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媵嫱(第一、二卷)——七月侯
七月侯  发于:2015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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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儿面有难色,季妃的掌事太监却直接道:“季公子未免太不给我们主子面子,这些东西我们主子是穿不出去的,留着给您自己用吧。”

齐云若皱着眉,缓缓道:“季妃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掌事太监冷笑道:“季公子你只看看你自己身上用的是什么料子,我们主子身为侧妃用的又是什么料子就是了。”

齐云若道:“这都是按规矩来的。”

掌事太监像是听了个天大笑话,“规矩?王妃娘娘把管家权给自己陪嫁弟弟,让一个男子管理王府后宅?这就是紫阳伯府的规矩了?奴才敢问,紫阳伯府的后宅,是哪一位男倌在打理?”

齐云若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无奈,此时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并不是紫阳伯府被诋毁,而是怎么打发了季妃的人。

掌事太监见他不说话,眼中一片阴鸷,“哦,奴才忘了,紫阳伯府是不好男、色的,莫不是哪位花魁、女。娼在理事?哼!齐公子从小见的学的恐怕不是管家的手段,而是怎么伺候男人吧!”

齐云若猛然抬起头,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扶着椅子扶手的手指蓦地用上了最大的力气。

掌事太监毫无惧色,他发觉找到了齐云若的痛处,神色更加得意,冷哼一声道:“既然规矩早就乱了,齐公子只拿着我们主子不放,这是什么道理?”

齐云若慢慢站起来,神色冰冷。

“……齐公子是生气了?奴才可没有说一句谎话,难不成齐公子的娘不是知雅楼的……”

裴儿眼见不妙,之后一阵惊呼,齐云若竟然一把抄起桌上的茶盅,带着一杯热茶狠狠掷过来,一下子砸在掌事太监的额头上,他被砸得立刻跌倒在了地上。

齐云若胸腔猛烈地震动着,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脑中一片片发晕,几乎叫他看不清眼前东西。

掌事太监哀嚎着站起来,骂骂咧咧起来。

裴儿吓了一跳,一句话不敢说了,绿岚已经冲了过来,扶着齐云若坐下,流苏犹豫片刻,小跑着离开了观荷汀洲。

“……你等着!”

掌事太监叫了一声,带着伤回了霜秋院,他就是要带着一脑袋血回去,给季侧妃娘娘看看。

裴儿脸色苍白,她发觉这事情闹得大了。

半个时辰前。

季妃的掌事太监准备去找齐云若算账,在他们内侍太监共用的厕轩中方便,听到一个小太监道:“那齐公子厉害着呢,你说夏公公能讨到好处吗?”

另一个道:“季妃主子本来就看中婢女服侍,夏公公虽是掌事太监,跟咱们这些小的,在主子眼里也差不多。”

“要是他能厉害起来,彻底压服那齐公子,这话就两说了……”

“也是,裴儿姐姐总不能自己上阵跟齐公子吵起来吧!”

……

流苏跪在齐霓裙身前,艰难地把事情说了。

齐霓裙面无表情道:“砸破了脑袋?”

“……是,夏公公额上的血都流下来了。”

齐霓裙冷冷道:“现在是他管家,他自己做的事,自己去处理。”

流月皱着眉道:“流苏,王妃娘娘现在月份越发大了,王爷早就吩咐等闲事情不要来打搅,你倒好,三少爷跟不入流的太监打起来这事儿你也来说,在你心里三少爷难道能贵过主子,再者说了,三少爷做事一向自作主张,王妃怕三少爷为难,什么事情都不插手,这出了事三少爷倒是想起王妃娘娘来了!”

流苏心里一慌,看着神色满是不耐烦的的大小姐,含泪站起来,小跑着走了。

等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流白叹道:“果然不是跟我们一条心的,流苏真是,做事越发没分寸了。”

齐霓裙淡淡道:“跟着什么样的主子,就学怎样的处事。”

季妃果然勃然大怒,她受了委屈,手下人去讨公道,结果齐云若胆敢动手,打伤了她身边的人,他真是天给的胆子。

夏公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主子,奴才好说歹说他都不在意,还出言辱没侧妃娘娘您,奴才一时气不过出言顶撞了一两句,他拿着手边东西就砸,茶水还是滚烫的。”

季妃眯着眼睛,阴狠道:“若不除他,王府中见样学样,谁还看得起本侧妃?”

下午,李琛回府,夏公公额上缠着绷带,跪在他面前道:“求王爷去看看我们主子吧,您这些日子不去,我们侧妃要被人欺负死了。”

李琛不由皱眉,问道:“怎么了?”

“求您先去看侧妃吧。”

李琛叹了口气,直接去了霜秋院,夏公公低着头,眸中尽是得逞的笑意。宿葛是知道事情原委的,只是动作没有夏公公快,见李琛直接走了,不由轻叹一声,跟在了后面。

季妃不施脂粉,眼睛哭得通红,穿戴布裙荆钗,跪在自己屋子门前,李琛早早听了哭声,走过去把人扶起来,问道:“茹儿这是怎么了?”

季妃一听王爷出口便是以往对自己的爱称,原本三分的委屈一下子成了八分,她伏在李琛怀里,大哭道:“求王爷休了妾吧。”

李琛叹道:“这是怎么了?”又对裴儿道:“还不打水来伺候你主子洗脸,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当差的,竟然叫主子跪在地上。”

季妃不停地哭,夏公公眼珠子一转,脸上一片哀戚,跪在地上道:“求王爷体恤,我们主子受了大委屈,自从齐公子管家,对我们这院子是横鼻子竖眼,多罚少赏,更是多加克扣,诸如此类奴才就不多说了,这次制秋衣,我们娘娘的新衣裳也婢女们的差别也不大,娘娘为王爷考虑,不愿声张,奴才却气不过,自己去找齐公子理论,谁知齐公子把奴才打成了这样!”

李琛瞥了低着头的宿葛一眼,看着夏公公,“是齐公子动的手?”

季妃的抽泣声大了不少。

夏公公道:“观荷汀洲和霜秋院在当场的人都可作证,若奴才有什么虚言,叫奴才横死当场。”

季妃道:“妾自知卑微,跟王妃娘娘是怎样也比不过的,可好歹在王府中伺候您三年多了,又为王爷生育了靖儿,妾却连衷心伺候的下人都护不住了,王爷……”

李琛拍拍季妃的胳膊,淡淡道:“若情况属实,本王自会为你做主。”

季妃心里一颤,发现事情没有如她想像发展,王爷的语气太平淡了。

李琛站起来,道:“本王现在就去看看小齐,若是小齐当真跋扈,本王定不会让茹儿受委屈。宿葛!”

宿葛忙道:“奴才在。”

“去开库房,赏季妃,各色绫罗二十匹,金银首饰两匣子。”

“奴才知道了。”

李琛对季妃道:“你好好休息,本王改日再来看你。”说完,直接去了观荷汀洲。

宿葛大气不敢出,李琛问道:“出了什么事?”

宿葛道:“奴才后来去查,也是诸说纷纭,不过……就在王爷进府前,观荷汀洲请了府医,小齐公子忽然发了高热,昏迷不醒了。”

李琛脚下一停,而后变成大步,急匆匆地奔向观荷汀洲。

齐云若躺在床上,脸色绯红,眼睛紧闭,李琛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绿岚低声道:“今日季妃娘娘院里人来,说了些不好的话,主子情形当场就有些不好,支撑着回屋,手连茶杯都端不起来,奴婢请吕大夫过来的时候,主子已经昏睡过去了。”

李琛坐在床边,伸手摸摸齐云若的额头,齐云若脸上烫得吓人,李琛看了看几层的被子,问吕大夫:“小齐怎么了?”

府医吕先生躬身道:“小的问过伺候的姑娘这位公子的衣食起行,再观少爷的发病情形,应是劳累沉积,今日急火攻心,一起发作了起来,为难的是现在少爷喝不下药,降不下温。”

李琛淡淡道:“先去把药熬好。”

“是,小的退下了。”

屋里剩下的人噤若寒蝉,屋外的宋嬷嬷神色忧虑,她招呼来一个小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要说之前她有什么想法,就是叫自己大小姐把管家权收回去,大小姐若是身体不适,自己就帮着料理,自己的本事,难道还比不了那个小兔崽子?她宋嬷嬷是王妃身边的人,可是府中那些宫里来的嬷嬷像是程嬷嬷却瞧不上她,她自然要拿出手段给那些人瞧瞧,自己是能握着权力的,是高她们一头的。

可是现在,宋嬷嬷也不敢再生这些念头,她还想季妃能狠狠给那小兔崽子来一下,现在看情形,还不一定谁倒霉呢。

夏公公的话,宋嬷嬷也听到了,不过她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自己有那么个娘,还不让说,真是自欺欺人的小贱种。

李琛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匙轻轻搅动,齐云若唇齿紧闭,等汤药稍凉,李琛饮下一口,低下头去。

齐霓裙听了小丫头的话,没有犹豫道:“给我更衣,去观荷汀洲。”

“是。”

齐霓裙穿好衣服,坐着软轿去了,一路面色平静,观荷汀洲到了,她扶着丫头的走下去,扶着肚子走进去了。

房门口看着的绿岚和流苏都是一惊,福身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齐霓裙眼角带泪,问道:“小弟他怎么样了?”

第15章:人去

齐霓裙扶着丫鬟的手,眼中带泪,走到齐云若床前时,早已泣不成声,她拉着齐云若一只手,哀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李琛把空了的药碗放在一边,淡淡道:“王妃身子重,还是别染上病气,咱们出去说吧,也别把小齐吵醒了。”

“是。”齐霓裙原等着李琛搀着自己,却见李琛自顾自出去了,心下不由一紧,看着齐云若的目光便有了些不善。

齐霓裙跟随李琛出去,坐在外书房的椅子上,李琛问道:“这次的事情,王妃可清楚原委了?”

“是妾的错,小弟好强,不许妾插手,妾竟然真的撒手不管了,那季妃本就不是好相与,妾不该……”

“王妃觉得这事情怎么解决呢?”李琛有些不耐地打断她。

齐霓裙一愣,继而道:“妾觉季妃和小弟都有不当之处,一府居住,闹得太僵也是不好。”

“嗯。”

“不知王爷意下如何?”齐霓裙问道。

李琛叫来宿葛,叫宿葛把自己所知禀报上来,宿葛与绿岚把齐云若所为,夏公公所说一起说了清楚,李琛看了齐霓裙一眼。

齐霓裙道:“这等刁奴,胆敢侮辱主子,上欺下瞒,就算打死也不为过。”

李琛道:“府中尚有王妃与韦妃有孕,不宜见血,宿葛,将夏内侍打二十板子扔进太仆寺喂马。”

“奴才知道了。”

李琛揉了揉额头,齐霓裙一时无言,尴尬地坐在一边。

从一开始,李琛对季妃所说,就是丝毫不信。因为李琛实在是太了解季茹了,季茹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她受的委屈,必然会叫对方受上十倍,李琛看到她刻意打扮着装可怜,心里只有满满无奈,有时候在那些女人眼里,自己不明是非不知真假,自己只要听从她们的话为她们出头就够了。

李琛道:“王妃回去休息吧,你都已经把管家权放了出来,自然不能事事巨细,这件事不怪你。”

齐霓裙哽咽道:“妾谢王爷体贴。”

李琛拍拍她的手,叫人送王妃回去。

过了一会儿,宿葛走过来轻声道:“王爷,赏季妃的东西……”

李琛平静道:“赏。”

“是,奴才明白了。”

齐云若像是陷在一个陈年的梦里,一时恍然不知今夕何夕,这是他初到紫阳伯府的时候。

在青枝胡同,他是小主子,下人从不敢多说什么。到了紫阳伯府,他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类女子名为“娼、女支”,是最为人不齿的女人。

齐云若哭着说:“圆圆姐姐呢?”

照顾他的孔嬷嬷冷冷道:“被夫人发卖了。”

小云若哭着问:“为什么呀?我要圆圆姐姐喂我吃饭!我要圆圆姐姐帮我穿衣服!我要圆圆姐姐!”

孔嬷嬷把碗扔下,皱眉道:“一个娼籍的婢子,谁管她死活,那个女人一死,那些个人就被夫人全交付人牙子发卖了,全是往西北苦寒之地卖的,他们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小云若愣愣道:“回不来了,跟阿娘那样回不来了……”

孔嬷嬷最生气齐云若提起生母,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再不要让那个娼。女支的名字出现在我们伯府!”

小云若被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哽咽着吃完了饭。

新环境对他来说很恐怖,没有阿娘,没有圆圆姐姐,也没有背着他跑的阿成哥哥,孔嬷嬷自来随他哭,等他哭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云若明白哭是一件无用的事情,他也学会了从身边人的目光中发现对自己的嫌恶,他比在青枝胡同里的小院子更等不到父亲的到来,久而久之,父亲这个概念在他心里慢慢消失了。

齐云若站在小云若身后,看着他一点一点长高,他始终活在紫阳伯府最外围那个圈子里,他再也不能像七岁之前,一边奔跑着在院子里放风筝,在看见那个温婉女子时笑着扑到她怀里,抬着头满是希冀地问道:“阿爹什么时候来?”

齐云若睁开眼。

身上不知道盖了多少东西,他只觉抬手掀起被子的力气都没有。“醒了?”有一只手伸过来,主人声音低缓,摸摸他的额头。

李琛低声道:“发汗了。”

齐云若睁一会儿眼睛,又闭上,过一会儿又睁开,再闭上。

天已经蒙蒙亮,李琛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喊人进来,绿岚也是一夜未睡,忙走了进来。

李琛吩咐道:“等过会儿,问问吕大夫,看你主子能吃什么?可不可以擦擦身子?”

“是,奴婢记下了。”

李琛回去看了看齐云若,离开观荷汀洲去上朝了。

齐云若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高热退了之后,吕大夫不断道:“这位公子身子太虚了,得好生补着。”

绿岚去送吕大夫,宿葛已经去叫库房拿人参和燕窝了,流苏给齐云若穿好衣服扶他出去坐着,两个小丫头在收拾床褥。

齐云若披散着头发,头痛欲裂,流苏给他端水润唇,齐云若开口问道:“昨日怎么了?”

流苏轻声叹道:“主子突然晕倒,把我们吓坏了。”

小珊和小玖收拾好了床,问齐云若是不是要去躺下。

齐云若疲惫地点点头,被扶着回到床上,后背垫着两个枕头,靠坐着等着喝完药再睡。

齐云若吃不下东西,前些日子的莲子还有剩,勉强喝完半碗粥,接着就是一碗苦涩的汤药,齐云若灌下去后胸腔一片恶心,吃了两个梅子才按了下去。

午后季桓来访,季桓这几天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苦读,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还是月牙儿出门的时候听见人说,霜秋院里的夏公公昨日上午带着一脑袋血从观荷汀洲出去,晚上就给打了板子扔出去,回来跟季桓一说,季桓吓了一跳,忙来看齐云若。

齐云若睡到中午,下午坐在床上看书,季桓几步走过来,看见他苍白的脸,心里就是一凉。

齐云若笑笑,“季哥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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