眯着眼睛问安陌阳的时候,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是陌生的陌,初阳的阳。”

那又如何,不还是陌生么。默燃微笑着,心底充满了讽刺感。

再后来……再后来,从陌生到熟识,再从熟识到……相爱。

忽然间有无数的画面飞速掠过默燃的眼前,但是他不去看,不去听。那些事,那些回忆,他永远都不想再记起。

这平静一直维持到默燃19岁左右。有一天,他在走廊上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的身后跟着四五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见到默燃都微微低头示意。

默燃忍不住多看了那个男人几眼,他的眉眼和肖老爷子有几分相似。默燃立刻猜出,这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那个男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停下了脚步。

“默燃,你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默燃静静地看着他。

“听说我还有个弟弟,我很高兴。”他点了点头,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的目光打量过默燃。默燃皱了皱眉。

“再见。”他看着默燃的表情,再次笑了笑,大踏步走向书房去。默燃回头,考虑要不要问一下这个大哥的名字。

直到他死,默燃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肖老爷子让他回来的目的很简单,他已经老了,偌大的家业没有人管理,于是他绑回了自己的大儿子,要求他承担起整个肖家的重担。

听说那个男人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他的父亲,什么都没有说。默燃一直在想,那眼光,有没有肖老爷子当初看他的时候复杂。

之后,那个他只见了一面的男人就从楼上跳了下去。听说一头扎进了喷水池里,当场扭断了脖子。

默燃没有看到,只是在听到的时候,手下微微用力,抓住了安陌阳的袖子。

“你说,我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他的语调轻轻的,眼眸幽幽地看向安陌阳。

“不会。”安陌阳轻柔而果断地否决了默燃的猜测。“默燃,你的身边还有我。”

默燃看着安陌阳的眼睛,然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是安陌阳教给了他,什么是信任。

也是安陌阳教给了他,什么是残忍。

听到肖老爷子的死讯那一天,他还坐在肖家的别墅里,看着天花板发呆。然后忽然有人闯进来,慌慌张张地告诉他,肖家的老大,死了。

默燃很平静,没有什么大的悲痛感。他的心底,早已被巨大的恐慌和浓重的迷茫所填满。

安陌阳,居然是你。

那个告诉自己,他会一直照顾自己的安陌阳。

那个告诉自己,一切有他在的安陌阳。

默燃没有足够的勇气和经验来反应面对自己的是什么,于是他选择的逃跑。不要被抓到,是他最后的希冀。

终于,这微小的希望,归于寂灭。

等默燃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车上。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他有点头晕。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他低下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也许是看他没有什么反抗之力,旁边坐着的黑西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看到默燃低头的时候,递给他一个塑料袋。

默燃隐忍着坐直了身子,将塑料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已经很难看了。他偏过头去,心底一片冰凉。

走了很久,默燃想了很多很多,终于在那个熟悉的地方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大宅,默燃的手指渐渐捏紧,在黑西装的押送下,一步一步走进去。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安陌阳。

3.禁锢

默燃并没有直接见到安陌阳。人家现在是“安老大”,而他只是过去的“肖少爷”。他只是被告知安陌阳很忙,暂时没空见他。

是么。不见也好。默燃勾勾唇角,黑西装带着他往书房走去。他的脚步有些摇晃,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了。黑西装好像没看见一样,索性伸出手来,拖着他的手腕往前走。

默燃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光,挣扎了几下想要挣开:“我自己会走。”但无论他怎么折腾,对方都无动于衷,甚至没有把他的挣扎放在眼里。

黑西装不仅仅是把他送到了房里,之后,他又让人拿来了手铐。在默燃冰冷的眸光下,将他直接铐在了沙发旁边。

“安老大说少爷的性子很倔,请不要让我们为难。”隔着墨镜,黑西装连头都没有低下,转身就走。

默燃挣扎着想从沙发上起身,最后的结果只是满头大汗地陷在沙发里喘气。

东方已经隐隐露出了鱼肚白,漫长的黑夜即将过去。默燃静静地注视着那片微亮的天空,不知怎的,眼眶就温热起来。

不能哭,肖默燃。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说不定安陌阳就在哪个地方静静地注视着他,他不能让自己彻彻底底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即使是这样告诉自己,他的眼泪最后还是流了下来。

他已经多久不记得眼泪流下来是什么滋味了。

很小的时候,母亲看着哭哭啼啼的他,不让他哭;如果他一直哭下去,那么母亲就会用更严苛的方式来惩罚他。成为肖少爷以后,那段时光就随着安陌阳的陪伴被深深地埋葬在了心底。哭?他多久没哭过了?

就这么茫然地想着,在眼前的模糊中默燃注视着那片隐隐的白,最后还是睡过去了。

他还是没有看到安陌阳。

他的胳膊已经完全麻木了,默燃有些吃力地掀了掀眼皮。哭着睡过去让他的眼睛有些浮肿,看上去暗淡无光。

默燃挣扎着又动了动,眼底竟又浮现出一层水光。似乎身体对这疼痛有惧怕的记忆一般的,竟用哭泣来作为屏障。他现在只想扇自己一巴掌,把眼泪逼回去。

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坐了不知多久,周围也没有任何动静。像是把他当做死人一样。这宅子现在姓安不姓肖,也难怪。

一直挨到中午,那个黑西装又出现了,他手上还端着一杯牛奶。

默燃看着眼前热气袅袅的牛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作何感想。酸涩和恨意层层交织之下,居然生出一丝妄想来。

黑西装没有解开他的打算,直接抄起牛奶就准备往默燃嘴里灌。默燃眼底一冷,一时间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地一抬脚,身子最大限度地往左一倾,竟然踢中了那个黑西装。

黑西装疼的当场捂着要害蹲在了地上,手上的牛奶“哐当”一声,溅了满地。默燃自己也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训练,没想到真的踢中了。

快的彷如本能一般。

默燃的眸底浮现出一片似笑非笑的光,他看着地上肆意流淌的乳白色液体,唇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黑西装颤抖着走出房去。

真是可怜。估计他以后都要完了吧。默燃看着那个黑西装的背影,呵呵地笑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

他近乎癫狂地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他仰脸看着窗外,看到喷水池荡漾出一池的金光。

看,安陌阳。

我还是以前那个肖默燃。即使没有你,我动一动脚,也可以保护自己。

阳光洒满在他的身上,璀璨而温暖。

于是。

他的脸颊上,滚落出一颗晶莹的泪光。

临近傍晚,终于有人解开他身上的手铐,带他离开书房。

哭也哭够了,想也想够了。默燃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心底也是一片茫然。

有人把他推进浴室,丢给他一套干净的衣物。默燃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冲洗自己的身体,默默地换上干净的衣服,再默默地跟随他们继续往别的地方走。

直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来到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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