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什么大碍，只是现在有些虚弱，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没事。”

“那你刚刚说的内丹受损，是怎么回事？”莫尧转头看向他，对于这些只有在神话电视里听说过的名词，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这个时候他顾不上阿青的身份，作为朋友，他现在最在乎的，就是对方的安危。

听到他的问话，苏悗斛也有些不解地皱眉，“她的修行并不短，至少已有两千多年。按理说，世上能伤到她的，并不多。就算碰上其它凶残的妖物，也不会将她伤到内丹受损。恐怕，还得等她醒来要她自己说才知道。”

莫尧对这些也不懂，但是当听到阿青竟然已经有两千多年的修为后，不自觉的震惊了。不过随后一想，如果她当真就是青蛇，说起来，的确有那么多年了。不过作为一直将对方视为人类甚至是朋友的莫尧来说，对方的真实年龄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转念一想，苏悗斛也是一只年龄不详的狐妖，同是妖怪，那么他应该多少会知道阿青的真实身份吧？

想到这里，莫尧有些犹豫地冲他开口，“阿青她，是不是……”

“青蛇精。”没等他问完，苏悗斛就给了他答案，“还有一条白蛇精，不过与那凡人相恋成亲，生下一个人类婴儿后被镇压在雷峰塔下。”

莫尧听的有些怔愣，这跟他在电视里看到的情节是一样的。不过既然青蛇真的存在，甚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么那条白蛇呢？现在是不是也生活在人群当中？

“那后来呢？”像是被讲故事的人所吸引一般，眼中带着对故事接下来的发展的好奇，语气带着渴求地追问。

苏悗斛的视线越过他看向另一个角落，语气平淡，“剩下的你应该问她。”

莫尧的身子一僵，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已经清醒过来的阿青正单手撑着额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阿青，你怎么样了？”莫尧一股脑地将先前的问题抛到了脑后，赶紧跑过去细细地查看，“你没事了吧？”

阿青脸上那习惯性的笑容消失了，脸色还是有些惨白，眼角流露出的媚意更添了份病弱的柔美，“莫尧，我不是人类。”声音淡漠清晰。

莫尧笑了笑，“我知道，可是对我而言，你还是阿青，我的朋友。”

阿青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笑了，“谢谢你。”而后站起身来，慢慢地柜台前走出来。

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的身姿带着旗袍的下摆，奇妙的勾勒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情。金灿的阳光些许地照射进来，将阿青那精致的面容衬托的更加出尘。随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身上也慢慢地散发出了一种柔和的光芒，将她包裹住。

而就在下个瞬间，莫尧看着眼前的变化震惊地张大了嘴，久久不能言语！

随着阿青的步伐，身上的那抹柔光渐渐消失。而那身亮眼的旗袍也随着柔光的消失而慢慢变化成了一袭青色的古代长袍，一头浓密的大波浪卷发也变成了长及腰下的黑色青色，精致柔和的五官也逐渐变得立体凌厉。

就是在那仿佛一眨眼的时间，莫尧眼睁睁地看着阿青从一个有着凹凸精致身材五官的美丽气质女人，变成了一个跟苏悗斛一般俊美如画身着长袍的古代美男子！

当街现原型算什么！？突然从一个妩媚的女人变成一个犹如谪仙的男子才更让人震惊！

总之这一刻，莫尧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想法跟表情了。

倒是苏悗斛看到阿青的变化，一直冷冷清清的面容才有了一丝软化。可见同属妖物，还是比较待见跟自己差不多一种类型的。

“你……”莫尧神色复杂地看着阿青，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现在还沉浸在这巨大的冲击当中。一直将对方视作女性，结果对方其实是一个男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饶是莫尧再镇定自若，还是需要些时间来缓和。

“青雄白雌，我本体是一条雄蛇。只是当年为了守着她，才将自己幻化成女人，以婢女的身份陪在她左右。”不是以往带着魅惑般的女人嗓音，变回男人的阿青，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低沉。背对着莫尧，慢慢地说出那段已经被他尘封很久的往事。

“我看着她与那人相识，相恋，到最后被镇压在雷锋塔下。可惜，并没有像世人那样想的那么美好……孩子高中状元，将她救了出来，一家团圆。”阿青的脸很平静，就像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那和尚想彻底地除了我们，白蛇被镇压后，他也一直想方设法地想除掉我。那雷峰塔里镇压了无数的妖物，像是一个熔炉，不时地消灭着他们。为了自由，那些妖物在塔中肆意自相残杀，只为夺得对方的内丹增加修为，好日后破塔而出。那时我不过修行几百年，只光光为了躲避那和尚的追杀，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像是想起了那段痛苦的日子，宽大的袖口下的手紧紧地握紧。

“我拼命的修行，努力增加自己的修为，想去救白蛇。后来雷峰塔被破，里面剩余的妖物全都逃了出来。那和尚再无心思来杀我，我便将白蛇救走。那时的她虽然没有被夺元丹，但是元神涣散，为了让她有一线生机，我费尽心力收集她的元神，然后送入轮回……”

莫尧沉默的听着，像是天马行空的故事一般，让他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可是看着阿青那黯然的背影，莫尧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白蛇喜欢的那个人呢？”张了张嘴，莫尧问话的嗓音有些低哑。

阿青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早在白蛇被镇压在塔下后，他就已经一头撞死在那寺里的撞钟上了。”

第五十章

阿青永远都记得，自己在山中修炼，初开神智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早已修炼成人的白蛇。那时的自己就像刚刚出世的孩童，总是跟在白蛇的身后。

不过白蛇虽然生性温和，没有像某些妖物那么凶狠残暴，但始终天性中带了一抹妖性。偶尔山上有凡人闯入，她都会刻意地将他们吓走。要是遇到心怀不轨的，也会在她故意的引导下跌入山崖或者坠入河流中死去。

那时的白蛇才会像个真正的妖物，眼中带着冷酷跟恶意看着那些凡人临死前痛苦的呻吟。

那时的青蛇只是懵懂地在旁看着这一切，对于那时的他而言，还没有所谓的善恶跟对错之分。他只知道白蛇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如果是白蛇要那些人死，那他们一定都是该死之人。

白蛇总对他说，山下的那些凡人是最可怕的生物，即使是妖物中的狐狸精，都没有凡人狡猾。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跟凡人有所瓜葛。

那时的白蛇已经很少现出原型，无论何时都是以人型出现。身上的衣物也是那身白皮所化，一袭长袍一尘不染，脸上柔美精致的五官跟那总是温和的细语，都无法让人想到她会是一条蛇精。

而那时的阿青，更没想到白蛇会与她口中所说要避免接触的凡人产生纠葛……

山中无日月，等到阿青修炼成人的时候，也不知道世间已经过去多久了。但是无论怎么物是人非，只有白蛇一直都在。

那年白蛇带着他下山，正好是人间的花灯节。到了晚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年轻的后生跟小姐不停地穿梭在街道上，偶尔一个碰撞都会让对方红了脸。

河道上漂流着各式各样的花灯，里面写了放花灯人的心事，无外乎自己的心上人或者读书人所期盼的日后高中，虽然不见得真的显灵，但是放花灯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岸上的人交谈着，手里拿着灯笼猜着灯谜，不时的欢笑声让那些闺中小姐都不禁侧目。

白蛇幻化成人型带着也已经修炼成人的阿青走在这些人群中，两人出色的外貌引的人人回头侧目。白蛇对这些惊艳的目光都无视了，而阿青因为初次下山，早已被凡间的种种新奇事物所吸引，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那些炙热的视线。

等到白蛇带着阿青来到一处偏远寂静的地方时，才停了下来，然后指着一座看着破旧的房屋笑着对阿青说，“小青，我喜欢上那个人了。”

那是阿青第一次见到许仙。

一个普通的年轻书生，因为家中落魄，又有一身医术，所以成了镇上的一名郎中。

阿青不知道白蛇是怎么遇到许仙的，也不明白为什么最后白蛇会选择跟一个凡人在一起。她以前也说过，凡人是最狡猾可怕的，而且寿命很短，为什么白蛇最后还是会喜欢上一个凡人？

阿青没有将这些问出口，他只是点点头，而后跟着白蛇一起暗中注意着许仙的一举一动。

许仙家中只有他一个人，每到早上天刚亮，他就会背着竹篓上山去采药。而这个时候阿青跟白蛇都会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平安采到药回到住处。

许仙的医术不是最高明的，但是为人谦虚有礼，对人温和，再加上他卖的药都不贵，一些家里穷的老百姓都会来找他看病。

因为有些草药都生长在陡峭的山壁上，好几次看着他那惊险万分采药的样子，白蛇总会一脸焦急担心地看着。阿青知道，如果许仙遇到危险，白蛇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他。

很快，许仙在一次采药的时候从山上跌落，被白蛇救了，两人也因此正式相识了。

阿青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白蛇日后陪伴在许仙左右，帮他替人治病，煎药。为他在镇上博取了一个名医的好名声，帮他广发恩德，让镇上的所有人将他们当好心的菩萨。

在这一刻，阿青的心里只剩下一片空无。他不知道自己对白蛇究竟是如何的一种情感，但是他只知道白蛇是他唯一在这世间的牵挂。

最后白蛇要跟许仙成亲了，阿青幻化成一个女子来到他们的面前，对许仙说她是白蛇新收的婢女，名叫小青。

白蛇看着阿青，第一次露出了有些错愕的神情。

到了出嫁那天，阿青亲手为她带上了凤冠，笑着说会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她。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不停地响起，盖着红盖头的白蛇被阿青搀扶着来到大堂，然后将她手中的红稠递给了一脸憨笑的许仙。

来观礼的都是镇上的百姓，过多或少都被许仙救治过。对于他身边的这位心地善良犹如天仙的女子，他们也都知道，还有不少的人受过她的恩惠。对于这桩婚事，老百姓们也都出自真心的祝福。

婚后的日子依旧平淡幸福，在下山之前，白蛇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白素贞”，而小青一直都唤她“姐姐”。

这样的日子，直到白素贞怀有身孕，产下一个孩子，被雷锋寺的法海和尚发觉后，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后孩子被交给镇上的一家好心人收养，白素贞被镇压雷峰塔下，许仙愤而撞死在雷锋寺的撞钟上，阿青被迫逃生……

也就在那时，阿青才知道原来许仙从一开始就知道白素贞是一条蛇精。但是他却爱上了她，不在乎对方的真实身份想跟她在一起。直到被法海和尚阻挠拆散，最后得知白素贞被困在雷峰塔后，便撞钟自尽了。

阿青将许仙的魂魄收集，后来白素贞从塔中逃出来，将两人的魂魄都送入了轮回。

等到最后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阿青去寻找过收养孩子的那家人，可惜对方早已搬家。等到寻到那家人时，那孩子早已长大成人，也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为了让他如平常人那般生活，阿青在确认他平安后就离开了，也再未去找过他。

随着年月的流逝，阿青也试着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白蛇的转世，可惜都一无所获。到最后不知道经历了白蛇的多少世，阿青最后来到了这座城市，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即使心里一直有着期盼，希望能等到白蛇，可是经过岁月的流逝，阿青满心的期盼渐渐的平复了下来。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用手抚摸着挂在脖子上那块白色的鳞片，看着现代化的街道跟来往的人群，满心的落寞无所适从。

他总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与白蛇在山中的那段岁月。

直到前不久，挂在胸前充当项链的鳞片第一次有了反应。发些微微亮光带着一丝热度与阿青变得剧烈的心跳相互回应着。眼中第一次露出强烈的期盼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阿青忍不住流泪了。

明明是自己等待已久，期盼已久的重逢，可是在看向对方对自己全然陌生的双眼时，阿青只觉得一阵无力袭向全身，瞬间崩溃。

可是就算是陌生人又如何，他的确是白蛇的转世，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即使对方已经有了爱人，但是自己也只是在一旁守着，不让他知道。

直到那个男人在医院查出患有绝症，那一向带着温和笑意的斯文俊秀的脸庞，被绝望的情绪所笼罩。他悲痛，绝望痛不欲生。但是他的爱人依旧对他不离不弃，始终陪在他身边。

那一晚，阿青来到那个男人的床前，伸手细细地描绘着他的五官，脸上的笑容温和释然。而后运功将体内的内丹逼出，将男人身上的病痛治好。

等内丹收回体内的时候，阿青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但是脸上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眼眶发红，看着犹如熟睡的男人轻声低语，“你会生生世世，都平安喜乐。”

最后阿青离开了，因为用内丹替人治病，所以有些损伤，才会在莫尧那里不受控制的现出原型。

听到阿青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完后，莫尧都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了。但是不得不说，他很佩服阿青会有那样的执着。不管他对白蛇究竟是不是爱情，但是那份情感，恐怕比爱情更重要，更加的刻骨。

但是现在找到了白蛇的转世，那么许仙的呢？阿青说是将他们同时送入的轮回，那么他也应该转世了吧？

莫尧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阿青微微地笑了笑，“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两个每一世都会在一起，一直相爱到死。”

莫尧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那男人的爱人，其实就是许仙的转世！

不管怎么说，相爱的人最终走到一起是一件让人开心祝福的事。可是一想到以往阿青流露出的落寞，莫尧也不禁为阿青感到心疼。

阿青看到莫尧看着自己的眼神，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不禁笑了，“放心吧，如今我早已看开了。而且知道他过的好，我自然没有什么好强求的。”

听到他这么说，莫尧倒是松了口气。不过看着他这态度，似乎是不想再以女装的样子示人了，于是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阿青看了看对面的咖啡馆，眼中有一丝留恋，“我已经将店面转了，想四处走走。我在这里待的太久，也不知道外面的变化有多大。”

莫尧张了张嘴，最后想挽留的话变成了一句，“还会回来吗？”

阿青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舍，于是笑了，“一定会的，我的朋友还在这里，我自然还会回来。”

听到他的保证莫尧松了口气，毕竟他是真的舍不得阿青离开。

最后阿青走到一淡着脸的苏悗斛面前，向他行礼，口中道谢，“多谢苏大人相救。”看着性格与先前判若两人的阿青，苏悗斛一开始也有些怔愣，最后也只是大度地一挥手，示意无碍。

等到苏悗斛将结界撤去，阿青最后对着莫尧一笑，便凭空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面前早已失去阿青身影的空地，想到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到阿青，莫尧心里瞬间涌上一抹难过。本以为自己将人情世故看的无比淡漠，但是等到自己的朋友真的就这样离开后，他才惊觉其实自己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冷淡。

苏悗斛倒是依旧不受影响的四处打量着花店，然后看向情绪有些低落的莫尧，开口问道，“你何时有空？”

莫尧一愣，瞬间从伤感的情绪里走出，不解地看着对方，“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