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准备红包包多少来着？”童沫笑道。“我那侄女很精，少了可不要哦。”

趁着祁开盘算那会儿，顾希问道：“她什么时候来？”

那天是放寒假第二天，三个人都在童沫家写作业，童奶奶和顾希外婆一起出去买菜了。顾希再过几天也要回家，用祁开的话说，童沫和顾希就跟两只迁徙的小鸟一样，不同的是顾希是雁型，童沫是雀型。对于老拿自己的体型说事，童沫已经百毒不侵，彻底无视了，祁开也觉得是蛮无聊，但是忍不住。

“来这边过年，也就这几天的事，床昨天晚上就搬进来了。阳台上晒的新被子就是给她的，我妈还会再去买点。”童沫道。“今年的年夜饭应该挺热闹，我大堂哥他们请客，还有大嫂他们家的人。”

祁开想了会儿又来了句：“没说要你回家住？”

“那我不知道，他们大人商量着，不会跟我讲的。”

祁开和顾希互视一眼，都一副“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童沫太小不能说”的模样。

“好啦，我就跟你们打声招呼，以后大家估计会天天见面，到时客气点，人家小姑娘一个人过来也是很不乐意的。”童沫对着力学题皱着眉头。“以后周一到周五放学，帮我罩着点我侄女。”

“哦啦。”祁开拍了下童沫的肩，用力过大，差点把童沫拍桌上。“是小美女不？有多高？”

“得胜你休想抄我作业。”童沫愤愤地揉着自己的肩。“顾希的也不给。”

“干嘛你的不给，顾阿希的也不给？顾阿希都没有说话。”祁开往顾希那里挪了挪。“顾阿希我们可是好兄弟，童小沫欺负人闹，你也看到了，要给我评理。虽然可能他家小侄女是个小美女，比他讨人喜欢，但是涅我们还是很爱我们的童小沫的你说是吧？说不定到时他跟他家小侄女一块儿就不鸟我们了呢。”

顾希笑着对祁开说道：“嗯，我们是好兄弟。”然后故意小声对祁开说“童沫好像遇到难题了”。

祁开凑过去盯着童沫的试卷看了会儿，哈哈笑道：“虽然我也不会做，但是我还是很想笑你。”

“幼稚，一个比幼稚，一年比一年幼稚。”童沫气呼呼地用笔头在顾希和祁开的卷子戳着小洞。

每次童沫表现得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时，祁开和顾希就会变本加厉地逗他。童沫知道祁开和顾希喜欢那样的自己，他也喜欢，虽然也觉得自己也幼稚，还是会控制不住这样近乎本能的行为。重生到现在已经有13年了，在童沫的身体身份里呆了13年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童茉存在过，而童沫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在真实具体深刻地体认。关于是童茉的那些记忆，在这13年里也陆续被很多新的记忆替代和模糊。童沫说不上他要怎么表现才最合理，所以很多时候依循着自己的本能行事。说话，行为，小表情，还有被欺负时傻兮兮的回击，只是作为童沫自己来表现，偶尔老气，偶尔会想太多。

童祉媛来的那天下午，顾希已经跟顾爸爸回老家。祁开蹭在童沫家里玩，偷偷给童媛拍了张照片自说自话地给顾希发了过去，写道“咱们侄女现身，目测是个有性格的妹子，身高160+，比童小沫高，其他有待进一步观察”。童沫很无语地看着祁开发送后的信息，咬着牙说总有一天他会凑祁开一顿。而且更加无语的是顾希在半分钟之后回复了信息，写道“收到。请注意安抚童沫小朋友的幼小心灵”。

“那啥，童小沫你是想先单挑我还是先单挑顾阿希？一定不会想一起上，是啵？”

童沫握着两个小拳头，深吸两口气，不理睬祁开，跑到卧室外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童祉媛一来就钻进童奶奶的大房间整理自己的小床铺，上头堆着三四个可爱的毛绒公仔。

这个小侄女，在初来的两天有些生分，特别是很计较童沫比她个头小比她年纪小居然是她小叔叔，即使是小小叔叔，那也是叔叔。不过很快两个人还是开始说话交流，特别是童祉媛的手风琴和竖笛搬来之后。

“我手大吧。”童祉媛摊开自己的手掌。“都是练手风琴练的，但我妈一定要说我手本来就大。”

“等下学期你过来，就住我房间吧，我就双休回来，在客厅可以搭小床，而且我是男生，也方便。”

“没关系，太奶奶那里也很好啊，晚上也不会怕。”童祉媛虽然不像童沫初见她时那么淑女，到也是个有教养又自立的女孩，对童奶奶很客气，也会帮童沫收拾桌子，自己洗内衣，还帮忙收衣服，床铺整理从来不要童奶奶帮忙。就是不喜欢洗碗和拖地板，不过反正也没人会要她洗要她拖。“其实我打听过，你们高中的住宿条件很不错，我可以申请住校。就是我妈怕我没人管会学坏，而且你学习又好。”

童沫心里对这个侄女印象很不错，道：“这些可以等暑假再说。今天你想的话，我带你去逛街。”

“好啊。”童祉媛立刻兴奋起来。“对了，这里过年会下雪吗？我那边不会。”

“会下，不过不会很多，雪也不会积很厚。”童沫说着就在留言板上给童奶奶留言，然后进去拿了外套和帽子，等他出来时，童祉媛已经准备好。非常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笑起来甜甜地，眼睛很大。

“我想我会喜欢这里的。”

“嗯，我保证你会。”童沫笑着伸手刮了下童祉媛的鼻子，这个动作一出来，两个人都愣了几秒。童沫尴尬地抓抓鼻子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我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那么大那么可爱的侄女，然后新年前跟她一起出去逛街买东西。”你另外几个叔叔姑姑小时候可不怎么讨人喜欢，上辈子你爸比童茉还小一个月。

童祉媛眨了眨眼睛，飞快地在童沫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呵呵道：“我也觉得你很可爱，如果你是我弟弟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你。虽然现在也挺喜欢你，但是因为你是我小叔叔，所以我有些不服气因此只能喜欢你，没有非常非常啦。我也没有想过会有那么小的叔叔，都怪我爸爸生我太早，不过如果当时不生我的话，我就不会存在了，也不会遇到你，那么一想，即使你是我小叔叔，我也可以非常喜欢你。”

童沫彻底被童祉媛的这番话给逗乐了，两个人在出门前愣是对着笑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童祉媛的爸爸，也就是童沫的大堂哥，比上一世记忆里的早了近8年出生。因为这八年，童沫的大伯大妈没有做好准备，耽误了很多事情。后来孩子交给童奶奶带，两个人去忙工作。童奶奶有阵子要照顾童爷爷的身体，大堂哥住宿，期间遇到了童祉媛的妈妈。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童沫就不知道了，只听童奶奶说大儿子一家到其他城市去生活，关于这个侄女他是一直都没有见过，包括春节。按时间算，童沫的大堂哥也就三十出头的岁数，所以童祉媛会说“如果当时不生我的话，我就不存在了”。那个时候不要小孩，应该是可以被更多人理解的，但是现在这样的点回头看，童沫相信不管是自己大堂哥，还是大伯伯他们，都会庆幸当初的选择。很多事情过去后，回头再看，才会发现那时的坚持和困难，都算不上什么了。

15、又是春节

童沫不知道自己不爱逛街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地，跟着童祉媛在大商场里溜，免费做苦力，给小侄女大冬天买冰激凌，还要帮她保守刚刚听来的小秘密，外带拿自己的小金库买单。除了最后几步，前面的都比较辛苦，童祉媛很挑衣服，还要给自己的同学买礼物，两个人在商场里兜兜转转一天还没完。

“小叔叔你需要锻炼身体。”童祉媛对走在后头的童沫笑嘻嘻地伸出手。“分我一半袋子吧。”

“没关系，你不是刚说我要锻炼身体吗？负重走路也是一项。”童沫有些小逞强。“其实不重，你饿了的话跟我说，这里有好些吃饭的地方。我们可以先去取号，这样就不用排队等太久。”

“其实我不想跟你客气，但因为你是叔叔，而且小小一只，我又忍不住欺负你一下，所以谢谢叔叔啦。”

童沫一脸黑线，见童祉媛咯咯笑，觉得自己需要借助下外力来对抗下，巧的是饭点快到了，祁开的电话也过来了，问童沫在哪里，他马上到他家楼下，一起出去吃饭等等。

“我一发小，半小时后到，我们一起吃饭，顺便介绍你们认识。”

童祉媛转转眼珠，问：“是上次我来那天和你说悄悄话那个大个头吗？”

“对啊，就是他，他叫祁开。祁连山的祁，开心的开。”童沫道。“是个有意思的小孩。”

“干嘛跟我说那么清楚，难道我会以为是旗开得胜的旗开吗？”

“不好说，因为我一直喊他得胜的。”童沫坏坏一笑，带着童祉媛去拿了个号等吃饭，他们排得还不是很后面，轮到的话，差不多要半小时，正好祁开到，一起点菜。“还有一个同学，就是楼下徐爷爷的……”

“啊，他我知道。”童祉媛兴奋地举了下手。“顾希，我听太奶奶说过，明年我可以跟他一起上下学。”

童沫愣了下，道：“顾希我比较放心，他成绩很好。”童沫咬下牙又补充了句“比我都好”。

“小叔叔你已经很好啦。”童祉媛笑着过去挽住童沫的胳膊，带着往边上的手工巧克力店走。“我们在这里等得胜吧，他一定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要跟我说，到时小叔叔你别阻止哦。”

“什么有意思的事？”

“嘻嘻。”童祉媛捂了下嘴巴，轻声道。“比如你和顾希的糗事儿。”

“嘿嘿。”童沫笑了笑道。“我保证得胜的糗事更精彩。”

祁开对童祉媛喊他得胜表示了坚决地义不容辞地不可协商的反对，童沫很无语，正脱口而出打算说说祁开这个时候的幼稚行为，童祉媛到全不介意，笑眯眯地说“那我叫你小开叔叔怎么样”。

“乖侄女。”祁开得瑟地扬了下下巴。“饮料和饭后甜点我请了。”

童沫翻着菜单冷冷道：“你怎么不说你买单？”

祁开在桌子上狠狠踢了童沫一脚，面不改色道：“无业无收入小开同志，请童大开高抬贵手。”

童沫呲了一下，皱着眉头，桌子下回踢了过去，结果童祉媛那边叫了起来。祁开憋着笑，装着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童沫立刻很关心地问童祉媛怎么了。童祉媛揉着自己的小腿两边瞅着。

“你们真幼稚。”童祉媛拿回菜单，两边各瞪了一眼，开始点菜。“我要吃空你们。”

童祉媛的战斗力非常惊人，第一个趴下的是童沫，祁开坚持着对垒，最后在甜品上惜败。

“童小沫，她不是你侄女。”祁开苦着脸道。“她就是一个无底洞。”

童祉媛也不理睬，大有我不合你们计较，反正我吃赢了，随你们说的架势，然后很悠哉地咬着饮料吸管数着这天所有的账单，最后叠好收进自己的小包包里，一本正经地跟童沫说这个要回去给老爸老妈，让他们今年给童沫包一个大红包。她是童沫的侄女，侄女花叔叔的钱应该没什么。她爷爷是童沫大伯，爸爸是童沫堂哥，而且童沫年纪小，给红包也应该。童祉媛说的时候还是一脸确信，就怕童沫这小叔叔吃亏了。

童沫揉着肚子再次被童祉媛惹笑道：“那我也得给你包红包。”

童祉媛摆摆手，道：“你的二爷爷和二奶奶会包的，你就等着收吧，嘿嘿。”

后来趁着童祉媛去洗手间，祁开抢来所有童沫之前拎的袋子在门口等人时偷偷跟童沫打探童祉媛的事情外加嘱咐童沫要对“我们小侄女”好些，还笑嘻嘻地说幸好顾阿希不在，他要趁机多和小侄女培养感情。

“她是我侄女。”童沫上下上下左右左右打量了平常态乐呵呵的祁开半天。“得胜，你的道路还很漫长。”

“什么？”祁开愣了下问。“什么道路？我知道她是你侄女啊，我也认了的，我们同辈。”

“不过我会盯着你的。”童沫踮起脚勾住祁开的脖子。“虽然你神经大条，但像我奶奶说的，是个会对人真心的人，嗯，怎么说呢，先留校察看，反正你将来也会跟着我去读大学，我会调】教好你的。”

“好你个头啊。”祁开两只手都拿着东西，直接低头用额头砸了下童沫的脑袋。“你才神经大条。不过童奶奶真的是一个会看人的人，嘿嘿。还有，你刚刚说的都是几个意思？”

“我靠得胜你是铁头吗？”童沫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头。“我知道为什么你神经大条了，疼死我了。”

“哥给你吹吹啊。”祁开笑哈哈地直接把童祉媛的东西往地上一丢，揉着童沫的头吹气。

“二位叔叔，大庭广众的，你们这是在干嘛？”童祉媛老远看到童沫勾着祁开的脖子贼兮兮地说话，然后祁开表面很通情达理实际用力很大地去撞童沫的头，然后童沫可怜兮兮地望着祁开，祁开立刻丢下所有障碍腾出两只手给童沫顺毛。童祉媛抖了抖，有些心疼起自己的那些个东西。

这年的新年过得倒是真的很热闹，因为童沫大伯全家过来，童爸托朋友在外头加订了一桌年夜饭。往年就在一个地方的人会聚一聚，剩下电话聊天，童沫通常会被童妈带去外婆家里。

童沫还是挨着童奶奶坐，童祉媛就在童沫边上，她算是她那一辈里最大的孩子。二伯伯的女儿数月前生了个男孩，现在养得白白胖胖。童奶奶的第一个曾孙子，莫名地非常喜欢童祉媛，好像知道他们两是一个辈分的。童祉媛的出现确实很意外，但对童沫来说这个侄女有不一样的意义。童祉媛父母的关系其实并不好，年少不更事做了错事，不过看他们的情形，似乎打算用一辈子来补偿那个错误。

“哈哈，他在对我们笑吗？”童祉媛有模有样地抱着小娃娃问边上的童沫。

童沫看着对他们咧嘴笑的眼珠子漆黑的胖娃娃，听着边上大人们热闹的声音，还有手机相机对着他们拍照，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个诡异传言。那个未曾证实过的传言说人在刚刚出生的时候看不清楚东西，后来好几个月无法用语言表达是因为在给婴儿时间消化现世，把残存在记忆里的上一辈子的事情消除干净。当他们准备好，他们开始开口开始走路，重新像第一次看到一样去看这个世界。

这天晚上童沫跟父母回自己家，童祉媛父母还有童沫小姑姑一家住酒店。童妈妈在车上时翻看着这天的照片，其中就有童沫和那个胖娃娃的。童爸爸专心开着车，中间接了个电话。

那个堂姐比童沫大十一岁，毕业后一年就结婚，结婚后一年就生了小宝宝。童沫小心观察着童妈妈的眼神试图从中间读到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童妈妈看那个孩子的眼神，和看其他所有人一样。

“好像小媛比你还大半岁。”

“那我也是叔叔。”

“想想你大伯和你大堂兄。”童妈妈顺了顺童沫的刘海。“其实最重要的事情是不需要准备地。”

童沫看了看大堂兄给他的厚实红包，忽然抬头对童妈说：“可以跟我说说姐姐的事情吗？”