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着锦——字元慧
字元慧  发于:2015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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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已经开始打上了,”云宛有些兴奋,“游哥,不如我们打个赌?”

“那你要赌谁赢?”南柯游无奈。

“我赌七弟!”

“好,那我就赌三殿下。”

云宛的笑眼里满满都是兴奋,说话时也一直看着场中的台上,南柯游含笑的眼睛倒是只看着他。

……不能怪我多事,主子奴才这样的相处方式,除了前世我与云川这自以为痴情的一对,我也是再没听过了。

“淇赌谁赢?”冷不防云宛竟问到我头上来。

“不知殿下是什么赌注?”我可不是南柯游,只随君喜欢,便任君游戏,都说是赌了,不先问问清楚赌注,倘或我输了他要狮子大开口呢?

云宛一直看着台上的眼睛总算歇了歇,微微眯起眼睛来打量我:“你说。”

“我赢了,就请殿下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好大口气,你输了呢?”

“我输了就摘了这面纱,顶个王八围宫里走一圈。”

金山银山,他贵为皇子不稀罕,可云宛其人没有别的,就爱猎奇二字,这样说他才不好拒绝。

“胡闹!”南柯游瞪了我一眼,我当没看见。

“别别别,我还能真让他干这事儿?你要是输了,摘了面纱在我凤清宫前抚琴一曲如何?”云宛的兴致果然挑起来了,但我知道,假如我真输了,依云宛的古怪性子,即使不顶着王八走路,也必然没有抚琴这样简单。

“就依殿下,”见南柯游不反对,我便答应下来,“可我只赌七殿下赢。”

“你也赌七弟?”

南柯游让你我可不让,也许你真让我顶着王八抚琴呢?

“好!那我就赌三哥!”云宛的扇子一合,向手心一敲。

他是个唯恐天下不够他乱来的,游戏刺激他才高兴,所以我就猜到他一定会让我。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云川了,这剑不在病太子手里倒还罢,偏偏这还是病太子为他专门找人出宫寻的一把。

云川若拿不到这剑,输在这里,那他连皇位也不用想了,至于我,哪怕输了要顶个王八,真能换他一生不得志,我也算出了口恶气了。

前世太子送他剑时,我被他屏退在东宫门外,我以为这是东宫的规矩,现在想起来,他两个单独相处,即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总比我这个冒牌货在一旁招他眼得好。谁知这一世里,送个剑竟送的打起来了。

“太子上哪里寻的剑?”旁边二人闲话,南柯游问到。

“谁知道?说是一柄紫电青光的神器,”云宛用他惯常的似笑非笑的语气接到,“听说是专送给七弟的,谁知道底下的人送进宫时让三哥看见了,就说太子偏心。”

“只有一柄剑,送谁都不是。”南柯游了然。

“这话不是这样说的,既然送谁都不是,为什么不送给三哥?”云宛孩子气的笑道,“要我说,太子就是偏心。”

“殿下……”

“我说的不对吗?三哥和东宫之位仅一步之遥,太子不需要也不可能去讨好他,老七可不一样,那是太子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是这样吗?

原来如此……前世我以为这病太子果然那样与世无争,还真是高看了他。他这些举动即便算不上心机深沉,也足以看出他不是世人以为的那样无欲无求了。

只是我实在不愿意在这里,听到这话从六殿下口中说出来,只想逃离他们这些琐碎事。

“殿下,小心隔墙有耳。”南柯游倒真不怕我尴尬。

“淇又不是外人,他是你弟弟。”

——所以我就该和哥哥同心同德的伺候你?我心里止不住冷笑:重活一世,知道得再多也没用,人算不如天算,前世算我白活,这些人还有多少我到死都不清楚的秘辛?

“你知道我不是说他……”

——真是谢谢亲哥哥你对我这么信任。

“殿下你看,大约我要输了呢。”我插嘴道。

——你们想我接这话茬?我偏不接。

果然云宛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台上,而台上二人斗志正酣,云川的剑法胜在快,然而下手并不如云坚那样,大开大合有万夫不当之狠劲。

云坚此时还未带兵,但身手已有将来所向披靡的势头,云川明显落在下风。我并不奇怪,到了此时也仍不认为我会输,或者说,不认为云川会输。

他的手段不狠,这世上就没人狠了。

“六殿下,我先告退了。”说着我便躬身向后退去。

“你赢了这么快就走?”云宛一手拉住我。

“父亲也下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南柯游出声道,真是难得他偶尔也能与我有这么一回默契。

“七殿下得了好彩头,我可没这福分,赢了又如何,不用顶个王八我就阿弥陀佛了。”我笑笑,余光瞥见有人正向这边走来。

“你不是说你赢了就要我答应你一件事吗?”云宛问。

“谁赢了?”说话的是云坚,他和云川一起走过来,面上有不虞之色。

第八章

云川的剑被他亲自系在腰间,眉目间顾盼生辉,秀色夺人,看得人移不开眼,我却很不想见他,尤其是这会儿。

“我和南柯淇打赌,我赌你赢,他赌七弟赢。”

“你赌我赢?”云川心情不错,闻言挑了挑眉,清亮的水眸映出我的影子。

我点头,连笑也不用笑,总之我面上掩纱,只用装模作样的弯弯眼睛,谁知道我笑没笑。

“现在你输了,你要怎么样?”云坚冷哼。

“不知道啊,原本我赢了,我就要他在凤清宫外抚琴一曲,务必要抚得五只蛤蟆一起叫出声才作罢……”话没说完,他就被自己妙绝的想法笑倒了。

想想那个场面,一脸不虞的云坚和严肃的南柯游也掌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那你呢?也要六哥抚琴给王八听不成?”云坚边笑边说。

“不敢,等我想好要什么彩头了,再向六殿下讨吧,就不知道那时这赌约还作数不作数?”我也笑。

“六哥有什么好东西是我没有的?你有喜欢的,我给你就是了。”云川走近我,他身量比我高不少,我的头只才到他的肩膀处,他微微躬身用肩膀亲昵的撞了撞我的肩。

哼,我想要那把剑,你会给我?我心里冷笑的多了,生怕真的冷笑出声,于是看也不敢看他,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父亲下来了,臣也该告退了,来日再提罢。”

“等我一起回去。”南柯游笑着将手搭上我的肩,向云宛告退。

“走罢走罢,你两个看见太傅就像老鼠见了猫,”云宛叹道,“放心,今儿个这么多人作证,来日你要讨什么,我绝不赊账。”

得到应允,我俩便向父亲走去。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竟因方才一个念头,生出一种疯狂的想法……

回到国公府,南柯游命人去西院找南柯泠,我本来也要留下,却来人说祖父找我,叫我去堂屋。

“怎么这么晚回来?”祖父正对着棋谱布子,见我来了,示意我坐他对面。

我边跟着祖父一起布子边回话:“宫里一点事儿耽搁的。”

“今天在皇上面前,没让你献艺,我知道你心里失落。”

我一愣,随即摇头:“淇只当与爷爷心有灵犀,原来爷爷还是不知道淇的心事。”

这样一来,祖父也微愣,然后面色稍解:“你一个小人儿,有什么心事?”

“淇……不愿出这点儿风头。”

“为什么?”

“淇琴技平平,然而总归是爷爷教出来的,自认比太子和大哥还是强那么点子。”

“呵呵,你病了一场,口气倒大了不少。”祖父虽然这样说,然而我看得出他是高兴的。

前世我为人软弱,不敢说错一字半句为云川和国公府惹祸,然而心思却不算安分守己,这样一来,做事既束手束脚,说话又畏畏缩缩,莫说云川看不上我,我现在想想也觉得丢人且难看。

“你抚琴,抚不好不过丢我的脸,若抚得好了,盖过太子去,岂不是不知好歹了?你懂爷爷的苦心就好。”

“没有比听到爷爷认可淇的琴技更让淇高兴的了。”我抬头看向祖父,不用照镜子也能确定我的眼睛一定笑得弯弯的,这个老人前世被我气得在我入宫没多久就西去了,我真的希望今生能陪他走得再长一点……

“咱们爷孙两个好久没有下棋了,今天陪爷爷杀几局可好?”祖父也笑得极可爱,与那个不苟言笑,云淡清风的在朝名士的形象相去甚远。

我觉得老天给我这次机会,就是为了让我能有机会弥补我前世的不孝。

没两天就听见北边儿回鹘人犯境,我记得前世就是时候,云坚和赵珏第一次上了战场。今次也没有意外,三皇子随军北征的诏令下下来那会儿,我正在家中看书。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捷报频传,四个月后,终于传来大军即将凯旋的消息。

第九章

其实这个四个月里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中间云川来过一回国公府,是和南柯泠两人一起从宫中下了课出来的,说是看我的病情。

到了府上,自然是他说不用南柯泠跟着,南柯泠就只好退下,他却带着他的小太监丰儿,一径来我院儿里找我:“你这段日子跟着太傅,一下课就跑了,我只好来府上见你。”

“我这样子……不愿在外多待,”他来了,我便小心伺候,他坐着,我站着,“即便在这府里,我也不常出我这院子的。”

“你之前很爱往外跑,在府里一刻也待不住,最爱往我宫里跑,”他微微笑着,语气中有些怀念之意,“你那时说是我的伴读,为我做的事儿可比丰儿都多。”

——你也知道?

“殿下说笑了,丰儿脸都红了。”我摇头失笑。

“丰儿,你且退下。”云川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说话的样子,竟和皇帝还真有那么些神似之处。

“殿下有事儿吩咐?”丰儿退出去后,我挑眉看向他。

“好久没与你独处,难得我今儿来,想和你安安静静说几句体己的话。”他笑得好看,窗外午后的阳光也没有这样好看的,被这样瞧着,掩在面纱后的脸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红,好在他应该看不见,也好在我心里除了那一点点的酸涩,再也不至于有什么悸动。

“你坐下说话。”他拉着我的手,将我拉近身侧。

“殿下不松开,我怎么坐呢?”我嘴角噙着他看不见的浅笑。

“这里没有别人,你还一口一个殿下,”他的笑意黯了黯,“我恍惚都以为我们真的生分了似的……”

我不答话,心里空白,什么都没想。

“其实那一日在文英殿,因为三哥在,所以我不能怎样,我看见……”,他的手又抬起来,我当然已经清楚他不会是想要打我,但也没有别的动作,只等他说话,他的手终于贴上我的脸,隔着白纱,我感觉到他手心熟悉的茧,那是常年习武留下的,有些粗糙,掌心还很应景的温暖。

“我那时好想抱抱你,”这么温柔的人,这么动人的声音,都不是我的,我不难过了,心里却止不住的可惜,“淇,你知道我不会在乎你的脸,那你为什么不再做我的伴读了?我不是说你的弟弟不好,只是我的心……”

你的心……你就知道你的心,我难道就没有心?你因为你的心所以把我逼到那步田地,如今我拿自己的脸撒撒气不可以吗?

你不在乎我的脸?难道是我自己在乎我那张长得像极了那病太子的脸不成?!

总之如今我也还小,只眉目间和云定长得有几分神似,可这么两刀划下去,脸不是从前的脸,我的人也不是从前的人了。

“淇这样子,有恐丢了殿下的脸面,泠儿是个挺机灵的孩子……”

“那是不是只要你的伤平复了,你就回来做我的伴读?”云川打断得直接,这人从不会去想什么前因后果,他只注重问题的解决,不得不说,他很多地方都表明,他的确比云定更适合做上位者,比云定更像那皇帝的儿子。

“这疤好不了,宫里最好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那宫外呢?我出宫游历时也算有所经营,这些年认识的江湖上的朋友更不在少数,总有办法治好你的脸。”云川语气温柔却坚决,不容我说不,他这个人其实相当专权独裁。

“那……那多谢殿下了。”我再拒绝只怕要惹他起疑,我也不清楚那老太医到底有没有闭紧他的嘴,因此只能先答应着,再高明的大夫也需听话的病人配合,暂不说他会不会为了我这么个冒牌货费心,就是真找着了好大夫,我不吃药他也拿我没辙。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我不答话,只是坐着,他又待了一会子,见我精神不好他便起身告辞。

送他出府后,回来听见下人们小声议论:西院那边儿二娘正骂人呢,骂的是南柯泠,说他奴才都当不好,伺候人都不会,所以主子才冷落他云云……

祖父父亲和大哥都不在家里,南柯湘也劝不住。我暗自冷笑,这种指桑骂槐的话,我听见又能如何?别的不敢说,从前我对云川的心,当然没人比得上,自然谁都没我这便宜奴才伺候得好。

云坚他们班师回朝时正是十五中秋夜,宫中从前都是宫中贵人家宴赏月,而今有这样一桩喜事,皇帝于是宴请群臣为大军洗尘,朝野同乐。

妙赏和吟情喜滋滋的替我更衣,我自己倒是懒懒的,从前这样极难得的喜上加喜的时候,巴不得把自己收拾得跟个男宠似的,好在云川跟前儿晃悠,而今我掩着面纱,恨不能从今往后烂死这府里,半步不出,哪里有什么赏月的兴致?

“妙赏,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说到赏月我倒想起来件真正有些意义的旧事。

“不知道。”这丫头边难得老实的回答,边给我套上一件靛底银线万字连纹下襟的里衫。

“你不记得你初来这府里那日?就刚好是中秋,到了夜里,我给你说那赏月的好处……”

“那少爷!我呢?”吟情笑嘻嘻地指着她自己问我。

“你的曲儿唱得好。”

“就这样?”

“嗯。”

吟情一瞪眼,不和我说话了。

我失笑,这两个丫头才被买来就跟着我,初来府中才不过八九岁,如今都是大姑娘了,想着什么时候给放出去才好,免得耽误了她两个。

不过到底是从小伺候大的,多少有些舍不得。

第十章

我很少夜里进宫,从前在宫里和云川厮混得晚了,就偷摸儿的在他的瑞霄宫住下。

这时华灯初上,京中夜景璀璨剔透,酒肆茶馆丝弦管竹,浅吟低唱,灯火迷朦如拢彩纱仙缎,我朝大军胜仗凯旋,又兼中秋月夜,简直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每个人在这氛围里都觉得自己幸福得独一无二……前世我亦如此。

这时我只觉得我冻得独一无二,深秋里的夜风不是玩笑的,虽然坐在软轿里,但我为了看街景将轿帘儿掀开了一线,风就这么刺进来,一直刺进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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